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问了，这问题很严重，那应该是我的程序出了问题。
所以，当陆见瞪大了眼睛打量着我的时候。
我有些慌张地关掉了床头那盏灯，像往常一样拥抱着他。
很糟糕的是，那一晚，我觉得陆见的心脏要挣脱那些零件的束缚了。
☆、第十篇日记
陈睿近来身体好了许多，腿也恢复地不错。
快入夏了，他慢慢地肯同我一起在花园里忙活。
我很开心见到他脱去那件浅驼色的针织外套，和我一起在泥土里劳作。他没有嫌弃这些黑色的土，金色的阳光，也没有嫌弃我那长得不怎么好看的“杨贵妃”，对此我感到很开心。
我们已经相处两个多月了，我似乎明白陈睿想要什么。虽然我无法确切地琢磨他的想法，但隐隐中，我明白他需要什么。他需要作为人的关怀，需要陆见曾经带给他的温暖。
幸运的是，知道他需要什么，我的系统就能针对他的情况给出最完美的情人模式。虽然我是个不近人情的机器人，但我能够给予他他想要的“人情”。
今天，那位男士来到了陈睿的别墅里。对于他的出现，我感到惊讶。
我原以为他和他妻子的婚姻关系，应当是人类社会长期而稳定的一份契约，需要大把的精力和时间来维护运营。
陈睿看起来很开心，他从花园里抬起头看到那名男士的时候，带着笑容。
和陆见记忆中的那名年轻漂亮的男子一样，轻松明媚。
我也很开心我的雇主能够有一天愉悦的心情，同时我又很担心。那名男士的左手依旧带着婚戒，而他的到来以及他充满期待的神情，显然没能遵守他的契约。
作为一名ai，契约很重要。
所有的一切都建立在芯片里那薄薄的三条守则上。
我想我有义务提醒陈睿注意这位男士身上的契约，尽管看起来这个契约很快就不会束缚他了。可同时，我又希望那一丝笑容能够停留地久一些。
起码，我不能重蹈陆见的覆辙。
陆见作为别墅曾经的主人，陈睿的伴侣，以及一个正常的人类。他有权利生气，也有能力生气。
而我，只能基于他的记忆，像个可笑的小偷，窃取他生为人时的那点情感。
我没有提醒他，我的系统告诉我，这个时候去打扰我雇主的好心情并不值得。
那名男士从我身边经过时，我从他身上闻到了熟悉的味道，eau de toilete。有很长一段时间，晚归的陈睿身上都带着这种香水味道。在陆见的记忆里，这股鼠尾草和天竺葵混合着醛类的味道尤为深刻。
陈睿曾经在陆见生日时，送过他这款香水。
简约又干净有力的味道，抛开陈睿的私心，其实很适合陆见。
可陆见一次都没有用过。
我的芯片或许出了点问题，恍惚间，那阵熟悉的香水味似乎还出现在另一个记忆片段里。
然而我触及不到那个点。每当我想触碰时，这份记忆就戛然而止，似乎到了临界，再也无法前行一步。
我不喜欢这个味道，尽管他的成分看起来让人感觉良好。这就像我不喜欢那名男士，尽管他看起来优雅又礼貌。
陆见和他挽着手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愣了一下，随即他抽出了他的手，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那边看着我。
我也很尴尬，我不知道我是应该留在花园装作一切都没发生，还是应该跟着他们一起进入别墅，顺便再倒杯咖啡或者苏打水之类的东西。
相信我，这是我出厂以来最想死机的一天。
我尽量让我的表情看起来没那么紧张：“需要我在外面等吗？”
我不可能像陆见那样一踩油门就离开这儿，我无处可去。
我甚至希望陈睿能够直接关闭我的系统。
陈睿咬着嘴唇没有说话。那名男士却细细打量着我，似乎在分析我这句话是否含有讽刺意味。天地良心，我丝毫没有这样的想法。我只是，单纯地觉得尴尬。
连空气都要胶着成丝地尴尬。
我希望他能留我在花园里，和我的后宫佳人们共度下午。然而，陈睿抿了抿他诱人的嘴唇：“进来吧。”
我很想去到书房躲一躲，虽然书房就在陈睿的卧室旁。
可是陈睿还是将我留在客厅里了。
很快，他和那名男士因为婚姻契约的问题争执起来。那名男士甚至没有等到水杯里的水凉下来，就摔门而出。
我目睹了这一切，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陈睿一言不发地坐在那边，他的颈项带着优雅的弧度微微弯曲着。下午温和的暖阳打在他的侧脸上，精致地像是一幅油画。
我叹了口气，走上前。轻轻地吻了吻他的头发，用陆见往常那样温和地语气安抚道：“别怕，还有我呢。”
他那双漂亮的黑色眼睛带着点奇异的金色，就那样静静地注视着我。
很快，他烦躁的表情柔和下来，将头埋在了我的腰上。
他细软的黑发干净而又整洁，可以看到他露出的那一截洁白的颈项，脆弱美好。
可是，没有人知道，我有多想逃离这一切。
☆、第十一篇日记
“我只是想要有个人爱我，陆见也好，顾清也好。”
陈睿把头埋在我胸口的时候就这么喃喃地说道。
“很多人都爱你。”我安慰着，给他拿了条毯子，打趣道：“还有愿意为你生孩子的女粉丝。”
我帮他掖了掖毯子，不想再说些“我也会爱着你”之类的说辞。我想我已经厌倦这样的逢场作戏，我甚至开始怨恨陆见。
他永远都是这么温和体贴，而我，只是个盛着他记忆的壳子。
作出和他一样的姿态。
“你不懂。”陈睿低声道，翻了个身，面对着我：“陆见”
他伸出手来，就在碰上我脸颊的那瞬间，缩了回去。
距离那次对话已经一个星期。
期间，那名男士来过一次，被陈睿拒之门外。
我开始有些担心，如果那位男士入主别墅，我想我会被送回工厂。
加上陈睿那天晚上的态度，让我觉得他在尽力将我和陆见剥离开来。
他很快就不再需要陆见已经燃尽的生命所带来的余温，他会有新的人生。
而我，随着陆见记忆芯片被取出销毁，也将不复存在。
我花很多的时间在花园里，想要看到那株木绣球开花。
可惜的是，看起来，今年我看不到了。
很多事，我都无能为力。
时间，生命，和那三条契约。
陈睿近来睡眠不太好，时常失眠。在半夜起身到阳台抽烟。
我尝试着每天晚上给他煮点小米粥来安神。
尽管陈睿曾明确地对陆见说过，他晚上八点以后不吃东西。
可我还是煮了。
谁知道他从前在外面灯红酒绿一宿，是不是也恪守这个准则。
人类的契约和承诺不怎么牢靠，或者说，本身就是因为脆弱不堪才要订立这些框框条条。
陈睿还是喝了，我每次都掐着点在晚上八点的时候将粥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