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分手的第八个月,谢君圣的合伙人现在公司的掌权人李智亲自来找陶煦。他说谢君圣知道错了,他已经把程雨送走了,让陶煦早点回去。
陶煦最近同样瘦了不少,他几乎等同于净身出户,除了自己那点微薄的工资他什么都没带。虽然提前做好了准备,但一个人的独立生活仍然让他举步维艰。当初把所有财产毫无保留的给了谢君圣,后来的花销全是谢君圣放在他手里的卡,走的时候他把那些卡全都留下了。他那点微薄的工资要在这个城市租房,加上各种各样的花销,陶煦确实有些喘不过气。他一着急就容易睡不好,耷拉着眼皮听李智说完连个眼神都没给李智,客气的说我们已经分手了,以后就各自安好吧。
李智气得不轻,当初他就反对他们在一起,两个大男人搅和在一起能有什么好下场?看看谢君圣把自己搞成了什么鬼样子,当年那副君子如兰的气质早就被这个狐狸一样狡猾的学长磨光了。现在人到手了,离不开他了,他就翻脸不认账了。李智自认不是君子,他狠狠丢下句好自为之气冲冲的走了。
陶煦昏昏沉沉的回了办公室,还没到晚,他就被经理叫到办公室说他被辞退了。陶煦还想争辩几句,看经理一副铁了心的样子,他心中了然,没说话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回了自己暂住的小公寓。
那是一个挺偏僻的小公寓,因为年代久远临近拆迁了租金相对便宜。陶煦走到门口看到了房东已经等在门口了,听到絮絮叨叨说完陶煦明白了他的中心思想,让他搬走。陶煦点点头表示明天就搬,打开门进了房间,这是一个一室一厅的蜗居。他将纸箱往地上一扔,整个人直接躺在床上。灯光有些刺眼,他抬起手臂遮住了光亮,开始只是小小的抽泣,后来是嚎啕大哭,最后平静下来的时候陶煦直起身开始默默收拾行李。到底能带上额东西不多,无非就是身份证户口本护照,公司的遣散费跟房东退还的房租让他不至于身无分文睡大街。他收拾了一个小行李箱出来放在墙角,自己蜷缩在床上打开手机预定了离开的火车票。凭着谢君圣如今公司的规模,想让他在这个城市生活不下去实在太简单了。陶煦眨着狐狸眼有些难受,他想着就算不在一起了,能在一个城市偶尔遇到看一眼也还好的,没想到这点期望都没办法实现。陶煦长长叹了口气,李智说的没错,到底是他亏欠了谢君圣的,那么好的一个人,应该有一个漂亮的老婆,聪明的儿子,可爱的女儿,然后过上完美的一生。幸好还来得及,陶煦想着,幸好他还没霸占他的一生,他现在还来得及过上正常的日子。
陶煦第二天拉着行李去了火车站,把手机卡抽出来扔进了垃圾桶,陶煦低头认真玩起了手机上的贪吃蛇。脚边放着他的小行李箱跟一个小小的骨灰盒,里面装的是旺旺的骨灰。
刘涵出差回来离开火车站的时候看到了陶煦,她有些不确认,毕竟她跟陶煦只见过几次面。开车回去的路上想了想还是给老公打了个电话,说了下在火车站看到个跟陶煦长得很像的人,提着行李似乎要出远门。
丁政彼时正在给谢君圣输营养液,听着李智在一边信誓旦旦的说不出半个月陶煦铁定的回来的牛逼。刘涵的一个电话打的他一惊,一抬头,谢君圣已经扯掉了针管不管血液逆流出来的吓人场景,外套都顾不上穿拿着车钥匙就狂奔而去。
丁政大骂李智是个傻逼,赶紧追了上去,这时候让谢君圣开车不是开玩笑吗?
三个人赶到人来人往的火车站,在千千万万个旅客间寻找着陶煦的身影,从熙熙攘攘人头攒动的中午一直找到只剩寥寥数人的晚上,没有陶煦的身影。
体力严重透支的谢君圣跪倒在地,浑身抖得厉害,丁政饿了一天也累的够呛,他看谢君圣已经体力透支到肌肉发抖了正准备叫人送他去医院,却见李智冲他摆摆手。他仔细一看,原来是谢君圣哭的发抖,他就这么无声的哭着。谢君圣明白,他的小狐狸学长是真的走了。狐狸是多么聪明狡猾的生物,一旦意识到自己的领地被入侵了不再是自己的了,它就毫不犹豫的抛下了这里去寻找新的领地。回想着两年来的种种,谢君圣意识到那些所谓的成熟成长,不过是他的学长在努力适应离开他的日子。
谢君圣扪心自问,他不是已经决定了让他的学长一辈子就这么做个懒散的小狐狸就可以了吗?为什么还要强求那么多?他的朋友们有的怪陶煦太绝情,有的怪程雨不识趣,可谢君圣心里比谁都清楚,真正错的人是他。是他没有保护好自己的爱人,给予爱人绝对的主权。如果程雨的出现让陶煦有了危机感,那么始作俑者就是他本人,是他忽略了爱人的感受。自作自受,谢君圣哑着声音,学长不会回来了。
丁政见他这么难过,劝慰道不会的,陶煦只是太生气了,他这么爱你,肯定会回来的。
谢君圣摇摇头,眼泪大滴大滴的滴落在地上,你们不明白……学长不会回来了。
谢君圣耗费了大量的精力跟金钱去找陶煦,可中国这么大,陶煦那么聪明,既然决定离开,他就绝不会露出马脚。
本来所有人还想着陶煦气消了会回来的,毕竟陶煦那么爱谢君圣啊,千辛万苦追到手的爱人,他怎么会说放手就放手。
一年过去了,两年过去了,十年过去了,陶煦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没有任何讯息。有时候他的朋友甚至怀疑陶煦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否则一个人怎么会凭空消失了?他难道不用微信,支付宝?不用上火车高铁?难道他跑到哪个穷乡僻壤做农民去了?
只有谢君圣执迷不悟的还在找着陶煦,早些年他一直亲自去各个地方找,只要有陶煦这个名字出现过的地方他都会去。后来他精神恍惚出了一次车祸,人没事一双腿废了他才消停下来,不停的委托各种组织去找陶煦。
程雨快三十了,美的不可方物,可她已经十年没有见到她的恩人了。程雨不否认自己爱上了谢君圣,当初有些事确实有故意的成分在里面,她没想到会给她的恩人带来这么毁灭性的打击。在陶煦刚离开的一两年她曾幻想着可以取代陶煦,后来三年五年,她明白她永远取代不了陶煦在谢君圣眼中的地位。她曾爱上的是谢君圣君子作风,从一而终,却没想这最爱的一点成了最大的阻碍。后来她放弃了,今天她来告诉谢君圣她就要结婚了,跟一个她相爱的男人。
谢君圣坐在屋内没有出来,听到程雨的话,谢君圣温和的说,恭喜你了,小雨。
程雨泪流满面,这是这十年来谢君圣第一次跟她正常的对话。她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失去了陶煦的谢君圣精神日渐疯癫了,他总会突然沉湎在过去某段记忆里。尤其在他双腿残废之后,根本无法同正常人沟通了。程雨哭的不能自已,陶煦,求你了,回来吧。
在他们分手的第十三年,陶煦回来了,他曾经白皙的皮肤晒成了麦色,他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联系了丁政。丁政正教自己宝贝闺女写作业,听到门铃声打开了门,脑子还在转悠着各种化学式,乍看到陶煦的脸,他都懵了。陶煦?
陶煦眯着熟悉的狐狸眼笑了,这么多年没见,老朋友想我吗?
丁政忍了好久还是忍不住一拳捶在陶煦的胸口,你他妈有病吧玩失踪!又气又笑,狠狠抱紧了陶煦。
陶煦被捶的够呛,你小心把我捶骨折你要养我老!陶煦笑着说,谁玩失踪了。原来陶煦当初回了父亲的老家,他父亲在老家留了一座老宅,不值什么钱,但是个好去处。陶煦去了老家才发现他在老家也有户口,不过不叫陶煦,叫陶然。户口弄来弄去麻烦得很,他索性就用陶然了。
这乌龙……丁政叹了口气,行了,晚上给你接风洗尘。
送走了陶煦,丁政转头给李智打电话,说了陶煦回来的事。李智也是大吃一惊,当初他逼走了陶煦害的谢君圣精神崩溃十分愧疚,现在得到了消息抛下一屋子开会的股东直奔疗养院。
李智坐在谢君圣的病床前告诉谢君圣,君子,陶煦回来了。谢君圣早些年的外号就叫君子,如今记得这个外号的也没几个人了,谢君圣不让人这么叫他。
谢君圣慢慢反应过来,他抓着李智的手张了张嘴却挤不出话来,李智拍了拍他的后背帮他缓和呼吸,重复了一遍,君子,陶煦回来了,让他来见你好吗?
谢君圣开始点头,目光落到已经废掉的腿上又摇头,他一字一顿的说着,不要,他,过得,怎么样?
李智已经看过丁政发过来的照片,他把照片调出来让谢君圣看。照片上的陶煦捧着热茶笑眯眯的坐在沙发上,很有精神气。
谢君圣看到照片笑了,他过得很好,这就足够了。
李智问他,不见他吗?
谢君圣摇摇头,你们不要说。李智明白,谢君圣不让他们说他腿的事。
陶煦的接风宴上,本市的同学朋友几乎都来了,陶煦在席间左顾右盼。散席了他拉着丁政问,君子呢,就算分手了我也是他学长吧,十几年没见都不来太不给面子了。
丁政笑笑敷衍说,君子公司有点忙,你们分手之后他又回公司了,大公司嘛,你知道的,很忙的。
陶煦有些失望的点点头,行,那你帮我带句话,改天请他吃饭。
丁政笑的有些勉强,我一定带到。
陶煦回来就不打算走了,经过这长达十多年的流放,他感觉他已经彻底放下了谢君圣,放下了过去,所以他回来了。说是不在意,他还是想知道谢君圣的近况,希望他过得不错。陶煦回来有一年,他始终没能见上谢君圣一面。他一直透过丁政想见谢君圣一面,可丁政一直打着太极,不是出国了就是出差了。被逼的急了,丁政让谢君圣给陶煦打了个电话,电话里谢君圣的声音依然温和。他跟陶煦互相道了安好,谢君圣道歉说太忙了,一直没去看陶煦。陶煦说没关系,我们约个时间见一面吧。电话那头的谢君圣沉默了好久,最后才略带嘶哑的说抱歉学长,我现在不方便见学长。陶煦笑哈哈的问,是因为小雨不愿意吗?谢君圣没有否认,只是沉默着,陶煦干笑着有些笑不下去了,咳了声说那行吧,以后再说。
陶煦握着挂断的手机发了会呆,随即无奈的笑了笑点开手机玩起了贪吃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