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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靠近你》作者:亥初三刻
文案:
那些兜兜转转的曲折与感伤,都是翅膀,都为了飞来你肩上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边缘恋歌 业界精英
搜索关键字:主角:马萨,艾诺 ┃ 配角:苏西 ┃ 其它:
第1章 马萨
六月底的地中海,日色如金,披扬流洒。可逆光看去,海水又安静得像一块湛蓝棉布,无边无际,将夏季的直射阳光全部吸收,不反射一点光泽。
马萨拖着行李箱,从那不勒斯搭轮渡,到卡布里的码头上岸,环顾四周。此时是下午三四点,岛上游客仍然很多,人声的喧嚣不免增添了几分暑意烦躁。马萨皱了皱眉头,找了辆出租直奔海湾酒店。海湾酒店是一家主要接待西方游客的精品酒店,私密性好,有私人沙滩、一个很大的花园,以及露台上的无边泳池,可以观赏无敌海景和落日星空。
马萨来到前台,吹着冷气,大大松了一口气,在那不勒斯码头时时提防扒手,神经紧绷,差点毁了他的游兴。酒店接待他的前台姑娘看起来只有二十来岁,青春洋溢的脸庞,毫无心机,她接过马萨递过来的护照和信用卡,查看入住系统,好一会儿抬起头来,笑意盈盈,说着带有浓重意大利口音的英语:“马萨先生,欢迎您入住。按照要求,您预订的房间已经被升级为豪华海景套房。这里是您的房间钥匙、wifi密码和早餐信息。”
“等一下,什么要求?我并没有要求升级房间,是不是搞错了?”
“不会错的,我们在三天前收到邮件,提供了您的姓名、生日以及预订号,确认升级。我刚才又核对了您的证件,一切信息都符合。”
“什么?什么邮件?我不明白。”马萨满脸疑惑,“是有人恶作剧吗?我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请帮我换回我最开始订的房间。套房不在我的计划内,也超出了我的预算。”
“哦,您不用担心房费,您的朋友已经全部支付了,一共七夜,而且预付的押金完全可以抵偿您在入住期间的餐饮、spa或者其他消费。”
“这里一定有什么误会。”马萨除了不解,还警觉起来,脑中迅速过了一遍,他来卡布里岛度假,只有父母和需要交待工作的同事知道,而酒店预订号和生日这样的私密信息,又是如何泄露出去的?他不相信帮他订房的行政助理会出这样的纰漏,或是不经批准给他这样的“惊喜”。
“请问是谁给你们发的邮件?信用卡是谁的名字?”
前台小姐脸上的笑容一点也没有减少,“邮箱是一串数字,落款是您最好的朋友,关于信用卡的名字,抱歉我不能透露,先生。但我可以向您保证,您离开时一定不用另行支付任何费用。”
“不,不,我还是不能接受这样莫名其妙的安排。无论如何,我只想住我原来预订的房间。”
“先生,我恐怕您之前预订的房型已经没有空房了。事实上接下来七天只有一两天有为数不多的日期还有未预订的空房。”
此时已进入旅行旺季,孩子放假的家庭,新婚的夫妻,结伴的好友,还有各国旅行团都涌向这个度假胜地,如不是提前预约,哪里找得到合意又有空闲的酒店。
马萨有了些怒意,“你们怎么能不经我本人同意就擅自给我换房间?”
“非常抱歉先生,我们的确曾通过邮箱及短信通知您,并想寻求您的确认,但是没有收到任何回复。而邮件中说您一定会乐于接受来自一位老朋友的好意和款待。我很遗憾您对此并不满意。”
马萨叹了一口气,前几天好容易公司的项目有了转机,原本应当加紧跟进,但他已经连续绷着弦几个月了,心里又沉沉压着另一件事,窒息一样,不得不出来休假缓缓,这沿途舟车劳顿,根本没有查看个人手机上的邮件或短信。
其实一个大男人,孑然一身,有什么可怕的? 他实在是累得不想换地方住了,如此转念一想,觉得说不定是老天爷可怜他前些日子所受的挫败,砸了个馅饼到他头上。
“这事很古怪。不过现在既然是这样,我似乎没什么理由再坚持。”马萨说着拿过了柜台上的证件钥匙等物,决定顺应事情的发展。
“好的先生,海景套间在三楼,电梯在后方长廊尽头左转。如果您需要,我的同事可以为您把行李送去房间。您有事随时可以打电话到前台。除了热门餐厅,我们也提供去蓝洞的私人快艇预订服务。”
“现在不用,也许改天。非常感谢。”
“没有问题。希望您在我们酒店居住愉快。”
马萨拖着行李箱来到了房间。
客厅很宽敞,白色和米色为主色调,墙上挂着卡布里岛的风景画,顶上悬着水晶灯,角落里竟还有一台跑步机。沙发和茶几边有一把烟灰和淡蓝花纹的扶手椅,面向几扇大大的落地窗,窗前挂着同样颜色的窗帘和透白纱帘。推窗走出去是木制露台,一边有私人泳池,另一边放着白色躺椅和几盆亚热带绿植。放眼望去,海天一线。
卧室不大,风格简约,洗手间铺着浅蓝色瓷砖,有淡淡的熏香。马萨满意地吹了一声口哨。
整理行李,冲了个澡后,马萨小睡了一会儿,醒来接了一个工作电话,心情明朗轻松起来,于是起身换了套舒适的短袖运动装,肩上披了件白色亚麻外套,出门散步吃晚饭。
他宽额头窄下颌,单眼皮长眼尾,五官立体却不失柔和,一头浓密的黑色自然卷发,俊逸迷人,常年运动,注意保养,所以身姿匀称挺拔,步步生风。路过前台时向那位姑娘笑着举手示意,年轻女孩的眼光竟有些离不开他的背影。
小镇上多是米黄白色的建筑,高低错落,青灰石板路,温润的海风吹散了一点燥热。马萨漫步到了海滩,找了间人少的海景餐厅,挑了个近海平台的角落,解下了外套,靠在椅背上,先点了杯开胃酒。
此时已近黄昏,太阳收敛了灼目的光芒,环绕着橙色的火烧云,洒下一片温暖的光晕,笼罩着远处的海面,海天尽头依稀可以看到维苏威火山的轮廓。白色屋檐垂下一蓬蓬热烈的玫红色三角梅和橘色凌霄花,过道的花盆里缀满了大颗大颗的柠檬和橘子,更不消说沿廊花坛满种着姹紫嫣红的绣球,像打翻了水彩颜料的画布。
马萨记得上一次来卡布里,还是少年时同父母坐邮轮,浮光掠影的半日,不及眼下悠闲。
用如今时髦的话说,他是个投胎小能手。父亲是金融证券界翘楚,母亲是古董珠宝商的独生女。马萨在父母相遇相爱的英国读完商科硕士,进入一家跨国企业工作了几年,就独自出来创业,他选修过珠宝鉴定,认识几个设计师,成立了一家sg珠宝设计公司。因为自小耳濡目染,加之父母面上的人脉根基,经营了几年倒也风生水起。
但是从去年开始,公司的几单生意都陆续出了问题,不是遭遇恶意竞争,就是投资方临时变卦,尤其是这个夏季正要推出的自主品牌新项目——韶华盛极珠宝系列,团队准备了很久,倾尽全力,蓄势待发,却横生枝节。公司资金链突然遭遇缺口。他不想让父母帮忙,四处奔走寻找转机,头痛不已。
原本有一个国际知名的珠宝品牌提出要收购他的公司,马萨虽然不舍,但也动了心。不想前几天柳暗花明,a投资公司忽然提出愿意注资。就在刚才,助理给他打来电话,说项目估值、股权分配等洽谈进展顺利,和a的合作意向书已经谈妥拟定。
a是近年风投市场的一匹黑马,眼光精准,势头迅猛,短短的时间内实现了令人瞩目的业绩。a的老板颇有些神秘,从来不参加业内应酬会议。马萨之前曾私下试图接触,却总是被婉拒。现在突然成为合作伙伴,虽有些意外,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事情总算平顺,马萨喝完了酒,拿过菜单,一眼看到了墨鱼汁面。他学生时代来意大利旅行就喜欢吃这个,工作以后社交应酬都是去高档餐厅,少见这道菜,而且墨鱼汁沾在嘴唇牙齿上也影响形象。现在终于可以不用顾忌。为了庆祝胜利,他还加了一条烤海鱼和一杯香槟。
意大利南部的海鲜做得都很清爽,简单调味,用柠檬叶包裹着蒸烤,鲜嫩得渗出汤汁。墨鱼面漆黑油亮,完全去除了海腥,只在顶上点缀了寻常的番茄和芝麻叶,咸鲜得恰到好处。
他一个人悠闲地吃着这些寻常的晚餐,却觉得实在鲜美,嘴角不禁轻轻扬起。小半条鱼下肚后,他低头擦了擦嘴角,抿了一大口酒,瞥见对面桌的女孩也端着酒杯在对他笑。女孩很美,南欧标志性的小麦色皮肤,长长的大波浪,吊带衫热裤衬着凹凸有致的玲珑身材,浓妆虽被太阳晒得有些不匀,气质依然撩人,一个人一杯红酒,就着一盆烤蘑菇。
他礼节性地抬了抬酒杯,回以帅气的微笑,无意上前搭讪,只喊来了招待,又点了盆蒜香煎蘑菇片。谁想原料用的是罐装蘑菇,味道乏善可陈。他皱了皱眉头推到一边,继续吃完了烤鱼和意面。
饭后他拎着外套慢慢走回酒店,晚霞将尽,海风宜人。回到房间冲过凉后,不知是酒劲还是时差的缘故,他很快沉沉睡去。恍惚间,梦见一个女人,浑身是血,散着大波浪的卷发,紧追着他不放,他跑到筋疲力尽,眼看就要被逼到天台边缘,猛然惊醒。
又是这个梦!究竟有什么过不去的?他有点生自己的气,揉了揉眼睛,看向窗外,似乎还是凌晨,天已蒙蒙亮起。
第2章 苏西
苏西迷迷糊糊翻了个身,醒转过来,头痛欲裂。昨晚又喝多了。
坐起身披了件丝绸罩衣,她点了根烟,打开电视,国内新闻、国际新闻、财经新闻……她竟也懒得换台,木然地看着电视画面一帧一帧地跳。
到播放最新投资资讯的时候,苏西突然觉得胃里翻腾起来,一阵作呕,起身跑去了浴室,把昨晚吃的饭、喝的酒,吐了个精光。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干枯的卷发蓬草一般搭在头上,浓厚的眼线混着眼泪落到眼袋里,腮红口红糊得满脸都是。她又一阵反胃,胃里吐空了,还止不住地干呕。
自己的人生,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
在房市的黄金年代,父母白手起家创下家业,虽无暇照顾女儿,但一手带大她的外婆对她是百般疼爱,她从小无忧无虑,开朗纯真。
大学毕业后,才华平平的她在自家开的公司里做一份清闲优差,父母希望她早点成家,相夫教子。舅舅还给她介绍了一个富二代,相了几面后,不咸不淡地交往着,直到遇见艾诺。
外婆去世后她独自一人去找香港的老同学玩,顺道散心,因为是短途只买了经济舱机票。她个子娇小,有点困难地踮起脚举着随身行李箱,突然后面伸出一双手,稳稳托过箱子放进了行李架。苏西回头,只见一个一米八左右的大男生,白衬衫牛仔裤,眉目英挺,戴着一副眼镜,她心说哗,这么斯文好看的男生。道谢时不觉就红了脸。
上天仿佛听见了她的心声,这个叫艾诺的年轻人,正好就坐在她邻座。他是学计算机的,在一家设计公司工作,这次去香港休假一周。一路上两个人聊旅行,聊电影,聊音乐,非常投机。后来甚至发现,苏西外婆生前将空闲的一套小公寓用来出租,而艾诺曾经是那里的房客。
飞机到了香港,他自然地替她取下行李架上的箱子,彬彬有礼地道别。苏西化妆品多,除了随身行李还有一个托运的大箱子,她站在行李传送带前等着,想起刚才一时迟疑没有留下联系方式,心中稍许遗憾。正晃神,身后有人拍了拍她的肩,回头一看,艾诺正冲她笑,他说:“前面出关的自动扶梯坏了,我想你还有托运行李,可能需要帮忙。”
后来谈恋爱,艾诺问苏西是什么时候爱上他的,苏西笑着不肯说。她想,也许是在看着他提着自己的粉色大箱子,一级一级走上长长楼梯的那一刻吧。
分别的时候艾诺拉过她的手,从兜里掏出一支笔,在她手上写下了电话号码,说如果遇到什么事情需要帮助,可以随时找他。
她香港的同学工作忙,没空一直陪她,她就约了艾诺出来。他第一次来香港,处处好奇,似乎除了观光还有一种更深沉的,近乎朝圣的热情,苏西本来看腻了的热门景点,为了陪他又去了一遍,却是兴致盎然。而艾诺陪她逛街血拼,也总是耐心温和。甚至两个人吃饭时的口味,也是非常合拍。
假期结束回去以后,两人互相发为对方拍的照片,顺便聊起来,艾诺说他想辞职去大一些的公司谋求发展,苏西就向爸爸推荐艾诺到自家公司上班。
富家千金爱上平民小子的故事,是逃不出的轮回,躲不过的劫数。他有非凡的主见,坚定的信念,目光深远,严于律己,待她又那样热情,那样真诚,和那些油滑势利,或是花天酒地的富家子弟多么不同。
父母欣然接受了这桩婚事,也是看中他本身的勤恳努力,对他大力提携。不出两年,他已牢牢把控住了公司的主营业务,并且在投资领域拓展出了属于自己的一方天地。
他说,未来要自己打拼来的才牢靠,岳父母的事业版图将来都会交到她弟弟手上,而他,要为他的公主建立专属的城堡。她信任他,安心由他遮风挡雨。弟弟上大学那年,父母更是放心把国内的事务大部分交给他,带着弟弟移民国外,陪读去了。
也是这两年,她感觉到了他渐渐的疏离和漫不经心,甚至是不加掩饰的冷淡。母亲说醉心事业的男人才牢靠,他又从没有任何拈花惹草的花边新闻,为人谨慎沉稳,事业蒸蒸日上。朋友也都劝她安心做一个贤妻,毕竟青春易逝,良缘难求。
她知道,自己不是撒娇闹脾气,他是枕边人,也是心上人,她不过求一个对等的情感回应,可自己在他心里,恐怕早已不知排到第几顺位了。她只能继续顶着豪门阔太太的皮囊,过着金灿灿、冷冰冰、有气无力的生活。
那天,是他们结婚两周年的纪念日,苏西做好了晚餐,斟了红酒,点上蜡烛,还提前为他买了条领带作为礼物,满心欢喜迎他回家。他却两手空空,一脸倦容,匆匆扒了几口就要往书房去。
她急了,想拉他的手,他皱皱眉,躲闪了一下,她只拽住了他的胳膊,近乎哀求:“你吃完再去工作吧,我们有多久没好好说过话了。”
“有什么好说的,不是每天都一样么,你别这样,我很累了。”说罢一甩手。
她在他身边一个踉跄,站立不稳摔倒在地,他却连扶都没扶一下,只冷冷站着问道:“没事吧?”
她的情绪瞬间陷入崩溃:“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我,我是你的妻子,你待我还不如一个外人。”她瘫软地坐在地上放声大哭。
“不过是摔在家里的地上,你看你像什么样子,泼妇一般。”佣人急忙过来扶她,他却扭头进房了。
这一闹,她再也忍受不住,哭着跑了出去,在一个朋友家里住了一晚,本想跟父母哭诉,少小疏离却也不知从何说起。第二天,朋友给她丈夫打了电话,艾诺派了司机来接她,她无处可去,只能回了家。
这次吵闹之后,丈夫对她表面客气了些,实则愈加冷漠。她晓得他依然是不情愿的,面面俱到的皮囊之下还是那个凉薄的灵魂,每天留她在华丽的坟墓中面对彻骨的孤独,消磨无尽的日夜。
她认清了他,原来也不过同那些势利小人一样,要踩着她实现自己的事业。差别仅仅在于他确有手段,没人挑得出他的错处,甚至用卓绝的才华使父母的家业焕发出新的生机。于是他成了家族里不可缺少的人,她反而只能做个弃妇一般的大小姐。
苏西开始频繁外出,疯了一样地购物。还和身边的几个年轻朋友学着抽烟喝酒,夜夜笙歌。他依然不闻不问,只派了个司机寸步不离地跟着她,不许她醉酒生事,或是有什么意外。
这夜,是她的生日,她又喝得酩酊大醉,一个人踉踉跄跄地从酒吧出来,司机去给她买烟还没回来。她径直冲进雨幕里,癫狂地扭动腰肢,跳着她根本不擅长的热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