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青山》作者:时川不息
文案
日暮人已远,风雨下青山。
他年谁忆君,只云一字痴。
当守夜人将那盏提灯交与他人的时候,忽然想起京城多年前的那场暴雨。
大火漫天后,骤雨突降,也是这样一个夜晚。
如今也是往事了。
注:随便写写,随便看看。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虐恋情深 朝堂之上
搜索关键字:主角:李子慎 ┃ 配角:宋怀瑾,李长瑛,徐道乾 ┃ 其它:随便写写
第1章 谷雨
谷雨当晚,天色渐渐转暗,京城突降骤雨。
当老守夜人将那盏提灯交与他人的时候,忽然想起京城多年前的那场暴雨。大火漫天后,骤雨突降,也是这样一个夜晚。
他在这里守夜多年,如今已是上了年纪。接替他的是一个年轻人,手中接过了那提灯已被磨至光滑的木柄,还未到值夜时,这老头就着急来将提灯交给自己,这盏提灯这么旧,想来用了很多年,过几日便换掉吧。
老守夜人又看了看这座自己每晚都要经过的城门,便打算离开了。他每日都要走过城西的这片地方,沿着城根一路至此,再走街串巷直到街道尽头那座如今已无人居住之处,折返再回城门,一来二去,便迎来天亮。而今夜之后他便要卸任,回家颐养天年,不再做城中的守夜人了。
城门已是半闭,因这骤雨,往来人流渐少。在三三两两的行人中,有两个人则身着黑衣,牵马而过。
“没过几年就要来,这城里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一人说道。
“既然答应了他,那便应该遵守承诺。”另一人答。
“是是,你是最言而有信的人,是我唐突了,明年也来。”
“下次我可以自己来。”
“别,千万别,哪有这样的道理。”
两人说着,就出了城,看来是要趁夜色赶路离开。待他们走后,城门缓缓关闭,新上任的守夜人姑且还提着那盏旧的提灯,冒着雨水在城中走着。
这条大街走到尽头,便是那座无人居住的宅子。这宅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早已无主多年。按照惯例,别家修宅或扩建时可以向上请示,拆了院墙,一并算到自己家里去。只是十多年过去了,这座大宅也依旧如原样一般放着。
门口的牌匾早就摘了下来,朱门也退了颜色,无人居住更无人修缮,每每走过这里,因着太久没有人气,总叫人想要再加快步子,再快些走过去。更是偶尔听人说,宅子里会传来些声响,不仅这条大街上,附近的孩子们都不敢偷偷溜进去玩耍,全然成了人们口中的“鬼宅”。
原本这里也是住过人的,只是那时候已经太久远,现在的守夜人对此并不了解,只将这里当做一座无主的鬼宅,恨不得全然避过。
而那往事,也要再往前追溯十年、甚至二十年,到老守夜人还年轻的时候去,才得以窥见一二。
故事传说到今日或许有些不再真实,但从众人的纷纭谈论中也可拼凑出一些往事来。
宅子的主人据说是朝中曾经颇有名望的一位大官。具体到底是怎样大的一个大官,却很难描述。
大抵是那种可以进宫面圣的大官吧?有人说。
非也非也,我听家中长辈说了,住在那里的是一位小道长。又有个家中长辈接触过宅子主人的站出来反对。
道长?众人疑惑道,本朝太后信佛,也曾经请过高僧进宫主持法事,只是不知还有谁信道的。
可我怎么听说是位小太傅?有人又提出了一个猜测。
众人一并回忆,那时候圣上还年少,有位讲学的夫子倒也平常,不算奇事。
一来二去,这位主人身上的迷雾不减反增,只知道是一位颇得宠信的大官,年纪并不大,貌似还是一位仙风道骨的小道长。
各类的猜测不少,那座宅子也始终伫立在此。有多年住在这条大街上的人算起,那里已经有二十年无主了。
起初每每有人提起这座宅子修葺或另作他用的事宜,都被皇帝驳了回去。只是一座不大不小的地方,又离着城中有些偏,达官显贵一来多是看不上,二来不敢触动皇帝逆鳞,慢慢也就没有人提了,任由这宅子荒废在这里。
而再往前几十年,这里是什么光景?
遥远的年岁里,同样正要到谷雨时节,宅子的主人出了门,正要乘车进宫去。
家中的小仆替他拿了一件披风,说什么也要让他带上。年轻人无奈,虽说他这一路几乎都是在乘车,身子也没有那么弱,稍微淋些雨更不算事,但小仆不听,他只好搭在臂上,这才走了。
宅子的主人名为李子慎,年岁极轻,与家中小仆和其他人一同住在这座街道尽头的宅子里。这里没有其他人,李子慎便是宅中说一不二的人。据说这是并非他本名,也可能是表字,也可能是别号,只是都这样叫着,他也只与别人自称子慎。
每月除去皇帝要上朝听政的半月,余下的时日里有五天他都要进宫教导小皇帝读书。
其实这是怎么也轮不到李子慎的,他没有功名,也从未任过官,要说读书,可能从翰林院里随便拎出一个编修来都比他要更熟读那些经典,李子慎学问很杂,但太后偏是钦点了他进宫,每月有五日教导小皇帝。
小皇帝本来是有老师的,内阁首辅姓徐,两榜进士出身,满腹经纶,才高八斗,只是为人稍微严厉,小皇帝似乎是不太喜欢听他讲学。
到了李子慎这里,他只好接下这本来轮不到他的重任,说是教导皇帝读书,但那些治国方略、天下大道哪里需要找李子慎来讲?也只能当太后是想给年岁还小的皇帝找个稍稍放松的伙伴,有张有弛,才不至于令李长瑛太过抗拒。
到了宫门口就要下车步行,早已有人等在这里了,见马车到了,便快步过来传话。
“陛下说今日雨大,大人不必下车了。”
来的人是皇帝跟前的十分得用的一位老太监,他没有打伞,其实此刻的雨势已经渐渐转停了,但皇帝仍然命他来这里等候李子慎。
李子慎并没有听从,还是下了车,将那件披风留在了马车上。他端正衣冠,跟随着宫人进了宫门。
皇帝上课是在文华殿,大殿里又分了好几间,李子慎才刚刚走进去,没来得及行礼问安,一道身影就扑了过来。
“夫子!我想你很久了!”
李子慎无奈,待到小孩放开怀抱,才又行礼,而后提醒小皇帝刚才失言了。
“朕知道了,朕知道了,与旁人也不是这样的。”
“与臣也不该如此的。”李子慎道。
“好吧。”小皇帝嘟嘟囔囔。
小皇帝李长瑛说来其实已经不算小了,今年已有十五岁。他十岁时便当了皇帝,只是那时候还是个贪玩的孩子,哪里懂得处理朝政,那时候每个月大半时间都要在文华殿听学,如今过了五年,每月有半月都要上朝,来这里上课的时间也变短了。
在旁人看来,皇帝这些年性子越发沉稳,比起刚刚登基时顽皮逆反要好了很多,但那时候李子慎还未进宫,无从对比,只说这两三年,便觉得小皇帝私下里还是之前那样。
“夫子鞋湿了,定是自己走来的。”小皇帝一边翻书,一边道。他表面上看起来很平静,许久不见,似乎脾气更好了。
李子慎知道这样并不是因为有所冒犯,只是对方常说的话,便道雨已经停了。
小皇帝继续说,雨停了,那还有风呢。
李子慎叹了口气,他有三个月未进宫了。去岁冬里,他的好友突发重疾,对方在京中并无其他亲友,众多郎中大夫都说药石无妄。李子慎看不过去,便用了极大气力去医治,最后总算救了回来,只是当时情况紧急,人命关天,又实在顾不上再来讲学,只好告假。
李长瑛本来是不愿的,李子慎前来告假的那一日,他说什么也不肯好好背书。他似乎是在赌气:朕知道不让你去,你是要生气的。
臣不会生气。李子慎边答,心想,不过是要两头跑,还有小仆平安帮忙,总不会实在无法兼顾,一时提出要告假的自己,反而是有些莽撞了。
你是不会生气!但是你会不开心,只要你不开心,朕就会生气!
听到他说不会生气,李长瑛反而更加闹起了脾气,他觉得是自己又不懂事了,徐首辅曾经说他不懂事,李子慎这时候难道也要来说吗?但告假这种事也不是没有过先例,徐首辅也曾经告假过。
李子慎平时教他的本来就不是什么非学不可的内容,要是徐首辅听闻此事,别说是告假一段时日,肯定恨不得李子慎辞官回乡,再也别进宫来文华殿了。
臣不会的。
李子慎还是那一幅平静无波的表情,他自认是自己不对,再说他又怎么可能对小皇帝生气?
李长瑛想,小夫子说是要同照顾亲友,对方病得太重,旁的大夫都说没救了,李子慎偏偏要救。连太医都看在朕的面子上去看过了,也说是没办法,小夫子非要救,左不过也没几日了,那就去吧,这样也显得自己很善解人心。
李长瑛的语气最终还是软了下来:朕知道的,朕让你去。只是……只是夫子什么时候回来?但朕是真心想让你去的……夫子一定要相信朕。
李长瑛向来是叫他夫子的,李子慎是小夫子,徐首辅是老夫子,小皇帝分得倒是很清,只有闹脾气或是在人前才会称一两声太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