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弦上春雪 完结+番外

弦上春雪 完结+番外_分节阅读_35

    宋玦转身就走,宋远道横了妻子一眼,叫住他,“你去哪儿?”

    “我去赎罪。”

    这几日连受了诸多打击,再加上给秦篆下葬那天受了凉,秦夫人染了病,这一病便几日不见好,卧病在床修养。

    寻医问诊,衣食起居,处处要钱,秦蓁问锦娘预支了月钱,才堪堪解决了燃眉之急。

    但长此以往并不是办法,必须要快点让母亲好起来。这几日她夜里不睡,绣出了许久成品,但也弄得满手是伤,新伤旧伤,两只玉手痕迹斑斑。

    以前,她是秦家的小姐,从来不会为银钱之事发愁,就连绣活也是闲暇时用来打发时间的,她的手虽巧,经验却不甚老道,如今终于吃了亏,总刺得伤痕累累。

    过了晌午,她想起自己在药铺的药还没拿,用绣囊兜了十几个铜钱出门去。

    没曾想才出府门,便撞见了宋玦。看样子,他等候已久。

    秦蓁顿了顿,面不改色地唤了声:“宋公子。”

    宋玦没想到她会变成这副模样,布衣荆钗,疏朗清华,但脸色比之前更苍白了几分,他不忍心,终是叹道:“你过得不好。”

    秦蓁没有理会地往外走。

    经过他身边,右臂却被一把攥住,她挣扎不得,宋玦皱眉道:“既然过得不好,为什么要和离,你可以不用吃这份苦的。”

    被攥住的臂膀有点疼,秦蓁突然哂笑,这笑声太冷,宋玦猝不及防,心中莫名一紧,她已经甩开了他的手,“宋公子不用模糊事情始末,分明是和离在先,秦家被人算计在后。更何况,宋公子你说错了,我过得最不好的日子,不在太学,也不是现在,正是在你们宋府。”

    宋玦的手僵在半空中,他道歉:“对不起。”

    “和离之时我说过,你不欠我,这声对不起太多余。”秦蓁冰冷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我们家虽然没落了,可也不需要你们的同情怜悯和那些所谓的补偿。”

    “是我对你不好……”他的声音很艰涩,几乎吐字困难。

    秦蓁摇头,“再说这些都没有意义,那些往事我一点也不想回想了。秦蓁有事在身,不奉陪了,宋公子自便。”

    这是她第二次在他面前头也不回地离开,每一声“宋公子”,都像一声讽刺。

    若是重来一遍,他不会这样,一点都不给她机会。如果他知道,他的心会这么不安的话。

    墨汲认真地询问了一遍自己女儿的意愿,“你也老大不小了,这个年纪正该嫁人了,朕问你,你真的决定要和温如初在一起一辈子?不后悔?”

    “呃……”每次被问起终身大事,墨廿雪都斩钉截铁,这还是头一次犹犹豫豫,摇摆不定,“要是我以后后悔了,那怎么办?”

    “……”

    墨汲默了半晌,“那还能怎么办,你是朕的心头宝,来日你皇兄继位,你还是他们宠坏的妹妹,都会给你做主,若是姓温的对你不好,大不了一脚踹了这穷小子,再找一个就是了。”

    虽然温如初将来不大有可能是穷小子,但墨廿雪听了心里还是很感动。

    “那就温如初了。”

    “那好,朕替你观察一阵,要是他确有才华,朕提拔他做个官也是应当,这事先就这么定了,回头朕把聘礼扔到温家。”

    “……”这回轮到墨廿雪无语了,为什么要娘家出聘礼,这不是婆家的事吗?还有,父皇说“扔”,好粗暴好直接。

    墨廿雪糊里糊涂先暂定了婚姻大事,她自己只觉得有点惆怅,不料雪海阁的两个丫头却炸毛了。

    “什么?公主,不可以!”

    墨廿雪瞄了一眼比自己还激动的浅黛,“为什么?”

    沧蓝长叹,“这件事,不说将来,公主说不定明日就后悔了。”

    她语气里的确定让墨廿雪嘟了嘟嘴。

    不过,第二天墨廿雪从榻上爬起来,立刻就后悔了!

    沧蓝和浅黛对有这么个主子表示很无力,墨廿雪死马当活马医,找她们商议对策:“你们说得对,这件事我决定得确实太草率了,虽说我当日的确说过那样的话,可毕竟是终身大事,不能随便应承。现在的情况……要不,我逃婚吧?”

    浅黛奉劝一句:“公主,您要悔婚,趁着皇上现在没下手直接说不就完了吗?”

    “我当然可以直接说!”墨廿雪低吼,“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嘛,温如初都知道了,那怎么办?”

    沧蓝一直没说话,突然温婉地与墨廿雪对视,曼语道:“公主以前,不是一直很喜欢温公子的么?”

    “那是以前,现在不一样。”墨廿雪蹙眉,回答得有点苍白。

    “哪里不一样?”

    “总之、总之就是不一样!”墨廿雪怒了,拍桌!

    以往要做出一副穷凶极恶的模样,沧蓝都会配合地摆出惊恐状,但这一次却没有,“公主现在想象一下,若是沈公子得知了你和温公子的婚讯,会怎样?”

    四两拨千斤。

    是啊,会怎么样呢?会不会还在牵肠挂肚,会不会伤心?

    “我……我好像有点明白了……”第一次有一个人,只要想到他会伤心,她都感同身受。

    第三十九章 深情总似无定云

    “公主……”

    两个丫头看着公主发傻,傻了片刻,墨廿雪深以为然地点头,“我觉得你们说的好像有点道理,沈阙那个混蛋不能就这么走了,我得跟他说清楚。”

    “说、说什么呀?”浅黛一面用拳头堵着笑一面隐忍问道。

    墨廿雪握拳,“本公主行得正坐得端,一是一二是二,喜欢就要说出来!”

    终于开窍儿了,将要累瘫的沧蓝浅黛靠着背坐在了地上。

    风吹庭前闲花落尽,霞绯颜色,尘埃里泛着旧香。

    “明天,我先跟父皇说。”

    和温如初的亲事还要考量,不能随意就这么定下了。

    说完这话之后,她心中挤压的块垒阴滞陡然尽消,却多了份惊愕,“你们说,我要是喜欢两个人,会不会显得太……”

    沧蓝将天机道破:“公主,我们跟在你身边这么多年了,难道不知道,你从来不是真心喜欢温公子的?”

    “呃?”

    浅黛托着粉腮道:“公主小时候捡到过一个小叫花子,你们感情很好,可惜他不喜欢公主,后来跑了。公主那时候又伤心又生气,后来气不过,便下定决心要找一个比小叫花子好一千倍的夫君。公主找了几年,才发现了温公子那颗沧海遗珠。可是公主,如果连接近的目的都不纯的话,那么这样的喜欢怎么可能是单纯的?”

    “公主一开始是迷恋追逐,后来便成了习惯。而且公主你一向恋旧,就连旧习惯也不喜欢改。”沧蓝雪上加霜,添上最后一根稻草。

    这么说,她们一直旁观着她那些执迷疯狂的举动,从来都不提点她?

    沧蓝看出墨廿雪的想法,唯恐她恼怒,又切切道:“我们只是以为,公主既然看上温公子的才华,假以时日也许真能酿成一段良缘,可惜……”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截胡了。

    风萧萧兮易水寒,悲壮得好想去投湖啊。墨廿雪咬了一晚上的被子。

    后半夜好不容易睡着了,结果睡过了,一觉醒来日上三竿,墨廿雪穿戴整齐,日头又转了几转,她待要去跟墨汲说,昨天的谈话不算数了。

    却晴天霹雳。

    “什么?朕已经把聘礼扔到温家了,你这时候跟朕说你不嫁了?”

    “你已经提亲……”墨廿雪一口老血哽在喉,“父皇你日理万机,怎么这件事办得这么勤?”

    “废话,朕闺女的亲事,可不得快点办吗?朕昨日还找了太卜定了良辰吉日,先把这事定下,所以赶早挑了大担聘礼直奔温家而去……”

    墨廿雪要哭了,“不啊,你去找温儒退回来啊……”

    “送出去的东西,收回来不大好吧,何况还是朕送的。”墨汲迟疑,见女儿一脸颓丧失望,又不免好奇,“你昨日才跟朕说好了,今日怎么突然反悔?”

    墨廿雪摇着他的龙袖,想了个损招:“那你就跟温儒说,聘礼原本是送到沈家的,只是顺个道儿,结果送错了……”

    “你又瞧上了沈阁?”墨汲表示脑仁疼。

    墨廿雪哭得梨花一枝春带雨,“沈阙。”

    “那二傻子不是走了么?”

    “他才不是二傻子!”

    一见自家女儿这么护短,墨汲登时不明白了,“以前你对温如初死心搭塌的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现在这是怎么了?”

    “就一句话,东西,你到底要不要回来?”

    墨汲面露为难,“呃,这个,丫头,咱颜面还得要啊,不能这么玩儿吧?再说那温儒享有天下盛名,朕要出尔反尔,人不说我欺负了他?朕看温如初也挺好的,你以前也很喜欢,要不……”

    “不要!”墨廿雪绝望了。

    这什么老爹,办婚事的效率也忒高了吧?简直无福消受。泪目。

    墨廿雪只好扭头回雪海阁,跟自己的丫头们商量对策,“要不,我真逃婚了?”

    沧蓝摁住她的手,“公主,这事不好吧?毕竟是皇上下的聘礼,要是您逃了,天下人怎么看待皇家、看待皇上、看待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