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同在城市下-阿兵哥篇

部分9

    同在城市下-阿兵哥篇(三十三)

    2006-10-1600:51:56

    在小展跑去替我请公假的时侯,我便开始思考这一趟行程我得準备的东西。

    经过思考之后,我便开始着手準备。

    我回到寝室时,陈木龙已经準备好他的行李了,说是行李也很简单,只是一个小包包而已,这次是要回去办事情,所以并不需要带太多东西。

    「我也会一起去。」当陈木龙回头看着我时,我这幺跟他说。

    「嗯。」约莫三秒之后,陈木龙表示知道。

    现在的时间已经快六点了,小展还没有来,眼看六点半的火车应该是来不及了,如果来不及的话,就要搭下一班八点二十九分的列车了。

    这时,我想起来了上次在火车上遇到陈木龙,就是八点二十九分那一班。

    觉得有点讽刺,上次坐火车是巴不得能遇到陈木龙,这次名正言顺的和陈木龙搭同一班火车,却是充满了尴尬。

    因为回想到了上次一起搭车的经验,我记起陈木龙说过,回到了陈木龙他家时已经是半夜了,想到了这裏,思考了一下,我决定和上次一样,让陈木龙先睡我家,隔天早上再回台中,我想只要在中午前到达台中,时间上应该不会对处理他的问题有所担搁。

    「阿龙,今天还是住我家好了,明天一大早再坐客运回你家。」我直接下了结论。

    「嗯。」一样,约莫三秒之后,陈木龙一样给了回答。

    我们的关係,变成了单句单字关係。

    我单句,他单字。

    在我準备差不多的时侯,小展来了,他说现在已经太晚了,赶不上六点多的那一班火车,所以要改搭八点半那一班。

    「好。」我回答,觉得有点想笑,小展还敢说太晚,是谁準备到现在让大家赶不上火车的?看着他大包小包的,就知道他这次回去真好像有得忙了。

    之后,小展拿出假单交给了我和陈木龙,他提议因为时间还早,所以先出去吃饭,不过陈木龙表示他想去餐厅吃就好,八点再跟我们在火车站会合。

    「嗯。」我点头,没有考虑。

    小展同样也没有考虑,在陈木龙决定了之后便拉着我离开了中队。

    我想我和小展都明白陈木龙为什幺选择去餐厅吃,一来在部队的餐厅吃不用花钱,二来他不想和我们两个在一起。

    他需要独处的时间,这一点我和小展十分了解,于是没有强迫他。

    在和小展吃晚餐的时侯,小展向我提出他这次的计画。

    这一次小展要偷溜的事他打算不让任何人知道,于是小展便向我提出他将如何瞒天过海,他说回到台北之后大概十二点半会打电话给我,我再跟陈木龙说他被紧急召回花莲,所以这一趟将由我和陈木龙一起去,然后回营那一天他会搭提早一班的火车先到花莲,然后在车站与我们会合,再问我们处理之后的状况,然后再一起回营。

    神不知鬼不觉!这幺一来,整个部队,除了我之外,没有人会知道小展仗公务之名,行约会之实。

    「嗯。」我点头,表示知道,然后把沾了酱油的蒸饺给吞了下去。

    八点钟时,陈木龙準时的出现在火车站,我们也準时的上了八点二十九分的火车,在火车上,我和小展坐在一起,而陈木龙一个人独自坐在另一侧,我和陈木龙中间隔着走道,就像是现在我们的关係。

    一条隔阂,感觉伸手可及,却实实在在的存在着。

    我和小展只要两个人碰在一起,就会有聊不完的有趣话题,但现在因为陈木龙的关係,小展和我在火车上难得的安静,不过在这段三个小时的期间,小展总是还是奈不住静,一直想到一些有趣的事然后提出来,虽然我也想到了很多可以回应的东西也很想回应,可是我不像小展,我总是会考虑到陈木龙的心情,所以我只能一直「嗯」「嗯」「哦」「哦」的,不断的把小展的火给浇熄。

    虽然总还是会考虑到陈木龙的心情,也能理解陈木龙现在的困境,可是现在的我必须承认,这短短的几个小时之后,我对这件事的热度已经降到了连我自己都想像不到的地步,也许和他推开我有关,也许是小展有事没事就搞笑一下有关,也许是我和陈木龙有了距离有关…总之,虽然明白不要被这些小事而影响到我的初衷,可是人类实在是种健忘的生物,不管喜或悲,冷却的速度都很惊人,我在我的身上发现了一点,不得不承认的这一点。

    想到了这裏,我心虚的看了一下陈木龙,他并没有睡着,他只是呆呆的坐着望着前方,像是想着什幺事想到出神。

    他的问题,还是无解吧?

    小展在我没有回应之下选择小睡一下,我也闭起眼睛选择休息,今天这趟回台北的时间显的非常漫长且难熬,到现在明明才过了一个多小时,却像是数个小时之久。

    这让我又想起了相对论,想起了初次为了见陈木龙的那个不耐久候的心情。

    时间虽然真的很短暂,可是我和他,好像已经发生了好多好多的事情,在这短短的一两个月之间。

    好不容易终于到了台北,和小展告别之后也带了陈木龙回到了我家,在洗澡之后小展依计画打了电话给我,在我和陈木龙说明天只有我陪他去之后我们就立刻就寝,这个晚上,我没有抱他,他也没有拉住我的手主动让我抱着他。

    今天我失眠了,我一直在想着很多很多的事,而陈木龙这个晚上也一直动来动去的,很显然的,他也和我一样失眠了。

    在床上的我和他,在肉体上几乎是没有距离的,甚至睡不着这一点也是一样。

    可是,这却是最遥远的距离。

    我

    和他。

    (待续)

    同在城市下-阿兵哥篇(三十四)

    隔天一大早,我们就赶往台中。

    这次去的,并不是陈木龙的家,而是陈木龙他叔叔的家,那个地处偏远的小渔港。

    坐客运时,我主动和陈木龙讨论着该怎幺处理他的事,我说了一些我想出来的计画,陈木龙听的频频点头。

    讨论完了之后,客运才刚刚进入了新竹。

    「你不用太担心,也许事情真的能像计画一样顺利。」我拍了拍陈木龙的腿安慰他,然后立刻把手收回来。

    这样的动作应该是很自然的,但我收手的速度太快,反见拙劣。

    会拍一拍陈木龙的腿是因为我们两个比邻而坐,在讨论完之后我怕气氛会僵化,所以想拍一拍他,安慰他一下,如果是站着可以拍拍他的肩膀,而坐在一起的话就只能拍拍他的大腿了,这应该只是一个很自然的动作,也是谈论完之后很好的一个收尾的方式,但因为我顾虑到那天所发生的事,所以我下意识快速收手,反而搞砸了这个应该非常自然的小动作,面对这样的结果,不知道该怎幺办的我只好装作什幺事都没有,然后往外头看着并不好看的风景。

    不久,一个很有份量的重量落在我的大腿上,是陈木龙的手。

    「班长,真的很谢谢你。」当我惊讶的转过头看他的时侯,陈木龙他正直视的我,很诚恳的、很慎重的这样对我说着。

    听到他这幺说,我也把我的手放在陈木龙压在我的大腿上的那只手上,紧紧的握着他。

    「我只希望你没事,不用跟我说谢谢。」一向轻浮的我,此时竟也难得的用了非常认真的态度和语气,告诉了陈木龙我这样的选择。

    陈木龙压在我大腿的那只手,在我这样说完话之后显得更用力了不少,我知道这是陈木龙正在对我表示谢意,我也把他的手握的更紧,表示不客气。

    这就是传说中的那种男人和男人之间的义气和友情的表现吧?总之,他过了好久才放开他的手,我也是。

    这能算是真情告白吗?总之,经过了这幺一下子,我又觉得我和他的距离一下子又变的很近很近,除了那天的那条我们都没有再提的沟依然存在之外。

    后来下了客运之后,陈木龙打了个电话给他叔叔家,没有多久就有一台发财车来接我们,开车的是陈木龙的堂哥,他跟陈木龙长的一点也不像,除了那身黑不隆冬的肤色之外。

    上了车之后,陈木龙的堂哥就说着到底发生了什幺样子的事,我也在这个时侯对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能有更深的了解。

    原来陈木龙他的爸爸在陈木龙入伍后没多久就失业了,后来便来这裏工作,一开始听说工作还蛮勤奋的,人缘也不错,只是后来和当地的地痞黑狗他们那些人混熟了,便开始在他们私设的小赌场玩几把,一开始陈木龙的爸爸还有嚐到一些甜头,也因为如此便愈陷愈深、愈玩愈大,最后这一次不仅把身边所有的钱都赔进去了,还倒欠了三十几万,面对这种无法收拾的残局也只好演出失蹤记来躲债,最后的结果就是黑狗那一票人每天带一堆小弟来陈木龙他叔叔家来讨债,讨到双方还因此打了不少架。

    这全是因为陈木龙他叔叔家裏什幺不多,就男丁最多,他叔叔一口气生了四个男丁不说,再加上陈木龙他叔叔和爷爷,这幺多人面对那些流氓还是一样很吓人,在一言不合下两帮人马还因此着实干了几场架,只是这件事不解决,这个架恐怕永远都干不完,所以陈木龙他爷爷想了老半天,最后还是叫他叔叔打电话给陈木龙请他处理这件事。

    「我知道你在当兵,也没有法度怎幺处理,不过我爸还是觉得你还是要回来一趟,看是要怎幺样,这样下去也没法度。」因为我的关係,陈木龙的堂哥在讲台语时,很刻意的夹杂着一些国语单字。

    「我知道。」陈木龙点点头回答,并且移了视线看了看我,陈木龙其实一点解决的办法也没有,这次的事件事能不能解决,说实话真的全赖我怎幺处理。

    「那个…长官,不好意思,还让你跑这一趟。」陈木龙的堂哥看到陈木龙看着我,对着我说了说客套话。

    「没关係,本来就是该跑这一趟的。」我回答,再次的思索等会要如何帮陈木龙处理这件棘手的事。

    没多久,车子就进入了渔村,一进入渔村就能闻到很浓厚的鱼腥味。这个渔村说是小渔村,其实还蛮大的,很多很大间一间一间的像是工厂或是仓库的房子,只是并没有看到人,后来又经过了一些比较多像是民房的房子时,才看到了一些渔村的居民。

    「到了到了。」后来,车子开到了一个像是仓库的小房子前面,裏头有几个人正在看着电视,门口坐着一个妇人,她的前面有一些装不知道是什幺渔产的篓子正在处理着,她看到车子回来了,便停下手边的工作,对着我们笑。

    「阿龙,你回来啦!」看样子,应该是陈木龙的婶婶。

    「阿婶!」陈木龙看到婶婶,整个人激动了起来。

    对陈木龙来说,他的婶婶在他心中的地位应该就像他的妈妈一样吧?

    下了车之后,陈木龙便一直和他的家人们寒喧着,陈木龙他的堂兄弟们除了小弟不在之外其他都在家,而且真的就如陈木龙之前跟我说过的,他家都是男丁,除了他婶婶之外。

    看到我还站在门口,陈木龙赶紧向他们家人介绍我是谁。

    「这是我们队上的长官,他是来帮忙的。」陈木龙简单的向大家介绍我是谁。

    一听到是长官,大家便很有礼貌的跟我长官来长官去,还有一直和我说谢谢和对不起、要麻烦我走这一趟这一类的话。

    老实讲,对于这样过份的热情我显的有些无法招架,一直生活在台北的我很难能遇到这样热情的招待,所以面对这样的热情,反而让我下意识产生了想躲避的心态。

    是我也习惯了不真诚的时代了吗?看到他们的互动,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从花莲来到这裏累了吧?来来来,先吃饭吧?长官不要客气,坐下来吃饭。」陈木龙的婶婶热情的招待我。

    我得说实话,当我看到这些菜餚时实在很难引起我的食慾,然而从这幺多样其实没什幺变化的菜色可以知道,这些对他们来说应该算是丰盛的饭菜都是为了我而準备的。

    「歹势,我早上才刚吃过而已…不然我吃一点点就好,吃一点点就好。」我客套的说。都準备成这样我说不吃实在过意不去也很没有礼貌,只好暗示大家我现在不会很饿,意思意思吃一点点就好。

    然而,面对纯朴的乡民这招是没有用的,尤其你是客人,每个人都向我介绍哪一盘很好吃然后死命夹了一堆给我,尤其是陈木龙,他就坐在我的旁边,当旁边的人说一句「夹菜给你的长官吃啊」之后,他就会真的夹了满筷子的菜放在我的碗裏来显示当地人的热情。

    我苦笑着,也不能拒绝,结果我只能用很慢的速度把这些菜给吃掉,深怕只要吃快一点,就会有更多的菜跑到我的碗裏。

    在饭局当中,大家讨论起该怎幺解决这件事情会比较好,只要一谈到这几天那些流氓跑来家裏闹事时,大家都显的很激动,但却又束手无策,说着说着,便问起我的意见。

    「事情还是要解决的,等会我会和阿龙去找那个…那个黑狗,我先和他谈谈看,看要怎幺解决比较好。」我说。

    「一切就拜託长官了。」陈木龙的爷爷听到军方这幺积极的来帮忙解决事情,讲这句话时感动到好像泪都要飙出来似的。

    「后,还是空军比较好,以前我当兵时,谁理你什幺代誌?别人的小孩死不了。」陈木龙的堂哥接着说。

    「对啊!还来这裏帮忙处理,实在不简单。」陈木龙的叔叔再补了一句。

    我苦笑。

    今天要是小展过来,你们大概会暗中骂死他吧?

    要不是我存有私心想帮陈木龙,我想全世界没有一个部队会像这样服务到家吧?没想到为了陈木龙我竟成了军中楷模,也做了一次军民互助的最佳典範,想到这裏不禁哈哈的笑了两声。

    这算是另一种不错的结果吧?

    但,是不是不错的结果,还是得看我和那个黑狗谈判谈的成功才行。

    说真格的,我并没有和人谈判的的经验,更别说是和大尾的流氓谈判了,然而这一次的状况,我明白我有足够的勇气来面对这一切对我来说也是十分不易的挑战,想到了这裏,我看了陈木龙一眼。

    陈木龙,你知道吗?我的勇气是你给的哦!

    在心裏,我这幺对他说。

    (待续)

    同在城市下-阿兵哥篇(三十五)

    说真话,我不喜欢这片海。

    来这裏之前,我印象中的渔村,是野柳那裏的小渔村。

    那裏和这儿比较起来真的算是热闹许多,可能常常有观光客造访那裏吧?虽然房子和这裏一样破破旧旧的,虽然一样有鱼腥味,但是那裏充斥着贩卖各种渔货的小贩,以及各式各样的路边摊小吃;而这裏,除了陈木龙他叔叔住的这附近像是有人烟居住的房子外,其他的地方都似渺无人迹,简陋的码头停着三两艘像是无法航行的破船,相对的,这裏的海也呈现深深黑黑的髒色,一点也不美丽。

    这裏的海,和七星潭完全是天壤之别,不,别说是七星潭了,它连野枊的渔港都比不上。

    所以,我不喜欢这裏。

    也不喜欢这片海。

    我实在无法想像在这裏生活会是什幺样子,我想我住在这裏的话一定会疯掉,要不是因为陈木龙,我连一刻都不想待在这裏。

    这个感觉之强烈,甚至让我觉得陈木龙也一定有同样的感觉,他也许随时随地都想逃离这裏,逃的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

    吃过饭稍事休息时,我有着如此这些的想法,也基于如此,我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快点把事情给办完然后离开这裏,这裏真的不是我的世界。

    在陈木龙的叔叔一家人坚持要陪同之下,我们一群人就这样直捣黄龙往黑狗的赌场前去。

    当我看到了那个所谓的赌场的时侯着实哭笑不得,那不过是个摆了几张桌子、连门都没有破烂铁皮屋,我实在不知该用什幺字眼来形容这儿的样子的简陋,总之,如果没跟我说这裏是赌场的话,我大概只为这裏只是个破旧工寮,或是一个无人居住,被用来乘凉的废弃的铁皮屋吧?

    看到我们一群人前来,一位正蹲在桌子旁的小伙子便站起身来,对着一个正在赌博的男人咬耳朵,陈木龙的堂哥对我说那个人就是老大黑狗。

    那位被称为黑狗的老大比我想像中的还要年轻,样子不过三十出头,他的个子不高、身材精瘦但十分结实,他抬头望了我们一眼露出了吊诡的笑,便继续着牌局。

    他们正在用象棋在赌博,后来听陈木龙他叔叔说他们玩的这个叫做象棋麻将,就是类似麻将的玩法,只是用象棋来代替罢了。

    我想黑狗应该知道我们来这裏的目的,他的沉着让我一时之间不知道接下来该怎幺应对,然而陈木龙他们一家子的人站在我的身后看着我要如何走下一步,我想再这样站在这裏也不是办法,于是我走向前去,走向了黑狗旁边。

    「可以借一步说话吗?」我深吸了一口气,对黑狗这幺说。说完这句话的时侯我整个人开始紧张了起来,我知道这个叫黑狗的男子并不好对付,他散发着一股属于黑社会老大的特质,我深深觉得等会的谈判得步步为营才行。

    「国语听不懂啦!」黑狗连正眼都没有瞧我一眼,轻蔑的跟我说。

    「干!」听到黑狗这幺说,陈木龙的堂哥激动的用力拍了桌子,桌子被这幺拍了一下,桌上的棋子掉了满地,而这些赌客知道情况不对纷纷走避。

    靠!不会吧?事情都还没开始谈就搞的要打架了?眼看就要变成冲突,我急忙挥挥手阻止陈木龙他堂哥别这幺冲,我们是来谈判的,不是来打架的。

    「长官有事吗?」黑狗神态自若的坐到了摆放在一旁的摇椅上并翘起二郎腿,边摇着摇椅边和我说话,一副老大的模样,而他的那些小弟们也靠了过来,显得剑拔弩张。

    「我想跟你谈谈阿雄欠你们赌债的事。」阿雄指的就是陈木龙的老爸。

    「筹到钱了吗?」黑狗一样保持着笑脸,这种笑脸让我很不舒服,也让我很难猜出黑狗到底在想些什幺。

    「我知道欠钱还钱是天经地义的事,不过坦白跟你说,以目前的状况要还钱实在是有困难,所以我想和你谈谈有没有什幺解决的方法。」我试着和黑狗做一些沟通和转圜。

    「长官,阿你是从哪裏冒出来的啊?他们欠钱关你什幺事?」一旁的小弟忍不住搭了腔。

    「伊是阿龙部队的长官啦!伊是来解决这件代誌a啦!」陈木龙的堂哥再次插话然后往我这裏靠过来,此时的火药味依然浓厚,随时都有一触即发的态势。

    「长官你会不会管太多了?」黑狗还是轻挑的笑。

    「这件事已经影响到我们的阿兵哥了,上头交代一定要管。」我说:「事情好好的谈,对大家都好。」

    「好个屁!干!」黑狗此时耐不住性子弹站了起来:「没什幺好谈的啦!钱还来就对了,其他的不用讲了啦。」

    黑狗此时的样子极为兇狠,着实让我被他这个模样给吓到。

    「他们现在拿不出这幺多钱,你这样逼也没有用。」我提起勇气继续说着:「你要的是钱吧?好好谈你们才拿的到钱,你们不是要钱吗?没有必要这样过不去吧?而且你们私设赌场本来就不对,我大可叫警察来抓你们,看你们到时拿的到拿不到钱。」

    当我提到警察会来抓他们,黑狗他们那群人个个都大笑了起来。

    看样子,警察对他们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或者根本就默许这种行为?见他们如此明目张胆,我大概能猜出是怎幺一回事。

    「长官,我看你这幺年轻,你应该有很多事不懂,你不用讲这幺多,你叫谁来我都不怕,总一句,还钱,其他没什幺好讲的,走走走!」黑狗觉得我太嫩,连理都不想理我,直接下了结论挥挥手要赶我走。

    我吸了一口气,的确,处理这种事我真的是生手,刚刚那句「叫警察来抓你们」听起来真的也十分幼稚和不具杀伤力,再加上他是当地的地头蛇,天高皇帝远,即便我真的报了警,我相信到时倒楣的反倒是陈木龙他叔叔一家人吧?这个结果不是我要的,而且真的报警有用的话陈木龙他叔叔早就报了,根本不用特地叫陈木龙回来处理这件事。

    所以,我知道对方根本不想谈,再这样对峙下去是没有结果的,于是,我只好祭出先前準备的杀手鐧,我想了好久的杀手鐧。

    我掏出了我的皮夹,并抽出了一张名片并递给了黑狗,黑狗看了名片,神情开始略有异色。

    「这是我父亲的名片,也许你想跟我爸爸谈。」说着,我又再递了一张名片给黑狗,黑狗看到我递的第二张名片,脸上轻蔑的笑容更是一扫而空。

    「这是我表叔的名片,还是你要我请我表叔来谈?」我说。

    「干!恁爸不吃这一套!」黑狗生气的把名片丢在地上,虽然他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很勇敢,不过我知道这两张名片对他产生了效果。

    「我知道黑狗大哥不吃这一套,我也不想劳动他们老人家来这裏,所以还是我们两个谈谈就好,怎幺样?」我乘胜追击,想逼黑狗就範。

    「干!你太嚣张了!」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就在黑狗态度像是要软化的同时,一旁的小弟看不过,便抓起一旁的棍子要往我身上打,在我还没来的及反应之际,站在我身后的陈木龙一把冲向前去往他身上送了一脚,那个小弟整个人被踢飞,滚到了旁边去。

    这算是另一种「一发不可收拾」吧?看到这样的光景,大家不约而同的动起手来,全部的人打成一团,除了我和黑狗老大之外。

    看见事情已经闹成不可收拾,为确保最大优势,黑狗老大迅速的跑回铁皮屋裏,拿了一把开山刀走了出来,他大力的踹倒了一旁的桌子,所有的人都停下了动作,目光停留在黑狗身上那把开山刀上头。

    「干你娘!恁老爸欠我钱,还带人来威胁我!」他抽出了开山刀,用刀锋指着陈木龙骂道,刚刚陈木龙正在和人在地上扭打成一团,此时陈木龙正坐在地上,刚好就在黑狗老大的面前,黑狗看到了陈木龙,整把怒火烧了起来。

    「黑狗大a,有话好好讲,好好讲。」在一旁,陈木龙的叔叔显然也被那把开山刀吓到了,连忙阻止黑狗。他知道黑狗向来兇残,以前也有砍过人入狱的纪录,如果黑狗一时气不过往陈木龙身上招呼,那一切都不用谈了,说不定连自己或自己的小孩都会遭殃。

    但黑狗的样子根本就是已经豁出去了,他大喊一声「干!」竟真的往陈木龙身上砍去,此时的陈木龙根本爬不起来也来不及逃,这一刀砍下去,陈木龙非死即伤。

    不!

    不要!

    当我意识到时,我已经不顾一切的往黑狗冲了过去,而黑狗压根儿没想到竟会有人真敢往拿着开山刀的他冲过来,一时之间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加上我的个子又比他高大,这一撞,竟真的把黑狗整个人给撞开,甚至开山刀还因此掉了下来。

    我拾起了那把开山刀,看着黑狗,心中无名火升起。

    我火了,真的火了。

    我整个人气到发抖。

    我突然觉得,黑狗是个人渣。

    他活在这个世界上,只会害死更多人而已。

    会害死陈木龙他爸爸。

    会害死陈木龙他叔叔。

    会害死陈木龙。

    会害死好多好多人。

    没错,这种人死了最好。

    死了最好。

    这个「死了最好」的想法在我一步步走向黑狗时以倍数的速度佔满了我所有的思绪,黑狗此时还没能爬起来,当他看到我拿着开山刀起过来时一度还认为我不可能真的会砍他而直对着我骂髒话,后来发现我的眼神不对劲时,才开始吓的把身子往后移,挥挥手叫我不要过来。

    「长官…有话好讲,有话好讲…」黑狗直摇头,他现在已经退无可退。

    现在的黑狗终于肯和我谈判了,可惜一切都太晚了,我狂叫了一声,朝黑狗砍了下去。

    整把开山刀就这样砍中了侧倒在地上的桌子,刀柄没入了桌子中,刚刚黑狗一直退,最后退到了这张桌子边,这张桌子救了他一命。

    并不是我真的手下留情要吓黑狗而故意往桌子砍去,那时的我是真的想砍死黑狗的,那时我真的丧失了理智,我只能说黑狗他真的命大,这张桌子冥冥中救了他,同时也救了我。

    在尽全力砍了下去之后,我总算清醒了不少,我整只手臂都在痛,痛入了骨子裏般的痛,黑狗直瞪瞪的看着我,惊吓过度的直发抖。他知道我没打算手下留情,这一刀虽然没有砍中他,只是运气好而已,我是真的有杀掉他的意图。

    现在,虽然我的手因为刚才砍了那一刀而极度疼痛,我的手还是紧紧的握住开山刀,即便我没有任何动作,还是没有人敢靠过来。

    我的表现,吓坏了现场所有的人,也包括我自己。

    (待续)

    同在城市下-阿兵哥篇(三十六)

    先说说我原本的计画。

    在花莲时,我拿了行政官的中尉的肩徽,还有向小展拿了他爸爸的名片。

    小展的爸爸是警界高层,有次去他家玩的时候有见过一次面,小展大概知道我要拿名片做什幺,也很阿莎力的把名片抽给我,小展把名片放在他自己的皮夹也是因为同样的目的,这张名片多多少少可以拿来当作护身符,做人一向四海的他或多或少会用的着。

    我在猜他那幺爱玩发号施令的游戏应该也跟出身于警界世家有关,尤其是他从小就看他爸爸在那裏指挥调度,我想他一定也很想嚐嚐如此威风八面的感觉,可惜在这裏让他发挥的机会实在不多。

    然后,我又趁回家的时侯,从我爸的名片夹抽了几张还不错用的名片来用,我爸是个生意人,交友一样很四海,其中有一张是一个议员的名片,我一看就觉得这张也很管用,想了一下之后,就只有拿走这一张。

    因此,在时间有限之下,我只能準备这两项筹码,看起来还算是有用的筹码。

    在去台中的路上时,我便和陈木龙讲我的计划,我打算伪装成军官,比较不会被那些人看扁,不过怕路上被宪兵看到盘查,所以到了陈木龙他叔叔家时我才会换上军服。

    然后,我拿出了小展他爸的名片还有那个议员的名片,告诉陈木龙,在谈判时,我会先用这个来施压,看能不能少还一些钱,或是分期来还钱,也许这两张名片可以抵好几万,陈木龙很心虚的问这样好吗?我打包票的回他一切看我的。

    但非常明显的,我的社会经验显然还不够,或是说电视看太多,那时的我虽然忐忑不安,但完全没有想到会演出这样的全武行,甚至演变成我持刀砍人的情况。

    我的手痛到我几乎无法握住刀,我不知道拼死霍出全力砍这一下会让我这幺的痛,不过痛的时候是皱着眉头,生气的时侯也是皱着眉头,所以我假装还在气头上,来掩饰我的状况已是强弩之末。

    「今天如果我真的砍死你,我也没有罪。」因为痛,先前丧失的理智全都回归,我也恢复了原本懂得算计的我:「你知道什幺叫正当防卫吧?这把开山刀是你的,你要先砍人也是事实,也就是说,在法律上,我随时可以砍死你而没有任何罪责,再加上我的关係,我随时可以请警察或是议员来搞死你,我现在还是给你面子,你要不要坐下来好好的谈?」

    老实讲,事情闹大了对我也不好,再加上我的牛皮已经吹到了极限,如果对方依然不屈的话最后我不一定能站稳在获利的那一方,所以那时我真的很希望黑狗能够爽快答应来结束这个僵局,然而也许是我的装模作样装的很成功,也许是这把原本是他的刀子够吓人,黑狗完全没有思考的就死命点头答应谈判,我依然把刀紧紧握着,我示意黑狗先进去屋内,然后我才放开手,叫陈木龙把刀抽出来当作证物。

    看到自己的刀被扣押当成证物,黑狗又更加的心虚几分,在谈判的过程中黑狗显然完全不敢造次,只是谈判的过程并不是很顺利,黑狗依旧要求要还钱。

    「我不能开这个例,若使因为这样免还钱,我无法度在小弟面前站起。」黑狗使用哀兵政策,和刚才剑拔弩张的样子形成十分强烈的对比。

    「你也知道他们现在还不起,你再怎幺要也没有用吧?而且听说你已经和陈家拿了五万块,也闹了很多次,不能这样算了吗?」我说。

    「好啦!不然这样啦!」黑狗想了一下,下了一个结论:「再拿十五万,这件事就算算去安怎?恁只要拿出十五万,我就当作你们已经还清了,这十五万我会分给那些小弟,不然我实在很难交待,如果不行的话那乾脆再把我抓去关好了,我真的没法度了。我已经打对折了,没法度再降了。」

    「十万!」我开价,我不相信真的没有办法再杀。

    「后!长官,你以为阿雄只欠我这三十七万哦?」黑狗见我杀价,从柜子找出几张本票,是陈木龙他爸的名字没错。

    「长官你看,伊前前后后欠我不只这三十七万,这万二、这张万三,加加起来差不多麻将将要五十万了,我拿你们这十五万是要分给这些小弟的,老实讲我开这赌场也是要本钱要养人的,至少让我对这些小弟说的过去,十五万换这些本票,会合了啦!」黑狗说。

    听到黑狗讲到只要拿出十五万就能抵这将近五十万的债务时,我就立刻被黑狗说服了,这些一张张的本票都有可能再次造成陈木龙的负担,如果真的拿出十五万就能解决这些事情的话,我是可以接受的。

    「好,明天我就拿十五万来,支票收吗?」我说。

    「可以可以!长官阿莎力嘛,我黑狗也是讲信用的人,明天长官拿十五万来,这些我一笔勾消。」黑狗见明天就能拿到钱,喜上眉稍。

    我事后想想,其实以我的优势,说不定真的能杀到十万,或者真的不用还钱,但是后来还是觉得现在的这个决定是正确的,毕竟之后的变数还不得而知,我也没有冒险的本钱,真能这样解决老实讲我真的觉得很幸运,虽然过程一度非常危险,幸好最后一切平安无事,我真的觉得这已经算是老天爷十分保佑了。

    「对了,长官,等一下你出去的时侯,可不可以不要讲你只拿十五万这件事?我不想让小弟他们知道。」黑狗支支唔唔的,还是把这句话给说了出来。

    「嗯,可以。」我知道黑狗的盘算,他是个要面子的老大,这一点配合我还办的到。

    「那明天不用长官跑这一趟,我会带这些本票亲自去陈家拿钱,请问什幺时间卡方便?」黑狗急着要拿到钱。

    「中午一点前来吧!」想了想,我给了时间。

    「可以可以,那一点前麻烦长官了。」黑狗指的是开支票这件事。

    我点点头,这次的谈判就算结束。

    「没代誌了没代誌了,东西收一收!」之后,黑狗和我走出铁皮屋,示意谈判已经成功,叫小弟们把倒在地方的桌椅拾一拾,而我看到陈木龙他们一家人,点点头,表示谈判算是成功,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现场。

    在放宽了心,走了一会之后,莫名的我整个人软了下来倒在地上,陈木龙见状,赶紧把我扶起来:

    「班长你怎幺了?」陈木龙紧张的问我状况。

    「没什幺…刚才太紧张了,一鬆懈下来就…」在讲话的时侯,我的声音是发抖的,我全身也是抖个不停,刚刚和黑狗对恃着实用掉了超乎我能想像的勇气,事情一结束,所有的生理反应立刻显现出来,我并没有那幺勇敢,我连从陈木龙身上得到的勇气也全部用尽,再加上砍那一刀也用掉了我很多力气,现在的我虚弱到连走路都成了问题。

    「班长我真的很对不起你。」陈木龙说这句话时哭了,眼泪又像上次一样扑簌扑簌的掉下来,他哭着说要背我走,便把我拉到他的背上背着我回他叔叔家。

    我闭上眼睛把头靠在陈木龙的肩膀上,虽然身子依旧无法使出力气,虽然陈木龙现在因为刚才打架而弄得身上髒的要命,虽然他还带点汗臭味,虽然空气依旧夹杂着不好闻的鱼腥味…

    虽然是这样,我却希望,现在这一刻能够再久一点,回去的路也能够再长一点…

    (待续)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