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氏派出的众多修士仍是不死心地跟在身后,一阵强过一阵的灵力波动此起彼伏地穿梭在夜色中。
蓝曦臣背靠在一棵参天古树上,手中的裂冰敛去了所有光华,却透着一股森然的肃杀。
来人的气息越发逼近了,蓝曦臣闭上眼睛,屏住呼吸。
十步,五步,三步……蓦然睁眼,裂冰立即抵上来者的颈间,雷光映出蓝曦臣的侧脸,向来款款温柔的泽芜君此刻的脸上,尽是一片冷厉。
等看清楚手中的人,蓝曦臣才愣了愣――这,不是温家人。
突然命悬一线,孟瑶也是怔住了,但很快反应过来,压低声音,焦急地说:“泽芜君,我不是温家的人,他们就要追上来了,跟我到安全的地方去吧!”
电光火石之间,蓝曦臣就已经做出了决定,不管这人是歹意或者善意,最差的结果也不过就是被温家捉住,跟他走,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没有收回裂冰,蓝曦臣冷冷地开口:“你带路,我跟你走。”
长距离的奔波,那声音竟是格外的沙哑。
孟瑶没有多说什么,深吸一口气,领着蓝曦臣朝某个隐秘的山洞走去。
第6章 或是倾心入怀时
夜色浓稠如墨,隐去了所有的魑魅魍魉,神情各异,只有衣角擦过杂草的沙沙声仍在悉悉作响。
狂跳的心跳归于平静,蓝曦臣紧绷的神经微微舒缓,头脑也清晰起来。
他竟然真的和这个人走了……
虽说,这是最佳的决定,但,他真的就和这个人,这个他一点也不熟悉的人走了……貌似,也没有多少犹豫……
漆黑一片的四周里,蓝曦臣看不清孟瑶的表情,但习乐之人听觉灵敏,他听得出,这人的脚步很坚定。
被裂冰抵在颈间威胁性命,这人不是没有半分惧怕,但,仍旧坚定地领着自己走下去……
“我,可以相信你么?”蓝曦臣上前一步,低首附在那人耳边,轻声问到了。
糟了,眼前又开始模糊了……蓝曦臣知道,那是体力透支带来的影响。
蓝家先祖是和尚,但蓝家并没有不得杀生的规定,而蓝曦臣能闯出“泽芜君”的名号,手中并不是没有人命的。
心狠,稳妥之人在面对这种情况,最恰当的做法应该是立即杀了陌生之人,然后用仅剩的灵力将自己伪装起来,而绝不会把自己的性命交与他人。
但蓝曦臣没有任何动作,就连这样的想法他都没有动过,他只是近乎幼稚可笑地再次发问:
“我能,相信你么……”
那人的脚步停了停,沉声道:“可以。”
“好……”
低若叹息的回答从蓝曦臣口中飘出,无声无息地散在风中,他终是昏了过去。
孟瑶立刻揽住身后的人。温热的躯体入怀,他脸上的神色复杂。
他是经过一番打听推断后,才在这里等到了被追杀的泽芜君,他也的的确确是打算救下蓝曦臣。
如今温氏横行,虽气焰凌人,但玄门百家积怨已久,终会有爆发的一天,而蓝家底蕴深厚,人才辈出,届时一定会成为佼佼领袖的世家,他此时若有恩于蓝家的未来家主,日后一定会得到颇多助力。
而蓝曦臣的反应,却是出乎孟瑶的意料之外。
他本以做好了种种应对之策――裂冰袭上来的时候,他并没有多少惊慌,而是用惧怕的样子来掩饰自己的防备。
可,从始至终,除了他刚出现的那一刻,这一路,蓝曦臣没有露出一丝杀意。而是……
“我,可以相信你么……”
那淡淡的气流拂过耳边的感受,仍旧清晰可忆。
他该是嘲笑蓝曦臣的,这种情况下,谁会找死地来一句“你不能相信我”。
但孟瑶没有。
他只是很小心地将蓝曦臣横抱起来,异常坚定地向那个安全山洞走去。
泽芜君,或许正因为你是温文尔雅的泽芜君,才会有如此反应。
但孟瑶姑且认为,这是蓝曦臣只对孟瑶有的反应。
只因,是孟瑶……
所以,孟瑶在此以性命立誓,你可以信我,孟瑶绝对不会加害蓝曦臣。
夜雨朦胧,水珠顺着孟瑶的脸颊滑进衣领,他抱着蓝曦臣的手臂不禁紧了紧。
突然就想起,儿时卧在母亲膝上,那一段他一直不懂的对话――
“母亲,你为什么会痴心于父亲呢?思姨总说父亲是坏人,他都不来看我们……”
“呵,母亲当初也问过你父亲‘为什么在那么多的烟花薄命的女子里独独看上了我?’。你父亲说:‘只因你是孟诗。’不论真情假意,我都信了……”
不论逢场作戏或是自我臆想,也就这么,认了……
第7章 雨夜旧事自思量
雨夜的寒凉,在山洞里燃起的篝火中渐渐消退,蓝曦臣的意识也随着体温的渐渐回升而慢慢苏醒。
睁开眼,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番四周,蓝曦臣眼中的防备才渐渐褪去。火光的映照下,那双略带深邃的眸子又恢复了温润的光彩。
他不经意地低头,才发觉自己被人打理过,衣物没动,但至少看起来没有那么狼狈了。
自嘲地笑笑,他突然想到如果叔父看见了他这副样子,一定会气得胡子都掉了吧。
“泽芜君,你,你还好吧?”孟瑶坐在火焰的另一边,眼中全是关切。
蓝曦臣认真地对着孟瑶行了一礼,简陋的山洞也似乎因此雅致了几分。
且不论这人有没有什么目的,但此刻他的的确确是帮助了自己,蓝家的教养,向来恩怨分明,礼节周到,让人挑不出一点错处。
见蓝曦臣如此认真的样子,孟瑶倒是有点受宠若惊的不自然了,讨喜地对蓝曦臣笑笑,道:“我叫孟瑶,就住在这附近,泽芜君不必担忧,这个山洞位置隐秘,温家人绝对发现不了……唉,如今温氏横行,玄门人人自危,能讲公道话的,也没几个了……”
“温氏无道,然天地浩然正气犹存,他们一定不会猖狂太久。”思及蓝家的惨况,蓝曦臣如玉般的瞳里也染上几分黯然整个人也显得沉默起来。
孟瑶本是想着分散蓝曦臣的注意力,才提起温家,可看着那人神伤的样子,胸口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好比一块自己格外喜欢的美玉,蒙上了一层挥不去的尘埃,叫人扼腕叹息。
“那个,泽芜君,你带的储物灵囊有一个损坏了,一些书籍掉了出来,我就自作主张收拾了一下。”
听到孟瑶这样说,蓝曦臣才注意到一旁放着一堆整齐放好的书,和一个破损的灵囊。那是最后一个死在温家手里的修士的储物灵囊。
“多谢。”
蓝曦臣心下松了一口气,这些珍贵的典藏,是蓝家人用命守下来的,他绝对不能损坏一本,否则他连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
正打算收起这些书籍,蓝曦臣发现摆在上面的一本好像被人翻过了。
孟瑶一看蓝曦臣的神情,立刻开口解释到:“我见那些并不是绝密书籍,就好奇地翻了几下。”
如此坦言直说,反倒不会让人心生猜忌,而同样喜爱读书的泽芜君更不会有什么不悦了。
觉着孟瑶可能是些紧张,蓝曦臣对他温和地笑笑,说:“我蓝家保护典籍的原因,正是为了让世人都享受到这些文字的价值,孟道友若是能够从中获益,也是一件幸事。”
将其他书籍收起,蓝曦臣拿着那本《弦杀战史》,走过去,递给孟瑶。
修长白皙的手指,在火光的渲染下,透着舒心的暖意,配着古朴的纸页,煞是好看。
孟瑶接过那本书,那一瞬间,两人的手指挨得很近,竟给人一种亲密无间的错觉。
“没想到,孟道友会对蓝翼家主感兴趣。”就孟瑶给蓝曦臣的感觉来看,应该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倒和蓝翼那样刚烈凌厉的性子不同。
“即便世人对蓝翼家主的评价褒贬不一,但她终归是在玄门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真不愧为姑苏蓝家啊……”孟瑶的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欣赏。
“嗯,除了开创蓝家的先祖,我最欣赏的也就是蓝翼家主了,能以一介女儿身,完成许多男儿所不能及的事情……”
彼此思想一致,又有许多见解出奇地相同,很快就熟络起来。
夜深,雨凉,但这个有着柔和火光和愉快交谈的小小山洞,并未显半分寂寞。
回忆的漩涡渐渐平息,藏书阁里的烛火又狠狠跳动几下。
蓝曦臣缓缓地将手中的书放回原来的位子,嘴角的笑,格外地苦涩。
原来,从第一面起,阿瑶于他,就是不同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