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江齐慕面不改色地扯谎,“就是心疼我最近太忙了。”
他顺势搂住何幺,凑到他耳边问他:“你心疼我吗?”
何幺躲了躲,见他这个样子便安心了,只笑道:“不心疼。”
江齐慕佯装生气:“你说什么?不心疼?”他挠何幺的痒痒肉,何幺便痒得咯咯直笑:“心疼,啊,心疼,哈哈哈。”
月色隐匿到云层中,何幺躺在江齐慕的怀里说:“我有些喜欢你了。”
江齐慕闭着眼睛,不回话,呼吸变得均匀,大约是睡着了。
何幺又叫了他几声:“江少爷,江齐慕。”俱没人应答。
他便自言自语般开口:“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突然,觉得有些喜欢你了。”
他顿了下,有些犹豫地说道:“你呢?”
“你是什么心情呢?”
江齐慕皱了一下眉,伸手把何幺搂的紧些,何幺吓了一跳,不敢再说什么,赶紧闭上眼睛睡觉。
却不知道原本闭着眼的那人,在黑暗中露出一个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没修改的第四章放到了lofter,同一个id
☆、回忆(终)
起先觉得不对劲是他对房/事产生了抗拒。
无论江齐慕如何挑弄,他仍提不起兴趣,江齐慕看出他兴致缺缺,也没有勉强,善解人意地躺到一边,倒是何幺心里有些愧疚,主动道:“我用手帮你弄出来吧。”
之后便是厌食、嗜睡,几天下来何幺心里便产生了恐惧,他怕自己得了什么病,却又不敢让江齐慕知道,便偷偷摸摸请了大夫过来。
当大夫告诉他:“是喜脉。”的时候他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么是喜脉?”
大夫一脸见怪不怪:“你怀孕了。”
他愣住了,反复确认了好几遍意识到一切都是真的时候,慌乱反倒压过了喜悦。
他的腹中有一个小小的生命。是属于他和江齐慕的。
他给了大夫许多银子,封了他的口,一边忐忑不安,生怕江齐慕知道。
如果江齐慕知道了他会怎么想?
何幺不敢轻易去猜测江齐慕的心思。
晚上江齐慕明显感觉到何幺有些闷闷不乐,便问他怎么了,何幺有些犹豫地说:“我想出去”
江齐慕笑了:“那便出去,没人拦你。”
“嗯。”何幺缩进他的怀里,搂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的胸口,小声说,“我喜欢你。”
江齐慕笑了:“怎么突然同我说这个?”
何幺却抬头看他,神情认真:“你呢?”
江齐慕瞧他神情认真,也不糊弄他,照实说了:“喜欢。”
何幺便松了一口气。
第二日他出门,其实也没有什么目的,他只是在街上四处乱走,忽然走到南风馆,他便恍惚想起来已经好几个月没有看见君兰了。
他绕到后墙,正巧碰上后门打开,几个杂役扛着一个草席走出来,嘴里头议论着:“搁到乱葬岗埋了吧。”
“去什么乱葬岗,那里阴的很,还远,来回一趟城门都要关了,”另一个人说,“随便找个地方给烧了吧。”
“烧太费劲了。”有人说,“晚上摸黑扔到护城河去,绑些石头,也浮不上来。”
何幺愣愣地看着草席里头露出来的那双脚,脚上面套着的那双鞋他认得,但似乎又认不得了,他喃喃道:“前几个月还是好好的呢。”
他大着胆子拦下那些人,翻遍全身摸出所有碎银递过去:“各位大哥行行好,能让我瞧瞧里头的人么?”
那些人接过他的钱,把草席放在地上,等那草席被慢慢打开,何幺“呀”地一声喊出来。
他后退一步,浑身发颤,那几个人见怪不怪:“得了病死的,是有些吓人的。”说着便把席子卷起来,又看扛起来继续往前走。
何幺没勇气再拦他们,他甚至没有勇气再去看一眼。分明是炎夏,他的背后却直冒冷汗,肚子也隐隐作痛起来,他摁着肚子,浑身发颤。
他抬头,斑驳的后墙此刻如同天堑,他咬牙,爬了上去。
爬上去的时候他心里忽然生了恐慌,他往下看去,头一次觉得这墙可真高啊。
硬着头皮下去,只觉得腹中更是疼痛难耐。他只能伸手去按了按,在心里安抚里头的小东西。
他爬上二楼最右边的窗户边,沾了口水捅破窗户纸,凑过去看---
南风馆的妈妈招呼人收拾屋子,那帕子在空中舞着:“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通通都扔出去,换上新的来,那张桌子留下来,楠木金丝的,好好擦擦就成。”她走到桌前,拉开抽屉,翻出些银子,便收进荷包,又翻出些小东西,值钱的收了,不值钱的就丢回去。她的目光逡巡了一番桌面,靠窗边摆了一盆兰花,早就枯了。
“这盆兰花,也拿去扔了。”
何幺记得那是他攒了几个月的钱,跟小贩砍价砍了许久抱回来的,只因他问君兰:“你为什么叫君兰?”
君兰说:“君子如兰,空谷幽香。”
他听不懂,但他却记住了兰。
何幺咬住衣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觉得还不够,便死命咬着自己的手臂,倒也不觉得疼。
眼泪就这么掉了下来。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南风馆。
他穿过人群,用袖子擦着眼泪,他走到河边,忽然停下了脚步。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反正他如同被蛊惑了一般走到河边。
河水粼粼,在傍晚的余晖中缓缓流动。他伸手,触到冰凉的河水,在他的手指间流淌而过,可当他握紧手,却空无一物。
他在河边枯坐到天黑。
河对岸亮起点点灯火,河上一片漆黑。那边隐隐约约传来歌声,何幺听不大真切。
天地间的一切在他的眼中褪色,在他的耳边消声,他满脑子都是与君兰相处过的点点滴滴,平时不觉得,此刻回想起来却如此清晰,加深他的心痛。
他又哭了。他捂着嘴,破碎的呜咽从他的喉间发出,他咬住手背,没再发出声音,滚烫的眼泪落了满脸满手。
怎么突然就不在了呢?
怎么就不去看他了呢?
怎么这人,说没就没了呢?
他在心里唾弃自己,他怨恨自己,进了江家便忘了君兰,说什么不敢轻易出来,只要有心,怎么出不来!他就是不敢,他就是自私,害得君兰这样孤单地走了
他觉得心里疼的厉害,还冷,他揪住胸口的衣服,拼命咬着手背,尝到一丝血腥味。
他哭了好一会儿,哭到最后最后什么感觉也没有了,巨大的悲伤说散就散。他只盯着漆黑的河水,静静地发呆。
那些人说,今晚就把君兰投进这河里,绑上石头,就不会浮上来。
“君兰,”他颤抖着唇开口,声音却意外平静,只是有些小,像是在说悄悄话,“泡胀了,就不好看了。”
耳边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但他魔怔似的看着河水,口中喃喃自语,直到被人抱进怀里。
他有些迟钝地看过去,江齐慕的焦急的脸让他浑身一个机灵,忽然就清醒了过来。
“你怎么跑到这来了,身上怎么这么冷?阿幺,是出了什么事吗?”江齐慕胡乱地去解披风的带子,却因为着急,怎么都解不开。
何幺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样子,忽然就笑了,他说,几乎要哭出来:“江少爷,我们回去吧。”
“好冷啊。”
回去喝了热汤,洗了热澡,躺在暖被里,他才像是真正活了过来。
手上被擦了药,有点小刺痛,肚子回过味似的开始疼,他心里这才有些害怕,幸好他没有一时想不开,要不然就是一尸两命。
回来的时候江夫人那边派人问过了一回,江齐慕说了几句就让他们回去了。
何幺心想,江夫人怕是更不喜欢自己了。
他躺在床上,担心江齐慕问今天发生了什么,但直到吹熄了烛火,江齐慕也没有问。
何幺松了一气,心里却有些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