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致之大了个大大的喷嚏,站在树荫下,没有风的痕迹。
或许有人在念叨他,只是他浑然不知。
月亮高挂,星光倾泻,时间也差不多了,可以回去了这是什么?
望着眼前模糊而细致的身影,林致之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
“是我。”一声凄怨的女生从从暗处传来,活像个女鬼飘摇在风中。
如果一句“是我”能够解决所有的身份识别问题,那人为什么还要有名字?
女子又开口了,道:“是我啊致之,我是楚云。”
原来你就是楚云!林致之问道,“我见过你?”
“致之忘了,我们小时候还一起”
别了。林致之想,他现在就是小时候,还能有多小。
林致之想绕过楚云就走,没想她倒是自己跟了上来,寸步不落。
林致之皱起了眉头,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女子期期艾艾的道:“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林致之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既然这样,好吧。”女子站在夜色中,纤柔的身段竟然显露出了一股坚韧地毅力与决绝,然后转头就走掉了,不再带有一丝留念。
林致之有点莫名其妙,仿佛所有的与自己无关的事情都蜂拥而至,带着不明的意味,就像等待人上钩的饵,在摇摆不定中挑战着猎物的耐性。
回到房间,看到所有摆设如故的现实,一种基本的安心感又涌了回来——是的,就这样,一切都会好的,只要上眼睛。
直到真正的夜晚来临,梦境少见地光临他的思绪,为他向前铺设出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所有的事物都泛着斑驳回忆的光。
现代化的街道,鸣响的汽车,穿梭的人群,自己被牵起的右手,以及传来的源源不断的温暖的温度。
然后,一阵刺痛从胸口传来,金黄色的街道与楼房都刹时往后退去,消失不见黑暗中,胸口的疼痛如同月光一样清晰的放大,直至意识涣散,直至光点消失
☆、死亡
有人说在死亡的时候,你便能够一瞬阅尽毕生的风雨动荡与与之延伸开的细微末节,就连纸张上随清晰字迹晕开的模糊不清也能明了无比。在那时,短短的一刻能够像拔丝香蕉一样被越过餐桌拉得老长,甚至跨越所有不可能改变的时间鸿沟。
就在天空中绽放的异彩,绚烂的繁华浩大却转瞬即逝。记忆从点火的时候就能喷涌而出,化作瑰丽的色彩张扬肆意,随后就失去威武的爪牙逐渐褪色,直至消失成星点再彻底不见——黑暗最终会掌握全局,霎时吞噬一切光亮与希望。
前不久,林致之倒在了一只身强体壮的犬科动物的石榴裙下,由于自由落体运动产生的巨大冲力,狗兄的蹄子直接将他的魂魄很快的踹离身体,飘到了那个有一位掌握夸张蓝色背景墙的苦瓜卫士身前———当时死得太过匆忙,还没来得及留下遗言,所以不存在什么深层次的痛苦。
然后现在,一把锋利的匕首又穿破夜晚刺进了他的心脏,狠戾果敢的手段仿佛要将天上的繁星都吓退三尺。林致之挣扎着睁开眼睛,楚云的脸占据了他的视线,惊慌失措的表情倒映在带着血的匕首上阴森恐怖。
林致之脸色惨白,特想问姑娘:我是和你何怨何愁,让我非得死了又死?
只是姑娘一脸惊恐,拿着匕首的手抖得出奇,不知道倒还以为是林致之逼着她放倒自己的。
楚云沮丧着一张脸,瞳孔仿佛地震,泣声道:“对不起对不起!!!!”
林致之觉得自己全身的力气都在被一丝丝抽离,最后惨败的双唇艰难吐露出三个字,命令道:“快叫人!”
黑暗。
黑暗。
睁开眼睛就成就了光明。
林致之再睁开眼的时候,能看的见一串串翠色的垂溜子,挂在素色的窗帘上,悠悠哉哉的晃来晃去。
对于这个地方林致之并不感到陌生,因为在还没有进入弟子寝宫之前,他的生活定居在这里,现在,他又回来了。
胸口不再有伤及性命的疼痛,林致之只能暗叹自己竟然又被救活了———果然,相比阴曹地府,他更喜欢有温度的躺在床上。
林则城的声音从不远处传入耳朵:“醒了?”
林致之爬起身来出去,轻身道:“是的。”
林则城哼了一声,一拂袖,什么东西就打在了林致之的膝盖处,让他不得已地应声跪下。
“说了让你少惹麻烦少惹麻烦,你倒好,转背就有姑娘家要去你的命,你都干了些什么让人家被重罚也要置你于死地?!!!”
“致之不知”
“你是不知,不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便全都做了!!!”
林致之皱起了眉头,却始终没有将任何话语说出口,默默地承受一切的指责——却又不放在心上。
林则城看了一眼林致之低眉顺眼地跪在地上一声不吭也一腔怒气无处可发,只是差一点便丧子的哀痛着实让他难以回神,愤慨非常。
又哼了一声,林则城道:“醒了就回去继续上课。要是下次再有人敢动你——”,“我非得将她光荆园里一辈子都别想出来!!”说着快步离去。
林致之还跪在地上,被这消散在空气中的言论弄的哭笑不得。
“致之哥哥!!!”林则城刚刚抬出门没过多久,一小群人呼啦而入,疾驰而过的身影卷起了小小的风。
元樱跑的最快,不一下就飞奔到了他的眼前,脸上洋溢着的喜气盖都盖不住,“你终于醒了!”
“我躺了很久?”
君竣离琢磨道:“约莫两天吧。”
那还不算太久。
林致之突然问道:“那个捅我的姑娘现在去哪里了?”
“哈!那个坏女人,被关在荆园里呢,致之哥哥你放心,我么绝不会轻饶她的!”竟然敢欺负他们的人,就应该有被欺负回来的觉悟。
本以为林致之听到这话会稍微高兴点,或许会显露出合时宜的愤怒,但是相反,他只是轻皱起了眉头,问道:“我能去看看吗?”
元樱睁大了眼球,费解的道:“你疯了,就是她要害你,去看她干嘛?”
“对啊对啊”,金深义道:“致之哥哥还不如去找找清汶谢谢,就是他那天大晚上把你驼到药医峰的呢!!”
“韩清汶?”怎么又是他?
这时一个小小的脑袋从门边处探了进来,露出半截身子,问道:“叫我?”
韩清汶倚在门边,不知所措地盯着地面,被点名的惊慌不安傍上了头发丝,像是不敢奢侈自己的眼球将视线放宽。
林致之迟疑了片刻,最后还是道:“没门槛拦在你前面”
韩清汶听到这话后脸上的失落一扫而空,随即一步又一步的挪了进来。
“你们先走吧。”林致之对一双双好奇的眼睛道。
“我们才刚来!”
林致之捂了捂自己的胸口,皱着脸,道:“我要休息。”四个字,明知道可能是假装的,人群还是顿时作鸟兽散。
韩清汶和他们不顺道,扭捏着又得从刚进来的地方出去,直到林致之道:“你过来。”
房间里没有第三人,所以只能是他。
在离林致之有几米远的地方站定,韩清汶又开始闭上了嘴低下了头,准备充当哑巴。
“谁让你救的我?”
韩清汶小声嘀咕了一句,但是听不清———看来修士并没有什么耳听八方的奇妙本领。
林致之只好凑近他,再凑近,缓和地问道:“谁?”
谁知韩清汶的头低得更厉害了,几乎只能看见一个圆圆的脑袋顶,更加小声的回了一句。
林致之无可奈何,顺着近靠的桌子旁坐下,最后忍无可忍地用手指卡住了韩清汶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来。
“怎么,”林致之问道,“难不成怕了我?”韩清汶就应该天不怕地不怕,怎么单单会怕他?
韩清汶觉得林致之不经常笑,但是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如同印在水里的月牙,弯弯的,看起来比起平常来显得更加平易近人。
韩清汶不争气的红了脸,他只是控制不住,尤其当对方的手冰凉的温度搭上他的下巴,盛夏的热浪在他胸腔中翻腾。
“放心,那件事,我不会说出去的,你别放在心上,也别太在意,都是男人,很正常的。”
林致之估摸着韩清汶是因为被他看到了自己太过于隐藏而且私密的一面,所以面子上有点过不去。
韩清汶的心仿佛被重锤狠狠地捶了一下,然后又被烧得粉碎焦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