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宫卿

分卷阅读6

    姜山保能做到这一步,现在还把石云暖扔进了宫里。

    三娘子这阵子忍不住多想,莫非姜山保与石云暖之间,有什么更隐秘的关系?只是她当年蒙石云暖道出大女婿叛心,逃得性命,不愿意多想,但现在……

    她看着风雪交加的窗外,想着:这样也好。

    要是真的姜山保是个痴情人,那也好,至少那是个男子,我儿的位置,自然稳固些。

    第14章

    姜山保虽然和儿子不是特别亲近,但肯定不算不关心。

    他那天说的是实话,石云暖开个蒙还是足够的,他们好歹共事这么多年,石云暖才识他信得过。

    但奈何大臣们一而再再而三的劝阻,姜山保这天下朝,便要亲信太监把小太子带来。

    小太子大名姜燧,但宫里真的叫他这名字的几乎没有人,姜山保也是道:“我也很久没有见过大郎了,他现在在哪?”

    皇帝都这样说了,底下还不知道他的意思么,没过多久,小太子就进了御书房。

    他披着小小的斗篷,规规矩矩的行礼,姜山保笑着把他抱到自己膝上,问他:“大郎最近在做什么呀?”

    姜燧指了指他桌子上的史书,说:“儿臣最近在读那些。”

    小太子又说了些更详细的内容,姜山保倒是挺熟悉的,他山大王出身不识字,当年,石云暖教他的也是这一套。

    万万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教自家儿子,还是这一套。

    想到过去,姜山保微笑,但很快,这点笑意又被他隐去,过去有多好越反应出来现在有多可笑。

    “是你自己读么?”

    小太子回答了不是,说是跟着后面的石先生读书,他看姜山保心情不错,拉着姜山保手说:“我以后还能找他吗?”

    “当然可以,”姜山保小,又问,“你喜欢他讲的吗?”

    “喜欢。”

    “那就好好听,”姜山保说,“我先不给你找别的老师好不好?”

    小太子重重地点头,姜山保示意太监送他回去,又吩咐大太监:“带我去石伯知那。”

    石云暖最近日子很痛快。

    小太子算是一个好学生,他被软禁在这里也实在无聊,有个人陪他总是好的,因此也不吝多教小太子些东西,有时候讲上瘾了,一不小心就带出来往事。

    看着那双充满求知欲的眼睛,石云暖不着痕迹的换了个话题。

    每天上午画会画,下午带带小学生,晚上看会书,也不用忧心国事,石云暖感觉自己都快要生锈了。

    还好他还没彻底废掉,姜山保就带着阴沉沉的脸色进来。

    石云暖当年还会装一装,回康国那几年娇纵性子渐长,又想着现在自己还有什么可求的,就瘫在椅子里,一动不动,更不要提什么出迎。

    当然姜山保也没指望他出迎。

    他带了棋盘棋子,放在石云暖面前,说是请求却是命令:“伯知有空,我们下一局吧。”

    石云暖看了眼棋盘,缓缓摇了摇头:“不了。”

    就在姜山保说话的功夫,棋子已经被摆成熟悉的样子,那是姜山保出征元国前,他俩的残局。

    只下到一半,就因为国事两个人停手,当时他们约定,等姜山保回来,再续这局,可转眼就这么多年了,石云暖真的没想到,姜山保居然还记得。

    “下一局。”

    这就是直接的命令语气。

    石云暖看了他一眼,无所谓的掂子,但根本没有好好下,随便走走而已,姜山保脸色越来越阴沉,一挥袖,彻底乱了棋子。

    “往事不可追,”石云暖平静地说:“陛下已经是天下之主了,某一介罪臣,如此而已。”

    他说完这句话微微俯首,心里知道最近的痛快日子,恐怕是回不来了。

    第15章

    姜山保隔着棋盘看他。

    他来这里是找石云暖叙旧,是想一起回忆过去的温情脉脉,那是多好的时光啊,可石云暖甚至没有给他说的机会。

    石云暖太敏锐了,在他开口之前,先死死堵住他未出口的话。

    真是可恨。

    石云暖从椅子下来,跪在地上俯首,他说陛下大恩臣感激涕零,然往事不可复……他顿了顿,想着要不要委婉一点说。

    “说完了吗?”姜山保打断他。

    “还没?”石云暖愣了愣。

    “那就闭嘴。”

    姜山保转身,似乎是想离开,然而又沉默着一动不动,差不多过了一个时辰,他也眼睛酸涩,才缓缓转身。

    “起来吧。”他低低地说。

    石云暖站起来,看了他一眼,独自走进内室。

    窗外又是大风雪,姜山保如此清晰的意识到,过去已经回不来了。

    他曾经无数次畅想,假如郭谦和石云暖没有一死一降,君臣相得,该是怎样的幸事。

    他知道自己念旧,念旧的人多多少少会美化往事,但石云暖太狠了,把一切都撕开,对他说,一切都过去了。

    一切都过去了,他甚至能想到石云暖的腔调,那张一点也看不出来岁月的脸上带着薄薄的笑意,说陛下别傻啦,你面前的不是你敬重的谋主,是敌国的丞相如今的罪人而已。

    可石云暖怎么可能真的只当过敌国丞相亡国罪人呢。

    姜山保呵出来一口气,白茫茫的一片,只有远方一点点烛光。

    姜山保没有来得及伤感太久。

    正旦还没有过,三娘子就不大好了。

    小太子也不乱跑了,侍奉他母后,姜山保见他的时候,这孩子眼睛总是红红的。

    他心里一软,温声说这里有父皇呢,别担心。

    却说不出口三娘子能好好的。

    三娘子这些年,一直断断续续的生病,姜山保也知道为什么,有几次姜山保看见她望着远方的故国,目光缠绵。

    可又有什么办法呢,那个小小的国家早就没有了,姜山保也只能当做不知,命她身边人多多开解她。

    这样又拖了不少时日,三月初,皇后崩。

    姜山保听着那长久的哀声,忽然凄凉一笑。

    又少了一位故人。

    石云暖依然被软禁了,只能在院前洒了一杯浊酒祭奠故人。

    他如此清晰的知道有些时候真的天命难违,命运总会引导着走上同一条道路。

    天不是很好,下着蒙蒙细雨,是他熟悉的天气,包括这熟悉的地方,总能勾起来一些不愉快的回忆。

    时间不早了,他忽然想到,又是一年过去,一年又一年,时间可真快。

    就在他唏嘘光阴的时候,姜山保来了。

    还是要他陪下棋,这回石云暖没有拒绝——他不信姜山保只是要他下棋,果然,在胜负难分的时候,姜山保指着那棋盘,忽然问他:“我不打算囚你了,你要出去么?”

    石云暖并不惊讶,只是说:“不了。”

    姜山保也只是点点头,他说:“那大郎你多照顾一些,不妨多教他一些东西。”

    石云暖有些惊异:“为何不择太子太傅,命太子好好读书?”

    “我不是已经择了么?”姜山保回答,“下个月我要出京,巴蜀乱了。”

    天下乱了太久,不平之心的人太多,姜山保不打算继续解释,石云暖也没有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