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奇地问道:“你身高多少?”
他想了一会儿,挂好最后一件衣服,道:“190,你现在有185吗?”
我心有不甘地愤恨道:“没,我183。”
袁渡伸出手勾住我的肩膀强行把我揽进他的怀里,他的呼吸扑在我的额间,我问他干什么,他捏着我的耳垂道:“没事,还能长高。”
我问他,怎么长?
袁渡轻声道:“打断腿。”
我当他是在放屁。
天台底下的学生们放学,熙熙攘攘地人群,耳畔吵闹不停的叫声,都和眼前的天空形成一幅耀眼的画,如果我的手中握着一支画笔,一定会迫不及待地将这幅美景给画下来。
面前夺目的橘红色的一片天逐渐被红色的烈焰所吞噬,剩下满地的黑色残渣碎屑,成为了没有用的垃圾。
而我就身处在这片垃圾之中,我也是垃圾中的一部分。
“我是垃圾。”
突如其来地巨大阻力将我从思绪中扯出,我看见了那个人的身影,原来是袁渡。
他怎么来了?
脸上是一记火辣辣地耳光,我反应迟钝了很久才知道自己被他打了,他满脸的惊慌与失措,我问道:“你打我一巴掌干嘛?”
他反倒是冲我凶了起来:“你没事跳什么楼!”
我诧异地看着自己的脚下,才发现原来已经有一只脚踏上了天台的栏杆,从他人视角上来看,我确实是像个要跳楼的。
我抱歉地说道:“刚刚在想事情,想的有点入迷了,没发现自己…”
袁渡轻声地道:“比起我,你更像是有病的那个。”
他说的那句话我没听清,我本来想问他怎么在这里,看了眼四周才发现我来了袁渡上课的地方。
好像是因为要吃饭,所以才来找袁渡的?
他盯着我看,我知道他刚才可能是被我吓到了,我又不太会安慰人,只能说对他说下不为例,绝不发生诸如此类的事情。
袁渡还问我是不是有梦游症之类的病,我懒得说下去,只能掏出自己的体检报告给他,他也没有问我为什么会随身携带这个。
我也不愿说这个。
晚上我们吃了韩餐,由于韩餐不符合我们口味,继而导致我们口咸严重,袁渡出了餐厅买了四瓶农夫山泉对嘴漱口,直到舌苔麻木。
他说:“韩国料理怎么没有韩剧拍的那么好吃?”
我道:“好咸!好甜!好甜!好甜!不辣!”
他给我看他刚拍下的炒年糕的照片,指着旁边的石锅拌饭道:“炒年糕还行,这个石锅拌饭一点味道都没有。”
我道:“甜甜甜,就是不怎么辣。”
他用肩膀撞了我一下,我说:“其实烤肉味道不错,但是咱们俩不够吃啊!”
袁渡切了一声,我道:“不然还是港记吧,我宁愿甜到要死也不要甜辣口!”
袁渡听到我的哭诉,笑的特别开心,我骂他傻逼,他也没有生气,只是冷不丁地反过来问我,为什么要说自己是垃圾。
气氛瞬间降到零点,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他也不强迫我。我们干坐着一会儿,袁渡就接到酒吧邀请。
我想着我可以走掉,他把手机放到我眼前,上面的来电显示是叶英。我想,可能他俩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发展为朋友关系,他俩之间的隔阂也应该不复存在。
我失去了开口的能力,被他架上了出租车,直奔安宁街1990号,转角的夜奔酒吧。
夜奔酒吧取名特别有意思,源自于一部电影的同名,老板我不认识,我也没怎么去过,叶英倒是最近去的勤,好像是因为阿霞的缘故。袁渡,据他自己所说,是因为叶英。
这可真是说不出来的奇怪。
我不是一个酒吧狂热爱好者,我也不喜欢酒吧里烟雾缠绕的氛围和吵闹刺耳的电子音乐,我不喜欢任何人群众多的地方,但这些都不足以能让我在一个强壮的成年男性手下逃脱的借口。
他几乎是把我扛进了夜奔酒吧,尽管我拉着门框不放手,他总是有办法教我懂得无力反击这个成语的真正含义。
从某种意义程度上,我佩服他,发自内心的不掺杂任何虚假意味。
叶英就坐在吧台的最左边,这家酒吧来的人不多,音乐都是舒缓的,她一眼就看见了我,向我招手。
那一刻我还是想跑,我觉得特别压抑,我已然收到了来自人群、袁渡和叶英的压迫,我变得很紧张。
叶英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和她并坐,袁渡离开了自己的座位,我不知道他去了哪儿,我以此为借口,去找袁渡并乘机离开,叶英识破我的伎俩。
我颓败地坐在那儿,整个人失去了精神。
叶英叫了一杯玛格丽特,我想我是不是该点一杯长岛冰茶,她没准许我这么做。
我的面前是一杯她点的ice water。
我是不是得感谢她没给我点一杯fruit drk?
叶英喝了一口,她摸着杯口,我心里想着有点脏,调酒师是一个英俊的小伙,我管他要了一张纸,我把纸塞进她手心里,我说:“你要是手痒就搓纸,你摸着杯口再喝酒我觉得有点…”
我话没说全,其实我也不敢,我不想去得罪她,也不想挨她的打。
叶英没说话,她将酒杯推至我的面前,吧台前的日光灯管把她的玛格丽特照得通透,颜色清亮又好看。
叶英道:“你又发病了?”
我知道一定是袁渡和她说的,我点了点头。
叶英道:“你有想过换份职业吗?或者考个证什么的?”
我拿走她酒杯上的那片柠檬,把剩余的汁水挤进我的冰水里,叶英并不认同我的做法,而是直接抢走我手中的柠檬片丢进了我冰水中。
看!这就是她的思维方式!
给你,她所认为一切正确的选项。
我心痛地看着浮在水面的柠檬片道:“我会辞职。”
叶英道:“然后窝在家里几个月不出门,出来之后再继续做无证医生?”
我纠正她,道:“我会考证的。”
叶英道:“我认识你这么久,你每一次都这么说,你是一个身体力行毫无任何残障行为的正常男性,我实在是搞不懂你为什么不能找个正儿八经的工作?”
我无力地趴在桌子上道:“你要懂得,有些人天生就不喜欢工作。”
叶英有些生气地呛了我一句:“这也不是你做假证医生的理由!”
我知道她是为了我好,我只能和她道歉,每一次的道歉都成为我身上的负罪。
只是,这一次我是认真的!
为了让她相信,我一口干掉了她的玛格丽特,喝完我就想吐。
我是真的想吐,还得忍着不吐。
我对叶英说:“你等下帮我跟袁渡解释一下,他好像认为我想自杀,我来的时候拿了体检报告给他看,他还是不相信我,我怕他会给我找心理医生。”
叶英有些吃惊地看着我,我忍着反胃去了厕所。
接着我打了一辆车,刚准备上车,就见叶英和袁渡站在我身后。
好吧,我只能无奈地承认,我又再一次的被他俩识破了伎俩。
他们总是有办法教我知道无力反击这个成语的真正含义。
今夜特别难以入睡,我只好吃颗安眠药,等到我意识昏沉,我看见了阿霞。
她仍是少女的形态,俏皮的、活泼的又带点男孩儿气质,对着我笑。
我同她谈了一会儿,我问她的现状如何。
她说,轻快。
我问她是什么样的轻快。
她说是发自全身的一种畅快,没有负担、没有烦忧、没有一切,是空无一物的轻快。
她说,她现在是一只鸟,有时候会是一朵云。她还说,她可以是世间的一切,唯独不会是活着的自己。
“那就是虚无缥缈的。”我说道。
她并不认同我的说法。她说,她仍是存在的,她存在记忆中,是每个人的。她的父亲徐港,她喜欢的人叶英,她的好朋友袁渡,还包括现在的我。
我一点儿也不想被算在里面,阿霞认为我这是不合群,总是偏离友好之外,这种表象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