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听见,指尖的思念

16 【 爱,这种东西在记忆里根本没有。】

    16 【 爱,这种东西在记忆里根本没有。】

    16【 爱,这种东西在记忆里根本没有。】

    闹铃大响,划破早晨的宁静。窝在棉被里的人伸出一只手拍掉噪音来源,原本打算继续睡,却闷了不到两分钟就探出头来。努力撑起眼皮,雅凡的睡意并未全消,两眼微瞇,有些疑惑的环顾比平常还昏暗的房间。

    捡起掉在床边的闹钟一看,七点多,换作平常应该太阳晒屁股的时间,搞得跟凌晨月亮没下山一样。翻身滚下床,雅凡没多想就往露台走去,拉开帘子,外头雾濛濛的景色映入她的双眼。

    雨?

    入夏以来的第一场雨,让这几天几欲窜高的气温略降。扶着露台的栏杆,雅凡张开掌心去感受那细细密密的冰凉,风轻轻吹起,将一点细丝洒在雅凡身上,也让她的心吹起一股淡灰色的忧郁。

    当以桓走到露台上时看见的就是这个画面,伸手接雨的雅凡,双眉轻轻蹙起,眸子紧紧盯着雨雾,轻薄的睡衣随着风有一搭没一搭的飘动,迷人也唯美。

    「不冷吗?」怕他这样待下去会着凉,以桓出声关心,那人似乎现在才发现自己的存在,表情闪过一阵惊讶,但很快又面无表情。

    「早安。」看雅凡转过身好像準备回房,以桓又再次出声,这次语气多了一点点挽留的成分,私心的想多跟她说些话,至少希望她能给自己一点回应。

    单手抓着门把,才刚想进房的雅凡在听到以桓跟自己道早时,脑筋就开始空转了,那是雅凡知道自己改不了每天早上去露台的坏习惯后,天天在心里默默盼着的一句话。

    等了这幺久,终究是听到了,可是雅凡就算心里再激动也没有表现出多余的情绪,转头看向以桓,象徵性的扯了扯嘴角。「嗯。」

    听见雅凡关门的声音,以桓依然盯着隔壁空无一人的露台。虽然他等到了雅凡的回应,可是刚刚那个眼神望着自己的温度,跟外面的雨一样。

    跩住帘子的一角,雅凡躲在门后偷偷看着以桓的侧脸,刚才冷漠的表情慢慢的升温,好看的唇轻轻抿起苦涩和甜美。「早安,以桓。」

    矛盾体欧雅凡,同时还是胆小鬼。雅凡默默的在心里这幺嘲笑自己。

    隔了好久,一家人才这样聚在一起吃早餐,原本应该温馨的画面,桌旁用餐的人却都各有所思,安静得只剩餐具摩擦的声音。

    文雁有些受不了这种微妙的静谧,抬眼看了看兄妹三人,除了言浩偶尔帮两个弟弟妹妹倒果汁之外,就没有其他互动了。「以桓啊,多吃点啊,都多久没在家吃饭了。」

    「喔。」以桓只是对自己母亲微微笑了一下,然后继续处理盘子上的食物。

    简单的回应却让原本就不活跃的气氛变得更加尴尬,文雁只好摸摸鼻子再次低下头,她不知道爲什幺这顿饭会吃得这幺喘不过气,叹了口气继续啃吐司。

    「雅凡,妈妈昨天给妳的东西看过没?」欧诺拿过纸巾擦嘴。一句话引起所有人的注意,全部看向定格的雅凡。

    什幺……?

    问题突然丢在自己身上,雅凡脑袋一瞬间空白,想了一阵子才反应过来。「啊……昨天我不舒服,就没看了。」

    文雁和欧诺交换了眼神后,伸手揉揉她柔软的髮丝。「没关係,慢慢想,不想去的话也是可以的。」

    雅凡轻轻点头,难为情的避开言浩和以桓投射过来的疑惑眼神,起身离开餐厅。

    回到房里,翻出昨天没仔细看的资料,雅凡皱着眉阅读着自己并没有办法完全看懂的法文,但大概的意思就是,只要自己提出申请,学校就会录取自己,也就是说,要不要出国,全在自己的一念之间。可是自己到底有什幺理由去呢?

    又到底是谁……这幺看好自己呢?

    「小凡!」

    「言浩哥。」大概是习惯他总是这样闯进来,雅凡也没打算收拾桌上的资料,毕竟没有必要隐瞒。「找我有事?」

    「找妳就一定要有事?」言浩拉了张椅子坐在她旁边。「那是什幺?」指着桌上的东西,言浩也大概猜到了就是早上大人们在讲的那个。

    雅凡没有多说,只是将申请书递给言浩看,然后自己空下的手指搁在腿上相互交缠着,表明了心里其实也不知道该怎幺做决定。

    「很好啊,有人这幺推荐妳,妳还在考虑什幺?」言浩放下申请书,笑着。他很高兴终于有人看见雅凡的才华,想要培养她,但眼前这小孩好像还有什幺顾虑似的。

    「我不知道……对了,哥,你知道推荐信是谁写的吗?」雅凡指着推荐信右下角的签名,看起来是亲笔签的,不过写得太艺术了不好了解。

    言浩笑着摇头。「我怎幺会知道,反正就是有人看重妳,是谁不重要啦。」

    「喔。」

    总觉得,这个签名的人不寻常,好像应该是自己认识的人,可是自己也没认识什幺音乐家。雅凡歪着头,嘴上敷衍过去,可是心里还在纠结这个问题。

    「喂,我来找妳是另外有事要问。」言浩让雅凡转过来面对自己, 表情比起刚才还要更认真。

    「什幺?」

    整理行李花了一点时间,有些疲倦的以桓走出房间想去倒杯水,却发现隔壁房门没关,里面的人好像在谈论什幺,还讲到了自己的名字,好奇心唆使他靠在墙边一探究竟。

    「昨天……以桓……」

    「哥,你如果要跟我讲以桓的话,那就不要讲了。」

    言浩话都没讲完就被雅凡打断,虽然还是一脸闪避,但是语气依然坚持。

    「好,我们不讲以桓,讲妳吧。」言浩打算同一个问题,换一个方向问。「我看得出来他真的还是很爱妳,妳呢?」

    听到这个问题,雅凡的脸上出现了防备,外面的以桓更是屏住呼吸。雅凡……你还爱我吗?

    我还爱他吗?

    「欧雅凡,我说过在我面前不用戴面具。」好像怕她又逃避自己的感情,以桓搬出了每次都让她卸下心房的一句话。

    雅凡的心里,其实早就有答案了,可是头上的天人交战,让她不知道该怎幺办。眼神胡乱飘着,显得心里的慌乱,不料,这一瞄,看见了门外的影子,让心里的恶魔取得一胜。

    「爱,」这个字让言浩和外面偷听的以桓都吓了一跳,以为雅凡真的坦白了,可是……「这种东西在记忆里根本就不存在过。」

    绝情的一句话瞬间掏空欧以桓的期待,凉凉的风往缺了口的心里灌,冰冷的感觉贯穿了全身,冷冻了以桓的双脚,让他只能杵在原地,动都不能动。

    一句话说完后紧咬着下唇,刚才雅凡可是憋住了呼吸才有办法冷静的把话讲完。怎幺可能不爱他呢?爱到都想要现在跑过去紧紧抱着他,跟他说自己也不愿意这样伤害他,可是要让他死心,就只能尽量跟他保持距离,划清界线。

    无情的语气让言浩倒抽了一口气,但他很快的就发现雅凡的视线集中在自己身后,立刻明白,她在讲给外面的人听,摇摇头叹气,转身离开。

    走到房门口真的看见欧以桓蹲在墙边,似乎还回不了神,无奈的情绪又浮上心头。我到底夹在中间做了什幺好事?不想看到两个人这样为爱而痛为情所苦难道很困难?

    一把跩起欧以桓将他扔进他的房间。「笨蛋。」

    看言浩离开,门外那个偷听的人也不在,雅凡才又缓缓拿起申请书。如果同处于一个空间让我们都这幺难受,那幺这次让我离开吧,虽然我还是很想天天看见你。

    离开了,也许这次加上次,时间久了,我们的感情也淡了,还是可以当兄妹,我就不必继续对你冷淡,你也不会被我伤害,以桓,你知道吗?对你这幺冷漠,我也不好受,我也想像以前那样窝在你的怀里,任意撒娇,胡闹玩笑,只是……我连自己都没办法原谅自己爱上你了,又怎幺可以接受你?

    以桓,我只想你当我哥哥,这样好不好?

    这样……我也就不用离开了。

    ****

    又在看照片了。

    亚森走进琴房,看见佐君背对着自己,还有微小的啜泣声。自从那次週年宴之后,佐君看照片的频率增加,几乎只要有空闲就会盯着照片发呆,要不然就是小声跟自己说那个欧雅凡跟小凡好像之类的话,这让唯一知道欧雅凡就是自己亲妹妹的亚森好几次都想直接将真相脱口而出,可是不知道爲什幺心里总会有个想法在阻止自己,似乎还不是讲的时候。

    在这个家里,「雅凡」是个敏感话题,尤其不能在父亲面前提到。亚森一直不懂为什幺父亲要让他们两兄妹分开,而且即使亚森多次请求他把雅凡接回来,他甚至还严声警告自己要当作没有妹妹存在。母亲则是因为这件事而一直不肯原谅父亲。

    亚森不知道原因,也不敢问。

    ****

    爱上你,我无怨也无悔,只是不能原谅自己——雅凡

    妳盖了一道墙,我过不去——以桓

    爱,这种东西在记忆里根本没有……是吗?欧雅凡,为什幺我明明知道妳是故意说谎的,却还是觉得受伤?为什幺这句话妳可以说得这幺轻鬆?为什幺我们就不能一起努力让大家允许?

    被丢进房间的以桓跌坐在地上,也没有要起来的意思,就那样坐着,失魂落魄。

    「知不知道我昨天为什幺打你?」锁住门,言浩站在他面前,低头俯视,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压抑,压抑着那股好不容易平息却又被眼前这笨蛋给点起的怒气。

    轻轻摇头,以桓现在根本没有心思去想那个原因,只是颓然陷入刚才被割破的伤口。

    「你不觉得你爱她的方式错了吗?」言浩问得异常冷静,他不想要再用那种激烈的方法去逼以桓看清事实,那样只会让他们两人的距离更遥远。

    「错了?」疑惑,不,这是嘲讽,以桓勾起不明的笑容,站起身,与言浩平视。

    「是,你错了。」他们之间的矛盾和爱恋,言浩站在一旁看得比他们任何一人都透澈。「爱她,就该站在她的角度为她着想。」

    「为她想?那谁为我想?」

    「欧以桓!」

    「我只是……」

    低下头,以桓轻轻叹息,试图不让自己过于激动,可那样发出来的声音,只有委屈。「我只是想跟她在一起而已。」

    一个最简单的愿望,却也是欧雅凡最不敢越过的线。相爱的人,想要在一起,相依相偎是多幺平凡无奇的事,但是他们却是拿刀相向,爱得越深,伤得也越深,平常人看为容易的相恋,在于他们却要拉拉扯扯,委曲求全,结果会不会美好,至今甚至看不见任何蛛丝马迹。

    他们之间,就像一道简单的数学题,却用了最複杂的方法演算,用尽所有的公式带入所有可能,最后得出无解。

    「该说你单纯还是愚蠢?」

    掉头离去,留下以桓一脸茫然。

    要说谁比较自私呢?两个人永远画上等号。

    以桓的深情,雅凡的冷漠,一个进,一个退。一个死命在两人之间建立桥樑,另一个却斩断那一头的绳子,筑桥的人悬弔在半空中,斩桥的人被刀砍伤。

    谁也不好过。

    「啊啊啊啊啊啊!」

    伤口像被绷带层层缠住,包得透不过气,以桓喊出的是这几年的郁闷,撕心裂肺。

    隔壁绝望的高喊,待在窗边的雅凡当然也听到了,听得心都揪得紧紧的。别人都捨不得自己的爱人受伤,有的人还会找罪魁算帐,那自己呢?

    欧雅凡,妳要找自己算帐吗?对着爱人开枪的人是妳啊。妳要他死心,可是妳以为妳的心就可以完好无缺吗?妳以为妳把他推出妳的世界,妳依然能够全身而退吗?

    不行吧,不能吧?心都已经碎了,碎了一地。

    好想……好想冲过去抱紧他,以桓,我也不愿意这样,我也好想跟你在一起,好想好想……只是,这份爱,只会毁了你,我不要……。

    爸妈会怎幺看他?世人会怎幺看他?雅凡不敢想像,她怕,怕自己若真的什幺都不管就接受了以桓的感情,以桓要承受的痛苦会是现在的千倍万倍,怕自己会因此,再也看不到以桓,连兄妹都做不成。

    以桓,相信我,到时候你一定会恨我。

    但她没有想到,所有以桓要承受的,有一半自己也要负担,她早就把自己给赔了进去。跟言浩说的一样,不知该说是单纯还是愚蠢。

    兄妹,这个在平凡人家看来是个多幺温馨的关係,却是两人之间的柏林围墙。言浩很清楚这个障碍在他们心中留下了疙瘩,他们两个人纠结也就算了,韩言浩可不想让他们继续把活结变成死结,趁线圈混乱之前就必须要解开。

    两个人都是自己的亲人,他两个都捨不得。

    「喂?亚森……」

    光靠一个人的力量也许太薄弱了点,把所有事情告诉亚森,言浩只是想要亚森让雅凡回到自己的家庭,不过话筒的另一边,似乎有什幺难言之隐。

    事情好像没有想像中的简单。

    「爸爸从来就不当有小凡的存在。」

    这句话说得平静却无助,可也让言浩无力的发现那又是另一个无法介入的空间,他自以为的转圜,却是另一条死路,另外一个被封锁起来的故事,彷彿还贴着一张符咒,设下结界,不许任何人触碰。言浩不知道,亚森也不知道,他们只能猜测,那是一个父亲的无情,还是一个出于理所当然的淘汰?

    光是想像就能隐隐感觉到那其中的危险性,就像旷工在矿坑里,挖得越深,坑就越容易垮。

    深深吸进一口气,言浩第一次想要像雅凡那样选择逃避,原来最聪明的是雅凡啊,不是自己可以负荷的事情就远远的看着。

    一笑。「亚森,儘管这样,我还是想试试。」

    就是因为坑里有着未知的秘密,才会引起冒险者的兴趣,不是吗?

    ****

    「喔……好啊,反正我没事。」雅凡一大早就靠在窗边,一手跩着帘子,一手拿着手机,话筒另一端的声音听起来很紧急,这边雅凡的眼神悠闲地停驻在隔壁露台上享受晨曦的以桓,微笑抿起一线淡淡的甜美。

    「嗯,那晚点见。」结束通话,她依依不捨的离开窗子。自从在露台上尴尬的相遇后,她就不再敢顺从着自己习惯,只是依然早起,窝在长长的帘子边从缝隙中偷偷望着以桓,直到以桓离开,或是自己心满意足之后才去做自己该做的事。

    「早安。」

    「早……嗯。」才刚出房门,明朗的声音让今天心情还不错的雅凡做出同等的回应,但在抬头见到自己刚刚还在欣赏的容颜时,迅速敛起笑容,咬着唇发出冷冷的单音。

    「要出门?」以桓双手插在长裤口袋里,似乎是在硬逼着自己摆出轻鬆的姿态,连笑容都有点不太自然,但是看得出来他很努力。

    「嗯。」还是单音节,眼神从他身上移开,雅凡背上长笛的袋子,动作显得慌张。

    「喔!你们都醒啦?」还打着哈欠,言浩顶着明显被睡乱的头髮,笑看眼前的两人。「咦?小凡你要去哪?乐器还带着。」

    被言浩头上的鸟巢逗得忍不住笑意的雅凡,不小心笑出声。「萱萱他们乐团今天演出,可是有个长笛手生病,我去帮忙的啦。」

    「真的喔,那我可以去看吗?」言浩眼睛一亮,欧雅凡可是很少会去参加乐团活动,这次机会千载难逢。

    雅凡摇头,指着言浩的乱髮。「哥你这样就算了吧,很丢脸。」

    轻轻捏了捏他的脸,言浩其实也没有真的要跟去。「好啦,好好表现啊。」

    「嗯,我走啰,午饭就不回来吃了。」笑着下楼,雅凡小跑着出门了。

    以桓刚才在一旁看得很清楚,差不多的问题,雅凡给予的回应却差很多,对自己就是冷淡敷衍,对言浩,不,对于除了自己的其他人,他甚至可以玩笑调侃。十分钟内,以桓在雅凡身上经历了春天和冬天。

    老实说,他很忌妒,真的,看见雅凡对别人好,他真的忌妒得快疯了。可是,这不是早就预料到了吗?雅凡对自己冷淡的目的,自己不是一直都很了解?

    「不要那张脸,我欠你钱吗?」言浩轻拍了下他的脸,似笑非笑。

    「哥。」

    「干嘛?」

    「我想去看雅凡表演。」

    听到以桓突然的要求,言浩愣了几秒。「……你就这幺想去撞冰山?」

    以桓眼睛里流露出恳求。「我只是想默默的在台下看她在舞台上的样子。」见言浩有所犹豫,以桓吞了吞口水再接再厉。「哥,我不会让她知道的。」

    「真的想去?」

    「带我去。」

    吐出一口气,言浩似乎也拿这样的以桓没办法。「好,但你要答应我,老实的待在我旁边。」

    用力点头,以桓想要看看自己没看过的雅凡。

    ****

    「你说这是欧诺在地下做的非法交易?」欧原成脸上挂着不明的笑容,眉头皱着些许不悦,随意的翻阅助理递来的一叠资料,里面满满的写着欧氏的「丰功伟业」,当然,也是欧原成命人收集许久的把柄。

    「是的,总裁。」助理小心翼翼的回覆眼前这个表情阴晴不定的老闆,深怕他的情绪又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很好,你做得不错。」

    这个称讚听在助理耳里根本高兴不起来,甚至有种阴森森,毛骨悚然的感觉。「谢谢总裁,那没事的话,我先去忙了。」

    摆了摆手,欧原成一脸满意的看着手上的「罪状」。

    欧诺,你说你这样骯髒的公司,我要怎幺跟你合作呢?

    手指在资料上弹了几下,欧原成挑起一边眉,眼底闪烁着阴险和得意。

    按住呼叫键,他低沉的嗓音含着笑意。「请分公司经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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