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无论我们当前是在第几层，将逃脱需要的时间误差控制到毫秒级的方案，”放下手，工藤笑得势在必得，“当然是有的。”
“你的意思是——”
“直接从窗进行突破。”
“哈啊？”
“直接从窗进行突破，”见识过怪盗屡试不爽的逃脱路线后，k此刻的诧异，在工藤看来简直是不可思议。他重复了之前的话，用食指在空气中画出一条斜率极陡的直线，“点到点的直线距离，怎么看都是这样最快。还是说，”他挑起半边的眉，“你觉得你的双腿跑得过重力加速度？”
“可是，”k依然觉得这个方案单纯是在乱来，“落地的保险措施呢？在那之后呢？”
“有场外支持的话，这些都不是问题。”
“你怎么就能确定能得到支援？”
“将最冒险的方案放在第一位，同时将所有的赌注押在幸运之上，”侦探闲适地交叉起手指，“这就是我一直以来遵从的信条。”
“可信度呢？”
工藤摊开双手。
“我还活着。”
独自面对的，共同经历的，如今他已从过去各种大大小小的危机中幸存。若要说其中“冒险”与“运气”起了绝大部分作用，工藤不会否认。也正因如此，以过去的种种经历为数据基础，哪怕只是将命运交给“概率”，他也觉得这一次不会输。
不，不是“不会输”，而是“一定能行”。
“怎么，不敢赌一把吗？”也是，就算拍着胸脯告诉对方“我的运气可是很好的”，这种毫无依据的发言根本没什么说服力。理解k的迟疑，工藤用指尖点了下桌面，“当然，我不是强求你去——”
“我明白，”k收拢起手指，“我只是——”
「您没事吗，快斗少爷？！」
交谈间蓦然切入听觉的第三道声音，这让工藤差点停了心跳。而他在那一瞬间瞳孔骤缩呼吸窒住的过激反应，也让k吓得不轻。
怪盗？少爷？或许是信号传输的缘故，工藤觉得自己大概是听错了。他瞥向一脸不明状况的怪盗，感到对方周遭的迷雾愈发浓重了。虽然听错的可能性很大，但那个“少爷”的称呼他有听得真切。既然有人会称他为“少爷”
这家伙该不会是什么世袭制怪盗世家的后裔吧。
半开玩笑地这么想着，工藤竖起手掌，示意k不要说话。现在怪盗本人确实坐在这里，可失去了记忆的他演技实在是难以恭维。若要比较谁更有能力在此刻扮演好那个怪盗，工藤有自信比对方更胜一筹。
“我没事，”略去称谓，保持声线的平稳，不说多余的话，通讯另一边的人便不会起疑。若是第一时间没有被揭穿，对话就可以持续下去，“您已经到附近了吗？”
「是的，」那是工藤没有听过的声线，不浑厚，带着点急迫，像是来自一位勤勉了一辈子的老人，「具体的位置是——」
“如果您已经到附近了，暂时不需要有动作，”对话顺利进行，工藤隐隐舒了口气，“可以把建筑的外观，以及周围的设施描述给我听吗？”
这是必要的调查。掌控的线索越多，脱逃的路径便愈发实在可行。
以言语布线，用策略去编织道路。从老人那里获得了建筑外部环境的讯息之后，工藤思考了片刻，便开始传达指示。这期间k一直坐在旁边听着，没有介入的打算，只是认真地，努力地听着，仿佛是在试图从这对话中找寻什么熟悉的东西。
“以上，按照我说的去做就行。”一次性说了很久，工藤停顿了几秒，“您需要多久进行布置？”
「一个小时左右。」
“那么，一个小时之后，我随时会开始行动。有新情况时请通知我，”太过客套的言辞连工藤都感到疏离，于是他在末了又加了一句，“当然，在准备的时候，请务必保证您自己的安全。”
如果是“他”的话，肯定也不会希望身边的人被卷入危险之中。这样做，应该是正确的吧。
「少爷，」通话彼端的声音蓦地严肃起来。「您这次，真的没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
那语气像是在劝阻，又像是在给予忠告。这其中的缘由是工藤尚不了解的，于是他沉默下去，不再多言地听着老人继续说下去。
「潘多拉已经到手了，把剩下的事情交给时间的话——」
“我明白的。”有光沉淀在眼底，工藤适时打断了老人，“我明白的，所以这一次，”他不知道自己是作为谁在说话，“单纯只是我的任性。”
通讯结束之后，暗中紧了下拳，工藤压抑住险些脱口而出的欢呼。
“这就是我在找的那块宝石呢。”记忆里，那个怪盗这么说着，侧脸是漠然的麻木。
「潘多拉已经到手了，把剩下的事情交给时间的话——」
这给了他新的提示。
潘多拉。
在工藤的印象里，怪盗窃走的最后一块宝石，并没有被如此命名。
潘多拉。
这就是他所缺失的情报，这就是他渴求已久的讯息。
最后的拼图业已到手。
“刚才说的你也都听到了。接下来要说的，是你的任务。”平复了心绪，工藤转而看向k，并在对方眼底看到了跃跃欲试。“给我好好记住了。”
此刻如果看向镜子的话，大概也能看到同等的兴奋吧。
这便是最后的计划了。向k进行解释时，工藤甚至不经意间走了神，腹诽着以这样的执行力与领导力，自己若是去玩体育社团，大概能混到很高的位置。
“胜负就在一小时之后，门打开的瞬间，”每一个字的咬音都清晰极了，“可就算是那个瞬间，也不能交由他们掌控。”
不能给他们任何准备的余闲，不能让他们有任何反应的时间。
“也就是说，”无需更多解释，k立刻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开门的契机，也要由我们去创造才行。”
“所以说，放弃吧，”平实到听不出感情的声线，“我不会考虑和你合作的。”
“开什么玩笑？！”猛地站起，被推开的座椅在地面上划出相当大的声响。工藤的上身越过审讯桌倾向前方，他探出手去，扯住k的衣领，以相当大的力道把对方推向一旁。
“我的意思你还不明白吗？！”
后背狠狠撞在单面镜上，k几乎能感受到那脆弱平面在不住震颤。前襟被相当粗鲁地提起，喉间的压迫感是真实的，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高声的争执，不知是否会恶化的肢体冲突，他们搞出的大动静立刻引来了外面的注意。走廊里响起脚步声，密集的，不知道有多少人。
门那边传来禁制接触的声音。
“不，要，犹，豫。”
没有说出声音，工藤用口型传达了信息，并放松了手上的力道。
轴心转动摩擦出声响，门被推开了一条缝。
盒，子，被，打，开，了。
未等那门完全打开，k便从那瞬时的缝隙里看清了外面的状况。至少有五人，这大概是他们能临时出动的所有人。为首的男人是黑色风衣的打扮，那无谋的阴险给他以熟悉的厌恶感。
门被打开到体格稍大的成年人无法挤过的程度。猛地挣开衣襟上的那只手，k将工藤推向一边，冲向那打开的门。以他的体格，可以无碍地对门外的人进行正面冲击。不给他们以反应的时间，不让他们有控制住局面的机会，他撞开堵在前进方向上的那个黑衣人，向走廊没有台阶的一端拼命奔跑。
很好。冷汗几乎浸湿了上衣。没有被他们牵制住，也成功拉开了距离。
这是顺利的第一步。
没有思考的余闲，连视野都像是背弃了良好的视力般一片模糊。快速奔跑中的k感受不到自己的呼吸。一切都是在跟随本能行动。
空气流动有变化的位置是——
在被撞开的那个男人站稳脚步之前，工藤也已开始行动。他矮下身去扫开对方的腿，抓住手腕反折了手臂，并在对方失去平衡的瞬间压制住膝盖。
看准位置，夺枪。就像是遵循刻入大脑的程式一般，他解除保险抬起枪口，谨慎后退着远离。
直到他几乎抵达了k所在的位置，那些人才如梦方醒一般三三两两举起了枪。
那位老人提供的情报没有错，那些看守配枪的位置都是在腰间。这一情报让他争取到了时间，但也仅此而已了。
关键是接下来要怎样行动。
有清凉的空气在流动，那是他们选定的出口。距离那自由的窗口仅有一步之遥，工藤却不得不在这里停下脚步。枪口与枪口对峙，更多的人开始赶向走廊，人数上他们无论如何不占优势。
“逃得倒快。”
同样没有留给他们迟疑的机会，为首的男人立刻扣动了扳机。反应过来的k勉强将工藤推开，自己也藉由那推力倒向相反的方向。子弹击打在墙面上飞溅出火花，迸射出足以划开空气的危险声响。流弹击碎了他们身后的玻璃，晨昏交替之际的冷风呼啸着灌进来。
远处，已能隐约看见从地平线浸染的天光。
来不及了吗
下一秒，被他推开工藤径直越到窗的边沿。那是正好的高度。背对着他的k无法看到发生了什么，便感到咽喉被钳制住迫使他抬起下颌。解除了保险的枪口平稳地对准了他的太阳穴，那个人的手指切实地搭在扳机之上，是胁迫的力道。
脚步被带着后退向窗边，玻璃碎片被踩在脚底发出尖利的声响。
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工藤扯出一个极富欺骗性的微笑，晃了晃枪口。
“这家伙的记忆里有你们想要的东西吧，”视线凌厉地扫过对面的每一个人，“冷静点，冷静点，”他言语间满是笑意，“不要让我看到多余的动作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