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恶世天下

第一章 师父

    云峰岭如同与世隔绝的荒山,峭壁横生,难以让人置信有人能在这近似垂直的石壁上活动。

    这几乎光秃的山壁间,却有着一处常年杂草遍生的地方,它稳稳的处在半山腰,为那里的一间石室入口遮盖掩藏。

    在夜里,这石室里总会有淡淡的烛光,就有那么一个少年静静地待在那里,盯着眼前的卷轴,不厌其烦的阅读。

    少年很是俊秀,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文人弱不禁风的气息。然而,他却是一名从小到大都在练武的人,只是不曾流露出那种武者的气势,因为这位少年只想过一个平凡的人生。

    可现实却无时不刻提醒着他:你是灭皇之子,你要报仇雪恨,你要重建家族,让家族繁荣昌盛。

    少年还记得,当姐姐把最后的食物交给自己后,就和故去的亲人一样,再也没有睁开过眼睛。

    他就明白了,打此刻起,他就是前朝王室唯一的血脉,灭皇唯一的继承人---方哲。

    古刹一房间里。

    “姐姐…”

    躺在床上的孩童一直不断重复念道,孩童已经昏睡了一天一夜,嘴却始终不肯停歇。

    “方丈师兄,你看,这位小施主,他…”

    “别说话!”

    一位体态臃肿的和尚话未讲完,便被另一位白眉长须的老和尚打断,老和尚来到了孩童的身边,伸手替那孩童号了号脉。

    “怎么样?”胖和尚向那位老和尚问道,他刚才话还没说完,就被老和尚做事行进打断了。

    “没什么大碍,玄空,等会儿小施主醒后,你去膳房给他盛点稀粥就好了。”老和尚对名叫玄空的胖和尚嘱托完后,又回头看了看那孩子,眼里闪过一丝异色。

    之后,老和尚走后玄空继续留在房里,不多时那孩童便苏醒了。

    “姐姐,别走。”

    孩童一下惊醒惶恐的喊道,起身坐在床上,睁着一双有着痛苦而恐惧的眼睛。

    “阿弥陀佛!小施主,你终于醒来了!”

    孩童回过头,看见一个腆着肚子的光头就站在身旁,正和颜悦色的看着自己。

    “你是谁啊?”

    刚刚醒来的孩童一脸惊慌,面对现在的境地很陌生,尤其是身边的这个光头大人。

    玄空脸泛笑意,双手合十,对方哲微微鞠了一躬,微笑道:“阿弥陀佛,老衲玄空。”

    少时,玄空又顿了一顿,继续说道:“还烦请小施主稍等,老衲这就叫弟子去膳房为小施主送来饮食。”说罢就要转身离去。

    “等等。”

    孩童一声喊道,呆在陌生的地方,这才见到一个人,如果就这么走了,自己该怎么办?

    “那个,玄空大伯,您能告诉我这是那里吗?”孩童的声音带着稚气的问道。

    玄空转身双手合十回道:“阿弥陀佛!小施主所在之处名为玄古刹。”

    玄空走后,孩童一人待在屋里很是不安,断然不顾自己的身体状况,硬是走下床在屋里小转了一转。

    “玄古刹。”他心里嘀咕道,“这是这个地方的名字,怎么这么奇怪!玄古刹!”

    转了一圈后,孩童发现这里没什么特别的地方,整个屋里的摆设十分简陋,一张床、一张桌子,几张圆木凳,就这样,甚至不如宫里的丫鬟的住房。

    孩童不安的心渐渐平复下来,还暗自为这陌生的地方吐槽。

    看了一圈屋里,孩童默默的坐到一张圆凳上,等待着玄空回来。

    “阿弥陀佛,小施主久等了。”进来的是一名年轻的小和尚,手里正端着饭菜,是给孩童送吃的来了。

    小和尚将饭菜摆好后退到了一旁,“大哥哥,玄空大伯呢?”孩童盯着桌上的稀粥和素菜愣了一下,这是什么?能吃吗?

    “小施主,玄空师伯去了大殿。”小和尚双手合十道。

    没有玄空,孩童一下子又觉得这里不太安心,似有意无意的用筷子捣鼓着碗里的食物,可能是真的饿的厉害,孩童咽了咽口水,心想就算面前摆的食物很难看,可也不能让肚子挨饿吧!有了这想法,孩童方才拿起碗筷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一顿饥食饿饮过后,孩童满意的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打了一个舒畅的饱嗝。

    回头过去,发现小和尚早已不见了,这里的人呢?孩童想到。

    朝屋外望去,天气貌似十分晴朗,孩童想了想还是出去看看有没有别人。

    当孩童踏出屋外,一下感受到了太阳的刺眼,不过当他的眼适应了外面的阳光后,孩童才陡然发现寒酸的房屋外,竟有别样的景致。

    通过之前与玄空的对话,孩童知道这里叫玄古刹,站到院里,孩童见到这玄古刹不止这一间房,大大小小的房子互相错落,走廊曲折沿向这院子的各个方向。

    长条的大青石砌成高高的院墙,在青石表面上铺着青黄的苔藓,阳光透过从墙外伸进的竹梢在上面映下斑驳的光影。

    周围不是花草地,就是绿树伴行,充满了鲜活的生机,不仅如此,孩童还闻到一种淡淡的香味,却不知是什么。

    这时,一棵两人才能环抱的大树引起了他的注意,树身约摸五六丈高,叶子不大,而且开出的花也很小,金灿灿的,往往都是一小朵一小朵簇拥起来,散发出清幽迷人的芳香。

    “竟然是它的香味!”

    孩童没有想到,而且花香真的很好闻,他闭上眼轻轻用力的嗅到,深深的坠入了这花的香味里。

    这花香使他回想起一张脸,一张拥有倾国倾城姿色的女人的脸,那女人身上总有股淡淡的体香,是他曾经最喜欢闻的味道,他还记得他最爱躺在那女人的怀里睡觉,只是因为那种味道深深把他吸引,就向此刻被这棵树的花香吸引一样。

    孩童缓缓的睁开双眼,曾经黯淡的眸子顿时亮了。

    “小施主可是有感触?”

    不远处传来一沧桑有力的声音,身披袈裟的老方丈正正往这边看来,而他的目光深处有着甚是复杂的意味。

    “老伯!”

    孩童的心里有点惊讶,这人他认识,是他救的自己,这是救命之恩。

    “您怎么在这儿?”

    方哲向方丈走了过去,来到了他的跟前。

    “阿弥陀佛,老衲是这里的方丈,自然就在这儿了。”

    方丈说话很谦和,一点也没有自己的父皇那么严肃。可是自己的亲人都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想到这里,孩童不免有些想哭。

    “方丈师兄。”

    这说话的声音对孩童并不陌生,正是他在房间睁开眼睛见到的第一人,玄空大师。

    玄空来到方丈身旁见到他以后,又是一鞠“阿弥陀佛,小施主是在这儿赏花?”

    玄空的目光移到方哲身后的那棵树。

    孩童心里有些委屈,难道不行?“玄空大伯,难道我不可以来赏花?”孩童回答道。

    “阿弥陀佛,小施主误会了!老衲是来找方丈师兄有事相商。”

    玄空顿了一下,看了孩童一眼,继续说道,“正巧小施主也在,那就你自己做决定吧!”

    做决定?做什么决定?孩童站在一旁默不吭声,眼里只是盯着那棵树。

    “玄空,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商量?”

    方丈正对着玄空问道,

    “师兄,师弟只是想问问你这位小施主该怎么办?他好像有个姐姐,但老衲已经派弟子去你救他的附近找了,却没有任何音讯。”

    玄空又看了一眼方哲,叹息。

    “小施主,你想不想留在这儿?”玄空对方哲问道,

    “不想!”

    孩童埋头低声拒绝道,其实他知道玄空的好心,也听见了他们在找自己的姐姐,可是在这儿,怎么可能?

    因为就在刚才,他用心探视这里,却完全没有感应到他该有的东西,所以他断定自己和姐姐是来到了另一个世界,自己父皇口中的那个世界,所以即使自己马上在这儿死了,也不会在这里留下任何关于自己的痕迹,更何况姐姐呢!

    “小施主,你…”

    玄空竟有些生气,蓦然的蹬了下脚,导致他那肥硕的肚子也紧跟着颤抖,就像重重的替他感到惋惜。

    方丈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只是看着孩童又问道:“阿弥陀佛,小施主可以告诉老衲为什么吗?”

    为什么?如果我说我不是你们这个世界的人,说出来你们信吗?

    “我要回家!”孩童眼里浮出一丝决意,试想,一个偌大的王朝,就被别人给毁了,还肆意屠杀自己的臣民,将自己的族人赶尽杀绝,这种不共戴天的仇倘若不报,他岂不枉为灭皇之子,枉为灭族子孙。

    孩童心里想到这些,身上不知不觉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恶世气息?

    方丈敏锐的探查到这股气息,不由眉头皱了一下,因为这气息感觉太像他认识的那个人了。

    很危险,不能放这孩子离开古刹。想到这,方丈的眉头舒展开来,对孩童笑道:“小施主若能留在这里出家不好吗?这样也不会挨饿受苦了”

    出家?孩童不仅懵了,挨饿受苦,他小皇子何曾挨过饿?何曾受过苦?只是如今,怕是连条狗都不如。

    “我要找人!还请方丈和玄空老伯不要留我,送我离开这玄古刹。”

    找人,一个曾经被父皇宣判死刑的人,一个在他还未出生就已经被送到此处的人,在与父皇和母后分别时,父皇说他还活着,让自己逃生后就去找到这人,和他一起在这儿活着,为灭族和王朝留下一丝光复希望。

    “找人?”方丈和玄空同时重复道,只是玄空不懂,而方丈的心里升起一丝惊慌失措的感觉。难道真的是与他一样的人?方丈不敢继续往下想,因为后果十分可怕,倘若放走眼前的这个孩子的话!不可估计。

    就在三人还在沉默时,又有一个年轻的和尚来到方丈身边耳语了一番,方丈的脸色一下丰富起来,惊恐,生气,质疑,惊讶,最后释然,呼的松了一口气,接着就紧盯着自己,露出不自然的笑容,孩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让方丈能这样看着自己。

    只是孩童被他看得不太舒服,就起步来到了那棵巨树下,嗅那诱人的花香去了。

    孩童闪到一旁,玄空自然也感觉到刚刚方丈的神色不对,关心的问道:“师兄,你没事吧?”

    方丈侧看那孩童一眼,对玄空摇头道:“没什么大事,你先去大殿等我一下,他的事我会解决的!”说罢,朝那孩童的背影走去。

    玄空跟着也看了一眼,顿足一声,甚是替他感到可惜,便转身离去,现在这院里剩下方哲和心有算盘的方丈了。

    见旁无闲人,方丈的心开始骤剧跳动,但仍是面不改色,一脸慈祥的向他走去。

    “小施主。”

    来到孩童身边,方丈作了一揖,“阿弥陀佛若,你能留在这,老衲保证你会过的衣食无忧。”

    衣食无忧?孩童听后环顾四周,心里悻悻道:“就这样还想让我过得好?我的皇宫可比你这玄古刹好千千万万倍,况且…”

    孩童想到之前的饭食,不住的摇起头来。

    “留不住吗?”

    方丈的心急了,

    “这孩子一定不能放他离开古刹。”

    “方丈老伯,您为什么非要我留在这里呢?”

    孩童的问题毫无预兆的落在方丈耳畔,顿时让方丈的脸惊慌了起来,虽然不安的表情只是一瞬的事,但还是落入了孩童的眼里。

    这让孩童有些不安,原本只是想知道方丈为什么要留住自己,但刚刚的一幕却让孩童对这方丈为何如此留他而大起疑心,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原因不简单,很有可能威胁到自己,想到这儿,孩童的后背不禁凉了,毕竟过去身处皇宫难免不乱想,即使不在自己的世界。

    方丈在察觉自己神色不对后立马又笑了起来,对孩童言道:“老衲只见小施主颇具慧根,便想留你在寺中静心修炼,来日定有一番作为。”

    这理由…,

    孩童不知真假还是委婉拒绝了他的‘好意’,转身向玄空离开的方向走去。

    “你要留我,我偏走,我倒想看看你还有什么招。不告诉我怎么离开?那我就一个人一个人的问,还怕离不开这地方吗?”孩童不安的心里竟升起一股小得意,不由加快了脚步,朝玄空所在的大殿走去。

    见孩童越走越快,情急之下方丈只好大声喊道留步。留步?还不让人走?孩童心里暗自好笑,回头‘一本正经’的看着方丈,等他接着讲话。

    看到他停了,方丈一阵狂喜,还有机会,一定得留住他,脚步不自主的就届时来到孩童面前。

    “小施主,你…”

    “我不会留在这里,我只是想问方丈大伯,出了这院子,该往哪边走才能出去。”

    方丈一脸黑线,这孩子太难留下来了,正当他苦心思索良计时,四周传来浑厚的朗笑声。

    “哈哈哈…,既然师兄留不住这小子,那就让我留下来吧!”

    孩童仰头正在寻找声音来源,可是一道黑影径直将他掳走,没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就到了一片竹海。

    孩子被带走后,只留下玄古刹一群人像个傻子一样,望着他被带走的方向。

    “方丈,现在该怎么办?”

    方丈身边的一个小和尚冲他问道,后者送来一个白眼,这时这个小和尚才看到,方丈的脸色并不好看,整个儿都成了一尊青铜人像,死死的瞪着那黑影离开的方向。

    方丈心里气的要命却无可奈何,毕竟他没那人那么厉害。

    话说这边黑影将孩童带到了一片深山老林里,离玄古刹不知远了多少。当孩童被此人放回地面时,才真真切切见到此人的样貌。

    一个中年男子,约四十来岁,和之前方哲遇见的人一样,是个光头,身形壮实,肤色较黑,尤其是他那个络腮胡,分明透着股坚毅肃杀之气。

    但他穿着一褐色长衫,面带喜色的看着身前的孩童,就像看见多年自己未见的孩子一样。

    “走吧!”

    不等孩童开口,圆尘一把牵住他的小手,迈进前方的茅屋小院。

    小院里有四间小屋坐落在那,正中的房屋,就是他即将被带去的目的地。

    这简直是寒酸到极致,可还算比较干净整洁,可这里都是怎样的人才会住这样的地方,孩童的目光不由再次落到身旁的这个大汉身上。

    “喏,那间屋子就是你以后住的地方,”

    圆尘无视孩童探寻的目光,伸手指向右边的一间屋子,

    “我就住在你对面的那间,”

    圆尘又把手指向左边的一间屋子,

    “对了,挨着的那间房是灶房,煮饭烧水都在那里。最后中间的屋子是禅房,以后你每天都要在这打坐,知道吗?”

    来到禅房门前,圆尘手一推,吱呀一声,中间的禅房应声而开,透过斜射入屋的阳光,孩童发现自己身旁的大汉不知在什么时候坐在了靠正墙的禅床上,双目严肃认真的看着自己。

    “今天起,我圆尘就是你小子的师父了。”

    小子,我去,我叫的会不会太过了,圆尘心里没底。

    “来,小子,跪下叫师父。”

    我真的去啊!我竟然叫小皇子给我跪下,我简直就是在作死。

    “算了,还是别跪,就喊声师父也行!”圆尘忙摇手对方哲说道。

    对于圆尘这种不自在的说话方式还有刚刚所做的一切,孩童心里感到奇怪,自己什么都没说也还没做,就让自己叫你师父?还给你跪下?你算是什么?头次见到的陌生人?

    孩童看着圆尘,心里不再是不安,而是看着圆尘似笑非笑,若有所思的样子因为他发现了一丝别的东西,在这个大汉的身上。

    这…,

    圆尘心里无语,他这样果然没法驱动小皇子,看来得来点真的。

    圆尘手指暗中一指,孩童就屈膝跪下,一脸怀疑和期待的看着大汉。这是?

    孩童猜测起面前这大汉的身份了,与煅者气息吻合,是父皇要我找的人吗?孩童疑惑的盯着圆尘,叫了一声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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