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重生之舅舅在下

第17节

    重生之舅舅在下 作者:卿曦

    第17节

    坦白讲,我不太相信神佛的东西,从来就是,不管是前一世还是这一世,但是面对如此境况我居然手足无措到在心里来来回回虔诚地祈求我仅知的那几位菩萨和上帝,我求他们保佑我的以隽可以平安度过这一劫难,可以一点一点好起来,可以像以前一样在我面前肆无忌惮地耍小孩子脾气,可以做一切他想做的事,不管什么,我都会陪着他去完成,只求他可以醒过来。

    前世时以隽已经受了太多的苦,那是我造的孽,我为此懊悔不已,所以我重生后想带给以隽更好的生活,我绝不允许以隽再受到一点点的伤害,我想弥补前世的过错,就像母亲因为觉得亏欠外公、外婆所以尤其溺爱以隽一样。

    对于以隽我从来都是小心呵护,我完全无法想象我竟会有一天等在手术室门外,并且医生随时会推开那扇冰凉的大门一边摘口罩一边面露抱歉的对我说:“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请节哀顺变。”

    不!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这一世的生活才刚刚开始而已,以隽绝对不能就这样把我一个人孤零零留在世上!

    “对不起。”耳边是卿筱曦刻意压低声音的道歉,不似以往那样清脆悦耳,夹杂着几丝病态的沙哑。

    我根本就不想搭理她,所以仍旧把头埋在双腿之间,连哼哼两声的力气都不想浪费在她身上。

    如果这么容易就放弃那就不是她卿筱曦的行事作风了,耳边一声轻轻的叹息,然后就感觉左肩上被人加重了力道,我不耐烦地抖动肩头摔掉卿筱曦的手,抬起头恶狠狠地瞪了她两眼。

    面对我的恶目相向卿筱曦并没有退缩,还是定定站在我面前,我撑着背后的墙壁也站了起来,低头俯视着卿筱曦,毫不压抑我的愤怒,冲着她就是一阵大吼:“你他妈知不知道夏以隽对我有多重要?!”

    卿筱曦抿了抿嘴唇,坚定点头:“我知道,所以我才说‘对不起’。”

    “你知道?哼!你知道个屁!”我一把抓住卿筱曦的衣领,把她整个人都提了起来,逼近了她的脸,另一只手指着手术室的大门厉声质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在第一时间通知我?啊?为什么?要是我舅舅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整个走廊里都回荡着我发了疯似的怒吼声,很快就引起了手术室里的注意,一个戴着口罩的护士小姐皱着眉头从手术室里走出来,很不满的对我说:“吵什么吵,里面正在做手术你不知道吗?”

    看着开了又关上的大门我猛地一下就推开了卿筱曦想往里面冲,却被眼疾手快的卿筱曦一把从后面抱住,我这才知道我平时都是小看了她,因为我一时之间居然挣脱不开。

    护士小姐也被我过激的行为吓了一大跳,刚才还趾高气扬的态度一下子就软下来了不少,拉下口罩双手cha在护士制服的口袋里轻言细语的对我说:“你是病人的家属吧?现在手术正进行到最关键的时候,手术成不成功也就看这会儿的功夫了,医生们都正在积极地抢救病人,所以,如果你真的是关心病人的话那就请安静一点,不要再在手术室外面大吵大闹,这样会干扰到正在做手术的医生的,严重一点甚至会威胁到病人的生命,知道了吗?”

    我的脑子已经一片混乱,完全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只隐约听见身后的卿筱曦一个劲儿的给护士小姐道歉,护士小姐点点头又进了手术室,我伸长了脖子想往里看却再次被紧闭的门隔绝了所有的希望。

    “你疯够了吗?”

    卿筱曦突然一用力将我整个人扔到地上,骨骼撞击地面的声音我听得很清楚,却没感觉到痛,只是从地上又慢慢爬了起来,撑着身后的墙壁站稳了,苦笑两声就往走廊的另一头走去。

    “你干什么?”卿筱曦飞快的从我身后绕到前面,伸长了手臂拦住我的去路,“夏以隽还在手术室里面,你难道要让他醒来看见的第一个人是我不是你吗?”

    “你走开。”连头都不想抬,就这样望着浅黄色瓷砖铺成的地面,开口已是无力的语气,我很累,累到连说话的力气都欠奉。

    “尚易尧,我拜托你冷静一点好不好?”卿筱曦扑到我身上狠狠给了我胸口几拳,“哐哐哐”的声音再一次印证了她绝对不输男孩子的力道,我扯扯嘴角没有还手,推开她就想继续往前走。

    “你这个懦夫!连面对现实的勇气都没有,你根本就不是男人!……”

    卿筱曦这次没有再阻拦我,而是选择停在原地用嘴皮子教训我,我承认我听得很清楚,卿筱曦说的每一个字都砸到了我的心里,但是我还是没有回头,沿着医院的走廊一直走到了尽头,推开尽头的那扇门,我躲到了没有人的楼梯间,整个人蜷缩成了一团。

    已经记不清楚我究竟有多久没有流过眼泪了,好像前世得知以隽出车祸去世时我都强忍着没有流泪,那种压抑在胸腔中的苦闷我没办法向任何人倾诉,因为那时的我找不到一个可以信任的人,哪怕是judy我都不敢轻易向她吐露心声。

    也许卿筱曦真的骂得对,我是懦夫,我不是男人,我连面对现实的勇气都没有!我只能躲在这种没有人看见的地方嚎啕大哭,哭得撕心裂肺,哭得声音沙哑,哭得连眼泪都不屑我,不再往外流的地步。

    我再捶胸顿足再悔不当初也没有用,为了一些现在看不见的未来利益我抛下了以隽一个人跑到北京、上海、广州去买房子,这和我前世抛弃以隽一个人逃到美国没有本质上的区别,结果也很有可能一样。

    攥紧了拳头狠狠敲打自己的头,我张大了嘴却再也发不出一丝声音,喉咙里干涩得我忍不住干呕,空旷的楼梯间具有很好的回音效果,配合上黑漆漆的环境无疑是一出现场直播的恐怖片。

    楼梯间的门“咯吱”一声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虽然没有光线,但是仅从这人的身形我就知道是卿筱曦。我把脸偏向里面,即使我知道这里没有光线我也还是下意识的就不想让卿筱曦目睹这么狼狈的我。

    “哭够了吧?”卿筱曦斜倚在门边,语气里是不容置喙的强硬,“哭够了就赶紧去手术室门外给我守着!”

    我没说话也没动,还是像只乌龟一样缩在墙角,卿筱曦见我还是这么顽固不由得重重叹了一口气,一步一步挪到我身边,在我面前蹲下,强行扳过我的头让我在黑暗里直视她的眼睛,我什么都没做,甚至连反抗都不想,就任由卿筱曦摆弄。

    “我知道你气我没有照顾好夏以隽,我也知道你气我没有在夏以隽出事的第一时间就通知你,我更知道你现在很伤心很难过,我又何尝不是呢,当时整个人都吓傻了,送夏以隽来医院的路上我就像瘫了一样,还是村里几个年轻力壮的帮忙把夏以隽抬到机耕道上又帮忙联系去县城的车,一路颠簸着到了县上,县医院的医生不敢接手这么棘手的突发事件,只是简单处理了一下夏以隽的皮外伤防止伤口感染之后就又派车把夏以隽送到了这里,当时医生说要是再晚一点恐怕就来不及了,你也知道开颅这种大手术是需要亲属签字的,我自然是没有资格的,所以这才想起了你,我哀求医生一定要先给夏以隽做手术,无论如何都要保住夏以隽的命,等你赶来再签医疗意外合同。”卿筱曦的声音很温和,就像在给小孩子讲童话故事一样,指腹轻轻扫过我的脸,“起来吧,夏以隽需要的是你不是我。”

    “嗯。”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挤出这样一个单音,挣扎着想要起来却发现长时间保持同一个动作我的四肢已经麻痹,卿筱曦小心翼翼的把我扶了起来,就这样搀扶着我一瘸一拐又回到了手术室门外,望一眼依然亮着的“手术中”我突然觉得似乎现实也不是这么难以接受的,至少这盏“手术中”还是亮着的,这就预示着希望,不是吗?

    2012—03—03

    ☆、第五十九章 突变(三)

    我一直认为等待是世上最残酷的惩罚,从来不觉得两个小时的时间可以这样漫长、这样折磨人,时间前行的车轮在我的心上狠狠碾过,连痕迹都不屑留下。

    当手术室大门上的“手术中”暗下来的时候已是晚上十一点半,医院里半个人影都没有了,透着一股诡异的安静。

    卿筱曦撞撞我的肩膀,宣告等待结束,然后很自然地挽起我的手臂挪到手术室门外等医生出来给我们最后的结果。

    手术室的大门在我们的期待中被人从里推开,我定在原地像被点了x,ue道一样,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鱼贯而出,脸上都或多或少有些倦色,见到站在门外等待的我们不约而同地望了我们一眼,然后几个年轻的医生就说笑着离开了,只留下一个年纪较长的中年女医生。

    “朱医生,我同学情况怎么样了?”卿筱曦显然是认识这位朱医生的,拖着我就又往前挪了两步。

    朱医生推了推鼻梁上有些下滑的金丝边眼镜,摘掉口罩放进白大褂的口袋里才对我们轻轻点了点头道:“幸好你们送来得及时,再加上病人的求生意志很强,要不然就算是华佗在世恐怕都没办法了。”

    此话一出我顿觉浑身的力气都被人抽空了一样,紧绷的神经一下子就得到了释放,双腿一软就往地上栽,幸好卿筱曦一直支撑着我身体大半的重量才不至于摔得很难看。

    完全陷入昏迷之前我听见耳边卿筱曦大声呼唤着我的名字,我很想睁开眼告诉她我只是累了想休息一下,但是无奈沉重的眼皮犹如千斤重般压得我好难受好难受。

    这两年以来我一直都告诉自己一定要坚强,因为我是以隽的依靠,如果我倒下了那么以隽该怎么办?可是面对以隽突然的受伤我自责到无以复加,高度紧张的神经折磨得我几近癫狂,而朱医生肯定的答复无疑释放了我,心头大石终于落下,我也想要好好休息一下。

    醒来的时候是在一间高级单人病房,头痛得厉害,像要裂开一样难以忍受,我闷哼一声强撑着想要坐起来却惊动了趴在我床边的卿筱曦。

    “你醒啦?”卿筱曦睡得很浅,我一动就坐直了身子,面带微笑望着我。

    “嗯。”我淡淡应了,还是继续挣扎着想要坐起身,卿筱曦立马站起来帮忙在我腰后垫了一个枕头,扶着我坐好了。

    “医生说你ji,ng神压力太大了才会晕倒,只要放松了就没什么大碍了。”卿筱曦熟练地帮我压了压被子的边边角角,然后转身在病床边的桌子上端了一碗还冒着几丝热气的白粥在我床边坐下,还顽皮地扬了扬,“吃点东西吧,没想到你这么大块头居然也会晕倒,真是吓死我了。”

    我扯扯嘴角发现根本笑不出来,也没什么胃口,于是婉拒道:“我现在吃不下,先搁这儿吧。”

    卿筱曦脸色一变,随即又换上一副哄孩子的表情,嘴角咧开到一个夸张的弧度,还对着我眨眨眼睛:“乖啊,让筱曦姐姐来喂你。”说着还真的勺了一勺白粥递到我嘴边。

    我有些啼笑皆非,同时也很无可奈何,最后还是妥协似的张开了嘴迎接卿筱曦的白粥,卿筱曦见我这么合作一连又喂了我好几口直到我开口阻止:“真的吃不下了,谢谢你的好意。”

    “ok。”卿筱曦耸耸肩膀放了碗,“要是饿肚子了可别怪我没给你吃的。”

    我失笑,这样子的卿筱曦是我从未见过的,或许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我根本就从来不了解卿筱曦这个人,她带给我的惊喜实在太多,她可以塑造的形象也让我有些应接不暇。

    当班长时比黑面包公还铁面无私;为卫蔓霖出头和我吵架时也一点都不含糊;舞台上扮演灰姑娘的大姐也尖酸刻薄得让人嗤之以鼻;庆功宴上委身在全班面前向我道歉更是让我受宠若惊;拒绝杜涵矞的告白让杜涵矞成功堕落之后她却正常得像没事人一样;向我表白被拒绝之后居然也能若无其事的和我相处;来贵州支教竟能放下她大小姐的架子屈身在那样一间破败的小学校里面,每天早起给孩子们做早餐,每天忍受粗糙的饭菜,每天带着孩子们玩得那么疯,每天都能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面对所有一切的艰难困苦;以隽出事她能比我还镇定,我无法想象这一趟贵州支教要是没有卿筱曦在身边我是否就再也见不到以隽了,真是想想都觉得心有余悸。

    我不知道卿筱曦究竟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一面没有展现出来,这样一个比男人还强悍的女人绝对不容小觑,如果将来我和她因为某些原因而站在对立面的话又不知会是怎样一番难以收拾的场景。

    “去看看夏以隽吧,他还没醒,正躺在加护病房,朱医生说手术后观察24小时没有异常情况的话就可以转去普通病房了。”

    卿筱曦见我不说话又换了一个话题,说实话我不是不想去看看以隽的,我只是怕见到病床上虚弱的以隽,从小到大就算以隽在身体素质上大不如我,但是我从来都承认以隽比我坚强很多,所以我难以想象那样倔强、坚强的以隽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会多让人心痛,浑身都缠着白色的绷带,陷入无尽的黑暗中,除了还有呼吸和心跳之外和死人没有任何区别,所以,我怕。

    “还没醒么?”我的视线定格在雪白的被子上,微不可闻地念叨着。

    “会醒的,夏以隽那样坚强,连朱医生都说他求生意志很强,所以他一定会醒的。”卿筱曦不着痕迹地上前握住我的手,紧紧的,我缓缓抬头和她对视,那样坚定的眼神深深探入我的心底,很温暖,就像阳光洒遍全身的感觉。

    “谢谢你。”我反手握住卿筱曦的双手,衷心表达我的感谢。

    卿筱曦有些不好意思地偏过了头,我看不到她脸上具体的表情,只听她嘴里低低地说:“你和夏以隽都是我的同学,我很珍惜你们。”

    卿筱曦的话准确击中我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前世的我因为身边没有可以信任的人,所以我一直感觉孤立无援,就像被人扔到荒无人烟的孤岛,那种无人问津的切身体会让我活得并不轻松,进入社会之后我更加需要步步为营,小心提防身边戴着各种伪善面具的伪君子,直到二十七岁那年的十一月生命终结于一场惨绝人寰的车祸,我以为我解脱了。

    “陪我去看看以隽吧,他知道我们一直守着他一定会很高兴。”慢慢收回手,抹了一把脸让自己可以清醒一点。

    “好。”卿筱曦点头,回过头的时候展现在我面前的是一朵盛开的笑靥,那样绚烂夺目。

    2012—03—04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上海的天气实在是诡异得很,某曦本来身强体壮的体质也没能抵挡得住,最终还是倒下了,吃了药药丝毫没有效果,头疼、脑热、咳嗽、流涕一样都没落下,最后决定明天打算去医院打吊瓶,今晚要早睡,所以今天这章字数很少,请大家原谅俺o(n_n)o~

    ☆、第六十章 突变(四)

    加护病房是不允许家属进入的,所以我只能隔着玻璃墙远远地望以隽几眼。

    和我想象中的样子差不多,以隽的头被绷带包得严严实实,隐隐约约可以看见最底层的绷带泛着怵目惊心的鲜红,然后向外一层一层变淡。以隽苍白的脸上也有好几处伤口,没有包扎,只是简单地上了药,大概伤得不深。单薄的身体被被子遮挡住,所以看不见具体的情况,不过仅从以隽昏迷中都还紧紧皱着的眉头也该知道身上的伤口少不了,否则以以隽那么坚强的性格又怎么会把这么脆弱的一面随意展露出来。

    “坐下吧。”身旁的卿筱曦轻轻拍拍我的肩膀,示意我在加护病房外面的长椅上坐下。

    对于卿筱曦的好意我并没有拒绝,在这种以隽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再也不能像之前那样倒下了,我要守护着以隽,直到他醒来。

    在长椅上坐下之后我和卿筱曦都很有默契地保持了沉默,也许卿筱曦是在酝酿该怎样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地告诉我,而我,在看见以隽这般绝对算不上好的状况后也实在没什么心情说话。

    “其实这件事情我也责无旁贷……”酝酿了足够长的时间后卿筱曦终于开口说话了,不过明显言辞闪烁。

    “嗯?”我皱皱眉,不知该怎样接下去。

    卿筱曦长长叹了一口气,侧过身子专注于我的侧脸,说话的语气诚恳了不少:“那天早上本来我和夏以隽决定带孩子们去后山写生,走到一半夏以隽突然发现写生用的宣纸忘带了,所以他就一个人折回去取,由我带着孩子们继续前行,后来我带着孩子们到了目的地很久都不见夏以隽跟上来,我就觉得不对劲了,于是我安顿好孩子们之后立马就沿着原路回去找夏以隽,结果在一处陡峭的斜坡下面发现了昏迷不醒的夏以隽。”卿筱曦倒吸了一口气接着说,“如果当时我坚持要和他一起回去的话也许就不会发生这种事,真的,我对此感到很抱歉。不过你放心,朱医生是脑科专家,而且她说了夏以隽的开颅手术做得很成功,压迫神经的血块已经全部取出,所以夏以隽很快就会苏醒过来的。”

    卿筱曦说到激动处还用力抓紧了我的手臂,很疼很疼,不是手臂上的疼痛,是我的心在一点一点撕裂,如果没有去过那个鬼地方我或许还难以想象卿筱曦口中所谓“陡峭的斜坡”可以陡峭到何种程度,但是那种亲身体会让我如何能抹去以隽失足跌落陡坡的无助场景?

    毫无预兆的,以隽前世醉酒驾车致使最终车毁人亡的场面再一次袭击了我脆弱的神经,血淋淋的场景在我脑海中重重叠叠,那一张鲜活的脸被残忍地夺去了血色,四肢百骸无不被无情的冰凉渗透,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无尽的压抑、绝望、凄凉……

    用力剥掉卿筱曦紧抓住我的手,我把头仰得高高的,极力想要忍住眼泪的下滑,心底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告诉我:尚易尧,不准哭,不准哭……

    “想哭就哭吧,这里只有我和你。”卿筱曦温润的嗓音很有安抚的效果,就像春风拂过脸颊,留下一阵淡淡的余韵。

    “不,以隽不会愿意见到我哭,所以我不能哭。”我勉强自己挤出了一个难看到极点的笑,睁大眼睛到最大程度,硬生生把眼泪给憋了回去。

    “呵。”卿筱曦轻笑一声,缓缓朝我靠近,轻轻把头靠在我的肩上,小女孩般带点撒娇的语气,“那把肩膀借我一下。”

    对于卿筱曦突如其来的亲昵让我在万分之一秒内就浑身僵硬了,全身的汗毛一根根的全部站得直直的,最后我还是没有像被热油jian到一样立马就推开她,不是狠不下心,只是觉得亏欠她实在太多,如果这样做能让她心里稍微舒服一点,那么我愿意做出补偿。

    深夜的医院总是容易营造出一种寂静的萧条感,整条狭长的走廊只有一两盏微弱的应急灯可以提供些许光明,加护病房外冰凉的长椅上我把腰板儿挺得直直的,身旁的卿筱曦不知何时已经睡熟,平稳的鼻息萦绕在我耳旁,伴随着时不时一声轻微的鼾声竟也觉得很悦耳。

    我想大概枕在我肩上的卿筱曦才是最真实的卿筱曦吧,单纯的脸上不含丝毫杂质,恬静、清新、无邪,真正就像一个十八岁的怀春少女。

    其实一直都觉得卿筱曦是个很有故事的人,她的坚韧,她的倔强,她的毅力无一不让我钦佩,只是刻意蒙上的成熟面具掩盖了她作为少女应有的情怀,才会让人敬而远之。

    几个小时后天色就大亮了,柔和的光线透过走廊尽头的玻璃窗倾泻进来,驱赶了厚重的黑暗,带给人无限的光明。

    一直保持端坐的姿势让我有些腰酸背痛,更何况肩上还负荷着另外一个人的重量,小幅度地动了动快要折掉的腰却惊动了熟睡的卿筱曦。

    “天亮啦?”卿筱曦揉揉眼睛坐直了身子,打着呵欠含糊不清地问我。

    “嗯,天亮了。”我应了一声,手往后不着痕迹地按了按后腰的位置。

    卿筱曦眼尖地发现了我的小动作不由笑道:“辛苦你了,我是不是睡得像死猪一样?”

    “呵呵,比猪稍微好一点。”

    “比猪好一点那是什么?”卿筱曦居然来了兴致,非要刨根问底。

    我正琢磨着该怎么回答就来了救星,以隽的主治医师朱医生正朝着加护病房这边走来,身后跟着两个年轻的护士。

    我和卿筱曦都赶紧停止了调笑,站起来和朱医生打了招呼,朱医生对我们笑着点了点头就带着身后两个护士进了以隽的加护病房,被拒之门外的我只好扒拉在玻璃墙上关注病房里面的情况。

    朱医生例行检查之后很快就出来了,我眼巴巴地站在病房门外想进去又不行,朱医生见我可怜兮兮的样子不由笑出了声,牵起眼角几条很深的皱纹。

    “看把你着急的,夏以隽目前的情况还算稳定,只要他在三天之内可以醒过来就算是彻底度过危险期了。”朱医生双手cha在白大褂的口袋里,一副专业人士的表情,“身体上的皮外伤倒不是很严重,主要是左小腿骨折有些麻烦,少了大半年时间恐怕恢复不了。”

    “骨折?”我满脸诧异,高一时我右手脱臼都痛得我龇牙咧嘴,骨折又会是怎样一种等级的痛?

    “不过你也不需要太过担心,只要注意休养,应该不会落下病根的。”朱医生立马出口安慰道。

    “是啊,夏以隽福大命大肯定可以早日康复的。”卿筱曦适时地开口,美丽的脸上一抹自信的红霞。

    我无声地点点头,然后目送朱医生离开。

    2012—03—06

    ☆、第六十一章 突变(五)

    以隽已经从加护病房转移到了普通病房,虽然仍不见苏醒的迹象,不过朱医生一再向我保证以隽的情况很稳定很稳定,我唯一要做的就是稍安勿躁,等待以隽重新睁开眼。

    距离以隽手术成功是第三天了,我一直都不敢把这个消息告诉母亲,每次母亲打电话来寒暄我都需要咬紧了牙关才不至于泄露半点口风,单纯的母亲也只当我还在贵州“体验生活”,期间几次要求以隽接电话也都被我以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理由给糊弄了过去,唯今之计也只有等以隽转醒之后再来从长计议。

    卿筱曦一直陪着我寸步不离,对此我真的很感激,在这种时候如果只有我一个人也许真的撑不下去,是她给了我很大的勇气和信心这才坚持了下来。

    一间单人病房里睡了三个人着实显得有些拥挤,以隽大模大样霸占着病床“睡”得很香,卿筱曦蜷缩在双人座沙发上辗转反侧,睡得并不踏实,经常会听到她发出一两声微不可闻的叹气,我就倚在以隽的病床边趴着,紧紧攥着以隽的手,生怕错过以隽任何一点反应。

    前世的种种已经让我杯弓蛇影,我发自内心地感到恐惧,总觉得即使已经拥有了以隽,但总有一天还会失去他一样,这种感觉随着以隽的突然受伤越来越强烈,郁结堆积于胸口,让我惶惶不得终日,也只有守在以隽的病床边才能让我心里好受一点,至少这一刻以隽还乖乖躺在我面前,谁也不能在我眼皮子底下把他抢走。

    连日来的担惊受怕和疲惫不堪让我也有些抵挡不住,趴在以隽病床边就这样陷入了迷迷糊糊的睡梦中,很平常却又稍显奇怪的梦,从我两年前在医院里重生开始,一直到以隽这次出事,一幅幅熟悉的画面不断在我脑海中飞快闪过,像是在刻意提醒着我什么,又像是在帮我回忆着什么,难道我错过了些什么或者忽视了些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梦中以隽像往常一样亲切地唤着我的名字,用手抚摸着我的脸,描摹我的眉眼,仔细端详着,窗明几净的眼睛如同一汪潺潺流动的清泉,泛着流光般的风采。

    “易尧,易尧,易尧……”

    每一声黏腻的嗓音都戳中我的软肋,我想我是真的陷进去了,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救。

    “易尧,易尧,易尧……”

    以隽修长漂亮的手指温柔地扫过我的嘴角,指腹轻轻揉搓着我的唇瓣,充满了青涩的诱惑。

    “易尧,易尧,真的是你。”

    “是我,是我,我一直都在。”

    …………

    “尚易尧,尚易尧,醒醒,醒醒。”

    肩上突然被人加重了力道使劲儿摇晃,尖锐的女声猛然间穿透耳膜,我倏地一下就清醒了,一抬头正对上的就是睡梦中那双让我如痴如醉的碧潭,一动不动的正盯着我的脸看,我无措了,只能紧紧抓住以隽伤痕累累的手,连说话的本能都忘了。

    “我去叫医生。”最先发现以隽已经醒过来的卿筱曦在成功叫醒睡梦中的我后夺门而去,带起身旁一阵流动的空气。

    我终于意识到这不是梦,以隽醒了,他没有丢下我,他知道我们还有好长的一段路要走,他知道我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而已,他知道我一直在等着他。

    值班医生很快就被卿筱曦连拖带拽地拉进了病房送到以隽病床前,在循例对刚刚苏醒过来的以隽进行了一番仔细地检查之后告知我以隽已经顺利度过危险期,医生离开病房后我还傻愣愣站在床边,久久都没有反应过来,卿筱曦从后面轻推了我一把。

    “都告诉你了夏以隽一定会醒过来的,好好陪陪他吧,我出去买点清淡的粥回来,睡了好几天了该清清肠胃。”

    我尝试着牵扯嘴角,点点头:“谢谢你。”

    关门声在背后响起,我这才敢把视线重新转向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以隽,从一开始到现在以隽都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只是将胶着的视线一直定在我身上,依然苍白的脸色和满布的伤口让人心痛怜惜。

    “下次不要再这样吓我了。”出口竟已带上浓浓的鼻音,我需要拼命克制才没有在以隽面前落泪,这一觉以隽睡得实在太长,每一分每一秒对我来说都是相当的煎熬。

    “对……不起。”以隽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直视我,嗫嚅着有些干涸的唇瓣,很费力才挤出这几个字,沙哑的声音听来异常虚弱。

    我忍不住快步上前俯下~身来紧紧拥住以隽,耳朵贴在以隽瘦弱的胸膛,感受着胸腔里鲜活而又真实的心跳声,我终于抑制不住大哭了起来,天知道我这几天是怎么挺过来的,脑子里那根紧绷的弦一下子松弛了下来,此时此刻我找不到比哭更有效的宣泄方法,所以我趴在以隽的胸口肆无忌惮地痛哭,把这几天我所受的折磨统统释放了出来。

    “痛……”耳边以隽颤抖着声音向我抗议,我这才意识到以隽浑身上下都是伤,被我这么不知轻重地抱着乱嚎一通肯定痛死了。

    立马收了声,迅速起身,随便抹了两把脸,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大概以隽也没见过这么窝囊的我,面无血色的脸上竟泛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易尧。”

    “我在。”连忙拉过椅子在病床边坐下,因为怕再次弄疼以隽,所以我保持着很适中的距离。

    “我受伤……不要……告诉姐姐。”

    简短的一句话以隽说得断断续续,看得出来以隽和我有一样的顾虑,对于母亲我们都不可避免地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保护欲,这个女人对我们来说太重要。

    “没有,我没有告诉她。”我倾身向前,伸出手在以隽脸上没有受伤的地方轻轻安抚着。

    以隽安心地眨了眨眼睛,很享受我的抚摸,嘴里又小声嘟嚷着几不可闻的话:“好丑。”

    “一点都不丑。”我以为以隽是在自嘲浑身的伤疤,连忙接口道。

    “他们……剃了我的……头发。”开颅手术前以隽的确是被剃成了光头。

    “很快就会长出来的。”

    “浑身……都是……伤口,会……留疤。”除了头部有淤血和左小腿骨折,其实身上的伤大体上都不算严重。

    “医生说身上的伤口都不深,不会留疤。”

    “我撞到了……头,会……变傻。”

    “以隽再傻也比我聪明。”我几乎是在以隽开口的同时说了出来,没有人可以嫌弃以隽,包括我。

    “从来……不知道……易尧也是……这样谦虚……的人。”以隽笑了,露出最可爱的两颗小虎牙,顿时让我有一种被欺骗了的感觉。

    于是我假装生气地收回了手,自言自语道:“我也从来不知道以隽这么能扮可怜。”

    “真……痛,没有……假装。”以隽表情特认真地冲我瞪了两眼,让我忍俊不禁。

    就在这时外出买粥的卿筱曦推门而入:“我回来了。”

    我敛了敛脸上的表情站起来接过卿筱曦手里的塑料袋,由衷说道:“辛苦了。”

    卿筱曦在看见我转身的一瞬间怔楞了几秒钟才回过神来,我这才想起我现在应该是一副哭肿了的核桃眼才对,也难怪卿筱曦一副受惊过度的样子,我完全可以想象自己现在的滑稽样子。

    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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