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争臣扶良

争臣扶良_分节阅读_67

    双膝猛然跪地的侍卫捧着染血的帛书往前挪步,满眼的惊恐。

    话音一落,满朝文武皆唏嘘不已。

    柔怀王震怒,“岂有此理!孤好心好意派遣军队去解救他们,他们居然敢动孤的大军!”

    “王上容禀,依臣下看来,翟魏是想借我军之力击败饶军,待大捷之后,矛头定然直指我柔利!”

    “翟魏狼子野心,王上不可不防啊!”

    众朝臣纷纷匍匐在地,“王上,左相所言句句肺腑,臣等斗胆附议!”

    须臾之间,整个朝堂之上全都是此起彼伏的劝谏之声。易卅独自一人站在大殿里,恍若众星捧月般被群臣簇拥着。

    “王儿可有妙计?”柔怀王将视线自上而下地投向他,易卅眉睫一挑,抬首。

    “回禀父王,儿臣主战翟魏。翟魏国弱,纵使险胜周饶半招,也不过是强弩之末。若我军趁机拿下翟魏军营,既充盈了国库,多了些奴隶,又助了周饶得胜,化干戈为玉帛,岂不是一举两得的美事?”

    易卅一言令柔怀王醍醐灌顶般惊醒过来,他扶住王座两侧的螭龙爪,大笑三声,一时间竟欢喜得背过气去。

    “王上!”

    群臣眼睁睁看着站起身来笑得面红耳赤的柔怀王蓦然跌坐在王座上,昏厥过去,不省人事。

    元顺二十七年,柔怀王薨。

    据史料记载,烈亲王易卅拒袭位,延至次年,于十一月中旬裹素持剑,携三军攻打翟魏主城。

    ☆、生死契阔

    战死沙场,一张草席就可以掩埋。

    柔利破翟魏易如反掌,翟魏主城沦陷,噩耗传入了翟魏军营,仓镜节节败退,如今腹背受敌,最后于内忧外患之下,因翟魏大军士气衰败,不得不退走百里乌。

    今夜,翟魏士兵人心惶惶。前有周饶后有柔利的局势令安营扎寨的军队如履薄冰。

    危如累卵的窘境之中,必败的绝望如同瘟疫蔓延开来,若得不到妥善处理,翟魏大军便会不攻自破。

    主帐内的傅望之在营帐外见到了略显惫懒的仓镜。仓镜举着火把,幽幽的明火将隐于阴翳中的一张脸照得雪亮。

    仓镜的眼里似乎没有即将亡国的悲哀,他依旧掬着笑,笑得云淡风轻。

    有那么一瞬,傅望之当真以为他不会在意翟魏的存亡。

    记得仓镜师兄曾经说过,并不是每个人都是为命运而生的,命数使然的谬论在他眼中不过是懦弱无能的屈服。

    仓镜不喜他生而高贵的身份,凡桎梏他自由的东西都必须毁掉。

    傅望之识得他眉宇间那傲人的轩昂之气。

    “望之师弟,翟魏快亡了。”

    面前的人将目光投向远处的山峦,百里之外,周饶大军早已将翟魏大军团团围住,水泄不通。

    他举着火把,轻轻扬扬的火苗忽而飘远忽而坠落。

    傅望之心底没来由的愧意渐渐攀上眉梢,可是,他并不后悔。

    这乱世里,有枭雄亦有草寇。

    傅望之低声道:“投降吧,这样翟魏还有生机。”

    而今的他这样劝解一个快要亡国的人,可是,连他自己都不愿选择这样的活法,一向才高气傲的仓镜师兄又怎会采纳。

    仓镜转首看他,眉间泛起疑色,然后转念想到他本就是周慧王身边的近臣,便笑了。

    “望之师弟,你倒是变了许多。”变得会审时度势,学会因时变通了。

    不知是该欣慰还是该气愤,仓镜伸出另一只手拍了拍他瘦削的肩膀,“师兄如今朝不保夕,就不招待你了。望之师弟,你走吧。”

    仓镜扯出一抹笑,转身离去。

    傅望之颔首,伸出手想要阻拦,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翟魏军营里的夜愈来愈浓,空无一人的主帐内,仓镜掌灯,将眸光探向帐门外。

    这时,趁着夜色而来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尚昀放下手中的军营地图,抬眸凝视着营帐里孤身只影的仓镜师弟。

    待在庭界山数十年,他头一回瞧见他露出这般温良的神情,不刻意戏谑,不抱以挑衅,反而多了几分难得的魄气和定性。

    尚昀走过去,仓镜将油灯搁在桌案上,正朝这边微笑。

    “我已经向师尊请辞了。”尚昀说话的时候,仓镜瞥见了他肩上挎着的行囊。

    “师兄,你可后悔回来了?”

    仓镜垂眸,伸手揽住他的腰,将高傲的头颅埋在他的胸膛上。

    尚昀将怀中之人圈紧,摇首道:“也没什么后悔的。这些年身在庭界山恍若隔世,出去云游,倒是逍遥自在。”

    他那波澜不惊的眼眸里掠过心满意足的笑意。仓镜觑起眼拧了他的腰,佯装愠怒道:“只是想出去云游四方?”

    仓镜一蹙眉,尚昀自是不敢得罪。

    “当然是与君同游,生死契阔。”

    尚昀低下头,眼底的深情化作晨风轻抚着他历来千疮百孔的心。

    “仓镜,放手吧,你累了。”

    仓镜鼻翼间有些酸涩,伸手,扶住了他的胳膊。

    原来,他都知道。

    他知道他生在王室被敬重的父王凌|辱欲死的绝望,他知道他踏入庭界山的那刻活过来的心跳,他知道他铅华洗尽后霎那间的重燃。

    仓镜闭上眼,晦暗而污|秽的宫掖即将与他诀别。

    他漫不经心地为翟魏效力,最后再不顾翟魏大军的死活,可能会令他的父王恨他入骨。

    不过,他已经与翟魏王室了断了。

    即使往后风光不再,归于市井,可还能再适应平凡清贫的乡间生活。

    仓镜爽利的笑了。

    他眯着狡黠的眼睛,大力地拍了拍尚昀的肩膀,“锦衣玉食太久,我想去乡间吃吃粗茶淡饭了。”

    仓镜与尚昀相视一笑。

    帐门外的另一侧,站着本该离去的颀长身影。

    傅望之整个人都笼罩在黯淡的月色里,听到帐内的谈话,心底倒是歆羡不已。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有事,略短小……(小天使们拍砖吧,偶已累成狗-_-)

    ☆、峪耳锋刃

    不出所料,翟魏亡了。傅望之跟随着再度重逢的周饶大军去往峪耳崖。又是西风,花残叶落无人扫。

    满眼的乱云衰草――

    酉时二刻,夕阳西坠。趁着日头,他们得到峪耳崖上与这乱世仅剩的另外两国商议战后之事。

    傅望之远眺峪耳崖的最高处,那上面围坐着周饶、柔利、无启三国的国君。在硝烟弥漫的背后,他们都是叱诧风云的掌权者。

    这种时候,每个国君的心底都只想着一个念头,那便是,翟魏的城池是他的,这天下疆域每一寸也都是他的。

    若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任何人都不得善后,纵使峪耳崖下还盘踞着自己麾下的军队。

    约莫入夜时分,傅望之前来拜见刚刚谈判结束的王上。

    进了帐,祁辛回过身,随手将腰间的佩剑抛给他,他猝不及防,但还是稳稳地接住了宝剑。

    “望之,跟孤打一场吧!”祁辛将目光扫向他的腰际,“携带了佩剑就不能推诿。”

    傅望之闻言低眸看了看自回营之后一直未曾离身的横尘,片刻,将方才抛过来的宝剑双手呈上,“谨遵圣意。”

    傅望之抽出雪亮的宝剑,剑花缭绕之际,祁辛侧身避开,风刃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