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延顺擦干眼泪,离了胡同,告知身旁的白子路,回去继续开仓放粮,安置百姓。今天的事,对谁都不要提起。白子路自是满口答应,百般劝慰杨延顺之后,二人分开各自去做自己的事情。
三日后,金枪镖局的太保们出殡,场面隆重,声势浩大,七口棺材抬出镖局,扬州城的百姓都出来送别。往日里,太保们在城中就一直受人尊敬,此间又为了守住城池保护百姓战死,谁人能不感激呢?
街道上,兵卒封道,引魂幡开路,吹灯大师带着向东来诵经超度,走在最前。而后,乃是于台文带着两个儿子,披麻戴孝,面朝着棺材,倒退着,一步一跪,一跪一叩首。抬在最前的一口棺材,正是二太保凌寄魂的灵柩,八人抬棺扶灵。百姓中有人眼尖,看得清楚,这八人都不是常人,头前两个人一左一右,正是八郎杨延顺和统制官锦毛鼠白玉堂!后面的两个人一左一右,乃是钻天鼠卢方和彻地鼠韩彰;中间的两个人左边的是穿山鼠徐庆,右边的是臭豆腐冯渊;最后的两个人,左边是细脖大头鬼房书安,右边是南侠客展昭展雄飞!
二太保之后,便是其他家太保,皆是十六人抬棺。抬在最后的一个是九太保雷鹏飞,白莲白凤棠扶棺而哭,步履阑珊。灵柩之后,便是送葬的队伍和吹鼓手,哀乐声笼罩着扬州城。
送葬队伍在扬州城内绕城三圈,而后又绕回金枪镖局后门。原来,汝南王郑昭明派人在金枪镖局后面建了一座太保祠,塑造太保们金身,供人祭拜。九口棺材抬进祠堂后院,于台文嘶哑一声,“兄弟们,回家了!”而后,棺椁下葬,葬于祠堂,至此,金枪镖局名存实亡
在这之后,水门由杨延顺派遣翻江鼠蒋平去守,蒋平不负众望,在开春江水解冻之后,一连抵挡住叛军水师两次的攻击,这让杨延顺很是放心,也分担了不少压力。
话说这一天夜里,杨延顺忙里偷闲,带着白子路回到白府来看自己的两个儿子。夜半之时,久久难寐,起身步于中庭,抬头望月,只见圆月高挂,散着淡黄色的月光。杨延顺略微皱眉,掐指一算,今夜二月十七,正是月圆之时。微风吹来,少了些寒意,已是初春时节。“这一夜的春风吹过,城外的冰墙也该融化的差不多了,是时候开城征战,平息叛乱了。”杨延顺自语道。
“大人,是要开战了吗?”身后传来天一的声音,杨延顺转身一看,不知何时,天一已经出了房门来到自己身边了。
“嗯,府库里的粮食已然告罄,怕是连三天都支撑不到了。我必须尽快开城,一鼓作气攻破叛军,否则难解燃眉之急。”杨延顺一边说着,一边牵着天一的手,继续道:“夫人,我心中始终觉得不踏实。”
天一闻言,脸色也带着淡淡的忧虑,“大人,不知有何事让您心忧?可否讲给天一听?”
杨延顺摇了摇头,“我只能告诉你,在我出城之后,或许你们娘仨处境很危险。”
天一惊道:“啊…那,那该如何是好?”
杨延顺拍了拍天一的背,柔声道:“先莫要惊慌,我也只是担忧而已,况且已经想好退路了。”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交付给天一,道:“若是有不测之事发生,你便带着这封信去找大哥于台文,把信交给他。信中我已写明一切,大哥看了之后,就会保你们母子周全。不过切记,你不可事先打开书信自己来看,信中的内容涉及太多,不是你该知道的。”
天一收下书信,眼泪也滚滚而落,“大人,我怎么感觉您要离开我们娘仨了?”
杨延顺哀叹一声:“实不相瞒,我也不知哪次离别将会是永别…身如雨打浮萍,不由己啊!只是苦了你们娘仨了。”
“那…那大人就不能不离开吗?”天一雨泪双垂。杨延顺心中想道:我若不离开,不去平叛,那二师父岂不是白白牺牲了?明知自己中了圈套,明知自己是他人的棋子,也得按照他们所安排的道路去走啊!只是苦了我家中妻小……
想到此处,杨延顺无奈地摇了摇头。
天一擦干眼泪,突然变得坚强了,用手轻轻抚着杨延顺脸庞,三分不舍五分爱意,还有两分怜惜,“大人,天一虽不知为何您会注定离开我们娘仨,但也知道,若是有可能,您定不会撇下我们娘仨不管的。”
杨延顺闻言很是感动,刚要开口说话,天一伸出一只玉手抵住他的嘴唇,“大人,既然分别在即,不知日后何时会再见,亦或难以相见,就让天一,今夜再为您舞一曲吧!”
杨延顺听了此话,想起与天一在洞香春之时,她唱的那首《落砂词》,如今又可闻天一唱曲,自然不会拒绝,便欣然应允。再说天一叫来丫鬟阿妙,手拿着一壶酒,侍立一旁。随后,又找来白子路,借来宝剑一用。白子路不知何事,见杨延顺点头之后,才将腰间宝剑解下,交付给天一。天一用手按腿三叩首,而后手抚鬓角,再次起身站稳,对着杨延顺施了一个万福礼,“您出征在即,天一今夜剑舞,愿我夫君旗开得胜!”
话音一落,抽出宝剑在手,剑舞月影,衣袂翩跹,长袖抖翘,莲足旋斡。待到她银牙轻启,耳边又响起天一那绝美的歌声,一曲《送别》携着夜半星光,如慕如诉。
“送君送到百花洲,长夜孤眠在画楼。
梧桐叶落秋已深,冷月清光无限愁。
送君送到百花亭,默默无言难舍情。
鸟语花香情难舍,万分难舍有情人。
送君送到百花林,抬头望北雁南飞。
失意泪撒相思地,天也感伤雨纷纷。”
纵是初春时节,听罢此曲也觉身处晚秋,离别之情骤浓,杨延顺泪水溢于眼眶,哀叹一声“夫人呐”。
天一歌舞已罢,收剑在手,白子路便想取回宝剑,哪知天一根本没有归还之意,而是顺手别在了自己的腰间。白子路看在眼中,心中觉得隐隐不妥,但也不敢多言。杨延顺却是丝毫没有注意,走上前拉着天一的手,“夫人绝美,天下独一,延顺何其幸也!”
天一掩面而笑,“大人谬赞了。”而后,召来一旁的阿妙,拿过酒壶,亲自斟满了三杯酒,而后一搂罗裙,跪在杨延顺面前。杨延顺不明就里,想要扶起自己的夫人,却被天一轻轻推开,就听天一声音清脆,目含深情地看着杨延顺,道:“我为夫君满满斟上三杯酒,你我夫妻举案齐眉效梁鸿。三杯酒杯杯情意重,满纳盛情与心声。”说完,拿起一杯酒,向上一递,“这头杯酒,敬汴京杨府婆母佘太君,略表儿妻我一点心情,祝她老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青松!”
杨延顺欣然接过,饮下第一杯酒,天一浅浅一笑,又道:“二杯酒敬夫君,愿夫君多保重,为妻捧酒为你践行,切记为妻情如此酒,愿它时刻暖在你心中!”
杨延顺一把接过,痛饮此酒,不留一滴。天一拿起第三杯酒,“三杯酒敬天地,愿天地感动,但愿天地显神灵,保佑夫君攻无不克,平乱江南得胜还朝!”
杨延顺把酒捧在手,一行热泪滴酒中,酒泪相融心相印,肝胆相照夫妻情!待他俯身将这杯酒洒在地上,还没等站直身子,就听天一口尊一声夫君保重,随后呛啷啷一声剑鸣,天一拔剑,自刎面前。
杨延顺不看还好,一看此景,痛入骨髓,摔了手中酒杯扑上前去,一把抱住倒下的天一,“啊呀夫人,我的妻啊,你这是为何呀!”
天一泪洒衣襟,血溅中庭,声如离雁,凄凄凉凉,“夫君即将离去,妾身岂可独活?况且,天一不想成为你的累赘。天一真的好羡慕白公子,身负武艺,不但可以常伴夫君左右,还可保护夫君平安。若有来世,愿我生得男儿身,再来寻夫君续今生缘。”话音一落,天一垂手而亡。
杨延顺心如刀绞,只觉得喘不上气来,憋了良久,才哭出声音,怀抱着天一的尸骨,怆地呼天!
白子路在一旁看傻了眼,“郎君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就生离死别了呢?”
杨延顺悔之晚矣,只得如实答道:“我的妻,为何你如此刚烈?早知你会如此,我便是把你带在身边又能怎样?我只是怕出征之后郑昭明会对你们母子不利,才叫你去寻于大哥避一时危难。若有机会,我定然会回来找你们的,我岂会抛弃妻子呢!”
白子路一听,明白了,说来说去还是汝南王郑昭明的事,气急之下,他捡起宝剑怒道:“如不是这个郑昭明,何至于此!我去宰了他!”说着就要冲出府门,被杨延顺一声呵斥,“回来!不要再做让我伤心的事了,子路啊,我已失去夫人,万不能再失去你了!”说完,两眼一黑,悲痛而倒,昏了过去。
☆、潘美身死
天一的死,杨延顺没有告知任何人。在出征的前一天,杨延顺将天一葬在白府后院,散尽家财,分发给府上的家丁仆人,而后将他们都遣散出府。偌大的白府,空空荡荡,只剩杨延顺和白子路,两个儿子也被送到三弟颜查散那里,交由他和金寡妇代为照看。杨延顺祭拜天一之后,和白子路在屋中对饮交谈,就听杨延顺自嘲道:“我杨八郎守得住扬州城,却守不住我的家!明日你我出城征战,想必也再难以回到此处,这宅子怕是也会沦为鬼宅,还顶着白府的名字,着实可悲!”
白子路劝慰道:“房宅只是身外之物,郎君膝下还有两位公子,身旁还有子路陪在左右。待到战事一了,我们回扬州接回两位公子,从此天南海北,四处皆可为家!”
杨延顺饮了一口苦酒,干涩地笑了几声,搂过子路在怀,亲昵良久,却是彻夜未眠。
次日清晨,杨延顺罩袍束带,顶盔掼甲,周身上午收拾得紧趁利落,倒提大刀,来到天一坟前跪下。
“夫人,延顺走了,你若在天之灵,保我们的孩儿平安无事吧!”说罢,再三叩首。而后,白子路牵来乌龙驹,杨延顺翻身上马,二人打马出了白府,直奔行宫而来。
行宫外,众人都已到齐,等待杨延顺发号施令。杨延顺到来以后,委命各将,分派任务,弃守水门,集中所有兵力。一切妥当之后,命兵卒从内而外凿开城门,破冰而出,直袭叛军营地。
叛军未曾料想到扬州守军竟敢主动出击,一时间乱了阵脚。杨延顺带着大五义,领着扬州兵将冲进叛军营地,憋了许久的扬州兵终于得以宣泄心中的仇恨和怒火,势不可挡,大杀四方,把曾经不可一世的叛军扰得七零八落,溃不成军。混战之中,突然听叛军营地里一声长啸,一匹快马冲杀出来,扬州军纷纷避让,无人敢拦。就见这匹快马载着一人直奔锦毛鼠白玉堂,白玉堂自知不敌,拨马便走。那人紧追在后,长刀扬起,誓要斩白玉堂于马下。危机之时,八郎延顺冲出,正拦下那人,大刀一横,扭头道:“白大哥,此间交付于我,你快去劫杀涪王!”
白玉堂擦干头上冷汗,应和一声,整理部下兵将,去乱军中劫杀涪王暂且不提。
单说杨延顺拦下这人之后,抬目一看,面前人身骑宝马悬光骢,体挂龙鳞白金甲,肩披鎏金凤尾袍,手提长刀名叫银龙锁日月,披头散发,目红如血,正是自己的二师父潘美潘人凤!
“师父,可还记得徒儿?”杨延顺殷勤问道。
潘美冷哼一声,却是没有搭言,把手中宝刀一晃,直奔杨延顺劈来。杨延顺把手中大刀一横,接下一招,二人就此开打。前三十招看不出好坏,更分不出胜负,杨延顺边打边在心里合计,我应该把二师父带到没人的地方,这块儿人多混乱,难以施展。想罢,双腿一夹马肚子,乌龙驹四蹄张开,向战场外奔走,杨延顺在马上手也不闲着,抡着大刀边打边走,就将潘美引到一处僻静之处。杨延顺骑马在前,潘美在后紧跟着,等离了战场,喊杀声渐小,潘美突然警觉了起来,勒住战马,不再往前走了,一双血目紧蹬着杨延顺。杨延顺一见,也勒住战马,拨转马头,大刀一挥,向潘美攻来。潘美本来警觉,一见杨延顺主动出击,嘴角勾起浅浅一道笑痕,也纵马杀来。二马碰头,双刀并举,潘美气盛,抢占上首,大刀自上压下,直砍杨延顺脖颈。杨延顺一见师父毫不留情,心里就凉了半截,急忙撤回大刀横在肩头,挡下一招。紧接着二马错镫,圈马再战,两把大刀,横扫竖砍,左搂右剁,上挑下劈,杨延顺使出浑身解数来战潘美,九反朝阳的刀法招招使绝,拼尽全力。
不过,杨延顺还是分出一点心思来,始终不甘心的他,边打边叫着师父,想要唤醒潘美。可潘美却是不为所动,一直冷面寒霜,不搭半言片语,所有的心思都用在宝刀上,恨不得一刀活劈了杨延顺。虽然他精神疯癫,但是打起仗来还是不含糊,他知道面前的这个也使大关刀的不好对付,招招式式都那么扎实,沉稳不乱,进可攻退可守,竟然像极了自己。潘美久攻不下,难以抢占优势,不由得愈发地恼怒起来,挥着手中大刀带动风声,愈发凌厉,可苦了八郎延顺。
杨延顺眼见此情此景,知道没办法了,二师父是真的一去不复返了,心中百酸搅肠,罢了,给二师父一个解脱吧!可转念一想,潘美毕竟是自己的师父,怎么也得让他死的体面点,想到此处,杨延顺虚晃一招,拨马便走。潘美不知是计,或者说根本就没在乎是不是计,纵马便追。杨延顺驾着乌龙驹边跑边回头,自己马快,已和潘美拉开了一段距离,便把手中九环金攥定唐刀往鸟翅环得胜钩上一挂,摘下射雕弓,手抚箭壶抽出三支羽箭。就见杨延顺在马上猛然回身,拉弓搭箭,要射还没射的时候,他瞥见了潘美也在马上拉起了大弓,惊得他一身冷汗,潘美这张弓足有三百石,若是射在自己身上,连人带马都得死。
就在他惊诧之间,耳边只听一声弓响震天,潘美先射了!
杨延顺顾不得其它,也撒手将三支羽箭射了出去,紧接着急忙俯身在马背上,不敢抬头。再看这六支羽箭,呼啸而来,射向对方。“啪嗒啪嗒”,耳边只听两声响动,杨延顺心里明白,这是两人的羽箭射在了一起,掉落的声音,不过怎么只有两声呢?另一支呢?难不成射中了师父?杨延顺急忙回头一看,这一看吓得他一声惊叫,一支巨箭直奔自已面门!
原来,二人各射三支箭,对掉两支,剩下的这一支潘美的巨箭在击中杨延顺的第三支羽箭后未停,携着雷霆之势射向杨延顺。再说杨延顺,眼看箭到眼前,再想闪躲已经来不及,可是不能等死呀,拼了命也要搏一把!就见杨延顺扔了射雕弓,左手勒紧马缰绳,右手按下马头,大喝一声:“吁!”乌龙驹心领神会,得知主人有难,立即停下四蹄,猛然人立而死,先是一声嘶鸣,而后一阵哀鸣。再看杨延顺,也是惨叫一声,身影不稳,摔落下马。原来,乌龙驹负着杨延顺人立而起,这支巨箭正从杨延顺和乌龙驹之间射过,虽然说没有射中,但巨箭边缘的锋刃划伤了乌龙驹的后颈带去一块皮肉,也刮伤杨延顺的左脸,惊痛之间向后一仰,摔下了战马。
杨延顺躲过一劫,心有余悸,急忙一打滚站起身来,手往脸上一摸,左脸满是鲜血,脸颊上一道血痕,又深又粗,疼的杨延顺脸蛋子直抽。不用说,定是破相了!就算日后伤好,也得留下疤!不过此时他也没心思想这些,先得活命要紧!眼看着癫狂的潘美挥刀而来,杨延顺急忙跳到乌龙驹跟前,摘下定唐刀,没等回身,潘美马到近前,脑后恶风来袭,定是宝刀劈下。说时迟那时快,杨延顺把定唐刀向后一背,就听当的一声,潘美的宝刀砍在了定唐刀的刀杆上,震得刀上的九个金环哗哗作响。杨延顺也被这股力道震得向前一耸,幸有乌龙驹挡在前面,他一下子就趴在了马肚子上,否则若是趴地上,那张帅脸定是保不住了。
另一头潘美也不好受,震得双手发麻,一个趔趄,好悬没掉下马来。杨延顺借着这个空档转过身,一见潘美骑在马上,自己站在地上,当即心生一计,单膝跪倒,横拉大刀,向悬光骢的马腿砍去。潘美没来得及反应,悬光骢四蹄被砍断两只,一声哀鸣倒地不起。潘美就觉得身子向下一矮,紧接着就被座下战马甩了出去。等他再想起身也晚了,杨延顺挺刀上前,刀尖逼住了自己。
“别动!”杨延顺提着大刀,逼住潘美,左脸抽搐不停。“二师父,你输了,快醒醒吧!”
潘美却是阵阵冷笑,一双血目盯着杨延顺,看的他心里发毛,又赶紧劝说道:“师父!你快醒来吧!”
然而,出乎意料的事发生了,就见潘美一把抓住定唐刀的刀头,猛然向怀中一拉,噗的一声,刀尖扎入胸膛,鲜血从潘美嘴角流下。杨延顺一见,惊得目瞪口呆,“师师父!”杨延顺撇了大刀扑上前去,跪在地上,将潘美拉入怀中,泪似珍珠,滚滚而落。“师父!师父师父啊!”
潘美在杨延顺怀中,动了动喉咙,仿佛是要说些什么。杨延顺泪眼朦胧之间似是看到了潘美血红的双眼逐渐清晰,嘴角微动,急忙俯下头,仔细来听。
“八郎为师终于终于可以和你大师父团圆了记着,兔死狗烹早早脱身回辽国,你才能才能免于一死。”
杨延顺听罢此言瞬间清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二师父,你此话何意?”
潘美微微一笑,手伸在半空中,“八郎你看,子昂来接我了。”杨延顺闻言扭头一看,什么也没有,再低头一看,二师父躺在自己的怀里,含笑而终,像极了睡熟的耶律休哥。杨延顺鼻子一酸,紧紧抱着潘美,不愿松手
“阿弥陀佛!潘王爷得偿夙愿,含笑九泉,可喜可贺!八将军,王爷就交给老衲吧,你还有你的事要去完成,不必伤怀,不必迟疑。”
杨延顺回头看去,吹灯大师带着向东来走了过来,自己只好点点头,纵有千般不舍,又能如何呢?二师父走的干脆利落,对世间丝毫没有留恋,自己又何必拉住他不放手。想到此处,杨延顺放下怀中潘美的尸身,捡起定唐刀,翻身上了战马。走了几步,回头一望,小和尚向东来背起潘美的尸身,跟在吹灯身后缓缓离去,大师口念佛号,阿弥陀佛!尘归尘,土归土,辛苦一遭多错忤。该来的来,该走的走,不受世间千般苦
☆、落荒而逃
杨延顺打马回了扬州城下,但见战事已了,曾经的叛军营地破乱不堪,只剩百十名扬州的兵卒在打扫战场。杨延顺定睛观瞧,白子路正在指挥着兵卒,便来到他近前,开口问道:“子路,战况如何?”
白子路闻言转过身来,一见杨延顺归来心中喜悦,“郎君你…呀!你怎么受伤了,快下马来,我给你包扎!”杨延顺却是摆摆手,“不必了。”“那怎么能行,快下来。”说着白子路伸手将杨延顺拉下马,为其处理伤口,眼圈泛红,心疼道:“伤的这么深,定要留下疤来了。”
杨延顺倒不是很在意,答道:“男子汉大丈夫,有些疤痕怕什么,不碍事的。”
“可这疤痕是在脸上啊!”说完白子路又猛然想到什么,小心问道:“郎君,那潘王爷……?”杨延顺面色一黯,“他…亡了。”
白子路听罢心里明白,岔开话题道:“郎君,我刚在乱军之中捉住了两个人,还是个大官,你看看怎么处置?”
杨延顺:“带上来我瞧瞧。”
白子路招呼兵卒押来两个俘虏,衣衫破碎,战战兢兢,杨延顺虎目扫过,两个人更是吓得瑟瑟发抖。“这两个人是谁?”杨延顺问道。白子路点指二人,答道: “这个是叛军的水师元帅,叫做魏戴喻,另一个是他的参谋,叫做郝萌!”杨延顺不屑去多问,“既然叫喂带鱼,就丢进江里喂鱼吧!”话音一落,未等白子路应答,又改口道:“算了,押解进扬州,关入大牢,等到战事一了,都交付给朝廷按罪处置吧!”说完一摆手,令兵卒把他们二人带下去了,又转身问道:“子路,你还没有和我说战况如何了?涪王抓住了吗?”白子路一摇头,道:“涪王哪有那么容易就抓住啊,已经败回金陵,扬州的两位王爷和白五爷率大军去追了。”
杨延顺点点头,思虑片刻,拉着白子路道:“快快上马,随我赶赴金陵!”说完,二人将这边的事都交给了知州夏伯成处理,扬鞭打马,直奔金陵而去,一路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