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相信你么?
他那是相信的,可为什么到最后,却能下手,将那柄剑插入阿瑶的心口?
他怎么能下的了手……
那是阿瑶啊……
若最终的结局是辜负,那最初的相遇,会不会就是个错误?
阿瑶,你觉得呢……
若这一切都未曾有过……
刚闪过这个念头,蓝曦臣立刻如坠冰窟。
怎么能,未曾有过!
第8章 雪夜乍明万尘寂
蓝曦臣几乎是以逃跑的方式离开藏书阁,好似慢一步,身后那个名叫“回忆”的怪物,就会把他吞噬殆尽,他无力反抗,只能狼狈的逃走。
可心底深处有那么一个声音仍旧不肯将他放过。
那个声音,在疯狂地叫嚣着——
蓝曦臣,你怎么对得起金光瑶?
蓝曦臣,你怎么当得起那一声声“二哥”。
蓝曦臣,你就不该遇见金光瑶……
疯狂的雪,仍旧在头顶的青天疯狂肆虐,整个云深不知处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寂静。
风雪声似乎覆盖住了尘世的种种喧嚣,心底最本真的感受在此刻便显得格外清楚。
蓝曦臣只着一件单薄的外衣,清瘦不少的身形,在这片铺天盖地的纯白里隐约不见。
他仰起头,温润深邃的眼睛里映出了这无边无际的晶莹通透的雪,整个人突然就这么静了。
但不是哀莫心死的死寂,而是万尘飘过,醍醐灌顶到悲哀的平静。
很可笑,就在刚刚那些纷纷扰扰的念头与回忆一起大声嚎叫时,他就这么明悟了一个自己一直在逃避,下意识逃避,却又期待,不由自主期待的事实——
即便最后的结果是悲伤,但他更不能忍受这一切都不存在的假设。
很自私很恐怖的想法,但蓝曦臣却接受了。
便是错误又如何,至少……呵……
刹那间,蓝曦臣就做出了一个决定,一个不该是蓝家家主做的决定。
但金光瑶的二哥应该这么做。
一柄白玉骨伞悄然在在蓝曦臣的身旁撑起,替他挡住冰冷的风霜。
蓝曦臣没有去看来的人,而是笑着问到:“不去陪着魏公子么?”
蓝忘机没有说话,但浅若琉璃的眼里的的确确流露出关切。
蓝曦臣转头,那双温柔的眸中,闪着莫名的亮光。
“忘机,我要做一件事,会与家主的身份相悖。”
或许真的是同胞兄弟间的感应,即便两人不曾明说,但在某些事情上,蓝氏双壁总会有着神奇的默契。
好比当初,蓝曦臣发现浑身是伤的蓝忘机握着魏无羡的手给他输送灵力,蓝家的长辈虽然痛心,但仍是拼尽全力,期望将蓝忘机拉回“正途”,但蓝曦臣却已经感受到蓝忘机的决绝。
因此,戒鞭落下,罚的是蓝忘机对长辈动手,不遵礼数,而不是罚那份深情。
好比现在,蓝曦臣只说了这么模糊的一句,蓝忘机就明白了兄长要做的事会让蓝家多么震惊,也明白兄长有多么坚定。
其实,性格如此迥异的两兄弟,在某些方面的固执,还真是像的出奇。
“兄长且去。”蓝忘机仍是一贯的话少,但短短几字里,已经蕴含了众多意味。
不论如何,都在身后,给予,家人最大的支持。
蓝曦臣的笑意更加柔和几分,泽芜君的光采似乎更胜从前。
转身离开,消失在茫茫夜雪中。
蓝忘机撑着伞,有些出神地站立片刻。直到某个随时不忘占便宜的人,又不知何时,窝在了自己的怀里,眉间才显出几分无奈,但也温煦甚多。
“不是已经睡下了么?”
魏无羡一脸“不敢相信”地望着蓝忘机,夸张地说道:“含光君,如此良辰美景,又有佳人在怀,你竟然半点不心动,我听听,都没什么心跳加速!”
良辰——半夜三更。
美景——狂风暴雪。
佳人——蓝忘机低头望望,面无表情地将人横抱起来。
“哇哦!原来含光君喜欢玩这种光天化日的类型,真是,啧啧……”
不多说,绝对是“天天”少了……
第9章 问灵一曲追故魂
蓝曦臣的家主静室位置偏僻不讲,里面更是简陋至极,除了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具,就只有一些晦涩难懂的古老典籍,简直将苦行僧的精神发挥到了极致。
因此,有三样东西就格外显眼。
一把通体乌黑的七弦焦尾琴,一鼎镂花紫金香炉,一个贴着封条的箱子。
蓝曦臣坐在书案前,对着那个箱子,看了很久,眼神缥缈而遥远,像是在透过那个箱子追忆其他的东西。
良久,修长的手指挑开摇摇欲坠的封条,慢慢打开那个箱子。
没有什么恶灵嚎叫,没有什么华宝流光,有的,只是一柄普通的剑。
这柄剑看上去普普通通,甚至弥漫着一股深沉的死气,倒是极配那个忧伤绝望的名字——恨生。
前任仙督,金光瑶的恨生。似乎也是一个一语成谶的预言,恨生。
当初蓝曦臣费尽周折拿到这柄剑,但回到云深不知处后,就立刻放进了箱中,甚至在外界的压力下贴上了封条。
三年静思,日日相对,却不曾真切地看过一眼,但剑上的每一道纹路,蓝曦臣都记得清清楚楚。
轻柔地拿出恨生,放在书案前,蓝曦臣的眼里闪现出细碎的光,如同被碾碎的星子,经风吹散,在月光下涌动着微微的星芒。
“我记得,阿瑶你以前,应该是很喜欢让我教你曲子……”
或许当初金光瑶让蓝曦臣教他弹《清心》的目的并不单纯,但蓝曦臣毕竟不是未经世事的毛头小子,为什么会一点都看不出来呢?
若不是,金光瑶用以真心学习,蓝曦臣怎么会一点都没有察觉?
若不是认真的……
不去想后来的《乱魄》,蓝曦臣只记得金光瑶那时的眼神——从灵魂深处散发的专注,仿佛,这个世界只剩下……蓝曦臣。
“二哥的琴艺虽不及忘机,会的曲子也不多,但,其实很想全部弹给你听……”
指尖轻抚过琴弦,发出低微的颤音,一首首乐曲优雅地从蓝曦臣的指下流出。
屋外的雪,不知何时开始小了,澄澈清逸的雪花,迎合着从静室里飘出的乐音,缓缓飘荡在连绵起伏的群山之间。
山不知为何,沉默地在聆听着。
它不知为何,这景美到极致,也美到无奈忧伤。
那乐声还在诉说,无休止地诉说……
阿瑶,熟悉的,陌生的,欢喜的,忧伤的,无奈的,愤懑的,愉悦的,孤寂的……
万千种种,全都给你。
“最后一曲,”蓝曦臣顿了顿,“我想给你听,《问灵》。”
暮色霭霭,寒鸦照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