很快到了家。荣光把车停好,却没什么动作。于是严律也只好把刚放在车门把手上的手收回来,偏头看着他,仍旧沉默。
荣光也不看他,直接打开车门下来,再绕到副驾那边,不容严律拒绝,把他一路背回家。等把人放在床上的时候才发现严律其实已经清醒了些,但荣光还是没把扶着他肩膀的手抽开 ,而是加深了力度直至骨骼作响,“严律,你真行啊。”
“今天……天气不错。”严律肩侧疼痛剧烈硬是咬牙没吭声,任由他去了。只是憋了半天说了这么句话,严律当下对自己也十分无语。看来情商被拉低了不少。受内心牵引抬头吻上他,奈何这人在气头上软硬不吃。严律有些挫败推开荣光,扯松领带,不发一言。
荣光被这转移话题的话差点儿气笑,被严律吻上后也只是坐着,哪怕再被推开,也是不说话,不回应。沉默了大半天,才伸手把严律地领带扯开扔在地上,因为力度稍大了些而拽开了几颗扣子,露出胸前皮肤来。荣光眸色暗了暗,但还是没什么动作,只是伸手把人抱进了怀里,张口含住他耳垂后用力一吸,松口后也未挪开身而是靠在了严律肩上,气息在这种情况下更深了几分,“大晚上的,再好的天气也只适合做这一件事。”
“……荣光!”严律扯扯嘴角恼羞成怒出声,这下酒醒了大半。被人禁锢在怀中几乎动弹不得,严律深吸口气压下冲动欲望,伸手用力推开他往床里头一侧躺了过去。严律在生意场上混了这么些年,不说见惯风月,也是游走情场游刃有余。可对着荣光,他却总是无法避免情绪失控,异于平常。严律微不可闻叹了一声,闷闷出声,“我困了。”
而荣光刚刚在挑逗间欲望已经难以自制,正准备更进一步却被严律猛地推开,或许是严律还没有准备好,也或许他觉得二人的关系没能到更近的一步。荣光收回僵在半空的手,躺到他身边后深压着欲望喘了两口气,真是暗自夸奖了一番自己的控制力。
只是心情仍旧烦躁。
当下欲望并没有因压制而少了一分半点,荣光心烦之余伸手掏向严律的裤兜,果真找到想要的东西。抽出一根烟后叼上点好,其实荣光从打进了警局就再没有碰过烟,可现在还真需要它能告诉自己,他严律不想要,我不勉强。
严律因着荣光这个动作下意识坐起身,看着他点烟也不横加阻拦,只等荣光再吸时倾身向前,右手扣住他拿烟的手压在床边,而左手则是扣上他肩膀,低头吻上。两个人唇齿相依,严律用舌尖撬开荣光双唇将烟雾悉数吸走。即便做足了准备也无法避免烟草冲进喉咙带来的冲击,放开荣光的同时严律偏开头咳嗽出声,右手顺势抽走他拿在手中的烟握进掌心,灭了火苗,“闹什么闹。”
这四个字说完严律有些后悔。将心比心,如何不能体会荣光看到自己和顾恒止在一起把酒言欢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严律无奈叹了口气,伸手向他。
“我去洗澡。”荣光这样被他吻着,刚刚强制压下的欲望卷土重来而且更加强烈。看着心爱的人衣襟不整坐在床上却仍是平时那番作派,一句闹什么闹听到耳里着实失落,荣光低下头看着手心纹路倒真像几分小孩子要不到糖的样子。再一抬头四个字说的急躁也快速,看到严律伸过来的手略有诧异,一顿后手拉过他身体向后仰力度冲击正好把人拉倒在自己身上,荣光躺在床上眼睛直视着严律,手搂在其腰间再一深喘后声线出口却是沙哑,“你他妈是不是要磨死我。”
“是,然后我会,”肌肤相亲,欲望难耐。严律压下喘息粗重,尽量把语调放的平缓。双手放在荣光身侧撑起上半身,仍有闲情调笑。严律自从回国后在风月场上厮混多时,原本以为自制力已经修炼打磨的足够,而今面对荣光,从前炼下的自控力灰飞烟灭,溃不成军。理智被欲望吞噬,严律低下视线看他,望进他眼底。接触到无法隐藏的欲望色彩以及压抑自制,严律有一瞬间的怔楞,接撞而来的便是暖意窝心。只有无奈笑叹,能感觉汗水自额头而下,再由鼻尖低落在荣光脸上。严律心下一软,臂肘稍松力,舌尖探出,将那汗滴尽数敛去。然后偏移方向,向下吻上他,严律一改往日温和从容,字句咬牙切齿,“——追你到地狱。”
“好啊,我们一起。”来自爱人舌尖的轻舔让身体微颤,荣光所有的理智彻底崩溃。被吻上后听到那句话扬了唇角,搂紧他的腰一个力度便是转身自己已压在他身上。荣光能清楚感知到某一处传来的几乎烫人的热度,也清楚的知道那代表什么。荣光手向下扣住严律的手与之十指交扣,同样烫人的温度仿佛已经给了自己答案,但偏是固执,要听身下的人亲口说,“给我?”
“你他妈费什么话!”严律听他发问有些懵,说不感动是假的。眼眶一热迅速偏下视线,手向下去解他腰上皮带,有些暴躁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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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律直至第二日黄昏时分方转醒,稍有动作便觉腰酸背痛,扯扯嘴角碍于时间到底坐起身来,侧过身尽量放轻动作退出荣光怀抱,却在对上枕边人睡颜的同时失神。
从前不在意0或1大概是因为自己一直是主导,而今被动承受,严律嗤笑出声。大概只有他了。
小心拿开荣光仍圈在自己腰上的手,从里侧翻身下地。严律穿戴整装完毕,找出纸笔来写下“等我”二字,笔触少了往昔温和,更添锋利傲然。纸条夹在床头柜台灯之下,严律手撑墙弯腰在荣光额头落下一吻,将空调温度定在26c,遂离。
严律直接回了公司开会。睡过去一天一夜手机几乎要被打爆,严律为自己的第一次不专业觉得十分的……害羞?
经由皇室内部管理团队商议,决定另发展房地产业。然而因各种问题同时出现,加之新品销售情况不佳,皇室在参与政丨府招标后出现了资金周转困难现象,当机立断决定向nal银行借贷。
严律在多次会议过后的第二天一大早便坐在办公桌前看着手中管理团队名单思索谁去合适。
按理来说这类情况应由公关部或财政部派人去进行相关工作,然而皇室正值多事之秋,且听闻nal银行行长司徒叙的行事作风时常让人手足无措,严律觉得只派手底下的人去进行借款恐有不周全之处。思来想去,严律还是决定亲自走一趟nal银行把此事办成。
于是通知秘书将相关资料携带齐全,提前预约之后只带一名助理驱车前往nal银行。打开车门迈步走进银行后严律示意助理上前与银行工作人员交流,随后拿出手机最后确定邮箱及信息。
由银行职员引领而走进行长办公室,不出严律所料,nal行长可谓正襟危坐,看着手中文件。而严律见状不由失笑,脑海中无端想起顾恒止来。
恐怕是因为,这两人行事作风,有些相似之处。
严律稍缓和了呼吸心绪,扬开一角眉,笑意噙三分悠远,温声开口,“行长,幸会。”
并未几多寒暄,也不自行落座失礼于人。皇室现今虽说是多事之秋,然而顾家在寰世的家族势力却仍旧不容小觑。何况借贷周转投资房地产的资金,其紧急程度也不至燃眉,也不是非nal银行不可。有些事,有些话,着实没必要。
“原来是严总大驾光临,正打算抽空去拜访严总,没想到严总亲自过来,实在有失远迎,严总,定要给我个补过的机会。来快请坐。要喝点什么?”司徒叙原本是想给严律一个下马威的,只是严律一进来,一股子上位者的气势,丝毫不介意自己这番小计量的样子,饶是司徒行长,也只能自嘲终究自己还是小看了那些商人,至少眼前的人,不是自己那么好拿捏的。
“行长说这话可就太见外了。是严某未曾提前知会,行长不怪罪唐突严某已不胜感激,怎么能算作行长有失远迎?补过一说,可是太可气了。”严律伸手与人相握,惯性三秒后撤回。一番寒暄之下两人分别落座,也不多说,严律扬手向后接过助理递过来的一叠文件,只拿在手中,谈笑风生的语调与谈论天气无异,“近来皇室经济状况较之从前有所亏损一事相信行长也有所耳闻,严某经营不力,管理无方,导致皇室内部出现纰漏,故意欲投资房地产行业。但以皇室目前经济状况而言,资金周转有些许困难。严某走这一趟,其一,便是为了借贷而来。”
“皇室企业在各家商业银行的信誉想必是不用谈的,顾董事长做生意,向来讲求信用,亦是从未有过不良信用记录;经营情况较为稳定,虽说近来有所创伤,但近年的利润增长一直是正值。至于企业贷款的其他方面要求,皇室均能达到。只看行长,是不是行这个方便。”
“皇室的资料我已经看过了,皇室的信誉和能力在整个寰市都是数一数二的。我手上呢,确实能够拿出这批款子,也确实需要把它们放出去,不过,近期也有好几家信誉不错的企业跟我商榷过。其实,我是很想把这批款子签给严总的,也希望日后能和严总有更多的合作。严总知道我这行长也是外调过来的,还是需要你们这些本地企业家多多支持,才能扎下根基的,我还是很希望能跟严总做朋友的。”司徒叙接过严律手中的文件,大概翻看了一下,这才抬头笑道,“听说,严总最近有个新的项目在开发啊?”
“这笔贷款的确是用于中长期的基本建设。想必司徒行长也清楚,融资方式虽多,然而银行是企业最主要的融资渠道。由于皇室是有短期资金需求,故为流动资金贷款,并选择信用贷款的方式。除了刚刚让行长看过的企业营业执照及名下资产等证明,这是严某个人提供的申请材料,也就是个人信息相关证件原件、复印件以及个人资产证明。”严律闻言只笑,避重就轻。抬手接过助理递来的资料,放在桌上时眼角是一闪而过的笑意。面前这人胃口倒是不小,不可谓无野心。但也无可厚非,身在其位,难免都会为自己打算,人之常情罢了。只是……严律视线微抬,将视线齐平,声出仍温润,一如其人圆滑处事,“行长愿与严某结交为友,自是严某之幸。方才严某也说过,亲自来这一趟,一是为公事,二则便是为私。素闻司徒行长年少有为,特来一见,能结交成友,自是再好不过。”
“严总果然爽快,那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我只需要严总旗下新项目的一成股份,这一成股份,我希望转到我私人的名下。当然,作为我们合作的诚意,我可以以最低的利率把这笔款子签给严总,包括以后皇室的所有业务我都会给予优先。怎么样,严总可以考虑一下。”司徒叙接过资料,并没有细看,彼此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想要的意思,默契的相视一笑。
“这事儿,恕严某无能为力。”严律屈指叩了叩桌面,笑意温然。白色衬衣外搭墨绿西装外套,愈发衬得人面温润如玉。而厉色隐于浓墨之后,语调一如既往和缓。狮子大开口的事儿在皇室这段时间严律没少见过,只是这么直接的,还真是头一次见。既然如此,也没有拐弯抹角的必要。聪明人与聪明人交流的好处就是,方便迅速,“皇室对于首次房地产的开发案十分重视,董事会也跟紧了进度。若说日后的开发案,严某还敢应下行长这句话,可如今……行长也该明白,首次开发,事关重大。不妨直言,董事会提供的融资银行名单中其实有事先便联系严某的,表示愿意助皇室度此一劫。严某最后选择nal,其实无非是冲司徒行长您来的。严某最是欣赏直接的人,所以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首次开发,必定困难重重,且此前无经验,若是此时应下,其实是害了行长。——个中利害关系,不必严某言明,行长也该清楚。”
“严总既然舍不得,那在下也不强人所难,刚才唐突了。合同我会签,依旧会给皇室最低的利率。”司徒叙转着左手的戒指,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果然不错,眼光毒辣,眼关长远,自己手里的东西抓的够紧,不愿受制于人。——不过,谁不是这样,“严总,合作愉快,不过刚才你可拒绝了我一次,在下还是非常受伤的,为了弥补我这受伤的心灵,我从你那讨一顿饭总是没问题的吧。”
“行长这话说的,哪里是严某不舍得,只是实在是初次接触房地产,没有太多信心。若因此让行长做了赔本买卖,可不是坏了我们之间的情谊?若日后皇室在房地产打下一片天地来,司徒行长你洞房花烛夜,严某必定挑最好的房子来赠与你做婚房,如何?”严律闻言倒有些无奈笑叹,心里是感慨这人的通透,面上仍是不动声色,外人看来,委实真诚。只是交流双方,却是心知肚明,但挑破对谁都没好处,所以谁都乐意打这个马虎眼。得了首肯后开始草拟合同,严律与他又是好一顿聊,谈天说地,似乎毫无间隙。直到合同双方过目无异义,这才坐直身,接过助理递来的钢笔,在合作甲方处签下“严律”二字,极尽洒脱凌厉之势,与平日温润谦和模样相差甚远。事毕后严律站正身,伸手与之相握,笑意清朗,“司徒行长,合作愉快。”
☆、多事之秋(下)
相对于严律这边儿的顺利而言,荣光显然遇到了些麻烦。
顾恒止给了十天的时间本来信心满满,但是那天荣光回局后听警员说那司仪只是记得自己昏睡了一会儿,醒来后才发现已经散场。唯一的线索断在这儿着实让荣光有些不甘心,几天来熬夜四处搜找线索,今天一早草草吃过早饭便来了发布会现场,看着已经封条的内场,到底忍不住眉头紧缩。技术组还在调查视频资料,可是反复来看只能确定杀手是个女人,按照她周围人的描述正在描绘长相。可这个方法也只是徒劳无功,在茫茫寰世就这么瞎找下去十天很快就过去。荣光带着警员继续询问会场人情况,也试图找到一些新的线索。
只可惜,徒劳无功。
毕竟这是市长宣布上任的会场,大楼刚刚装修楼层数多得很,外场已经搜寻完毕,荣光今天是第一天带着人来各楼层查看。虽然期间有年轻的警丨察在拐角找到一块儿已经干涸的血迹,但即便如此,也远远不够。
荣光这几年间在警局也并未和谁真正交心,只是把它当做一种职业和使命去对待。在警局和家两点一线中徘徊,没有严律的日子便是这样度过的。总是觉得这个案件可能没有结果,不是自己的消极,而是对方定是有钱有势雇佣起这样张狂的杀手,但在她任务失败后可能便被取了命。再不抓紧时间,不光市长那边不好交代,这线索也就彻底断了。
荣光沉默的看着手下的人继续搜查蛛丝马迹,看向年警察只是叹气。
凶手是从安全出口逃开的,会场大部分安保人员也都是在正门,其余出口处的摄像头已经提前被动了角度。凶手狡猾,这个幕后操纵的家伙也真是厉害,也不知道市长得罪的到底是什么人。
警局私下都议论纷纷说是政局里的人,最大嫌疑的便是副市长,他虽然表面谦卑一副老好人样,可税务局那已经很多漏洞出现,可就算大家知道有些事情也不能明说,毕竟谁都想要吃这碗饭。自己也一样,再怎么正气凛然也要向现实低头,很多时候力量太小,只能等到时机成熟。
“昨天把凶手的画像已经送出去了,机场那边正在严密搜查。咱们先回警局把血化验了,再根据这个一点点来。走吧。”
四处勘察的人也都没什么结果,除了刚刚几块血迹一一被采样装好。荣光最后看了一眼会场,带着一部分人先行回了警局。
严律先前为着叶家整出的事儿忙的焦头烂额,再又是为了nal银行借贷的事儿忙碌,早上刚一来办公室就接到营销部递来的文件,说是新品销售不佳。严律心头微微火起,手握文件堪堪要撕碎。但只能强制着镇定下来,松开文件丢到一边。原本销售不佳也是常有的事,珠宝业时尚业原本就不是定数的东西。只是奈何近期的事儿太多太乱,多少人等着看皇室,确切的说等着看严律的笑话。严律深吸一口气,倾身按下内线电话,尽量使语调平和,“告诉营销部经理,让她找个能用的人上来,把详细情况告诉我。”严律挂断电话后坐正身,平复心绪。事已至此,只能见招拆招,伺机绝地反击。目前已被queen抢占先机,现在绝对不能够再自乱阵脚。
很快营销部就派了人上来,站在门口敲门,“总裁。”
此时坐在办公桌前的严律正在查看新一期产品的设计理念以及各大经销商的销售情况,免不了心情烦躁。严律“啪”的一声甩掉文件,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看脚下车流人潮。心情愈发烦躁。听到敲门声后严律深吸一口气勉强稳住心绪养声说了句“请进”,转而坐回到位置上,下巴微抬,示意对面座位,“坐下说。”
——只是,说什么?说queen盗取了设计师心血,皇室推出的新品因为是匆匆设计出的所以销量不佳?严律无奈嗤笑出声,支肘揉眉心,语调和缓了不少,“说一下各地经销商的情况吧。”
“是这样的,这一季皇室珠宝在中心区的销量是97,同比上一季下降了46。而这些都是皇室的老顾客来撑场面,说实在的,销量不尽如人意。这是中心区的销售情况,而其他区的更加不好。”在小秘书的心里,仅仅是中心区就是跌的厉害,要不是那些老主顾同情皇室,皇室估计真的要面临倒闭了。不过旧样式的珠宝也有些利用价值,往常的样式依旧可以拿来销售,还是有些人觉得旧的比较好,“在东城,西城,南城,北城四个区中,就南城的销量最好,但是都低于5,相对于皇室的状况,queen是一个大反差。”
严律一边听她说话一边在文件上稍作圈点并记下相应数字。寥寥数语足以概括大概内容。钢笔笔尖圆滑又锋利,最后写下“queen”五个字母时穿透纸张,墨迹晕染开,再转手合了笔盖拿在手里,指尖敲打钢笔笔身,留下一段沉默空白,“我想知道的是,营销部和设计部对这个现状有什么相应的应对措施或者更深入的分析?如果只是报几个数字或者概括一下销售情况,那我大可不必费这个时间,文件足以表明一切,为什么这种关头我还要叫你上来跟我讲这些?当然,我也不需要你来告诉我导致现在局面的原因,我们都心知肚明。我要听的不只是情况分析,还有你们营销部的解决方案。”
“我们的想法是,收回重铸。原材料价格大幅度提升,再做新的,成本太高,”秘书把一摞文件递了过去,有些忐忑的开口。
“收回重铸的风险太大。”严律简单几个字回应了面前的小姑娘,随后便陷入沉思。原料商提价提的突然,不难猜测是有人在背后捣鬼。顾家虽说在寰世黑白通吃,可大部分势力在政界而非商界。现在强调政企分离的势头正盛,大有投机者往叶家一方靠拢的。有叶家,有queen在那里卡着,原料方面几乎无从下手。严律不是没有想过借助顾恒止的势力去调查来个绝地反击,只是最近政界也动荡不安,顾恒止也没闲到哪儿去,严律头也实在不想再去麻烦谁。深吸一口气看向面前人,稍组措辞,声微沉,“通知下去,收回各个销售点三分之二的珠宝,并在销售情况较好的销售点,稍微做降价处理。当然,前提是不赔本。——另外通知厂里,停产这一期珠宝。”
“那收回的珠宝怎么处理?”
“收回的珠宝现压在仓库里,不做处置。”严律有些疲惫揉揉眉心。收回珠宝只是权宜之计,具体下一步怎么做还有待商议,毕竟这档子事儿严律也是头一次遇上。转而想起先前的紧急会议以及递交上来的营销方案,严律目色骤然清明,坐直身看她,沉吟出声,“先不用回收。宋经理的营销方案和设计部的新品设计图都已经完善,新品也要投入生产。等新品开始正式销售的时候,这批珠宝在不违背营销计划的前提下,配合销售。也就是说,与新品配合,降价处理。在不亏损的保证下适度降价,和新品完成捆绑式销售。当然,捆绑式必须要顾客自愿。怎么样,能理解吗?”
和秘书谈完之后,严律当下做了一个决定:和queen的现任董事长叶琰坤吃个饭。
宴请queen总裁即叶氏二少的事儿被严律交给了公关部,在听到地点定在中餐厅“孔府宴”时严律一愣,随后失笑。商场上拿仁义礼信说事儿,严律自己都觉得可笑,要如何说出口。
第二天严律早早处理完正事儿,自己开车到了北城区,在酒店门前下车后把钥匙交给了门童,这才往饭店里走。到前台报上名之后才知道叶琰坤已经到了,微扬一角眉,这确实出乎了严律地意料。由服务员引领着往包间走,正楷书书写“棠溪厅”三字,笔划锋利。待服务员将门推开走进时,空气中隐约浮动海棠气息。环境确实上佳,公关部也确实用了心。
“叶总,别来无恙?”含笑开口,声温润。严律抬手稍正领带,适才落座于人对面。恰好空下了主位。
“别来无恙。”叶琰坤看见严律进门,出于礼貌,也随之站起身来。起身示意尊敬,因为严律是叶琰坤自己觉得非常可敬的一个对手,如果不是因为同行,也许他们会成为朋友。在叶琰坤的认知里,严律是个非常有手段的人,不过皇室内部问题严重,这是叶琰坤这个局外人也看的出来的。
所谓内部问题,不过是顾家那群小的,不服严律这个外姓人罢了。
“严某是个俗人,不懂这些菜有什么讲究。叶总看过觉得并无不妥,便让他们按着这个上了。”落座后自有服务员将已点菜单递上。严律接过ipad大眼一扫定下的菜单,随后交予服务员并送到对面人手中,温润眉目,笑意温然。按理说宴请一方无需将菜单让与被宴请一方过目,然而今日宴请的并非他人。叶琰坤,半年前在前任市长千金的订婚典礼上有过一面之缘,此后queen与皇室数次交手,除却此次,皆是不相上下。只是兵不厌诈,商亦如是。生意头脑或许能与他平分秋色,然而论及心思缜密和手段,便是严律,也只能叹服一声技不如人。严律在面对他时总会想起小说《亮剑》中的李云龙与楚云飞。狭路相逢,身处阵营不同,为对手,为敌,但即便如此,也无法免去惺惺相惜之情。
叶琰坤接过ipad也只是大眼一扫,随后便交给了站在一侧等候的服务员,抬了视线看向严律,笑了,“这菜很好,严总费心。”
严律见状不置可否,冲站在一侧等候的服务生一抬手示意可以开始上菜。两人几番闲聊寒暄,始终不曾切入正题。只是聊天这个过程,与对方更是惺惺相惜了些。
只感叹生不逢时,倘若皇室日后当真转做房地产,严律面对叶琰坤,也不必再有“既生瑜,何生亮”的悲愤了。想到这儿严律自己都忍不住乐了,恰好服务员在敲门走进后上了酒来。
孔府宴是典型的中餐厅,就连酒,也是装进了瓷质酒坛里。严律手指轻叩桌面,笑意温然,“叶总,可别小看这酒。孔府宴最好的酒不是外面那些俗物,而是自制桃花酿。这酒,严某第一次喝的时候,可是有恍若隔世的感觉。叶总不妨一试,说不准能看到前世今生。”
一句逗趣儿的话,自是谈笑风生。待酒入白瓷杯,严律这才端起来,遥遥和叶琰坤碰杯。声音语调一如既往温润缓和,然而字句清晰,犹如利刃隐于刀鞘中,“这杯酒,严某贺queen新品大卖之喜,先干为敬。”
“严总的局,又怎么会有差的东西,开封时我就能闻到这酒的香味了。”叶琰坤端起酒杯对着严律,不失礼仪。在叶琰坤的认知里,商场上本就没有谁对谁错,赢了就是赢了,只要没犯丨法,或者犯了法没被逮着,就算赢了。何况这么多年,叶二少在商场上的打拼自然也练就了一身刀枪不入的功夫,说白了是脸皮厚,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可以面不改色。虽然这次手段有些卑鄙,但是确实是给皇室来了一个重击。有传言说皇室要改行做房地产,虽然皇室在珠宝上也是老牌子,丢了可惜,可在商人这没有可惜不可惜,只有盈利不盈利,不盈利的东西自然要丢了,“那就,多谢严总的酒。”
叶琰坤始终不挑起话头,严律游走商场个把年,叶琰坤这样儿的不是头一次见,可是这样儿的人且恰恰是自己所欣赏的,这种情况,严律还真是头一次碰上。
严律是有些不屑于和自己欣赏的人耍手段的。比起叶琰坤这样儿的典型商人,严律身上那股子读书人的清高孤傲其实很明显。顾董事长一早就发现了这一点,但却并未对此说过什么。严律涉入商场这么些年,仍旧维持了最初的样子,这一点,饶是顾董事长,也不能不感慨严律的定力。
菜一道道上来,严律也收了收自己的心思,只当自己确实在吃一顿饭而已。两个人相谈甚欢,从天文聊到地理,从屈原聊到郭沫若。只是有关于商场的,只字不提。
叶琰坤也猜不透严律到底在想些什么。他不觉得严律请自己来只是吃顿饭,但如果不是,这话题扯得也确实远了些。可怎么看严律,也不像是在斟酌着说些什么的样子。难道是他刚刚说了什么,自己没注意到?
实际上,叶琰坤确实想多了。
酒足饭饱,严律最后让上了酒。整个棠溪厅也只留了叶琰坤和自己,其余人统统被撵了出去。
严律也一改适才的谈笑风生,笑意一分分收敛干净,再伸手去拿酒,替自己和叶琰坤的杯子斟满八分。如果此时荣光在场,一定会觉得严律这幅样子,像极了当年严家家宴的时候,严律替长辈倒酒的那副神情。
“叶总,我一直当你是最可敬的对手。”严律把酒杯推了过去,看着叶琰坤不动声色的接了,这才扬眉笑了笑,“俗话说兵不厌诈,叶总做什么,都是无可厚非。我严律技不如人,这一次,甘拜下风。只是往后,叶总,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