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伪装者同人)【楼诚】怜光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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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饭的工夫外面飘起了雪粒子。夹风夹雨。明楼下午去财政局开会,明诚放了碗筷要给他拿厚大衣。明楼把他手一按,急什么,汤还没喝完。谢苇杭在一旁打趣:“明兄有阿诚这样的弟弟省心,我们家这位怕是连冬季厚衣服收在哪里都搞不太厘清。”

    明诚说:“老谢你这怎么比的,不伦不类。”

    金燕双附和:“就是,老谢你管牢自己嘴巴,吃饭也堵不住你的嘴。”

    谢苇杭争辩:“连理、棠棣本来就是差不多嘛,叶子你说对吧?”

    叶子被明梁喂了一勺鱼肉,嘴里鼓鼓囊囊,口齿含糊:“什么堂弟?庭锐弟弟要来吗?”

    大家都被逗笑了。明楼总结:“老谢,令爱真谢家之千里驹也,有乃父之风。”

    谢苇杭刮了刮女儿鼻子,用北方话说:“赶明儿咱们爷俩儿一道说相声去得了,还劳烦各位捧个场儿。”

    大家又笑。

    这是民国三十六年的冬天,内战打了两年。四万万人一只脚刚从泥里拔出来,另一只脚又踩下去。上海尚无战虞,明楼恢复党内身份,继续主持经济工作。明诚照旧给他当助手。

    此时距离大姐去世、明台北上已有六年,明梁到这家里也有两年。

    夜里明楼和明诚商量,是不是过几天带苗苗去拜祭他亲生父亲。

    明诚一面翻找睡衣一面说:“是应该去。快要过年了。”

    明诚虽然不太欣赏梁仲春为人,但感念他最后搏命相帮,答应了帮他照顾家小。抗战胜利之后他去寻访梁家遗孀,没料想梁夫人死在了轰炸里,单留下一个孤儿苗苗寄人篱下。梁家亲眷眼热这孩子名下财产争个不休,只给他一口饭吃不死不活养着。明诚上门找人,梁家不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这回倒是一致对外同仇敌忾。

    明诚见这孩子瘦骨嶙峋哪里还有半分当初机灵样子,心上软了三分。他动了些手段逼梁家把吞下的房契、地契和金元都吐出来。梁家小婶瘫倒地上哭天抢地,我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牛马衣食是养不起这个少爷的哦。明诚冷冷看她一眼,牵住孩子的手。

    “你们养不起,我养。”

    苗苗回到了阔别四年多的上海,有了个新名字:明梁。他不太明白为什么原来称作阿诚叔叔的人成了他的爸爸。明诚说这只是名义上的,有时候在外面喊一喊,家里是不用的。

    明梁并没有抗拒喊明诚爸爸。明诚抱住他的时候他感到自己被两片翅膀包住了。他埋在明诚怀里,明诚身上有淡淡松木香气,会把面条里的鸡蛋夹到自己碗里。而对自己的亲生父亲,明梁保有的印象如此模糊,只记得他每次吃饭前都会在餐巾上揩揩筷子,然后便是和妈妈无休止的争吵。

    来上海的第三天,他被明诚带到林森路上一间小阁楼。楼梯转两转,顶楼房间幽深,脚踩在地板上咚咚响。

    屋子靠墙摆了一张供桌,黑漆漆两尊牌位。一尊是从武汉带回来的梁夫人的牌位,另一尊牌位镌的名字是梁思彦。明诚特地翻出了梁仲春在族谱中记的名字,虽则他死在日本人手里化烟化灰遗骨难寻,能以一个干干净净的名字被纪念也算是个安慰。

    明梁听明诚的话,纳头跪拜。明诚在牌位前供了龙华寺求来的往生忏,低声说:“我说到做到。你做做好事,保佑保佑自己的儿子吧。”

    明楼大致翻了一遍今年的财政备忘,没看两行又开始头疼。明诚在他书房里常备阿司匹林,此刻寻了来。

    明诚问:“又不好?”

    明楼把文件往桌上一揿,咬牙说:“一塌糊涂,祸国殃民。”

    明诚拿了文件看,备忘里尽是些通货膨胀、工业瘫痪、缺米缺粮的报告,一片愁云惨雾,报表里收入倒是可笑地增长起来。俞鸿钧一走,担子全落到明楼肩上,难为他夜夜思虑,许久不曾好眠。

    明诚把报告收起来,坐到明楼身边,从西装暗袋里取出一张纸笺,压低声音说:“明台来消息了。”

    “这小子到哪里了?”明楼记挂半年未有音讯的弟弟,从沙发上撑起身子接过电文。

    电文寥寥:“辗转天津,已至保定,旋赴鲁地。平安勿念。”

    明楼翻来覆去看这十二字,良久叹了口气,笑骂:“这小没良心还知道报个平安。”

    五月里冀地联络站遭毁,两人接到明台抵冀的消息后便和北边断了联系。随后河北的仗就打了起来。明诚知道明楼虽不大提起此事,心头总是忐忑,私下里不知用了多少方法,托了多少关系试图找到明台踪迹,就差亲身北上而已。可北地战火如荼,要找到着意隐藏的特工谈何容易,这一耽搁便是半年无音信。

    “河北刚好,又去山东……小家伙倒比咱们想的活跃。”明诚照例把电文销毁。11月石门解放,红色浪潮自北而南势不可挡。他们三人犹如沉眠的种子,静待惊蛰到来破土而出。

    “山东可是块硬骨头。”明楼蹙眉沉吟一阵,忽然想到什么,上上下下打量明诚。“这电文你早上就收到了吧?白天咱们都在一处,你为什么不早拿出来?”

    明诚不想他有此一问,一时无语。电文确实早上收到,只不过上午秘书处往家里送了财政报告,明诚料到明楼定然不豫,这电文就被他压下来当甜枣使。只不过小伎俩被明楼识破,明诚怕他拿自己逗趣,赶紧拿找个挡箭牌遁走:“苗苗也不知道睡了没,我去看一眼。”

    明楼喊住他:“晚上睡这里吗?”

    “大哥你自己先睡。我就来。”明诚含糊其辞,飞也似关上了房门。

    其实四年前阿香出嫁之后,家里只有个老妈妈白天来做饭搞卫生,晚上不留宿。说起来就剩下明楼明诚两人,自然住到了一处。明梁一来,两人便再度分开。

    明梁还没睡着,他裹住被子躺在床上。夜澜如海,老虎窗漏进微光,贴着桌脚爬进他心里。门外轻敲三声,阿诚爸爸问他:“苗苗,睡着了吗?”

    明梁赶紧钻进被窠,竖耳细听。先是吱呀开门声,再是哒哒脚步声。步点越来越近,最后停在床头。明梁感到床侧陷下去,背脊被柔和轻拍。他把被子拉下去,看见明诚坐在床上笑笑看他。

    “你这小猢狲还不睡觉。”明诚拧亮床头灯。

    明梁定漾漾看他:“我知道爸爸要来同我讲话,我等着的。”

    明诚心知这孩子心思重、主意大,以前还担心他是不是有思想负担,后来见怪不怪了,倒是两厢便宜。便说了隔几天要带他再去一次林森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