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擒王系列之三狂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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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放下手,堆出微笑道:「没事没事,你不喜欢喝酒就别喝,真的没关系。」

    他说的很轻很快,更像是在安慰自己。转身在床上的包裹里翻寻着,喃喃道:「重楼,比别生气,我还买了东西送给你的。」

    一件崭新的断面棉布长袍捧到了池重楼眼前。那淡淡的紫色,扎痛了他的双眼。

    殷若闲小心翼翼地抖开袍子。「你的衣服太单薄了,穿上这件袍子暖和点。重楼,我可以替你穿上吗?」

    池重楼紧闭着嘴,唇发白。听见殷若闲还在近乎哀求地问:「可不可以?……」

    穿上又如何?让殷若闲再像当初那样夸他穿淡紫色的衣服最漂亮,风骨最美?

    任凭殷若闲说得怎么天花乱坠,他仍旧是个平凡没姿色的傻瓜。那种遭人玩弄欺骗的痛,他已经千方百计锁进心底最深处,为什么殷若闲还非要来撕开他的伤口?

    池重楼深深地闭起了眼睛,须臾又张开,起身从药箱里取出把剪刀,抓住袍子就剪。「重楼?」殷若闲惊呆了,下意识地想抢回袍子,可长袍已经被拦腰剪成了两截。

    慢慢放下勇子,池重楼墁慢转身,背对殷若闲。胸口空荡荡的,彷佛什么都不存在。

    殷若闲盯着手里那分成两截的袍子,半天终于找回了神智,颤声道:「重楼,我是真心喜欢你,我……」

    「这句话,你一年就已经说过了。」池重楼开了口,声音平静得近乎麻木。「殷若闲,请你别再捉弄我。」

    「我没……」

    殷若闲想争辩,可池重楼根本就不愿听,静静地道:「我也有自尊,也会伤心。有些错,犯一次已足够了,我不想再让自己错第二次。」

    殷若闲僵如木石。这还是池重楼初次在他面前吐露心声。池重楼并没有斥骂他片言只语,可他却觉得浑身像被无形的鞭子狠狠抽过,痛得无法形容。

    「重楼,真的对不起。」他不知道还能为自己解释什么,只因那些欺骗都是抹煞不了的事实。「可我这次,是认真的。重楼……」

    池重楼没有再说话,只是用手指了下屋门。

    殷若闲知道,池重楼是要他离开。他眼里浮起绝望,一个劲地低声说着对不起,然而池重楼依旧一言不发,伸手固执地指着屋门。

    殷若闲对池重楼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背影凝望了很久,终于放下那两截袍子,悄然走出小屋。

    听着两扇木板门重新关上,池重楼悬在半空的手臂终是垂落,缓缓坐进椅中。

    他脸上,已无声布满泪痕。

    ※※※

    那晚,他守着油灯,枯坐到天明。雪花也飘了整整一夜,隔窗望出去,一片凄清的白。

    在冷冰冰的屋子里坐了太久,手脚都已经冰凉麻痹。池重楼缓慢挪动脚步,拿些药酒擦着手脚,半晌后经脓血气终于活络行开,恢复了温度。他泡了壶清茶,吃过几张薄饼,身上暖和起来。

    那被剪成两截的袍子,还安静地躺在地上。他默默撩起,凝视片刻,最终牵了牵嘴角,打开屋门。

    正要抛掉袍子,他蓦然怔住。

    殷若闲抱着膝盖,坐在茅草屋檐下,头发衣服上积了不少雪花,看情形已在雪地里坐了很长时间。

    看到池重楼,殷若闲立刻站了起来,原先坐的地方露出个深深的痕迹,他望着池重楼,低声道:「对不起。」

    平素迷人的声音连同嘴唇都因为严寒在颤抖,目光却温柔得会池重楼的心脏也痛楚难当。

    这个人,竟然在屋外风雪坐等了一宿……只是,既有今日,又何必当初?

    难道殷若闲不懂,有些东西,错过了一时,便是一世?

    「对不起。」

    听不到池重楼响应,殷若闲又重复了一边。多余的言语,他不想再说,只想一直道歉,直到池重楼肯原谅他为止。

    池重楼全身都忍不住微颤,紧咬着牙,猛地丢下袍子,关上屋门,踩着积雪大步向前走。

    殷若闲不知道池重楼要去哪里,惶恐地跟在他身后。

    第十章

    池重楼走得非常快,没多久就来到渔村另一端,敲开了范四牛家的门。

    应门的正是范四牛的浑家,见到池重楼,又惊又喜,连胜道:「是池公子啊,快请进来坐!」

    范四牛也听到动静,从屋里走了出来,忙着招呼池重楼进屋用茶。看见紧随其后的殷若闲,他楞了下,问池重楼道:「池公子,这位是……」

    池重楼也不进屋,只道:「范四哥,我今天来,是想跟你家春水姑娘提亲的。」

    「重楼?」殷若闲面色大变,却被脸上的易容之物所遮挡。

    范四牛和他浑家都吃了一惊,结结巴巴地道:「池公子,你、你是说想娶我家春水丫头?」

    「没错。」池重楼平静地道:「我也有些年纪,想在这范家村安定下来。要是范四哥不嫌弃,我过几天就找媒人上门来说亲下聘礼。」

    「不嫌弃不嫌弃。」范四牛喜出望外,和他浑家满口应允道:「池公子看上我家春水丫头,是她几世修来的福气。我就等着池公子你找大媒来下聘了。对了,池公子,你进屋来说话吧。」

    池重楼摇头,「我还要出诊,就先告辞了。」

    他转身,跟来时一样迅速地往回走。

    ※※※

    殷若闲带着满眼惊异慌乱,紧跟池重楼,一直回到池重楼的小茅屋内,他才颤声闻:「重楼,你刚才说那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池重楼回屋后就坐在了椅子里。他仿佛已经用光了力气,疲倦地倚着椅背,茫然看窗外寂寞雪景。

    良久,他才淡淡道:「你听不明白吗?我想娶妻。」

    殷若闲只觉胸口如压着万钧巨石,呼吸艰难,涩然道:「你还在恨我,不肯原谅我吗?」

    「我不恨你,也可以原谅你。」池重楼缓缓扭头,看着殷若闲惊喜的眼神,又移开了目光,轻声道:「本来就是我自作多情,没什么可抱怨。可我先在想要过安静平淡的日子。殷若闲,你走吧,今后都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心刚飘到欢喜的巅峰转眼又被狠狠摔到深谷,殷若现声音已哑。「重楼,我知道你还是在跟我赌气,想逼我走。你有多少怨气,只管冲我来,你想要怎么样都可以,不要拿自己的将来开玩笑。」

    池重楼指尖微微掐进了手心,突然冷笑,那笑声连他自己也觉得陌生可怕。「殷若闲,你少自以为是。谁跟你开玩笑?我是男人,当然需要个妻子,你能给我吗?」

    殷若闲的嘴唇在抖。

    走吧,别再来纠缠我。」池重楼指着门外,再次下了逐客令:「出去!」

    殷若闲歪着头,眼光凄楚,对池重楼望了好一阵,走到门边关上了门板,开始解衣裳。池重楼脸色变了。「你想干什么?」

    「你不就是想要女人吗?」殷若闲已经脱掉了半长罩衫,手底不停,又褪一下裤子,叉开双腿趴在桌边。两侧的头发披落下来,遮住了他的脸。

    池重楼完全看不清楚殷若闲此刻脸上究竟是什么表情,只听到殷若闲沙哑着嗓子道:「你需要妻子,就上我好了。我一辈子都可以当你的女人。」

    即使看不到殷若闲的神情,池重楼也能想象到殷若闲必定满脸屈辱,可他却没有感动,硬要说,也只替殷若闲不堪,这个高傲的二皇子,为他这没姿色的男人低声下气到这田地,又是何必?

    他转头,不想看到那具暴露在寒冷空气里起了寒粒的赤裸躯体,冷冷道:「我要一个不会生孩子的假女人有什么用?」

    「池重楼!」殷若闲的大吼几乎掀破了脆弱的茅草屋顶。

    池重楼以为殷若闲会勃然大怒,拂袖离去。但殷若闲依然趴在桌边,背部剧烈颤抖着。隔了很久才开口,「重楼,重楼,你究竟要我怎么做?」

    他在哭,虽然很小声,可池重楼还是听到了殷若闲拼命压抑在喉咙里的呜咽:「我知道自己以前不该害你伤心,我想补偿你,我想讨你欢欣。我把墨辰也卖掉了,为你做了那件袍子……重楼……」

    池重楼沉默着。昔日的情,已经被伤得支离破碎,即使勉强缝补起来,裂痕也永远不会消失。

    他捡起掉在地上的衣裳,给殷若闲披上,静静地道:「我不想要你怎么样。若闲,我只是累了、怕了,不想再让自己伤心。」

    殷若闲终于失声痛哭:「重楼,你就相信我这一次好不好?我是真的喜

    殷若闲终于失声痛哭:「重楼,你就相信我这一次好不好?我是真的喜欢你,绝不会再让你伤心难过的。」

    「我信你现在说的都是真的,可那又如何?」池重楼惘然笑了笑,柔声道:「是我不想再喜欢上任何人了。若闲,你就走吧,跟个不喜欢你的人在一起,你也不会快活的。」

    殷若闲哭得很伤心,像个失去了一切依靠的孩子。

    「重楼,我们就不能重新开始吗?你也许还会再喜欢上我的啊!我可以等,等你一辈子啊……」

    池重楼摇头。与其两人都痛苦,他宁愿与殷若闲就此相忘彼此。「如果你真的喜欢我,就离开这里吧,让我安安静静地过日子。」

    彷佛知道所有哀求都无法令池重楼改变心意,殷若闲终于慢慢停止了哭泣,穿回衣服,睁着红肿的眼睛看了池重楼最后一眼,拉开门,走进茫茫雪地里。

    ※※※

    天地全是白色,殷若闲走得很慢,只因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去那里。

    富贵、权势、情人……他一样都没能挽留住,什么也没有。

    没人比他更清楚,池重楼原本有多么地喜欢他。

    藏里,每每他不经意间回头,总能看见池重楼正温柔又略带羞涩地望着他。那双干净得不藏半分污垢的温润眸子里,满满的,都是对他的情意……

    他伤了池重楼的心,却总是以为自己真心付出一切后,还能挽回。然而此刻,所有的希望都已破灭。

    重楼,是真的不愿再接受他了……

    他不知自己何时走到了海边,当有意识时,他已经站在了落满银白雪花的沙滩上,面前海涛拍岸。

    大海望不到边,正如他,看不到自己的对岸。

    殷若闲就木然伫立在岸边,看着日头一点点地移至天空正中,又再一点点地西沉,缓慢坠入海平面下。

    一声熟悉的马嘶轻轻响起,打破了死寂。

    是墨辰?殷若闲有点不相信地缓缳转过身,果然见已经被他低价卖给了小镇一户磨坊的墨辰正站在不远处,朝他扬着蹄子,想奔到他身边来,却被一人牵住了缰绳无法上前。

    看清牵马人的面目,殷若闲面色剧变。

    那人是凤羽。

    容貌还是那么秀美,甚至带着跟以往同样乖巧的笑容,但殷若闲已经深知,少年笑容背后藏着利爪毒牙,在最紧要的罐头狠狠咬了他一口,令他一败涂地。

    「二皇子。」凤羽恭敬地喊着,神情间尽现踌躇满志。他身上也穿戴着贵重精致的衣裳配饰,活脱脱像个贵胄人家的公子哥。

    殷若闲突然笑了,悲愤又难以理解。

    「凤羽,我从前待你还不够好吗?你想要什么,只要跟我开口,我从没有不满足你的。为什么还要盗我令牌?」

    凤羽长长的睫毛微颤了下,却还挂着笑容,道:「二皇子待凤羽确实很好,凤羽今生都不会忘记。可是……」他轻轻叹了口气,露出为难的表情。「凤羽更不想这辈子都当个以色事人的男侍。」

    「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说?」殷若闲怒极:「你若要自由,‘我可以放你走。就算你想要入仕,有我提携你,也轻而易举,何必去跟叛军勾结?那朱天究竟许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背叛我?」

    凤羽秀气的眉毛轻挑了挑,终是抿嘴一笑:「我也不想再瞒二皇子,我本来就是朱天的弟子,是师尊要我入二皇子府当耳目,在师尊举事时助他一臂之力。」他看着殷若闲骤然僵硬的脸,笑得更欢:「凤羽欺瞒二皇子多年,还要请二皇子多多包涵。」

    殷若闲死死瞪着凤羽,想到这少年数年来在他床上的诸般宛转迎合全是虚情假意,不觉心头寒透。他深呼吸,问道:「你现在想怎么样?」

    「当然是奉了师尊之命来取二皇子的人头回去交差。」凤羽嘻笑着拍了拍墨辰的脖子。「二皇子逃命的本事也算不错了,居然混在别人家中当短工,还真让凤羽和手下人找了好一阵子。幸亏见到了墨辰,就让他带我找到范家村来了。」

    他眼珠转了转,悠然道:「原来那位池公子也住在村子里,呵呵,二皇子也有被人赶出屋的时候,凤羽倒还是头一回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