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终不遐

分卷阅读12

    后来,他慢慢了解些男孩,对他印象逐渐好转,也有了点那种心思。

    李开对吕清光是这样说的:“那小子骨头硬,性子犟,说话又不中听。一看就明白以前过得日子不差,好环境出来的。我们这种呢,要么就是真坏,要么就是真穷,在外面呢,被条件好的欺负看不起,到里面呢,就想反过来欺负那些‘条件好的’,得到心理上的满足……他啊,特别招人,在号子里就他妈跟个香饽饽似的,都是男的,憋久了都肯定想,想着想着就想搞,那会儿我也年轻,不到十八岁,还没转监,有天晚上邪火上来了……就……”

    李开打了个酒嗝,吕清光听着酒醒了一半,冷着脸接话,“你搞他了?”

    李开迷瞪着眼睛,嘿嘿笑了两下,“哪敢真搞啊,而且我也不喜欢男的,觉得恶心,就在屁股上蹭了……”

    话还没说完,一记厉风划过李开耳侧,吕清光的拳头准确无误地落在了他脸上,瞬间,他的半边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

    李开捂着脸傻愣愣的,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结果两人打了个你死我活,差点没被大半夜儿拉去派出所。

    李开当时特别郁闷地想,我他妈是撞邪了?唠嗑都能唠出场架?

    吕清光从李开的话中百分百判定了这个男孩就是高岩。

    李开每多说一个字,他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疼得肝胆俱裂。这些话像一把把尖刀,残酷地剪割出过去的高岩,同时扎得他血肉模糊。

    吕清光想,光听着他都已经这么痛了,高岩那么骄傲的人,硬生生捱下来,他得有多痛多绝望啊。

    他抓着脑袋想了一整晚,作了一个决定。

    吕清光去找李开,和盘托出他的目的。

    李开听完呆怔了半晌,说:“哥们,你他妈也太痴情了吧……我、我……无话可说。”

    吕清光抓住他的胳膊,郑重其事:“他现在就在这个城市,你肯定能帮我找到他,然后帮助我接近他。”

    李开瞪圆了眼睛,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

    吕清光看不见,却敏感察觉到了他的不可置信,继续说:“我有钱,我可以给你钱……你应该也后悔吧,以前没真正帮助到他……”

    李开一听“后悔”两字就炸了毛,“我他妈从不干后悔的事!”

    可一说完,他也瞬间泄了底气。

    他真的从不……后悔吗?

    吕清光走后,李开也翻来覆去思索了好久。

    他和高岩都是可怜人,都走过错路,纵然已经洗心革面,但因为不可避免的社会歧视,也存在二次犯罪的可能。

    他会去当志愿者,第一是想赎罪,第二是希望施助于人,让弱势群体明白这个社会仍存善意。

    他的施让他得,让他能够重振旗鼓。

    高岩呢,如果他还一直在黑暗中,围囿在樊牢里呢,明明有想去拯救他的人,却总是阴差阳错……

    李开越想越累,最后睡着了,还做了个梦。他梦到高岩被摁在厕所粗糙恶臭的水泥地面上,犯人们用浸过水的棉被捂住他,对他拳打脚踢……

    李开猛地惊醒,摸了把湿热的眼角,陷入了沉思。

    第二天,他拨通了吕清光的电话,他说好,我答应你。

    格雷厄姆·格林在《恋情的终结》里写:我们失去了联系。我们在同一片沙漠里,在寻找的也许是同一眼泉水,但却相互看不见,总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吕清光在沙漠里找了很久,找到几乎失智。可他依旧坚信,他会和他相遇,然后沙漠也不再会是沙漠。

    高岩不仅仅是他第一次的心动,而是无论再回多少次头,他仍会心动不已。

    在七月的那个下午,太阳高悬,蝉鸣鼓噪,室内冷气机发出疲惫的工作音。吕清光坐在店里的沙发上精神奕奕。他举着手机,装作听书,他听见老板在和客人聊天。

    老板说,换7号吧。客人答应了。

    然后他站了起来,走向高岩。

    吕清光为了找到高岩付出过很多代价。

    当高岩走进店里的那刻起,他觉得这一切代价都值得,都不值一提。

    完结 下

    如何在一座孤岛停泊?

    如何让驻扎在孤岛上的人心甘情愿地走出来?

    亦或者说,如何进入一个人的灵魂,拥抱他孤单的心?

    高岩的屏障太坚固,吕清光琢磨了许久,都不得其拆除要领。

    他在高岩的底线边缘来回试探,每当他沾沾自喜以为高岩即将敞开心怀,愿意接纳他时,高岩却会倏地缩回到硬壳里。

    他不敢轻举妄动,却又被焦灼的欲念煎熬。

    他的爱情秘而不宣,他找到了他,却求而不得。

    那天,有位志愿者来店里找他,女孩倾慕他多时,他婉转地拒绝过,两人后来就成了好友。他们站在柜台边聊天,老板突然发出了声“咦”,嘟囔着高老板怎么走到门口又跑了啊。

    吕清光很惊讶,同时还有些失落。高岩是反感他了吗?后来仔细回味,蓦地开朗,不对,这个反应应该是无意识地回避——一定是高岩看见他和别人有说有笑,然后吃醋了。

    跟高岩深度接触后,吕清光越来越肯定自己的推测,他有思考过自己是否该先表白,可高岩又是何等的敏感,很有可能会被他吓得再也不敢见面,那他就算前功尽弃。

    关键是他逐渐发觉,越靠近高岩越不可抑制地产生了想要征服他的欲`望。

    他想收服高岩这只孤傲的猛禽,想得他每个夜晚小腹绷紧发胀,重要器官火热坚硬,焦灼无法纾解。

    ——他爱高岩,爱得可以为他奉献一切。

    ——可他又特别自私,他希望高岩也只能完完全全属于他。

    爱都是自私的。他对高岩的爱并不无私。

    他和高岩的关系亟待一种“刺激”才能突破冰点,他没找到他前,还能够无望的等。可在找到他后,耐心像张紧的弦,稍不注意就有绷断的可能。

    那时已经是秋天了,落叶拂过行人的肩头,麻雀在窗边啁啾,吕清光在定时广播中醒来。

    他走进卫生间洗漱,手机连着音箱功放,频道里在介绍敖鲁古雅部落的风俗。

    一段介绍敖乡剑客狩猎的片段将他吸引,他了解到了何为熬鹰。

    一个突如其来的想法在脑海里逐渐形成框架。

    吕清光含着牙膏沫,一步三跃地蹦到手机边给李开打电话。

    李开听完,简直石破天惊,觉得比他第一次听吕清光的寻爱故事还来得震惊。

    李开捏着手机,犹疑地问:“……你真不是个疯子吧?”

    吕清光低笑:“背水一战。”

    “我就怕你把好好的人整没了……作跑了……哎呀妈呀,你这信息量太大……让我缓缓……脑袋疼!”

    糖果与鞭子相成相辅,他撒了一路糖果,却忘记了鞭子的重要性。

    吕清光放下手机,走到窗边,晨光透过玻璃形成的光柱洒在他身上,光柱中漂浮着像蜉蝣生物一样的微尘,他带着笑意的脸沉浸在光柱中。

    后来,他终于用策略将高岩捕获,收获到了那句来之不易的“我喜欢你。”

    把高岩护住的那一瞬间,他蓦地明白,在想要让对方看见自己真心的瞬间,什么策略好像都顾不上,爱就是爱,爱上了就义无反顾。

    高岩走进病房的时候,护士刚刚替吕清光换完药。

    吕清光穿着病号服偎在床头,临床的家属跟高岩打招呼说小高今天来得挺早嘛。

    高岩点点头,从塑料袋里拿了几个苹果,塞在对方手中,礼貌地笑:“这家的苹果比医院旁边那家好,甜汁儿还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