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们还活着。”少年微微一笑。“我(重音)还活着。”
“我不知道!”耳边是歇斯底里的叫喊,“别再问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工藤新一猛地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坐在一个明亮的房间里。眼前穿着白大褂的人看起来不像是医护人员,旁边还有几个西装革履的家伙。他们正在向对面的什么人进行问话。
不是救援队吗
没有多余的动作,工藤任由肢体保持着方才那样无意识的姿势。亏得光线足够,他眯起双眼,努力辨认对面那个人的面容。
原来如此,他也活下来了啊。忽然间就放下心来,可听觉里充斥的叫声和哭喊,告诉他还不是安心的时候。
坐在对面正在被询问的那个人拥有和他极尽相似的五官。震颤的眼瞳没有焦距,发红的眼圈下方像是泪痕。那个人大声地喊着些什么,无助得像个大雨中迷路的孩子。
发生了什么?
下一秒,就像是断了电一样,他的头重重地垂了下去。试图对他继续进行询问的人摇晃着他的肩膀,他也只是垂着头,没有再做出任何反应。
“别问了,”穿着白大褂的人直起身,“看样子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
什么都不记得?
裂开一条缝的视野里,工藤看到那些人转身向自己走来。也就是在同一瞬间,他在心底计算好了接下来要做的事。他让视野回归黑暗,不多时,便能感觉到肩膀处的推搡。
那不是什么友好的力道。局面或许比预想之中还要糟糕,工藤在心底重重地叹气。
重新睁开的双眼里,折射出恰到好处的困惑与迷茫。
作者有话要说: 宫君有话要说:
接下来也要按部就班地进行解谜。
你的猜想正确了吗?
不正确也没有关系,毕竟这是个多重的骗局嘛(遁走
☆、round 6 旁观者的独白
正如同高中生不可能永远都是高中生,故事总会有起始和终结,“永恒”也不过是个嘴上说说的词汇,没有办法被观测到全部。
“名侦探,”怪盗的侧脸模糊在逆光中,“这就是我在找的那块宝石呢。”
记忆里与怪盗的最后一次见面,在听到对方这么说的时候,工藤才忽然间醒悟。
啊啊,这就是终结了啊。没有真实感地,他在心底这么感叹着。只是字面上的感叹,心情甚至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喔,”反应平淡得不能再平淡,连工藤自己都相信这几乎就是棒读,“那恭喜了。”
就好像是在追漫画的连载一样,每一次合上杂志时,心中都抱着对下一周的期待。下一周故事还会继续,再下一周也是。待漫画真的连载到了最终回,下一周的杂志上再也不会看到新的故事的时候,才会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真的已经完结了。
麻木。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这次一定要让你完蛋”的想法逐渐被“反正下次还会见面”取代。这绝非是得过且过,想要多贪点收益的玩家总喜欢这么做。然而,不同机制的游戏,其应对策略自然不同。倘是在一个限时关卡里想要多贪点金币,结果直接忘记了还在倒计时,最后的结局一定会是ga over。
要让工藤对自己当时的表现做个评价,那肯定不会是满意。就算是虚情假意地发表一段徒有其表的演说,那多少也有些仪式感。喊着“不会让你得逞的”继续执着于夺回宝石,未免也太不成人之美,可轻描淡写的一句“恭喜了”又是想表达些什么?恭贺对方搬到了新的公寓吗?伴手礼又在哪里?
如果那个时候,有认真道过别就好了。这样的想法挥之不去。因此当再一次看到怪盗发出的预告函时,工藤不会放过这个入手dlc的机会。直到最后也没能解开谜题或许会让他遗憾很久,可如果和那个人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和谁说都可以的“喔,恭喜了”,他绝对会后悔。为什么要谢幕得如此仓促,在那之后是否就真的打算离开他还有很多问题要问,就算不会真的问出口也没关系,这个提交之后还能修改答卷的作弊机会,他绝不放手。
可是
十指交叉置于嘴唇上方,工藤看着对面尚未恢复意识的家伙。
什么都记不起来的话,问询也好,道别也好,都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甚至连最简单的对话都没办法展开。
眼前的人似乎不足够被称为“怪盗”。失去了记忆的话,怪盗基德也不过是个普通的高中生吧。非常普通的那一种,甚至比他在日常中的真实身份还要普通。
失去记忆的无措和外界不和善的刺激,让之前的他显得相当混乱。如果在这种时候试图喊醒对方,可能会在对方醒来时瞬间被判定为“敌人”。工藤不打算做那种会给自己添麻烦的事情。耐心等待失忆的怪盗醒来的这段时间里,他将头颈的移动控制在极其微小的范围内,仅用目光去描画这个此刻囚禁了他们的空间,并同时在大脑里对目前已掌握的情报进行整理。
几分钟之前,他们被几个穿着西装的人带到了这里。乍一看很像是审讯室的空间,可他们方才经过的走廊绝对不属于警视厅。
假装失忆,不过是为了争取思考的缓冲期而临时采取的策略,问题在于,接下来要如何利用这段争取到的空白时间。隔了“审讯室”的门板,工藤可以听到门外的人在大声争论些什么,内容无非是“这些小鬼失忆了很麻烦”云云。
那些人是敌人,这毫无疑问。可他们为什么要把他们救出来,为什么要纠结他们“是否记得过去”,这些问题都让工藤相当在意。记忆可以用来区分个体和个体,那么他们在找的,应该是侦探和怪盗中的其中一人。只是谎称失忆便足以扰乱他们的判断,这说明他们对于正在寻找的那个人究竟是怎样的人并不熟悉。
他们想要做什么?抹杀吗?不,那根本不需要区分谁是谁,直接把他们都留在那片废墟中就可以。
也就是说视线移向右边,工藤看到自己的侧脸。那些人需要侦探与怪盗中的“某一个人”,且这个人“必须活着”。从押送他们到这里来的那群黑衣人中,工藤感受不到熟悉的气场,那么他们很有可能不是属于“这一边”的敌人。
既然他们无法判别谁是谁,那就一直保持这样的混沌状态好了。任何一个人都可能会是侦探,也可能会是怪盗,就这样让他们纠结下去,直到逃脱的时机成熟
门外的争论还在继续。为了尽可能听清那究竟在说些什么,工藤屏住呼吸。
“如果到了明天还是这样,”门外的人不耐烦地敲着脚尖,“只能采取强硬措施了。”
还是这样?大脑释放出需要氧气的信号,工藤长呼出一口气。是指“两个人都失去记忆,身份无法判定”的状态吗?为什么他们要对“记忆”如此在意?
思路又重新绕了回来,这让工藤有点泄气。好在门外已能听到脚步声远去,隔了右侧的单面透视镜,也感受不到有人在的气息。那些人不执著于“通过观察推断出身份”,这一点给他减去了不少心理压力。至少在他们疏于监视的时间里,会有自由行动的机会。
监视?
这间设施简单的“审讯室”朴素得像个灰色的盒子。墙壁光滑,与天花板的接缝也干净利落,没有监控摄像头的痕迹。房间内的其他设施也是如此,看不到装有监听设备。要从这里出去,需要突破的唯一难点估计就是那扇锁上的门。随意破坏的话一定会引起动静,而门从外部打开时,彼端也一定会站着看守的人。
看似是无法跨越的铁壁,但并不是全无攻破的可能。想到这里,工藤不禁垮下了肩。没错,不是全无攻破的可能,只是这个逃离出去的策略他看向对面那个依然不省人事的家伙。
需要有两个人共同实施才行。
我熟悉的那个怪盗也好,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高中生也好,不管你是其中的哪一个
快点给我醒过来啊。
只是和那个失忆的怪盗在封闭空间里单独待了十分钟,工藤就对自己方才的愿望反悔了。
还不如就让那家伙一直睡过去得好。
他与那个怪盗原本在日常中就没什么交集,对方失忆之后,更是形同陌生人。友好,和善,并在一定程度上装傻,这是保持陌生人的好感度的诀窍之一。然而,失去了记忆的怪盗,比原来的那个更加难搞了。
犀利,尖锐,怀疑一切就像是认知尚不完备的奶猫,会对外界哪怕最微小的刺激莫名其妙地炸毛。
好感度这个有没有暂且不知道,要在信任值与羁绊被清零的情况下重新攻略起,这根本就是强人所难。工藤本以为褪去了怪盗的身份,那个人也不过是比普通水准稍微高出一截的高中生而已。可连“为什么成为怪盗”也一并忘却之后,对面坐着的那个少年,给他一种难以名状的熟悉感。
失去了记忆的他不是怪盗,而工藤暂时也没有一个可以称呼对方的名字。于是,他在心底把那个不知该如何界定身份的少年称作“k”。
在两个人都没有在说话的时刻,工藤试图直视向k的双眼,不意外地收到了对方暗含敌意的回视。那种冷静接受现状,同时怀疑一切的疏离态度有那么一瞬间,工藤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自己。
原来如此,就算是失去了记忆,思考的能力依然会被保留下来。正如工藤自己被关进这里后所做的一样,他也在观察,在分析,在解读当下的处境,在试图搞清楚他们现在和即将所要面对的状况。
如果没有成为怪盗,他会不会就是这样的人?工藤忍不住这么想。
当然,“没有成为怪盗”和“不记得自己是怪盗”,这两者间有着本质的区别。而且不知是不是“两人之间一定有一个人是侦探”的说法给他下了心理暗示,那个记忆干净到有如白纸的k一直在思维上绕远路,企图让自己靠近那个侦探的角色。这让工藤在感谢对方优秀的反应能力之余,多少有些哭笑不得。
嘛,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潜意识里,谁都不希望自己是犯罪者嘛。
就算什么都记不起来,出色的头脑依然能够全速运转。如果没有成为怪盗的话,只需一个简单的契机,那家伙大概就会去开侦探事务所吧。他有那个资质,他就是那样聪明的人。
话是这么说聪明的家伙,一旦成为敌人就很麻烦。
因此——
工藤在心底双手合十念着“拜托了”。
虽然这样有点对不起眼前这个无害的少年,但工藤迫切地希望,那个此刻不知道在哪里睡着觉的怪盗,能立刻醒过来。
☆、round 7 黎明之前
气氛有些奇怪。
与是否失去记忆无关,这是敏感生物对环境变化的本能反应。从某一个时点开始,空气里沉降下的某种东西无形之中给了k这种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自从对方承认了自己“并未失忆”之后,那个坐在他对面的少年,开始变得奇怪起来。他好像是在对他说话,又像是在跟其他什么人说话。说话的时候,他好像是在看向他,又好像是在看着另外一个人。
那个人仿佛是坐在他背后,存在于这个闭锁的房间里,悬浮在空气中,同时又不存在于任何地方。
他所在期待的,能够与之对话的人,不是“我”。就好像是自身的存在被对方否定了一般,这个认知让k多少有些不爽。他是谁?在期待着谁?与此同时,他又是处于何种立场上在期待的?想到对状况一头雾水的就只有自己,k的内心便毛躁得犹如被水果刀划开了小小的切口:不会流血,痕迹很浅,不注意时会完全忘记它,可一旦注意到了,便总觉得那里痛痒不止——哪怕并不是真的会痛。
那个人在说着“我还活着”的时候,显然是在期待着什么的。而这份期待,建立于一个目前不存在于他们之间的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