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夏天花会开

分卷阅读18

    “……”秋羽白明显眼神都变了,脸上的表情有种无处可躲的局促,局促到一定程度,就开始想要硬性逃避,但又觉得那样会让自己颜面尽失,到最后,他选择了干脆把狠话往上顶,“我可不是你吸引来的,是你自己跑过来的。再说,话说得这么引人遐想干嘛?你想让人以为你是gay?”

    “啊?”李臻一愣,旋即笑了,“我本来就是啊。”

    “……哈?”

    “我喜欢男的呀。”不知道怎么突然有了奇怪的兴趣,浴缸里的人翻身调整了姿势,趴在光滑的边沿,看着似乎已经有了什么预感的男人,边开口边干脆伸过手去,“要重新认识一下吗?鄙人李臻,木子李,臻到的臻,属性gay,可攻可受,全看对方是什么类型,随意转换无负担。现在一丝不挂我就不站起来了,劳驾这位大哥您屈尊弯腰跟我握个手可好?”

    好个屁。

    被那一席话弄得脸上都有点挂不住,不知是想笑还是想生气,秋羽白干脆选择了逃离。

    他还算有大人风度地握了一下那只湿淋淋的手,而后面无表情,转身就离开了浴室。

    这是第一次尴尬。

    如果说这第一次还算是指数不高,那么后面的第二次,可就真的尴尬到了一定境地。

    因为当天半夜时分,本来都已经刷累了手机,刚要入睡的李臻,被人摸进了卧室,摸上了床。

    他恍惚中感觉是有人来了,但又无心确认,直到床上实打实压上来一份陌生的重量,才恍然惊觉。

    伴随着重量一起来的,还有摸到腰间的手,和送到耳根的低语。

    你不是说你喜欢男人嘛……而且“可攻可受”?……那就跟我睡一次,最近都忙着生病,我已经禁欲好久了……上次你来,给我熬了粥,这次就再辛苦辛苦,让我再吃顿夜宵,如何?……

    “……如何啥啊如何!”骤然转醒的李臻皱着眉头嘟囔了一句,直接翻身起了床。

    他看着近在咫尺刚刚被他从身上抖下去的男人,看着那明明心里发憷却硬要撑出来的一份泰然自若的妖娆,略作沉默,叹了口气。

    “你几个意思?”他问。

    “……”对方明白自己做错了试探,开始咬着牙不说话了。

    “不是,你到底几个意思?啊?我喜欢男的所以就可以跟你随随便便啪啪啪?你当我啥啊!”那份沉默让李臻有点疲惫中的恼火,“我说哥啊,我真心不是那种人,是,我其实也看得出来你也是圈内人,气场还是很明显的。可这也不代表咱俩可以直接那啥啊!圈内人是大属性,总要气场相合彼此看对眼了才能发展到下一步呢吧!是有“乱”的,可大多数还是不乱的啊!还是得经过一系列眉来眼去的过程啊先!……不是,等会儿,我干嘛好像在跟个直男解释这里头的事儿似的……反正就是……”

    “是什么是!不行就算了!”再也听不下去的人发了火,那是名副其实的恼羞成怒。

    李臻被那一声抬高音量的放弃弄得一愣,然后就眼看着对方翻身下床,系紧睡衣的带子,丢给他一句“明天一早就给我哪儿来回哪儿去!”,便头都不回,走出了卧室,还摔上了门。

    直到此刻,李臻是彻底醒了。

    他一瞬间有那么点儿慌。

    跟着下床,他赤着脚走到门口,但想要去拉门的手却停在了半空。想想自己并没有做错,他用最快速度冷静下来,拢了一把头发,打开了卧室的吸顶灯。

    抬头看了看那格外艺术的莲花造型的纸灯,又低头看了看不知何时溜进来,被刚才的小风波吓得躲到角落里去的杜丘和真由美,李臻蹲下身来,摸了摸凑上前讨爱抚的两个滑溜溜的毛球,叹了口气。

    “这可咋整……”他低声念叨。

    而就在他踌躇的同时,主卧室里的秋羽白,情况也是十分的糟糕。

    他刚才去骚扰李臻,其实也是一时兴起。也许是出于好奇,也许是出于撞大运,总觉得这个年轻的男人,值得他玩一把。

    是的,玩一把。

    因为生病而太久没做了,这是真的,但其实生病之前,他就已经有过一个时期的低潮。这个低潮大约持续了半年,反复的精神压力过大的折磨让他甚至以为自己是不是要更年期了。他也不是没有性欲,而是即便有,也持续不了多久。他甚至想,这肯定是之前玩儿得太疯狂的报应,同性的身体,他见过太多,碰过太多,喜欢的,有过,不喜欢只是在发泄的,居多。而终于有一天,意识到自己浪费了太多的时间,却唯独忘了该用心去付出那么一两次,去试着追求那么一两次真爱的秋羽白,恍然惊觉,他可能已经没了付出与追求的资本。

    真心与真爱,都是年轻人的游戏,他看够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这些,他负担不起了。

    而人一旦沉静下来,一旦突然间就不想玩了,也就到了真正的孤寂之中。

    过去,孤寂对他而言,是一张网,这张网摊平放着,他就好像捕猎的蜘蛛一样,让各色人等到他的网里来陪他狂欢,一个走了,还有另一个,这个走了,还有下一个,他没那个时间去落寞。可现在,他的网空了,他就成了最形只影单的狩猎者,守着他的孤寂,直到被整个包裹在其中。

    李臻,是他孤寂了许久之后,做的一次小小的尝试,尝试以失败告终,秋羽白对自己的愤恨达到了顶点,唯独再也不想做任何尝试的念头无比坚定。

    他想狠狠喝醉然后狠狠睡着,但他不能,他的身体状况不允许,他也不想再抽烟,命他还是要的。这种极为没出息的,没种去死却又活不下去的感觉反复撞击着他的自尊心,最终,他能做的只有把自己蒙在被子里,死死闭上眼。

    明明告诉自己什么也别想,到头来却越想越多,越想越纷乱。纷乱像一根没头没尾的绳索,带刺,把他捆绑在里头,一点点收紧,直到勒得他无法呼吸。

    然后,就在他快要真的把自己憋死之前,一只手伸过来,拉开了他的被角。

    借着地灯昏黄的光,他看着站在床边的李臻。

    “……干嘛。”

    “看看你呗。”确认对方没有在哭也没有从枕头底下摸出砍刀来劈了他的意图,李臻略微放了心,“哎,我问你个事儿。e……你是不是觉得,日子过得特别没劲啊?”

    “?!……”

    “我说中了?没说中你也别生气,我瞎猜的。因为你看着就是特别特别孤单的那种,表情啊,语气啊……就好像,怎么说呢,没人疼,也没人可疼,就自己一个人过日子,时间长了呢,就有好多奇怪的脾气,因为情绪发泄不出去。你这个工作是不是也不用跟人交流太多?或者说就算有交流,别人也只是觉得你脾气怪是艺术家气质吧,毕竟你是搞设计的,算艺术类哈?我有个同学美院毕业的,就特怪,有种搞不懂的深邃,俗称装十三。”

    “你到底要说什么?!”秋羽白被那絮絮叨叨的腔调弄烦了,更被那字字句句都说中了的刺激弄炸毛了,他只想动用所有的防御机制,以最糟糕的态度面对这小子,直到这个竟然能看穿他的破大学生以最快速度消失。

    但,二哈脸皮是很厚实的。

    他才不会轻易放弃呢。

    他还有一份尴尬未曾化解,哪有就此罢手逃走的道理?

    你态度不好,我就先不惹你,我不说话了还不行吗?我直接采取实际行动还不行吗?

    君子动手不动口。

    又沉默了片刻,李臻甩掉拖鞋,一手抓着被子边沿,直接翻身上床,然后另一手就把那男人往床中心推。

    “挪挪,往里挪挪,给我腾点儿地儿。”

    “你……你干嘛?!……给我下去!”

    “就不。”

    “……你有毛病吧?!”

    “没有,你才有毛病呢,病娇加傲娇加孤单癌晚期。嗯,还是你这床舒服,枕头也是,客房的枕头太软了,我都觉得我要漏下去了。”根本不管对方的反抗,李臻直接躺平,接着直接翻身,直接伸手,直接把那男人抓进怀里,“行了,睡觉。”

    睡个毛线!

    “你放开我!”秋羽白挣扎。

    “放什么放,这叫拥抱疗法懂不懂,专治你的病的。”

    “我没病!”

    “是,醉鬼都说自己没喝多,就‘抿了一小口’~”

    “……我不喜欢这样!”

    “得了吧,你喜欢。”明显感觉到那种挣扎并不够用心,而且还有越来越弱的趋势,李臻确诊了怀里的人真的就是他所说的那样,干脆收紧了手臂,他摸了摸那单薄到极限的脊背,还有细软的头发和凹陷的脸颊,“摸摸,抱抱,好好睡个觉,能治百病。闭眼,醒了就都好了。”

    “你以为你是谁!……我刚才去找你你装有原则,这又跑过来睡我的床?!”被哄小孩一样的说话方式弄得还是有点生气,秋羽白想要去拉扯光着膀子只穿着睡裤的男人,但摸到那紧绷绷的皮肤,摸到那居然还挺结实的肌肉,还有那体温,那陌生的,然而很好闻的生理味道,他就突然间没有了持续挣扎的心思。

    “我是来治病的,你是病人,现在是治疗现场,你能不能配合点儿,乖,啊~”不谋而合地也闻着对方的气味,李臻闭上眼,控制着自己莫名有几分想笑的冲动,他拍拍那男人的背,强调了一遍“快睡”,就多一句话也不讲了。

    而至于秋羽白,被抱着,被温暖着,被一个年轻自己很多岁的大男孩哄着,提供着安全感,固然觉得羞耻,固然心有不甘,他还是全然凭借本能,在最短时间内放弃了抵抗,接受了现实,最终,似乎是有生以来头一次的那样,一合上眼,就以一种最舒适的方式,进入了最踏实的深眠。

    第二十章

    一觉,就睡到天光大亮,这样的情况,秋羽白这些年,几乎从没遇到过。

    而睡醒之后身边还有人,就更是奇迹一般了。

    以往,他要么就是从情人家匆匆离开,要么就是匆匆把情人赶回家去,若是在酒店,更是走得干脆利落。他没有固定的对象,甚至连炮友的名字都不会去记,顶多记个网名而已。也曾有人问过他,这样万一被传染了什么脏病,你连源头都很难寻到啊。他的反应是轻轻一声哼,然后说,那更好,省去了打官司吵架的麻烦。

    他就是这么个怪人,有着奇特的魅力,也奇特地惹人厌着。

    他没有真正的朋友,他的怪脾气让他根本没办法有朋友,手机通讯录里除去父母就只有两类人,客户,和床伴。

    于是,当他鬼使神差在身体和精神状况都不怎么样,也许反抗能力最为低下的阶段,被一个自己送上门来的臭小子硬搂着睡了一觉,什么也没做地,只是睡了一觉。然后现在,天光大亮,他醒了,也没下床,就那么默默看着躺在他床上的小子,出于好奇地看着,不管对对方,还是对自己。

    这家伙,小他十二岁呢,那么年轻,那么英姿勃发,即便睡着了也能感觉到拦不住的青春气往外弥散。

    肤色比他深,是很好看的浅小麦色,紧绷绷的一张轮廓鲜明的脸,眉眼可以说是标致舒朗,醒着时有点儿话多的嘴,睡着了倒是合拢出几分平缓跟温柔。

    交谈中可以感觉到,这只是个寻常人家的孩子,也许父母都是普通工薪阶层,辛苦养家,辛苦养娃,一年年操心受累把孩子拉扯大,总算摆弄出了个人样,送进高等学府,眼看着就要毕业,前途无量。若不是圈内人,再操心操心娶妻生子,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孙辈都长大成人,便也已经垂垂老矣,不剩几许时光了。

    凡人的一生,不过如此。

    秋羽白无需操心与操劳,不必担忧月底怎么平安度过,没有妻子儿女惹他烦花他钱,父母固然岁数不小了,可在国外当富豪的一对夫妻,从保姆到保镖样样具备,也压根用不着他担忧。

    他并非不孝子,一年不打一次电话的那种。他只是……电话打过去了,谁接的,都有待商榷呢。

    父亲是个曾经的贪官,贪到差不多了,就抓住时机出了国,做了生意,发了横财,每一毛钱的本金都是脏的。

    母亲或许曾经倾慕父亲的才气,就像父亲或许曾经钟情于母亲的美貌,但日子久了,见得够多了,太多了,倾慕什么的,早就已经是过眼的烟云。而母亲小父亲将近二十岁呢,好多时候,就算你不想去偏见,也逃不出常理的怪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