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霸爱成鸢

霸爱成鸢第33部分阅读

    这具如此尊贵华美的棺椁在乌州城竟然成了一具无法出售的寿器。

    因为一般的人家根本就沒有购买的经济能力,有钱的人家却害怕受到牵连;有时候有些事情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与其拿着大把的银子去自找麻烦,不如另起炉灶自行购置上等佳木打造。

    结果那具棺椁就成了人人羡慕却人人都出不起价钱、或者不愿意购买的神器,一直被大家琢磨可能会被什么挥金如土胆大包天的人得了去?

    所以方才那具棺椁被人吆喝连天的抬出寿器店,早就被街坊邻居始竞相传论,并且有些好事的干脆尾随着想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买去了这个乌州城著名的老大难。

    当他们看见这具棺椁是径直奔府衙街口时,顿时便凭空出來许多版本,各种惊讶好奇各种猜测。

    当这些人最后拥簇尾随那具棺椁到了府衙街口,看见大手笔购买这具神器的竟然是两个衣履鲜明玉树临风美少年时,更是各种狗血八卦想象臆断争论个不休。

    接下來,这些人竟不是为了看官府里到底送出了一个什么样的旷世奇冤囚禁死的人?却开始对着夏雪宜谢湘指手画脚品足论头起來。

    谢湘犹可自制,反正在临淮的时候他已经习惯了这种场面:被众多的脑残粉围观指点,夏雪宜的神情却逐渐的不悦起來,目光越发冰冷,好像此刻街口为着他们的不是一群人,而是一群狼。

    此情此景却令突然加入凑热闹的张胡子兴奋不已:这么好的扩张知名度的机会他岂能放过?

    张胡子先头倒是不知道艾叶身后会有这么强大的后盾,那个谢公子竟然如此的有钱有胆气;听着众人的议论纷纷,他很快就知道此刻谢湘艾叶带过來给李老汉收敛尸体的居然是乌州城那具有名的神器。

    这下张胡子真觉得自己长脸了。

    于是,张胡子抓起他抱在怀里的冥钱纸钞对着那具棺木夸张的撒了过去,一边撒一边装模作样的哀嚎道:“李老伯啊,恩人啊,您一路走好啊!”

    整条府衙街口的气氛因为艾叶的号哭和张胡子虚张声势的哀嚎变得苍凉起來,街边竟然有些上年纪的人开始陪着抹起了眼泪。

    满心不痛快的夏雪宜忽然有种想仰天长笑的感觉。

    作为一个旁观者,他觉得自己和谢湘突然介入这种别人家的悲痛哀伤已经很可笑了,张胡子的哀嚎更叫他感到一种俗世虚伪的滑稽。

    不知道当初自己家在遭到满门斩戮的时候,有沒有这样一个街坊替爹妈发出这样一声滑稽的却带着虚伪苍凉的哀嚎。

    可惜那时候他实在是太小,已经记不起太多的事情了。

    夏雪宜想到了秦伯,待他恩重如山的秦伯。

    他的目光不由地就落在那具高大华贵的棺椁上;是了,有机会该去给秦伯也更换一具比这具更好的棺椁了。

    从前他是沒有能力去措办,现在,是他差点忘记了。

    不知道为什么,夏雪宜的心里忽然的就涌动起一点感怀,幸亏这次在乌州城遇见谢湘,然后又遇见了这样的事情,否则,自己亏欠秦伯的就真是太多了。

    自己应该为秦伯做些什么,哪怕是最微小的一点弥补。

    沒有人去注意,夏雪宜眼中的一点冷凝在开始逐渐的散去。

    陈刚显然对办正在无家无主的事情很在行了,他让众人小心翼翼的揭开卷裹着李老汉尸体的苇席,就势用苇席遮挡着李老汉脸上的天光,然后也不惧李老汉身体上发出的可怕异味,手脚麻利的为李老汉更换穿戴好寿器店掌柜的免费赠送的寿衣。

    众人正在乱纷纷间准备启开棺盖,纳李老汉入棺,突然从府衙大门跑出一个师爷,对着李捕头气急败坏的吼道:“什么人在此大肆喧哗?竟敢惊扰了太爷?”

    府衙大门口那些本來持着杀威棒对眼前一幕视而不见的站班衙役,赶紧也摆出一副气势汹汹的架势,齐声吼道:“威武……”

    众人顿时都被吓得呆住了,除了悲痛的艾叶依旧哑着嗓子嚎啕大哭之外,张胡子唢呐似的哀嚎戛然而止。

    夏雪宜早就听见人群里有人极小声的冷笑道:“就说这么大的油水里头咋竟然一点动静都沒有呢,合着先头是不知道,这下有得好戏瞧了……扒皮师爷都跑出來了,估计李捕头也按捺不住了。”

    “就是,只怕连李府的事情都要暂时撂在一边了,恐怕这李老汉是睡不成这么好的棺材了。”

    “戚,想是太爷急着自己要睡……”

    “嘘,你想死啊?小心被别人听见!”

    “沒有金刚钻敢揽瓷器活?敢往府衙门前抬这具棺材的,估计也不是那么好敲诈的,咱们就等着瞧吧。”

    “先生,都怪我虑事安排不周,惊扰了太爷,一会儿我亲自进去和太爷领罪去,我叫他们赶紧离去,赶紧离去!”

    李捕头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丝惊惶,对着师爷点头哈腰的说道。

    第二十三章看不上眼

    李捕头一边说还一边赶紧的对着陈刚等人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们赶快把李老汉纳入棺椁之中。

    “哼!慢着!我说李头,这老头是你们家亲眷啊?你这么一力承当的?太爷已经生气了,就沒有那么容易的事情了,我看你还是赶紧叫他们家主事的出來说话吧。”

    师爷阴阳怪气斜着眼睛,不以为然的厉声叫喊道。

    在看府衙门前的站班衙役,顿时人人脸上的神情都变成了牛头马面一般的凶恶。

    陈刚等人顿时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艾叶虽然年幼,突然见从府衙大门里冲出一个干瘦的老鼠胡子长衫老头,指手画脚的对着众人大叫大嚷,那些站班的衙役忽然也翻脸威吓起來,不禁也渐渐的止住了哭声。

    听见老鼠胡子的师爷厉声喝问主事的人,艾叶赶紧挺起自己的小胸脯,不料早就被一个冷淡的声音抢在前头:“我是他们家主事的人,有什么话尽管和我说罢。”

    这下不仅是艾叶吃惊了,连谢湘差点也沒有掉了自己的下巴,这个冷淡的声音分明是一直带着冷笑袖手旁观的夏雪宜。

    众人谁都沒有注意到夏雪宜是怎么移动身形的,眨眼间却都见到这个本來还在府衙高高廊阶下面的俊美冷淡少年,已经器宇轩昂的站在了神气活现的府衙师爷对面。

    平时作福作威惯了的师爷被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夏雪宜吓了一跳,却又不肯输了气势,先是勉强的狠狠瞪了夏雪宜,然后才急急的说道:“你你你你……你可知罪?”

    夏雪宜却是不急不躁,他先是对着陈刚等人摆摆手:“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请了老人家入侵安息。”

    陈刚等人巴不得有人吩咐一声,竟然齐心协力的也不去看一众如狼似虎的衙役和气焰嚣张的师爷,赶紧抬起李老汉就要下去府衙高大的廊阶。

    “慢着!谁敢?”

    这位师爷人瘦声音倒是不小,一看夏雪宜竟然不去理会他的问话,反而胆大包天的要这些人强行抢了李老汉尸体去似的,顿时炸雷一般更大声的断喝道。

    那些应声虫似的站班衙役紧跟着便是一句威风凛凛的低喝:“呃……威武!”

    煞是有章有法。

    脸上已经变色的李捕头额上沁出冷汗,心里暗叫一声惭愧。

    总是自己分量面子不够啊,太爷肯定是被人禀报说李老汉竟然用了寿器店那具上等的云杉寿器,觉得沒有在李老汉身上捞到什么油水吃了大亏,便不顾廉耻出尔反尔了。

    “不就是要钱么?”

    夏雪宜俊美的脸上全是淡定的笑,他伸手便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光闪闪的金元宝。

    站在夏雪宜面前满脸怒气的师爷一双眼睛顿时就瞪成了老鼠眼睛,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似的,谢湘看的差点沒有笑出声來。

    师爷下意识的伸手就要去夺夏雪宜手中的金元宝,一抬手才想到众目睽睽之下终究有些太急赤白眼了,自己毕竟是奉了太爷之命,就算是眼馋那只金元宝的紧,也不敢就随便的抢夺过來纳入自己怀中的。

    便装模作样的使劲咳嗽了一声,放下指甲脏污枯瘦的手,捏着嗓子说道:“惊扰了太爷不是有钱就可以说话的。”

    夏雪宜施施然的说道:“那要有什么才可以说话?”

    然后他又从怀里掏出一只马鞍形胖乎乎的金锭子问道,“这些呢?”

    这下别说师爷瞪大了眼睛,府衙高大的廊阶上上下下所有的人都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要知道,夏雪宜手里托住的可是两只金元宝啊,就是整整一百两银子的市价,而且白银易得,黄金难求,这人可真有钱。

    尖嘴猴腮的师爷脸上终于露出见钱眼开的笑意,口中却故意的打着官腔,继续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一声,然后对夏雪宜说道:“咳咳咳,既然你等已经诚心认罪了,我少不得为你在太爷面前美言搪塞几句,你且随我进去见过太爷……”

    口中说着,身子却不动,一双冒着绿光的眼睛盯着夏雪宜手中托着的金元宝觑看个不住。

    原來这师爷知道,倘若进到里头,再多的东西也到不了他手里,此刻夏雪宜须得知趣的先送些孝敬给他才行。

    否则他岂不是白白的浪费了许多表情?

    再看那些站班的衙役,更是人人眼睛冒火,恨不得扑过來打劫了夏雪宜才好似的。

    别人有沒有看出这个情形就不得而知了,深谙这些人本性动态的李捕头是看得清清楚楚。

    看着这些府衙同仁如此丑恶不堪的嘴脸,不知道为什么,李捕头心里的羞愧懊丧顿时无以复加,突然觉得数年來这份让他籍以自豪并且可以养家糊口的所谓公门中差使竟然是如此的龌蹉可憎。

    李捕头觉得自己再也不会去爱了。

    一抬头却看见陈铁正靠在李老汉的寿器旁,脸上全是讥诮的笑。

    现在他终于明白这个老陈如今为什么对这份看起來还算是显耀的差使越來越提不起劲來的原因了。

    而且从陈铁竟然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给人抬灵到府衙街口來看,估计他心中可能已经是另有打算了。

    李捕头气哼哼的瞪了陈铁一眼,心说,姑且不论你现在是怎么想的,你还总是挂名乌州府衙捕头。你我既然同为首班捕快,我这里备受煎熬,你倒是凉快,站在一边看笑话呢?哼哼哼!

    陈铁早就看见李捕头面色不豫,便收起脸上的讥笑,悄悄地对李捕头招招手,并且摇摇头,好像示意他也可以退下一旁。

    可是,此刻的李捕头正在心头大急,恨不得亲自告诉夏雪宜应该首先打点有些这些虎狼之辈,方才能走进府衙和太爷对话。

    但是一想到自己的身份,又怕会被夏雪宜怀疑他也是在敲诈勒索之列的,左右为难之际,忽然见陈铁对他招手,便一赌气,干脆的走了过去。

    心想,事已至此,且先叫他们自己去闹吧。

    要钱已经要到如此无耻地步,人都已经被无缘无故折磨死了还不肯放过,好吧,好吧,大不了太爷抢了人家李老汉这具寿器自己睡去!

    “请前头带路吧……”

    夏雪宜故意无视师爷和那班衙役眼中喷薄欲出的贪婪,一本正经的催促道。

    “这……”

    师爷顿时又拉长了脸,用三根手指对着夏雪宜捻了一下,“公子如此阔绰,总得给我们这些为你辛苦跑腿的人意思意思吧?”

    已经和陈铁站在一起的李捕头耳朵里听见师爷竟然这么不要脸的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和夏雪宜讨起了黑钱,心中真有种羞愤欲死的念头。

    他瞪着陈铁,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來了。

    说句老实话,之前对于这种索贿,吃着公门饭的李捕头也沒有多少觉得不适,虽然有时候也觉得那些钱拿着有些黑心,但是从來沒有今天这样让他觉得羞愧难当。

    尽管现在公然索贿的并不是他,但因为这件事情是他一力承当的,众人面前信誓旦旦夸下海口的。所以府衙师爷的所作所为,无异于当做众人往他脸上啪啪啪左右开弓的扇巴掌,是以便叫李捕头往常隐忍在心中的羞愧罪疚感顿时异常的尖锐起來。

    看着府衙师爷的无耻丑恶嘴脸,李捕头实在是有些忍不住的想再次上前,却被陈铁一把拖住了低声说道:“且住!”

    李捕头愤恨的跺了一下脚,陈铁轻声笑道:“你去了又待如何?太爷断断不会放过这么肥美一票的。”

    那里早就听见夏雪宜哈哈大笑起來,口中戏谑的说道:“哈哈哈,原來是师爷要讨赏钱啊?好说,好说。”

    夏雪宜口中说着,伸手又欲往怀里掏。

    “公子,我这里也有钱。”

    早就在旁边看的心急火燎的艾叶突然“噔噔噔”的跑到廊阶上面,手里抓着他爷爷的那个烟丝袋,用稚嫩的童音清脆的高声说道,“请你们放过我爷爷,我的钱都给你们!”

    只听见“嚯啦”一声,艾叶把烟丝袋子里的东西全部倒在廊阶的石头地面上。

    看着艾叶从烟丝袋子里倒出的满地乱滚的铜板,师爷和衙役脸上顿时露出不约而同的不屑。

    但是,当他们还沒有來得及哈哈大笑之前,只见那些铜板全部滚撒开之后,有两样东西却叫众人有些吃惊了。

    原來百十枚铜板滚开之后,那颗璀璨的夜明珠发针和异香扑鼻的暖红玉手钏顿时显露了出來。

    那串暖红玉手钏突然散发出來的扑鼻异香,夜明珠璀璨刺目的光华顿时叫所有的人都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

    特别是两只手托着李老汉尸身还沒有來得及走下廊阶的八大将陈刚,艾叶倾倒出來的东西几乎就在他的脚边,看着那一堆稀里哗啦滚开的铜板之间赫然卧着的红玉手钏,嗅着那熟悉的异香,脸上的神情更是遽变。

    谢湘见艾叶又在抖落他那些家当,真有些着急了,赶紧也跑上廊阶。

    艾叶这孩子,总是会添乱,他相信有气场强大的夏雪宜就足可以搞掂了,所以便乐得躲在一旁省些唾沫,沒想到偏偏艾叶认为不应该用别人太多钱,又跑上前抖落他那几个铜板。

    “快收起來,你这些东西值不了几个钱,老爷们是看不上眼的。”

    第二十四章毛骨悚然

    不等谢湘开口责备,夏雪宜已经笑吟吟的对艾叶说道。

    “且慢!”

    眼尖的师爷高声叫喊道,随即就扑了过來,弯腰就要去捡那颗夜明珠发针和那串暖红玉的手钏。

    这下别说谢湘急了,就连心头已经在狂跳的陈刚也有些急了。

    谢湘想的是那颗夜明珠发针是夏雪宜给他的,就算是他不戴给了艾叶,也只能是艾叶的,断断不能叫这个尖嘴猴腮的府衙师爷抢了去。

    那样他不仅仅是对不起夏雪宜了,恐怕连何红药知道了也会不高兴的。

    陈刚着急的是那串暖红玉的手钏,就在他看见那串手钏的瞬间顿时就明白了为什么在乍一见到这个孩子时,为什么会觉得那样似曾相识了?

    尽管陈刚简直不敢相信真会有这种踏破铁鞋无觅处得來全不费工夫的奇怪事情,但是事实就是如此。

    现在他再仔细看看这孩子,心里已经明白,他可不就是活脱脱大公子小时候的模样?

    果真是亲兄弟啊,李老爷如果知道自己还有个儿子已经长得这样大了,估计那因为丧子心切痰迷心窍的病铁定会豁然而愈了。

    想不到当年的知红竟然真的拼死生下了腹中的孩子。

    想不到小姐怕鬼就有鬼,担心什么就來什么,这孩子不但已经长这么大了,还带着如假包换的物证。

    所以,除了站着沒有动的艾叶,瞬间,所有的人都在行动。

    府衙财迷心窍的师爷一眼就看出那颗夜明珠和红玉手钏的价值不菲,真是不要白不要啊;谢湘是不愿意那颗发针易主的;陈刚则知道那只红玉珠钏对这个孩子的将來是非常重要的……

    就像草地上抓蝴蝶的游戏,几只手一起又急又准又快的扑向同一个地方。

    “嘭”

    几个大脑袋撞在一起的音效真真是十分的销魂啊。

    听着这巨大的声响,不远处围观的人群中顿时发出一阵肆无忌惮的哄笑。

    在这些老百姓的眼里,府衙高大的廊阶上的这些人无异于在演出着一场饿狗抢屎的大戏。

    反正围观的人多,法不责众,那班府衙的狗腿子总不能因为这些老百姓发出几声讥笑就把他们统统的都给抓起來坐牢。

    他们既然不能跑上前去抓抢几个铜板,难道还不准笑几声?

    但是,那撞在一起的三个人却都顾不上咒骂揉搓一下自己撞的生疼的脑袋,每个人都恶狠狠的盯着对方的手,连一贯儒雅如玉的谢湘都是如此;无论如何都不能叫这个可憎的狗头师爷得了那颗夜明珠发针去!

    然后,他们都惊讶的看见,他们所有的人都是两手空空的。

    哇哈哈哈哈……

    大家都是彼此彼此哇!

    再看看地面上,别说那颗夜明珠发针暖红玉的异香手钏了,连一个铜板都沒有了。

    众人止不住一起抬头朝上看。

    如果地上沒有了,那肯定是飞上天了。

    当然,飞上天是不可能,那就是有一只比他们更快的,快到匪夷所思的手,竟然在瞬间就全部的抓取了散落在石头地面上的所有钱财。

    陈刚和师爷的脸上全是无法掩饰的震惊和愕然,谢湘却直起腰,并且忍不住拍拍自己被撞得生疼的脑门。

    比众人显得更困惑茫然的则是艾叶。

    因为就在夏雪宜笑吟吟对他说话,要他赶紧收起來那些东西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手里的空烟丝袋猝然离手而去,然后又在瞬间便沉甸甸的重新回到他的手中。

    而且,艾叶还清晰的感觉到一只温暖的手指顺势包握了他的小手一下,那是为了帮助他拿紧已经装回东西的烟丝带。

    一切似乎只在瞬间,快的叫艾叶有种转不过脑筋的感觉,所以才在他的小脸上出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迷惘。

    然后,艾叶的心头却是一阵不可抑止的惊喜了。

    艾叶并不惊喜烟丝带里的东西去而复返,他小小的心里惊喜的是夏雪宜快若闪电的功夫。

    想到夏雪宜刚才还在和公子哥哥谢湘所说的话,艾叶忽然之间就庄严的立下志向,一定要好好地珍惜这次天赐良机,学成像公子夏雪宜那样棒的功夫。

    这样,他就再也不用怕被这些坏蛋欺负!

    一只手紧紧抓着烟丝带的艾叶另外一只小手不知不觉就握成了一只小拳头。

    ……

    此刻的夏雪宜正气定神闲的看着谢湘发笑。

    这叫谢湘觉得很不好意思,咳咳,原來冷静如他,也有沉不住气的时候。

    这不能怪他,他谢湘也并非圣贤,情急之下难免会有些举止失措。

    但是,他竟然完全的忘记了夏雪宜的身手不凡。

    罪过罪过!

    不过,令大家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八大将陈刚干嘛也加入了这场哄抢?

    首先想到这个问題的就是尖嘴猴腮的师爷,因为他的尖脑袋差点被陈刚的大脑袋给撞破了。

    “你你你……大胆刁民,你竟然在府衙门前和我哄抢?”

    师爷气急败坏,然后又指向谢湘,“你是什么人?如此大胆?还是个秀才?也敢跑上來抢东西?你们……你们,你们简直都反了,反了……”

    谢湘笑了一下,慢悠悠的说道:“师爷您这帽子给我们盖的也太大了吧?我们和你抢什么?这地上也沒有见有什么值得抢啊?”

    他一边嬉皮笑脸的说着一边还对满脸雾水状的陈刚眨眨眼睛。

    无赖惯的师爷沒想到这个俊美儒雅的少年书生竟然会说出这种比他更无赖的话,顿时被气得翻着白眼,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里谢湘已经把头偏向陈刚低声问道:“陈兄,我给你银子你都不要,干嘛还要去抢那几个铜板呐?”

    陈刚赶紧摇摇头摆手:“不是……谢公子你误会了,我不是要抢那几个铜板。”

    “你也知道那颗发针是夜明珠的?”

    谢湘低低的嬉笑道。

    “不是……”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把这伙暴民统统都给我抓起來!”

    谢湘和陈刚二人旁若无人的窃窃私语终于让恼羞成怒的师爷暴跳如雷,突然跳着脚大声吼道,使出了最后一招绝门必杀技。

    艾叶吓得“吱溜”一声,像一只受惊的小耗子,拎着烟丝袋就窜到夏雪宜背后。

    谢湘顿时看得哭笑不得,这小家伙倒是不傻啊,谁本事大就往谁身后躲。

    而且谢湘还明显觉得艾叶躲闪的步伐相当的轻快敏捷,几乎一弹而起,嗖的一下就窜到了夏雪宜的身后。

    艾叶变得如此脚步轻捷想來一定是被夏雪宜不问死活往他体内输入了真气的缘故,估计连艾叶自己都犹不知。

    谁都沒有注意到,本來兴兴头头的张胡子也“吱溜”一声,躲往那具高大的寿器后面,如果不是太众目睽睽之下了,这个市井小人就差沒有抱着脑袋钻进人群里溜走了。

    “慢着!”

    李捕头见越闹越不是事了,赶紧高声叫道,不顾一切的挣脱陈铁的拉扯,跑上府衙廊阶。

    不管怎么说,好容易才把李老汉的尸身给弄出來,总不成还给扔回到大牢里吧?

    那些本欲动手的衙役毕竟碍着李捕头是捕快班首,只得暂且按捺。

    “李捕头,你还要替他们出头?你看看这些刁民,竟然一个个如此的胆大包天目无公堂,幸亏是我出來的,若是被太爷瞧见,管教早就一个个的打死了!”

    师爷用手指着李捕头吼叫道,他出口的狠毒顿时教犹在笑嘻嘻的夏雪宜眼眸中闪过一丝寒光。

    李捕头赶紧在脸上堆出笑,对师爷作揖打躬道:“先生,太爷本是依了小的请的,这李老汉其实无儿无女,贫穷孤寡,只不过有个从别处捡來的孙子,不信现有证人可以证明,这两位公子俱是外乡人,不过是仗义疏财,想替他这孤儿料理了李老汉身后事罢了,太爷这几天本來就烦乱,您即是奉了太爷的命出來过问一下,求财不求事,请您看在小人面子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罢。”

    李捕头一边说一边从自己怀里往外掏出几锭碎银子往师爷手里塞。

    这师爷既然已经看见了夏雪宜手里金晃晃的金元宝,又看见了艾叶倒出的那颗璀璨的夜明珠,异香扑鼻的暖红玉手钏,李捕头的这几个碎银子他那还放在眼里?

    他满脸轻蔑的一巴掌拍落李捕头递过來的碎银子,口中高声叫骂道:“你的面子?戚!还真当你是个有头有脸的啊?李头,实和你说吧,太爷觉得你这事办的很不地道,待会你自己去和太爷请罪吧!哼!”

    李捕头又气又急,一张脸涨成了紫猪肝,忍不住冷笑道:“我自然会去和太爷领罪,只请先生不要再纠缠不休,先放了李老汉尸身入棺可好?”

    半拉乌州城的老百姓都在瞧着呢,如此纠缠不休真是太不像话了!

    师爷冷笑道:“纠缠?李捕头你好大的胆子,你难道不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就算是这李老头睡进了好棺材,只怕沒有太爷点头,这乌州城來來往往也找不到埋他这棺材的地方。”

    夏雪宜忽然抢在头里笑道:“师爷所言果然极是……李捕头,多谢您屡次相帮,这事您也不用为难了,不就是钱的事嘛,好商量。”

    他口中的“好商量”拖着阴阳怪气的尾音,几乎令所有听的人都不由自主的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连气焰嚣张的师爷也不由地怔了一下。

    第二十五章完全是卸磨杀驴

    夏雪宜很爽快的把手里的两锭金元宝对着师爷递过去:“这点小意思正欲请先生和众位兄弟笑纳,至于太爷那里么……先生,你看这些可够了?”

    众目睽睽之下只见夏雪宜变戏法似的,突然之间就在另外一只手里多出一卷用红绸紧紧包裹的、从分量体积上看去至少有六根之多的金条模样东西,也随后向师爷手里递过去。

    正在龇牙扭嘴的师爷顿时就张大了嘴巴。

    正是俗话所说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尽管刚才还在心里产生了一些不由自主的小嘀咕,师爷一看夏雪宜竟然这样爽快的对着他递过來这么多的黄金,简直还是不能控制住自己的眼睛里蹭蹭蹭的往外喷出贪婪的绿光。

    连那些狐假虎威的站班衙役一个个都好像要掉下自己的眼珠子一般,人人都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这里可是小小的乌州城,虽然还算是富庶,一下子看着一个人突然的从自己怀里掏出这么多的黄金,可还真是第一次。

    就算是李府现如今给他们这些人塞的黑钱,也不过是些纹银罢了。

    至于金元宝金条,那可都是传说中的财富,太爷估计偶尔可以得到,他们这些跑腿的的的确确难得有缘得到。

    心花怒放的师爷更是早就把刚才的恼羞成怒抛到了九霄云外,竟然乐不可支的张开两张枯瘦的手,满脸的怒气也在瞬间就神奇的化成说不尽的和蔼可亲。

    “哎呀呀,公子你早说啊,哎呀呀,真是误会误会……哎呀呀,既然公子如此通情达理,就沒有说不好的事情,哎呀呀。李头,你赶紧叫他们把李老汉弄走吧,太爷那里我自然会给你开解……你放心,兄弟们的一份也少不了你的。”

    此刻两只手抓着沉甸甸黄金的师爷就像办成了一件天大功德的功臣,比妓院得到银钱的老鸨子还要无耻无原则,尽管人看起來枯瘦干瘪,那副模样却是十足的饕餮奴仆状。

    哎呀呀,有钱就是好啊,有钱什么都好说,有黄金那真真是最好不过了,别说从他们府衙卖一个已经死去了尸体,就是买一个十恶不赦的罪犯也好商量。

    师爷口中一迭声的嚷嚷着,哪有刚才的弓拔弩张气势汹汹的模样?恨不得李老汉的尸身,夏雪宜等人立马消失,他好赶紧跑进去和太爷邀功请赏,然后再和其他人一起瓜分那两锭金元宝。

    连追究陈刚一个看起來和李老汉毫不相干的人为什么也胆大包天的敢扑过來和他抢东西的事都给忘记了。

    李捕头直觉得心头鬼火乱冒,简直连鄙视的气力都沒有了,依着他的性子,他真想拿大耳瓜子把师爷的尖嘴猴腮扇成肥头大耳。

    就算是他们这些公门中人很无耻,但,也不能如此的丢人现眼丧尽廉耻登峰造极到无底限吧?

    妈的,这项营生真是沒得干头了!!!

    李捕头简直怒而要摔一份辞职书到府衙太爷的胖脸上了。

    但是他知道此刻断不是纠缠辩白的时候,告诉夏雪宜他根本就沒有想去对他索贿;趁着师爷松口,赶紧弄走李老汉是了事。

    李捕头强忍着心头的一股子血气,赶紧的对着陈刚等人挥挥手,这些人巴不得赶紧把李老汉的尸身给纳入棺材里;吆喝一声,顿时就把李老头的尸身给入进了那具高大尊贵的棺椁之中。

    谁也不愿意老是抬着个死去多时的人啊,幸亏人多胆气壮,否则谁也受不了。

    吓都吓死了。

    寿器店掌柜的此刻才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暗暗地松了一口气,他个人觉得,今天的这笔买卖算是真正的做成了!

    看着乌州城那具最尊贵的棺椁在八大将的肩头上吆喝连天威风凛凛的抬离了府衙街口,围观的人群犹自不肯散去,还在议论纷纷这件市井奇闻。

    连张胡子都悻悻地往地上狠狠地啐了口唾液:妈的,这李老头不知道哪辈子修來的福分,死了不但睡上了这么好的棺椁,而且为了赎出他的一具尸体,竟然花费了那么多的黄金。

    怪不得自己当初为了报答他的救命之恩想送他几两银子,总是被他冷淡的拒绝,感情,他原本就有挥金如土的好亲眷啊?

    张胡子觉得自己当初幸亏有些想报恩的心,也沒有对李老头的孙子做出些什么忘恩负义的事情,现在又很聪明的弄了些香烛冥钱鞭炮等物赶來凭吊了,否则还真是错过了结交有钱人的机会了。

    如此一想,张胡子不敢怠慢,赶紧撵着前头抬棺的众人跑去,送佛送上西天,说什么也得跟着去铲上一锹土,再给李老头磕几个头,意思意思啊。

    当然了,最主要的,是要继续和李老头的孙子做朋友。(<href=”lwen2”trt=”_blnk”>lwen2平南文学网)

    然后,才有可能结交得上李老头孙子的土豪朋友做朋友呐!

    ……

    乌州城有一点好处,就是离城不远便是绵延不断的小山包大山头。

    李老头被埋葬在一个无主的小山坡上,几天前谢湘和艾叶遭遇野狼围攻袭击死里逃生的地方。

    地址是艾叶自己择定的,他说爷爷每次带他进山采药累了的时候就喜欢坐在那个小山坡上歇息。

    谢湘就有些郁闷,为什么他带着艾叶走到这里就遇见了那些野狼,难道山里的狼都知道欺生?

    众人放下棺椁正待要甩开膀子大干挖坑的时候,却被夏雪宜阻拦了。

    “你们可以走了!”

    夏雪宜的语气很是冰冷,且不容商榷。

    谢湘惊讶的看着夏雪宜,这个人还有什么美妙的打算?

    棺材都被抬出城了,怎么倒不叫挖坑掩埋了?

    “先放在这里,叫他们都走吧。”

    夏雪宜连眼皮都沒有抬,也不去看满脸质问的谢湘,再次说道。

    李捕头和张胡子也有些面面相觑,不由地一起把目光看向年幼的艾叶。

    奇怪的是艾叶竟然傻呵呵的不哭也不闹,一副听凭夏雪宜做主的样子。

    倒是陈刚陈铁兄弟俩,脸上出现一副心知肚明的样子。

    “留下两把铁锹,辛苦大家了,谢公子,把你方才的银子给李捕头吧,李捕头,劳烦你进城之后带着大家随便去那家饭馆吃顿酒饭,算是小东家犒赏大伙的辛苦了。”

    可能终究是觉得自己太生硬了,夏雪宜便多说几句话,慢条斯理的吩咐道。

    看见大家犹在犹疑,夏雪宜有些不耐烦的抬起一只手,驱赶似的摆摆,彼时山风正咧咧刮过,夏雪宜宽大的白色衣袖被扯的呼呼直响,众人忽然觉得有一种无形的肃杀扑面而來,人人都不由地在心打了一个寒颤。

    那些胆大的犹可自制,寿器店掌柜的本來就是惊弓之鸟,此刻更是受惊不小,顿时眼巴巴的瞅着李捕头等人,巴不得赶紧离开夏雪宜谢湘这种來历不明的诡异之人。

    陈刚忍不住有些牵肠挂肚地看了艾叶一眼,然后对李捕头点点头道:“即是东家如此吩咐,我们就少不得告罪偷懒了,犒赏倒是不必,公子如果还有什么吩咐,其他人我就不能说了,我兄弟俩无有不立刻遵命的。”

    不待李捕头说话,夏雪宜便看着陈刚对他拱拱手,点头道:“多谢这位兄台高义了。”

    然后,夏雪宜面色顿时一凉,冷笑道,“大家记着,我们是出钱雇佣你们的东家,现在大家已经做完该做的事情了,我们就是银货两讫毫不相干的了,从今以后,谁非要拉扯着说认识我们摊上了祸端,可不能怪我现在沒有说清楚!”

    陈刚顿时愕然了一下,这个人……变脸的也太快了些吧?

    其实,他本來想谦逊几句的,竟被夏雪宜生生地给堵了回去。

    李捕头和陈铁对视了一眼,他们二人是常年和这种亡命之徒打交道的,深知这些江湖中人的喜怒无常,知道无论是多说还是多留都是无益的了,不如赶紧离开的为妙。

    谢湘暗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一个良好公民生生的被夏雪宜弄成了一副穷凶极恶模样。

    好吧,也许夏雪宜自有他的道理。

    尽管李捕头再三推辞不受,谢湘还是硬把他身上仅剩的那点财产全部都强行塞给了他;夏雪宜总不会不管他吃饭吧?

    ……

    这些被夏雪宜轰赶走的人里,最不服气的就是张胡子,最满怀心事的则是陈刚。

    张胡子觉得夏雪宜此举完全是卸磨杀驴,翻脸不认人。

    想他张胡子可是第一个替李老头孙子出头的人,艾叶凄凄惨惨流落街头的时候,你这个指手画脚的小白脸在哪儿了?仗着自己从怀里掏出的钱多就冒充主人家啊?哼!

    满怀心事的陈刚却在心里各种翻江倒海,自己竟然无意之中寻得了当年被三夫人赶出李府毒害的知红的孩子,自己是会去之后,是赶紧的禀报小姐呢,还是凭良心做事,竭尽全力的保住李府这唯一的一点血脉?

    如果不禀报小姐吧,自己这些年陪着小姐在李府煎熬,所为何來?不就是帮着,最起码也是看着小姐把李府所有的人都赶尽杀绝,报老爷夫人大小公子无辜被诛满门血仇吗?

    想到小姐在李府的所作所为,陈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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