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夏天花会开

分卷阅读19

    有钱的男人,身边是不会少了想用自己换点钱花花的女人的,当父亲开始流连周转于各个情人的寓所之间,母亲也就想开了,放开了,做开了。园丁、保镖、厨师、司机……健壮的,英俊的,斯文有礼的……夫人愿意临幸,愿意往裤裆里塞票子,老爷又根本懒得管,谁还会介意什么?赶快闭着眼睛让那根硬起来是正事,毕竟,哪个和钱有仇呢?

    钱,你管它红的绿的,印的是啥时代的啥领导人,这不是什么好东西,却也绝对不是坏东西的东西,永远都是俗人的挚爱。

    一对夫妻,同床共枕,却也在各过各的,看似矢志不渝,实则貌合神离的状态,见识最多的,受伤最深刻的,是他们的亲生儿子,秋羽白。

    可是,他又能做些什么。

    若是一方是受害者,一方不知羞耻,他尚且可以出于本能的保护欲和被伤害的那方异常亲近相依为命。而当双方都在随性而为,根本不在意他是否在意,那么,他再怎么在意,又有什么价值和分量?

    那对男女,用股份,用钱,像对待任何一个外人一样地对待自己的孩子,甚至连秋羽白独自回国都不问问是为什么,又或许,早就心知肚明,问,也是多余的。

    有时候啊……人心就真的会这么冷这么硬,透着兽类的漠然和残忍,完全不像人心应有的模样。

    秋羽白定了定神,在感觉到旁边的人似乎是要醒来了时不再乱想了。他翻身下床,坐到旁边的单人沙发里,抓过手机假装在看新闻,眼睛的余光则瞟向正打着呵欠坐起来的年轻男人。

    李臻顶着鸟窝头,发了一会儿呆,侧过脸,看见了秋羽白。

    “骨朵毛宁。”这就算是第一声问候。

    “你英语一定过了专业八级了对不对?”秋羽白挑起一个冷冷的微笑。

    “我只是卖个萌,这位大哥你就假装很欣赏行不?”李臻抓抓头发,把撅起来的这一丛那一缕都给按下去,然后拍了拍自己身旁,“来。”

    来什么来?!

    “干嘛。”秋羽白皱眉。

    “躺着来啊。”

    “已经睡醒了还有什么可躺的?”

    “睡醒了才是最需要接着躺着的时候啊!睡前躺着那是为了睡,醒了之后躺着是为了养足了安全感再面对外头的刀枪剑戟腥风血雨啊!你赶紧回来,快点儿,麻利儿的,别破坏我的拥抱疗法完整性!”越说越严肃,越说越理直气壮,李臻干脆跳下床来,拽着人家就往被窝里塞。

    秋羽白直到被重新摊平在床上,都还没反应过来刚才那一堆话该说是歪理、谬论,还是鬼扯。

    他看着心满意足用手隔着被子轻轻拍着他腰腹部,单手托腮侧躺着的家伙。

    “你到底要干嘛?”

    “不干嘛,就是想照顾你。”李臻倒是实话实说。

    “我不需要。”

    “你需要,你刚才听见我说想要照顾你的时候心跳过速了一下儿对不对?”

    “要点儿脸。”

    李臻不说话,不反唇相讥,就只是保持着有点傻傻的,阳光气十足的笑容,因为他觉得自己猜对了。

    这个看似冷硬谁也不需要谁也不想上心更不想让谁对自己上心的男人,其实就是孤单到快要忘了温暖的滋味,其实就是脆弱无比故作坚强,其实就是一只被抛弃的名贵猫,雨夜里流浪,弄脏了皮毛,割破了脚掌,瑟缩在荒郊野外屋顶漏雨四壁透风的破草房里,守着脖子上镶着大颗钻石的金项圈,却换不来一声关切和半点在意的目光。

    “……哎,我问你哈。”心里的揣测暂且放下,李臻换了话题想让对方放松一点,“你昨儿个不是说拆了一间屋子嘛。我就很好奇了,屋子怎么能说拆就拆呢,你这套院子也不是后来自己盖的那种啊,我看就是最传统的明清四合院啊,还是特别规制的那种,你说你要是别人家私自加盖的小厨房啊,小仓库啊什么的,属于违章建筑,拆了也就拆了。‘相关部门’能允许你随便拆老房子?不需要经过审批吗?”

    “你都睡了一觉了还纠结这种问题?这么闲?还是你家里是做古建保护的?”简直快要气乐了自己,秋羽白推开那只好像哄小孩一样拍来拍去的手,坐起身来,靠着枕头,“房子能盖就能拆,与新老无关。部门也是人组成的,而人是最好摆弄的东西,因为只要是人,就要么好色好么贪财。”

    几句话,让涉世未深的大学生眼神里满满地荡漾着“江湖凶险”的感叹,但大学生并没有打算仰视这最会“摆弄人”的江湖人,也没问“你是用色还是用财摆平的问题”,只是在略作沉默之后,吁了口气,撇了撇嘴,打马虎眼外加卖萌甚至还带了点讽刺地说了句“大人的世界我不懂”。

    两个人之间,沉默了几秒钟。

    这几秒钟,对于秋羽白而言,犹如过了几辈子那么久。

    他起初只是想笑,想嗤之以鼻,想摆出一副自己就是来自于这个“大人的世界”并且深谙其中门道的架势。但当他看到了对方的表情,他开始觉得有种被讥笑了的刺痛,刺痛很快又转化为慌乱,慌乱进一步堆叠就压出莫名的恐惧。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害怕,怕李臻的讽刺会是当真的,怕自己会真的被轻视,甚至怕彼此间的心理距离骤然拉远。

    这不可笑吗……

    他原本不需要怕的,一个素昧平生的小屁孩,需要他在乎感受吗?当年吕季文全心全意对他好,他都冷若冰霜不为所动,此时此刻,李臻只是给了他一丁点态度瞧,他就乱了阵脚了?

    他的出息呢?

    莫非是他老了,他真的老了?就像郑钧唱的那样,“如果我哭了,也许是我老了,因为我已变得很脆弱很脆弱”?

    ……

    “瞅我不顺眼你可以走。”莫名上了肝火,秋羽白在最短时间内焦虑到想逃。

    但李臻没有放过他。

    一把将之拉住,年轻的男人再度像昨夜那样,搂着他,摸了摸他的头发。

    “谁瞅你不顺眼了,可不带瞎冤枉人的。”竟然“委屈”起来,李臻嘤嘤了两句,主动放弃这一话题,“哎,话说,你现在身体不好,可别老大晚上往外跑了,多休息,成不?”

    “你管我呢。”话是硬的,但心,软了,秋羽白没有挣扎,他在最短时间内放下了刚才的焦虑,然后在对方再度强调不要晚睡不要晚睡时,以一种解释不清的心态和心情开了口,“……昨天我是去找我‘前任’的。”

    “啊?”

    “不对,不是前任,我没跟他好过,他对我好过,我给脸不要脸。”

    “怎么这么说呢。”

    “难道不是?”

    “感情这东西,勉强不得啊。你要是不喜欢他,那就是不喜欢呗。”都完全不知道怀里的男人说的,就是自己的表哥,李臻按照自己的思路往下分析,“你要是勉强了,也不会幸福吧,先结婚后恋爱成功率很低的。”

    “那也还是会有吧。”苦笑了一下,秋羽白闭上眼,“我要是跟了他,现在大概会过得很好,就算我可能一辈子都没办法喜欢他。但他是个好人,特别好的那种好人,可惜啊……那会儿我玩儿得太凶,不愿意受束缚,对我来说,固定伴侣是又穷又丑的人才会做的事儿。不过……也好,他现在有他的伴儿,有他的好日子在前头等着,没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是他的幸运,我呢……起码还有后半生能慢慢儿后悔。不急。”

    秋羽白那么说的时候,李臻没有马上作出回应。

    因为他难得地不知如何回应才好。

    那种语气,那种表情,都让他觉得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他能感觉到沉重得可以压弯人脊梁和尊严的悔意跟愤恨,但他没办法劝说对方不要那么想。一个人的最隐秘的想法,一旦可以到了对萍水相逢的人吐露的地步,也就真的浓重到饱和了。这种时候劝说,不会有任何作用的。

    但就算不知如何回应,李臻还是敏感地意识到一个他能够正确判断的问题。这个问题直到他后来离开秋羽白家,回到学校,见到了脸上红扑扑还带着高光的郭剑一时,才作为定论,被讲了出来。

    “郭咂。”难得一见皱着眉头的家伙语重心长,面对着好像有点紧张怕被他八卦什么秘密的郭剑一,踌躇片刻,叹了口气,“就是,我觉得吧……我好像恋爱了……”

    第二十一章

    好像?

    郭剑一挑了一下眉毛。

    那表情其实是稍微有点儿坏的,然而放在郭皮皮脸上,坏气就减弱了很多,更多的是让人想捏着脸颊猛亲一顿的可爱。李臻当然是不想亲他,这个说是陷入了恋爱的家伙正忙着自我烦恼,而后终于到了非说不可的地步。

    只能说,他找对了听众,郭剑一绝对是有兴趣八这个卦的。

    “你先告诉我你爱上谁了。”小郭医生单手托腮看着他,“又要残害谁家的孩子?”

    李臻眉心一皱,嘴一撇。

    “你怎么这么说我呢,哎万一我喜欢的是你哥,那我不就成你未来嫂子了么,万一我喜欢的是你叔,那我就是你未来的婶儿啊。茫茫人海孽缘无处不在啊,你积点口德先。”

    “咱俩谁不积口德啊!”郭剑一有点儿想要打人,“所以说你喜欢上的很不幸也是个岁数大的吗?!”

    “很不幸?也?那你这意思是你喜欢我哥就算不幸了?”

    “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根本无心纠结于话里话外对李臻的讽刺,只想赶快得到答案的好奇宝宝眼里闪出光芒来,“另外你刚才说我嫂子我婶儿的……那就是说你是……”

    “你也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翻了个白眼,李臻总算是不想兜圈子了,他看了看时间距离一会儿要开始的讲座还差十来分钟,打算直接切入正题实话实说,“其实吧,我也没想到会喜欢岁数大的,说真的,你也清楚我过去的喜好,就……”

    “年轻貌美到可以跟迪丽热巴撞脸的小蓝孩。”

    “啊,是。”干脆认了,李臻冲着郭剑一做了个你先住口的手势,然后开始详细描述。

    他说他偶然间认识了一个人,这个人吧,长得是真好看,而且是很特殊的那种好看。眉眼一点儿不阴柔,但是透着那么一股子妖气,说话也不轻声细语,举手投足也不娘炮,可是就是十足的魅惑。这个人通身上下有种特别特别孤独的气质,好像在拒绝所有人接近的同时又希望大家都看着他。明明嘴很毒吧,但说损话的时候就更显得可怜,反正就是特别特别矛盾,特别特别可人疼,特别特别让人想付出点儿什么……

    “泥垢了。”郭剑一特别特别听不下去了,“照你这么描述,很像是什么东西成精了啊。”

    “猫。”

    “哈?”

    “就算真成精了,也是猫变的。”

    “……李臻,我瞎说逗你玩呢。”

    “我知道,可我没有,他真给我一种活了三十七年的老猫成精了之后的感觉。就是出身高贵可是流浪多年,越缺爱越说不需要爱的那种妖孽。”

    “爱不爱妖不妖的放一边儿,你先告诉我他多大?三十……七???”郭剑一是真的有点不敢相信,“比咱们大一轮?!”

    “……我哥还比你大十岁呢,怎么了,你不是照样儿不忌口么。”

    “那因为我本来就喜欢老男人呀!”压低音量表达着激烈而明确的态度,郭剑一看看周围倒是没人格外注意到他俩,才继续盘问,“这人干什么工作的?你俩怎么认识的?”

    “做设计的,认识纯属偶然就不说了。然后他特有钱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