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宫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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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云暖牵起一丝笑:“自然。”

    已经到这时候,他不能再回绝了。

    第16章

    巴蜀的这场动乱,端的是声势浩大。

    康国投降的时候,有两个地方不平之声最重,一个是巴蜀之地的蜀州,另一个是靠近都城的陵阳城。这两个地方,前者依靠天险,对康国也早就不平,康国投降,关他们什么事?另一个常年受康国军队庇护,大多子弟也从军,比都城的达官贵人对康国的归属感还强。陵阳城子弟被王才德献计,分而化之,这些人大多从军,那就把他们调的远远的,派去作战北地。蜀州太守却是个滑头,知道自己不足抵抗姜山保大军,果断投降,但他暗暗煽动民意,百姓奔走泣告:太守不能留在这里了!

    蜀州易守难攻,姜山保匆忙之下,便接受了蜀州太守的投降,安抚民意,仍命他做太守,并且许诺:君若不反,我不过问蜀地。

    但太守做这些,肯定不是为了就当个太平太守。

    所以他反了。

    姜山保先派了刘山,结果这位大将军却根本啃不下硬骨头,姜山保心里火大也没办法,只能自己出山。京城说是太子监国,实际上是丞相王才德守着,军政要事发加急,他带着军队奔赴巴蜀。

    太子还小,大家也都知道,因此下午他依然跟着石云暖学习,上午倒是要替父分忧,坐在大殿上听那些听不懂的争论。

    姜山保走了两个月,京中终于暗流汹涌起来。

    京中是有宵禁的,但假如有人从天上看,就会发现这所谓的宵禁形同虚设,人流在缓缓的移动,新王朝的贵族们在夜晚窃窃私语。

    这些宅院的灯光忽明忽暗,除了深宫中幼小的姜燧以外,所有人都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

    六月初,姜山保终于显出来胜利苗头。但千里行军,又是进攻,军士大多疲惫,至少也还要一个月。

    一个月,够做很多事了。

    六月初,大将军刘山逼宫。

    他的军队这时候并不在城内,但没有关系,姜山保对他们向来宽容,他自己的私兵,就足够逼迫这个冷清的宫殿。

    他毕竟是不敢直接面对姜山保的,打得也是控制京城,断姜山保粮草,然后徐徐削弱,等自己坐稳这位置。这一切没有什么问题,除了他忽视了一个人。

    刘山现在也发现了这个问题。

    太安静了,他刚刚进入皇宫,这幽幽九重宫阙,寂静的仿佛死去,战场上锻炼出来的直觉让他暗叫不好,挥手示意众人后退。

    可惜迟了。

    一支玄铁箭射穿他前胸,速度之快,力道之大,让刘山措手不及,这漆黑的夜晚,宫中哪里来的神箭手,竟能夜视!?

    一束束火把亮起来,在高台之上,石云暖放下手中长弓,从容道:“骄兵必败 ,刘山若不是这些年生了骄纵之心,根本不会只带这些人进来,太子可要记住了。”

    姜燧颔首,恭敬道:“学生懂得了,老师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石云暖眼睛微微弯起,他的眼睛映着火光闪闪发亮,他道:“该是你的,别人几辈子也拿不走。”

    这句话里的你,指的明显不是年幼的姜燧,而是刚刚攻破蜀州,杀了太守,飞奔回来还在路上的姜山保。

    第17章

    太阳升起来的时候,京城又一次恢复了平静。

    姜山保接到消息,快马加鞭一路赶回来,只花了三天。

    这三天,说是太子执政,但京中人都知道,站在不谙世事的太子身后的,是那个被关在深宫里的前丞相。

    金吾卫将军韩康成闻着这京里的空气都带着血腥味,他走进暖阁,石云暖正在教姜燧看折子,他还是从容不迫的样子,见了他颔首:“敬之来了。”

    韩康成向姜燧行礼,有意无意的把石云暖罩进行礼范围,他道:“陛下应该快回来了。”

    “大概明早就能到,若是赶急,今夜凌晨说不好就到了。”

    石云暖说完判断,忽然还了一礼:“此次动乱平定,全赖将军。”

    韩康成避身,不敢受这礼,他道:“没有先生神机妙算,某怕是措手不及。”

    石云暖身上没有官职,你让韩康成叫他娘娘,韩康成是说不出口的,因此就含含糊糊的叫一声先生。

    半月前,太子忽然宴请他,疑惑的韩康成赴宴,却发现宴上还有一个人。

    老朋友石云暖。

    韩康成惊愕又尴尬,但石云暖却不是和他叙旧的,石云暖开门见山,向他说明了京中情况。

    韩康成惊讶无比,石云暖从哪里知道这些的?他又瞥到石云暖身边的姜燧,自以为找到了原因。

    怕是太子这里的消息泄露。

    他却不知道姜燧心中也是惊讶,姜燧是年幼,不是不懂事,也知道这位一直教自己东西的石先生似乎身份敏感,怎么会给什么机密奏折?

    或者说,他自己还是个稚童,姜山保都没指望他做什么,大臣上书又多多少少卖弄文笔,他自己连字都不一定认得全,说什么告诉机密?

    韩康成也知道事关重大,但石云暖与他早就不是同殿臣,他也不好直接答应,只是说:“我自会查明。”

    石云暖含笑:“多谢将军了。”

    第二日,韩康成就被王才德找上了门。

    他到底是个直臣,最后还是顺了石云暖的要求布置,果然把这些人一网打尽,大庄朝的大半旧臣都参与了这次密谋,简直令人胆寒。

    而更让韩康成胆寒的是,石云暖没有一处出错,无论是布置,收网,甚至是最开始直接找他,他从哪来的情报?他又是怎么做的预判?

    但这已经不关韩康成的事了,凌晨时分,姜山保回来了。

    这座京城终于有了主心骨,这位因为太过信赖重臣导致这场意外发生的皇帝沉着脸收拾残局——大部分参与者都已经被关押,只有刘山和王才德两个人身份贵重,不好处置,只是软禁起来。

    姜山保觉得那两个名字简直刺眼,他自认称得上仁慈君主,怎么会落得这个君臣相杀的结局?

    他呼出一口气,先是勉励了韩康成与其余直臣,又夸赞了小太子的临危不惧,吩咐亲卫把几个前重臣下狱,一切忙完之后,在天色已经微微泛白之时,众人劝他休息。

    他也是不眠不休赶回来的,此时却没有什么睡意,但姜山保也没有回绝,朝后殿走过去。

    有同一个名字在这些人唇齿里,但没有一个人敢问姜山保的处置,在皇帝朝后面走过去的时候,深宫里石云暖沏好了两杯茶。

    他在等姜山保来。

    第18章

    石云暖不知道是,姜山保在奔赴蜀地的时候,心里也存了事。

    他在想怎么处置石云暖。

    到底还是爱才,姜山保这样对自己说,石云暖的才华,真被他软禁起来倒是可惜了,他思虑了很多,又觉得石云暖恐怕不愿意出仕,朝内怕也要有些重臣愤愤,也是有些苦恼。

    沉思许久,他唤来了蒋仲阁。这位蒋家二公子曾是康国国都的守将,和一身邪气的蒋大公子不同,蒋二公子是个颇有法度的人。他性子沉稳,懂兵事,姜山保也愿意重用他。

    这次攻打蜀地,肯定还是当年南国的将领懂地势,姜山保就把蒋仲阁带了出来,现在却不是问二公子战事,姜山保直接挑明,是些私事。

    “臣实在不知,有何私事可告陛下。”蒋仲阁也很疑惑,见姜山保张嘴,又闭嘴,最后开口说:“朕听说伯知少年时曾在蒋家长大?”

    他那小师弟还在这位宫里面呢,还真算是私事!蒋仲阁哭笑不得,只好顺着问:“不知陛下想知道些什么?”

    “他少年时,是什么模样?”以至于对南国念念不忘,如今都一副心怀旧国的可恨样子。

    蒋仲阁摸不清他到底想知道什么,就索性老老实实从头说起,等着这位大佛自己打断:“伯知他说是弟子,与我等兄弟也没什么区别,他是出生就在我们府上的。”

    说到这里,蒋仲阁后知后觉自己不该这样讲,父辈的故事,怎该是自己说出来,可姜山保已经急切的问:“那是为何?”

    蒋仲阁想抽自己两巴掌,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伯知是父亲师妹之子,云暖之名,本来是那位师姑少时说要给女儿取的,然而,师姑也是半生坎坷,丈夫死于战乱,她找到父亲已经不易,生下云暖便去了,伯知早产,父亲便依然用了云暖之名。”

    为何蒋丹生能知道师妹想要给女儿起的名字,想来应该是少年慕艾,可惜不知为何,到底没有在一起,只是当一个可被信赖的故人。

    “后来伯知大了些,父亲便教他武艺 ,转眼也十五六年,他当年也是旧都有名的少年郎,肆意风流,我三妹与他青梅竹马,也是一桩好姻缘,却不知道为什么 ,十七岁那年他听说了父亲的意思,却硬要拒了,甚至跑到了北边。”

    后来,后来就不用说了。

    姜山保谢了他,让蒋仲阁去睡了,自己却毫无睡意。

    石云暖现在有点走神。

    他看向窗外,京城的大雪他从来都不喜欢,一直也不喜欢,现在看着却有些留念,这种心态让他自己一怔,他自认是心肠冷硬从不回头,这种留念,又是从何而来。

    但很快这种思绪就被他压下去了,他抬头,姜山保步履匆匆,面沉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