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沐晨走近落儿旁边,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一见面就用扇子敲她的头,而是温柔地抚摸了一下落儿的头发,随后将她揽进自己怀中,也不管她仍旧是一副湿哒哒的狼狈模样。
“沐晨哥哥。”落儿抬头望向沐晨,在看到沐晨嘴角挂着的笑容的时候,亦对他勾唇一笑,但那笑容看起来仍旧是太过苍白与勉强,让沐晨看得一阵心疼。
“沐晨公子……”梦儿正欲出声,却被沐晨打断了,“落儿今晚就跟我一起吧。醉云轩是她与幽蝶一起生活的地方,幽蝶刚走,她现在回去说不定又触景伤情了。”
“可是,男女有别……”梦儿虽觉沐晨说得有理,却还是觉得让落儿跟他走略有不妥。
“呵,放心,不会有事的。”沐晨对梦儿安抚一笑,不等梦儿拒绝,便一手拉着落儿,一手拉着梦儿,将梦儿送回了醉云轩,随后又抱着落儿飞回了小瀑布旁的木屋中。而身为两人谈话主角的落儿,对自己今晚的去留却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任由沐晨带着她走了。
进入到小木屋之后,沐晨不知从哪翻出一套女装,虽不十分精美,却胜在干净素雅。他将衣服放到落儿手中,对她说道:“好了,先把湿衣服换下来,好好洗个澡吧,免得第二天起来着凉了。”
落儿接过衣服,随后便朝左后侧的洗浴间走去了。这木屋看着小,却是浴室、房间、客厅俱全,虽然面积都不大,但好歹中间都有遮挡物,不至于一切都一览无遗。
一刻钟之后,落儿穿着沐晨给她的那套干爽衣服走了出来,却没有看到本该呆在客厅的沐晨。落儿歪头想了想,最后决定朝房间走去。一靠近房间,却发现了床边坐着一个穿着白色亵衣,黑色长发披散的人,最重要的是,可以清晰地看到她胸前鼓起的两个浑圆。
“你……”落儿叫出了声,那人回过头来,对她一笑,“怎么,就不认识我了?”
“原来……你不是哥哥,而是姐姐!”落儿声音里满是惊讶,幽蝶带给她的伤心在这刻都淡了不少。
“呵呵,所以我叫梦儿姑娘放心啊。”沐晨笑道。
落儿还是一副惊奇不已的样子,上下打量着沐晨。平日她总是穿着宽大的男装,加之她身高只比寻常男子略低一点,面貌也不是十分的娇柔女气,撑起的衣袍亦让人看不出她是身形娇弱的女子,平日里亦不曾与人有过多的身体接触,今晚沐晨虽抱了她,却因她心神恍惚,而没有注意的沐晨身体的特别。
所以,她女扮男装这件事才一直没有曝光!若今夜不是她自己将真相说出来,也许我还要很久但不会发现!落儿心想。
见落儿一直盯着她瞧,沐晨也不恼,任她看个够,末了,才出声道:“小丫头叫声姐姐听听?”
“沐晨……姐姐?”落儿声音里依旧带着不确定。
“呵,错了,是嫣儿姐姐。”沐晨嫣微笑地纠正。
“嫣儿姐姐?沐晨嫣?”落儿话刚出口,便看到沐晨嫣对她点头,便肯定地叫道:“嫣儿姐姐。”
“落儿妹妹。”沐晨嫣勾唇一笑,随后一伸手,将落儿抱入了怀中。得她一展笑颜,也不枉她暴露了自己多年隐藏的秘密了。
落儿在沐晨嫣怀中,亦露出了笑容,许是懂得了沐晨嫣对她的苦心。
窗外,凉凉的夜风吹了进来,还能看到星星点点的萤火虫随风飞舞,耳边有着潺潺的水声,一片宁静悠然,不可否认的,落儿因幽蝶的离去而产生的坏心情的确有所好转了。
皇宫内的幽蝶跟着宫里的太监走向贺兰胤炎赐予她的寝宫“恋蝶居”,尽管她并不认为贺兰胤炎对她的是“恋”,却也知晓自己人微言轻,若是贸贸然向他提出要更改宫殿名,只怕会被有心人抓住把柄。
幽蝶安静地跟在太监身后走着,不想却被贺兰胤炎拦住,喝退了为她带路的太监,亲自将她带到了恋蝶居。
虽然感到很讶异,但幽蝶并没有说什么。
恋蝶居是为幽蝶而建的,刚竣工不久,因此屋内的装饰尚显简陋,但生活用品、玩乐的、观赏的各种东西却一样不缺,伺候幽蝶起居等的仆人亦不少,足见贺兰胤炎对幽蝶的用心。
贺兰胤炎坐在恋蝶居大厅的主位上,幽蝶坐在他的右手边,底下或站或跪着恋蝶居的一干下人。贺兰胤炎将他们日后的主子幽蝶介绍给他们,又将几个主要的管事介绍给幽蝶,双方认识了一番之后,贺兰胤炎便挥手让那些人退了下去。
众人推了下去之后,屋内便只剩下幽蝶与贺兰胤炎了。两人都不是善谈之人,一时之间,气氛倒冷了下来,因方才许多下人的到来而引起的燥热亦退了下去。
两人沉默了半响,最终由贺兰胤炎打破了沉默,对幽蝶说道:“随我来。”幽蝶点头,跟着贺兰胤炎走了出去。
恋蝶居的大厅与寝室之间隔了一个大院子,里面种了各种花草,几座巨大的假山上还有缓缓流下的清水,流入一个小潭中,小潭内躺着大小不一的鹅卵石。在靠近睡房的地方,则种了一大片桃树,因现下是盛夏,且种下的时日尚短,因此那树长势倒不是很茂盛,却也很喜人。
进入院子后的幽蝶看到这些红的绿的花草,自进宫后就一直僵硬着的脸瞬间柔和了下来,虽然没有笑,但一直关注着她的贺兰胤炎却知道她的好心情。
待幽蝶完全逛完这片院子,贺兰胤炎才开口问道:“如何?可喜欢这里?”
第22章 第二十一章
幽蝶轻轻颔首,虽未出声,却也没再对他冷着一张脸了。见状,贺兰胤炎一直紧抿着嘴角微微扬了扬,泄露了他的愉悦,而后又压了下去,双手放在幽蝶的肩膀上,将她的身子扳过来正对着自己。感觉到幽蝶的身子立即绷了起来,贺兰胤炎忍不住皱眉,却还是将心中的不悦压了下去,说道:“我说过的,我会带你离开,那种风尘的地方,不适合你。”
幽蝶抬眼望向他,本不愿开口说话,却无法容忍他这般自以为是的话。你怎知什么地方适合我,什么地方不适合我,不过是对我抱着一种玩弄的心态,还以为自己真的有多了解我。情绪一时激动,幽蝶便忍不住回了一句:“我在哪里,与你何干?”
话才出口,她便知道自己失言了,不由得心下懊恼,却也没有再开口为自己的不敬辩解。
贺兰胤炎听到幽蝶的话,一双剑眉立即竖了起来,却仍旧忍着自己的怒气。呼吸沉重了几秒,直到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了,贺兰胤炎才又开口对幽蝶说道:“不管你愿意与否,如今你已是我的人了,你逃不掉的。”说罢,贺兰胤炎放开落在幽蝶肩上的双手,甩袖走了出去。
望着贺兰胤炎带着怒气离开的背影,幽蝶自嘲地勾起了嘴角:“我不过是一介风尘女子,当然无法逃脱皇帝陛下的束缚,圣意难违,我一直知道。”方才尚显愉悦的气氛变得沉重了起来,偌大的院子里,只有花香依旧幽幽。
幽蝶进宫之后,贺兰胤炎时常进出恋蝶居,虽未留宿,但赏赐的东西却不见少,金银珠宝绫罗绸缎等自是不必说,还有各种新奇的玩意、舞女歌姬等,全被贺兰胤炎用以讨得幽蝶欢心,却每次都被幽蝶退还回去了,就连一开始伺候她的下人,她亦未让人服侍过,那些下人好似没有主子般地在这个宫殿里忙活着。
一开始贺兰胤炎还强忍着怒气一得空便往恋蝶居跑,日子一久,却是无法忍耐了。他身为帝王,是这个国家万万人之上、掌握所有人命运的男人,这么样地去追求一个青楼女子,她却还不领情!贺兰胤炎甚至觉得这是对他权威乃至人格的一种侮辱,更出于一种逆反心理,便也不愿再来恋蝶居了。久而久之,恋蝶居犹如被遗忘了一般,若不是御膳房内还需备着这一宫的饭,众人几乎以为这座宫殿里没有人了。
因为贺兰胤炎对她热情的退却,幽蝶重新起了要换宫殿名的心思。她始终不认为贺兰胤炎对她的是爱恋,只不过是一时新鲜罢了,如何担得起这“恋”字?于是她第一次动用了贺兰胤炎留给她的下人,让人给贺兰胤炎传话,希望他能将“恋蝶居”改为“慕蝶居”,这遣词用字的,还是准确些才好。
听到下人传达的意思,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贺兰胤炎气得摔了案几上的茶杯,那下人亦被这样反常的皇上吓得腿直打颤。不管贺兰胤炎如何气愤,这宫殿名终究是改了,第二天,恋蝶居宫门上的牌匾便换成了“慕蝶居”。贺兰胤炎虽恼幽蝶的不解风情,却仍旧放不下对她的情思,只是赌着一口气,不愿低头罢了。
贺兰胤炎不再来慕蝶居,幽蝶便不用再应付他了,虽然她的应付只是站在他面前冷着一张脸,但却还是绷紧了神经。幽蝶的生活似乎变成了一潭死水,每天起来洗漱用餐,而后便是发呆,有的时候是站在房间的窗前望着那片未开花的桃林,有的时候是站在院子的假山前看那流动的清水,有的时候是坐在凉亭里,一只手支着下巴,视线不知落在了何方。在醉云轩的时候,幽蝶虽冷,但她还要表演,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习武,还有落儿陪在她身边,如今到了宫中,她却是连话也不说了,若不是她还要吃饭,真真是与仙人无异了。
贺兰胤炎听着底下人的汇报,内心十分复杂。他以为像幽蝶那般的人物不该在醉云轩卖弄风情,却没想过这如牢笼般的皇宫是否亦困住了她?他看着幽蝶一天一天地消瘦了下去,心疼不已,却还是堵着一口气,放不下脸去找幽蝶。
涵贵妃是幽蝶进宫的促成者,本意本就不是让幽蝶与皇上相亲相爱的,现下两人闹僵了,她自是晓得的。果然,事情的发展不离自己的猜想,也不枉自己被皇上对幽蝶那殷勤的样子膈应了这么久,如今,该去让那人知道,什么人可以肖想,什么人是不能肖想的了。
涵贵妃一番梳洗,打扮得比往日更为雍容华贵端庄优雅,在小艾的陪伴下来到慕蝶居。
前些日子宫内外许多人前来打探这新近得宠的蝶妃的消息,幽蝶虽不与宫中的众人交往,但慕蝶居的门前倒还不算冷清,时常有人来走动。如今该打听的都打听了,皇上对幽蝶的心思似乎亦淡了不少,因此,除了慕蝶居一宫的人,几乎便没人在门前走动了。
涵贵妃与小艾站在慕蝶居门前,除了有两人一脸倦怠地守在门前之外,再无人迹,时间又是到了秋季,旁边的大树时不时飘下几片墨绿的叶子,乍看之下显得十分荒凉。
涵贵妃勾唇一笑,十分满意幽蝶此地的境地,也不等人通报,便径自走了进去,小艾跟在后面也走了进去,在门口守着的两个人正昏昏欲睡,忽地感到眼前一个人影飘过,带起一阵香风,定睛一看,却只看见小艾的背影。两人面面相觑,不知该作何反应。
涵贵妃带着小艾一路直入,幽蝶不喜人在她面前乱晃,因此她们这一路上并未遇见其他人,直到走到了庭院的假山面前,幽蝶才知道有陌生人到来了。她抬了眼扫了下了来人,便又将视线移开了。
涵贵妃见幽蝶对她的到来无动于衷,不由得冷哼一声,随后开口道:“蝶妃妹妹,进宫也来一段时日了,过得可还习惯?”
幽蝶心内略一思忖,猜想她可能是来示威的,但不知她是何人,何等身份,实在不好称呼,只得模糊地回了一句:“谢娘娘关心。”
涵贵妃看见幽蝶这不冷不热的样子,脸色更沉了几分,小艾见状,机灵地上前一步,指着幽蝶道:“大胆,这位可是最得皇上宠爱的、后宫唯一的贵妃涵贵妃娘娘,你竟敢如此不恭不敬地答话!”
小艾一句话说完,便退回了涵贵妃身后,等着幽蝶低头。
幽蝶为人虽淡漠,但却没有不识时务,为了所谓的风骨死撑着不肯低头。听到小艾的话,幽蝶低头躬身朝涵贵妃说道:“贵妃娘娘吉祥,谢娘娘关心,幽蝶在这里生活得还习惯。”姿态虽低人一等,声音却不卑不亢。
看到幽蝶低下的头,涵贵妃脸色好了几分,又恢复了高高在上的样子,似怜悯,似指点地对幽蝶说道:“习惯就好,这宫内可不比宫外,什么人惹得,什么人惹不得,可要擦亮眼睛看清楚才好,别一不小心就得罪了能娶你性命的人,这可就冤枉了。做人啊,最重要是要认清自己的身份,别妄想得到得不到的东西。”
幽蝶听着涵贵妃含沙射影意有所指的话语,不恼不怒,只软软地回了一句:“谢娘娘指点,幽蝶受教了。”
涵贵妃被噎了一下,一时间到不知说什么好了,于是冷哼了一声,便带着小艾拂袖而去了。
直到再也听不见那两人的脚步声,幽蝶才抬起头来,盯着她们离去的方向看了一会儿,随后亦离开了假山,回到了房中。她倚在窗前,窗外的桃树偶尔会被风吹掉几片叶子,悠悠地飘了下来,落到地面上,等着被过往的行人踩进泥土里。
幽蝶离开了一个月,落儿变得越发的安静了,没有了那份跳脱与打闹,一闲下来就是倚坐在庭院中那棵春天会开满桃花的树下发呆,有时手里会捧着书卷翻阅着,有时也许也会带着瑶琴陪她呆着,教她抚琴,由生涩到熟练。自也许开始教落儿抚琴,醉云轩便能常常听到琴声,一开始的时候虽拙劣,却也不扰人,日子久了,落儿琴艺渐精,那琴声变得悦耳动听起来了,轩中之人皆觉得享受,只是那琴音之中,却总带着挥之不去的忧伤,这让也许梦儿等与落儿相熟之人担忧不已,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沐晨嫣也常常来醉云轩陪她,地点亦是在这桃树下,陪她说话。沐晨嫣依旧是一身男子打扮,聊的亦多是她多年游历的趣事,总能逗得落儿开怀大笑,那带笑的模样,好像她最初的样子,没有别离,没有伤悲。而有的时候,沐晨嫣也会为落儿吹箫,那低沉的箫声飘荡在风里,犹如人的呜咽,落儿脸上带着笑,望着沐晨嫣认真吹箫的侧影,风轻抚过她乌黑的发,带着一阵微微的发香。有的时候,沐晨嫣也会像以前那样要求落儿为她唱歌。许是受心情影响,落儿如今唱的歌如她的琴音一般,总带着淡淡的愁淡淡的凉,不浓,却惆怅,犹如深夜里的月光,虽美,却寂寞。
第23章 第二十二章
天一天天凉了起来,沐晨嫣便没再带落儿去小瀑布了,那里寒气重,天又凉,落儿身子又比之前弱了,去了怕是受不住。
晚上的表演轮到落儿时,舞台上便只有她一个人了,红极一时的“蝶影花落”,经历了半年多的时间,以幽蝶被纳入宫中而收场了。蝶成影,花终落,幽蝶离开后,落儿身上似乎少了些光芒,变得柔和起来了,虽然娇艳依旧,嘴角的一抹淡笑却让她不再如桃花般灼人,多了梨花的淡雅,微蹙的眉头亦让人心生怜惜。舞台上只剩落儿一人,这让已习惯她与幽蝶一歌一舞共同演出的宾客略感不适,所幸落儿新习得了琴技,虽比不得也许,但偶尔自弹自唱一曲,倒也显得别有生趣。
如此这般的,日子又过了三个月,不知不觉间,时间已经到了冬季,京城属北方,入冬后不久,天上便纷纷扬扬地下起了雪,整个世界都被笼罩在了白色之下。京城的街道依旧繁华,但也因下了雪的缘故,总让人觉得安静起来了,连那不绝于耳的叫卖声都变得可爱起来了。
入冬了,人也变得疲懒起来了,只要条件允许,人们更愿意躲在家里烤火,因此,冬季的醉云轩生意倒比其他三个季节少了许多。醉云轩也不再每个晚上都有表演,只是开门迎客,给过往的人提供个能喝茶避风的地方。
落儿越发瘦了,冬□□服穿得多不明显,但偶尔露出的一节苍白手腕,纤细得吓人,脸色也是毫无血色,白得发青,眼下虽然还不常生病,但若长此下去,离染病也不远了。
看着落儿一天天地瘦下去,梦儿急得不得了,她本是与落儿最玩得来的,如今眼看着落儿日渐消瘦得让人胆战心惊,她总害怕这样的落儿有天会如花枯萎般地离去。她恼怒落儿因区区一个幽蝶的离去而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但更多的却是对她心疼。她以为落儿可以处理好她对幽蝶的那点小心思,现在看来,倒是她想错了,毕竟是未经世事的小孩子,哪能说放下就放下。也许与家人走散独自一人流落到京城便是落儿至今为止最大的劫难了。如今,又添了一个幽蝶。梦儿悠悠一叹,心病还需心药医,旁人帮不了。
在皇宫中的幽蝶情况并不比落儿好,亦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天天消瘦了下去。贺兰胤炎本来是跟幽蝶闹气不愿搭理她的,孰知那人竟是一点都不在乎自己对她的冷淡,真的就如自己想象的那般,不言不语,身着白衣,倚在窗前看时光流逝,看着窗前的那片桃林由绿变黄,叶子片片飘落最后只剩下干枯的枝桠,上面堆满了层层白雪。贺兰胤炎心情有点难以言喻,他将幽蝶带离醉云轩就是不愿她再受俗世干扰,可现在真的是这样了,看那人一日比一日消瘦的背影,却又心疼起来了。
在贺兰胤炎单方面与幽蝶冷战了半月有余之后,又重新对她热络起来了。看着皇上一天比一天勤快地往慕蝶居跑,一呆就是半天,这让建议贺兰胤炎将幽蝶纳入宫中的涵贵妃咬碎了银牙。她以为皇上对那人不过是一时新鲜,如今已得了手,那人又如此不解风情,再大的兴趣也该散了。想不到才半个多月,皇上竟又放下身段黏了上去,难不成皇上真的爱上了那供人玩赏的风尘女子了?涵贵妃暗恨,却又有些悲哀:自己早该看明白的,以皇上的性子,若不是真动了情,又怎会连续半年去那醉云轩只为了看那人一眼,却没有下旨纳她入宫,必定是不想以身份地位让那人委身于他吧。现如今就算幽蝶已入了宫,皇上却不曾在慕蝶居过夜,有时反而会到自己这里来,那人此时应还是清白之身吧。
涵贵妃思绪万千,一双手不自觉地用力抓住了身上的一袭华丽宫装,白皙的手背上露出了条条细细的青筋。若不是爱上了,又怎么想法设法地要讨她欢心不愿她受委屈?
回过神来的涵贵妃松开抓住衣服的手,松开了紧皱的眉头,嘴角微微扬起,有些嘲讽,有些疲倦:青梅竹马的情分却比不上这惊鸿的一瞥,自己还要强求这得不到的爱意吗?原以为他给自己一个后宫唯一的贵妃封号是因为自己是特别的,如今看来,也许只是因为不在乎吧。
涵贵妃突然觉得很累,从自己开了情窦起,心里便只有这个人。知他是这个帝国的王,知他不喜喧闹,自己便为他努力变得端庄起来,知书达理,性子也由跳脱一点点变得温柔稳重甚至冰冷了起来,就像他一样,总是紧抿着唇冷着脸,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变化。
如今的她几乎想不起来,在她还小的时候,她也是喜爱蹦蹦跳跳地走路,叽叽喳喳地说话,喜欢穿着鲜嫩的颜色的衣裳,扎着各种俏皮可爱的发型。原来她也曾这样活泼鲜亮,如今却只会挽着高高的发髻,穿着厚厚的宫装,整天板着脸装威严。她的脸庞依旧光洁,眼角没有细纹,双手依旧白皙娇嫩,她明明还没有老,可是就是这一瞬,她却觉得自己累到没有力气再去坚持那一份爱了。
因为知道真的得不到了,所以才会如此疲惫,因为清楚自己再怎么努力都是徒劳。
涵贵妃坐在梳妆台前,镜子里的那个人退去了华丽的宫装与厚重的头饰,白天总是挽得高高的乌发被放了下来,柔顺地披在肩上,洗净了脸上的铅华,淡淡的细细的眉,有点苍白的小小的嘴,挺翘的鼻,身上是白色的亵衣。涵贵妃望着镜子里那个白色的小小的身影,突然觉得自己其实很脆弱的,就像她的名字,小小,撑不起太多的重量。她以为努力就会有回报,却忘了凡事莫强求,不是你的,终究不是你的。
眼见着幽蝶一天天消瘦,贺兰胤炎十分心急,却又不知她为何会如此,思来想去,他终于猜到了一个原因。在醉云轩时幽蝶曾与轩中一位女子组合成了“蝶影花落”同台演出,颇受欢迎,以他如今对幽蝶的了解,幽蝶与那名女子感情该是十分要好的。到现在幽蝶进宫已有三个月了,这么久没见,许是想念了。
第二天,贺兰胤炎来到慕蝶居,便将自己心中所想的告诉了幽蝶:“爱妃进宫时日也不短了,不知可曾想念你轩中的姐妹,朕命人将落儿姑娘带进宫中与你一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