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徒弟,哈哈哈…”
圆尘一脸高兴的样子,走上前将跪着的孩童扶了起来,替他拍去衣物上的尘土,然后带出屋外。
“对了,徒弟,你叫什么名字?”
圆尘有些汗颜,怎么自己连小皇子的名讳都忘记了或许真的老了。
孩童仰头应道“我姓方,单字哲,师父你就叫我方哲吧!”
方哲,灭皇,微臣是没找错人吧!
“师父你是…”
方哲原本想问他是不是煅者,但话到嘴边就放弃问了,因为自己也只是猜测而已。
圆尘不知方哲想问的是关于他身份的问题,就误以为是问他的名字。
“僧名圆尘。”
圆尘对方哲答道,
“好了,小子,别再问了,师父带你去吃包子。”
说罢,圆尘就蹲在方哲的面前,他们虽是初次见面,可相处的方式竟是那么自然。
小子!方哲听到圆尘这样叫自己,嘴角不自然的抽搐了起来,刚刚还叫徒弟来着,怎么现在就改叫小子了?
见方哲迟迟没有上背,圆尘又催促道:“小子,你不饿啊?赶紧的上来啊!”
说罢,用手拍了拍自己的后背,示意方哲趴到背上来。
起先方哲被圆尘改叫自己小子给愣了一下,但圆尘再次提醒自己时,方哲毫不犹豫的就趴在了圆尘的背上。
“走了。”
圆尘一声喊道,两条腿就如船桨一样,飞快的捣腾起来,如魅影一般,穿过竹林,最后更是飞天一般,跳跃在各个山头的树梢之间。
玄古刹,坐在堂上的方丈脸色铁青,一旁的玄空闷不吭声,整个屋里气氛显得有些压抑。
“玄空,叫守在禁地的弟子撤回来,监看的弟子也一律撤回。”方丈一手搭着念珠转,声音低沉的说道。
“师兄,你这是?”玄空不明白方丈的用意,他没有目睹到方哲被带走的一幕,自然不知道方丈心里得忧虑和愤懑。
玄空等了好一会,见方丈没有回答,只好应诺尴尬的退出房外,吩咐弟子按方丈的尊意办事。
空空的禅房里就剩下面色阴沉的方丈,低头拨着手里的念珠,眼神中透着浓浓的厌恶,他对后山老竹林的那个男人只能监视着,他没法对那个男人动手,对于这个曾经差点剥夺他方丈位置的男人,曾经他也只能干看着,而如今连监视都不可以了,他又怎能不气愤。方丈在那边生着闷气,可方哲这边就又是一个景象了。
陈家镇是离云峰岭最近的一个小镇了,它因这镇上最富有的家族陈家的族姓所命名。陈家镇占地面积不大,却十分繁荣,皆因为地处物流要塞,南北货物运输大都会经过于此,所以当地一方是相当富庶。
初入民间,方哲的好奇心颇重,老早就从圆尘的背上跳了下来,在这市集里转转悠悠,东瞅瞅西看看的。圆尘面带喜色的跟在方哲身后,看着这个终于现身的小皇子,等了这么多年也不算白等,心里好不激动!
嘭!
方哲的身体撞在了一个小女孩身上,跌倒在一旁的方哲还没缓过神来,就有一个女子的声音抱怨道:“真是的!没看到我家小姐赶集吗?还往这儿撞。”
“嗯。”
方哲寻声看去,是个十六七岁的丫环,正扶着一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孩。
“你没事吧?”
方哲一股脑儿站起来前去帮忙,啪,那丫环将方哲的手打掉,气势汹汹的喊道:“你个毛孩子,别碰我家小姐。”
见自家丫环无礼,那女孩瞪了她一眼,
“我没事,谢谢你的好意!”女孩的声音很好听,像脆铃儿一样,方哲忍不住聒噪起来,但还没讲几句就被圆尘无情的打断了。
“小子,我们赶紧走吧!”。
圆尘瞥了一眼那俩个女孩,自顾将方哲拉走了!
“再见!”
方哲回过头对小女孩别道,更是默默地在心里回味这初次与女孩的相遇。
在撞人事件不久后,
“师父,现在我们去干嘛?”
方哲在人群中丧着个脸,低声说道,圆尘在背后跟随着默默的摇晃着头,
“去买好包子就回去了。”
说罢,两人就已来到了一家包子铺前,王记包子庄,方哲看了那包子铺名咧嘴抽了抽,包子庄?不就卖包子的吗?可眼前这人是不是太多了吧!
虽说是来到了包子庄前,但也有好些距离,买包子的队伍排了几列,每列又排着十几二十号人,现在又快到晌午了,方哲和圆尘看了看这架势,欣然放弃了继续在这家店买包子。
果然如此,不久后方哲和圆尘一人拿着个大油纸袋,出现在那家王记包子庄前,手里抓着个包子正津津有味的吃着,可别人还在顶着午日的正阳排队等候着。
“走吧!小子,我们得赶紧回去了。”
圆尘拉着方哲刚得空的小手,就往镇口赶去,两人匆匆走过人多的大路,来到一小林子里,圆尘蹲下,方哲拎着两个油纸袋扑了上去,不多久,就在圆尘的作为下,两人很快地回到了茅屋。
屋里一大一小就把油纸袋放在桌案上开吃了,不一会儿,两大袋包子就被洗劫一空。饱餐过后,两人都腆着个饱肚互相对视笑了起来。
“这师父对自己的徒弟不咋严厉啊!”
“这小皇子还挺能吃的。”
两人各怀所想,互视对方,心里都有各自的计划了。
陈家镇,陈府花园。
“小姐!这是什么?”
丫环杏儿在陈晴的背后注视着那块漆黑的玉佩,这东西可是从撞倒小姐那小子身上掉下来的,来路不明。
“不知道。”
陈晴摇头道,将玉佩透过刺眼的阳光,黝黑的玉竟然成了血红色的!陈晴的手抖了一下,将玉蓦然收回,仔细看了看正面,
“十三,哲。”
陈晴将手一翻
“这是灭?”
那字颇为扭曲,但形体布局确实与灭相似。
“杏儿,你去叫人找一下这个男孩儿,我好把他的东西还给他。”
陈晴又摩挲着玉,感觉此玉非同一般,看了会儿便小心翼翼的收进怀里。
茅屋里师徒俩还继续对视着,
“师父,你是恶世的人吧?”
要问就直接问,如果不是那人,就离开这里吧!方哲心想。
“嗯!”
圆尘随口应了一声,接着脸上浮现出一丝讶异,他没想到方哲会这么问自己的身份。
其实他没发觉,早在刚到茅屋那会儿,方哲就已经问过了,只不过是他误会方哲是问他名字而已。
“什么?不是,你说的什么啊!”
圆尘打着哈哈,不肯老实回答。虽然他的脸色现在恢复如常,但那之前讶异的神色还是被方哲看得清清楚楚,他在撒谎,方哲判定到。
的确,方哲心知这一点,圆尘不说实话自己也拿他没办法,再说,就算圆尘是恶世的人,知道了自己又能怎样,在自己煅术未成大器之时,一切计划都是徒劳,父皇的嘱托自己万万不可有闪失。
一下午,方哲再也没搭理圆尘,这让圆尘很是无语,看上午还好好的,结果一句话就闹成这样。
天热,但这林里却没受多大影响,圆尘早早去灶房把饭菜做好,临了去唤方哲吃饭,寻了半个时辰也未见个人影。
躲在自己屋里的梁上,见圆尘出门找自己吃饭,方哲得意的从梁上下来,去打了一桶水在院里洗起澡来。
洗完澡后,方哲重新换了一件僧衣,瞥了一眼自己的着装,方哲感到莫名的好笑,灰蓝的僧袍,配着金缕的靴?好在这里没人瞧见。
圆尘一直在附近待着,并没走远,就方哲的小把戏,早在他进方哲的屋里时,就发觉梁上有人,不用说了,在这儿也只有小皇子能这么做。
方哲满心欢喜的向灶房走去,揭开锅盖,瞅着锅里还热气腾腾的饭菜,咧着嘴笑了起来。
“跟我玩儿?本皇子就让你吃不成饭!”
门外的圆尘傻了眼,
“这小皇子太折腾人了吧?还想让我饿肚子,幸好我有准备!啊呜!”
圆尘从背后拿出一只烧鹅,狠狠的咬了一口。此时的方哲还在米饭就素菜,一股劲儿的狂吃着,生怕在圆尘回来时还有剩的。
屋里方哲吃完饭,屋外的圆尘也啃烧鹅饱了肚子走了回来。方哲站在自己的房门口,满脸笑容的看着圆尘,等着圆尘看着锅里空空如也时吃惊的表情,那一定好玩。
可圆尘并没走向灶房,而是径直走回自己的屋里将门关上,这时方哲也黑着个脸,转身回了自己的屋里,因为他远远的就闻到一股浓郁的卤香,从圆尘那边飘来。
次日一早,方哲还在美美的梦里,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就将他吵醒。
“知道了,姐姐,我马上就起床!”
说完,方哲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不情愿的从床上起来,等方哲完全醒后,方哲傻了,才想起这不是皇宫,这是另一个世界的茅屋小院。
那敲门声是师父叫自己去禅房打坐,不是自己的那个姐姐,方哲眼润了起来,他忘了,自己的姐姐已经不在了。
吱,房门开了,方哲小小的脑袋从门缝里伸了出来,圆尘发现他的眼睛有些显红,
“小皇子又哭了!”
圆尘心里也有些难受,
“走吧!去禅房打完坐就吃早饭吧!”圆尘压低着嗓子喊道。
“嗯!”
方哲应道,随同圆尘前往禅房,师徒俩坐在蒲团上,静静闭眼养息。半个时辰过后,两人同时睁开双眼,四目相对,圆尘干咳了一声,
“小子,把这个交个竹屋那里住着的人,他会教你怎么用这东西。”
圆尘从怀里掏出一条绳子,递给了方哲。
“等等,先把饭吃了再去。”
“竹屋在哪儿?”
方哲吃完饭后在这林里找了半天也没看到哪里来的竹屋,兜兜转转,也不知逛了多久。一斜白影穿插而过,“小娃娃可是在找老朽。”略厚而有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哈,方哲征了一下,这人是从哪冒出来的?一只苍老的手正搭在自己的肩上,好像有千斤重担压在自己身上,让自己动都不敢动,能有这种压迫的感觉,他是自己要找的人吗?
“小娃娃,是老小子让你来找我的?”
说话声靠近,背后的人渐渐走到身前,方哲看清了来者的容貌,一位白发老者,面容清瘦但且红润,身着素袍,面带微笑的看着自己,慈眉善目,颇有股修仙道人的气质。
“老伯,你认识这个吗?我师父让我找能认识这个的人。”
说着方哲僵硬的从怀里掏出圆尘交给自己的绳子,颤颤巍巍的递到老者的跟前。
老者接过方哲手里的绳子,并鞠着躬凑近他的脸仔细瞧了瞧,
“嗯。”
老者肯定了一声,起身介绍到自己,
“我叫风长云,你就叫我风伯吧!”
风长云把手从方哲肩上拿开,双手托着那条名为煅念的绳子,一丝丝能悄悄化入其中,这时绳子里透着点点金光,却难以看透。
身上的压迫感消失了,方哲赶紧活动了下筋骨,
“风伯,你可真厉害!”
活络了筋骨后,方哲由衷的感叹道。
风长云呵呵笑道:“你还没告诉老朽你的名字呢!”方哲向风长云看去,亲切感十足,一脸笑意的看着自己。
“我姓方,单字一个哲。”
方哲低着头抱拳继续说道:“风伯,还烦请你能告诉我这绳子该怎么用。”
风长云乐了,这果然是烈昊的儿子,爷俩小时候的样子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好,好,好。”
风长云一个口的好道,脸上的笑意越发浓了。他将方哲搀起,盯着手里的煅念绳,放到怀里,带着方哲走向了更深处的密林。此时,竹海的茅屋小院里,圆尘坐在禅床上,目视着东方,嘴角浮现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
竹海深处。
“风伯!你这是干什么?”
方哲有种不好的预感,温热的泪水不受控制往额头流去,风长云模糊的身影在周围移动着,方哲被风长云用煅念倒吊着有些时辰了,血液早已向脑袋聚集,涨红了他那稚嫩的小脸。
风长云的移动,对自己的现状无非是更严重影响。头昏脑涨,方哲之前就有这感觉了,现在更是觉得脑袋疼的厉害,眼球有种快蹦出去的感觉。
“风伯!快放我下来!我快不行了!”
方哲的声音叫的越来越小,但风长云只是一味的围着他打圈,一点没有要把方哲放下来的意思。
“风伯!”
方哲用手捂着脑袋,他的声音小的就如蚊蝇一样喊着,他终究没撑住,一双小手陡然从半空中垂下。风长云看着晕过去的方哲,赶紧将他放下,送回自己的竹楼。
临近傍晚,见方哲还未归来,圆尘心里怕出事就来到的风长云的竹楼找人。
“小皇子呢?风老哥。”圆尘紧张的问道。
“没事,老小子,方哲只是不能忍受能的催化,加上不能控制血液逆流,晕过去了。”
风长云领着圆尘来到方哲休息的那屋,见到方哲无大碍,圆尘松了一口气。
“母后!”
躺在床上的方哲突然喊道,并且面容十分痛苦。刚把心放回肚子的圆尘心一下提到嗓子眼了。
“风老哥,小王子这是怎么了?”圆尘看着风长云,神经绷的紧紧的。
瞧圆尘这模样,风长云拍着他的肩安慰道:“放心吧!老小子,方哲应该正在面对自己的执念,等会儿我会给他输点术气,让他安心睡一觉,你小子就放心回家睡大觉吧!”
说完风长云还轻松的笑了笑,转身离开了屋子。
闭着眼的方哲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呼唤自己似得,他睁开眼,四周一片黑暗。
“这不是竹林!这是哪儿?”方哲幼小的心灵受到一阵冲击。
“师父!风伯!”
可是四周的黑暗像没有边际,生生的将方哲的声音给吃了。
静默,黑暗中聚起一束光亮,一个模糊的身影渐渐清晰。
“哪是?母后!”
方哲一下哭了,不多会儿人影开始消散,方哲开始慌了。
“母后!母后!”
不管方哲多么想唤回,母后的身影依旧在消散。另一个身影从旁浮出。
“王儿,记住父皇的话,成大器后,一定要回来拯救这恶世千千万万的子民。”
浑身霸气,威严赫赫的灭皇站在离方哲不远处,刚毅的脸庞,鹰般的眼透出凛冽的目光。
“父皇!”
方哲陡然跪在地上,继续抽泣道:“儿臣知道了!儿臣知道了!”。
话一出口,灭皇笑了,像之前的母后一样,消失在了黑暗里。
这时,一个只纤纤玉手轻轻搭在方哲的背上,熟悉的感觉让方哲像胆怯着着一样颤抖着,他不敢相信的回过头去,激动的喊道:“姐姐!”。
这是不施粉黛都有着倾国倾城般姿色的女子,像柳叶似的秀眉下有一双清澈的眸子,小巧秀气的鼻子下面,嘴唇有玫瑰含雪那么诱人,一头乌黑的长发如瀑布一样被羊脂玉般的脖颈划分在两旁。
是姐姐!是姐姐!真的是姐姐!方哲欣喜的站起扭身扑了过去,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地。
一脸惊愕的方哲回过头看着那正朝着自己微笑的姐姐,是那样的真实,明白一切竟是幻影后!方哲颓废的立在原地,两眼放空的盯着地下,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小哲。”
方雪儿柔唇轻启,悦耳的声音直击方哲的耳窝,方哲一下回过神来,再次看着那道如此真实幻影。
方哲看的有些不知所以然,呆呆的立在那儿,泪水仍止不住的滑落。方雪儿步态轻盈,徐步移到方哲跟前。
“小哲不哭,小哲不是对姐姐说要当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吗?”她的手轻轻拍在方哲小小的背上。
“姐姐!”
这次方哲更是撕心裂肺的喊了起来,仰头注视着那道形如真人的幻影,眼更是通红,他伸出手想再次拥抱姐姐,可,连她也开始消散了。
“别走!”
方哲哭喊着,他看见姐姐最后的一抹残影是在对自己微笑,方哲无力的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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