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陈刚不禁摇摇头。
秽乱人家父子,再毒害人命,终究不是一个憨厚耿直之人能心平气和接受的事情。
第二十六章要人性命的毒素
陈刚觉得可能也正是因为如此,最近几年,小姐竟待他越來越冷淡。
他当然知道小姐心里还是相信他的,只是,小姐一定觉得他在对她的所作所为心有腹诽。所以,小姐现在出门的时候都不愿意用他,除非他再三请求。
特别是最近,就是偶尔唤他进去说话,也不像从前那样推心置腹,总是欲语还休。
陈刚常常睡梦里都能看得见小姐眼泪汪汪的样子。
有些事情陈刚觉得他就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來。
比如小姐那种几乎是与生俱來的仇恨怨毒感,几乎和小姐清秀的容颜一样,全部都是一种不由自主的生发。
就像一颗花木的幼芽,你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它一天天长大,一天天枝繁叶茂,忽然的就开出了一朵朵艳丽的花。
只是,那些艳丽的花嗅着也许是芳香扑鼻的,谁都不知道在那些艳丽的经脉之中,涌动的全都是要人性命的毒素。
老爷全家遭戮的时候,小姐不过是个尚在襁褓的血胞,他带着她隐入滚滚红尘;即便是危急之时,老爷还是很从容的打点了两只包袱,一只是足够他抚育小姐的钱物,一只却是用封条紧黏的小木头盒子。
不得不说,小姐的父亲是个极有眼光极善识人的高人;尽管他沒有办法去避免被官场同僚诬陷构罪的下场。
陈刚果然从來都是踏实人,他就那么安静的守着小姐,小心翼翼的看着她一天天长大成|人,看着她举止越來越有度,眉眼越來越灵动。
忽然有一天,小姐认识了一个同样清秀的少年。
那少年便常常给小姐带來一支带露珠的粉荷,一包红艳艳的鲜菱,或者是一方包在洁白手帕里的桂花糕。
荷花枯萎了,小姐也还是舍不得丢弃,那些红菱桂花糕小姐捧在手心里,一口也舍不得吃,就像捧着稀世珍宝。
但是有一天,小姐却在房间里哭红了眼睛。
陈刚坐在小院外面的石墩上默默地抽旱烟,他知道,那个少年的家人坚决不同意自己的儿子娶一个來历不明的女孩。
为了断绝那个少年的念头,那家人竟然决然而然的举家悄悄搬迁,不知去向。
陈刚知道,小姐是用尽了所有气力的,其实,他何尝不希望小姐就此得了一个好人家,什么都不要知道的快快乐乐幸福的过此一生?
陈刚专门的打听过,那个少年是一个习武经商世家的弟子,家境殷实,品行端方,且未曾婚配。最重要的,是其父母在江湖上颇有盛名,是一户真正的好人家,完全值得小姐托付终身。
尽管陈刚心里非常的想骂娘,甚至想杀人,但是他明白,少年忽然的举家搬迁,一定是已经打听清楚了,小姐不过是一户罪臣漏网的余孽,他们不愿意也不敢接纳。
以他们的富庶的身家,江湖上的名声地位,儿子的清秀端正,想要找什么的大家闺秀沒有?何苦叫自己的儿子去和一个著名的罪臣之女纠缠,被拖进一个永世不得翻身的浑水里?
小姐并沒有去对着陈刚哭泣,她从來都是一个有主意的人,完全是一个天生的主子,这完全是她母亲家族血脉中那种尊贵高傲的遗传。
陈刚有些愤愤的想,如果小姐的父亲不被人构陷和逆贼往來,以小姐母亲郡主的身份,估计那家人趋之若鹜还來不及呢。
陈刚知道小姐早就开启过那个小木盒子,知道她自己的身份,所以,小姐也知道那个少年为什么会终于的始乱终弃了她。
小姐大病了一场。
有天半夜,就像所有的狗血剧情一样,真是暴雨倾盆,电闪雷鸣之中,奶娘惊慌失措的跑來敲开陈刚的门,脸色雪白语无伦次。
陈刚急了,以为小姐定是想不开寻了短见,哪知道奶娘吞吐了半晌,才羞愧万端的告诉陈刚,方才小姐服下药剂,竟然打下一个已经成形的男胎……
陈刚差点沒有一屁股跌坐在雨水横流的地上。
幸亏小姐终于还是挺过了那场可怕的浩劫。
过了不久,小姐忽然打扮的整整齐齐,平静的对陈刚说道:“带我离开这里吧。”
陈刚很吃惊,已经住了十几年的地方,怎么能说走就走呢?
转瞬,他才想到,小姐定是要他带她去寻找那个始乱终弃的少年。
陈刚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还是点点头。
并无多少东西,房子留给了哭泣不止的奶娘,坐上独轮车,小姐才面无表情的告诉他:“我们去乌州城!”
然后,陈刚才知道,小姐是准备开始一场旷日持久的杀戮。
是的,她定要为她所受到的屈辱苦痛讨还一个痛快淋漓的公道。
……
现在,如果把他遇见知红孩子的这件事情对小姐禀报了,倒是终于的完了小姐心愿了。
可是,扪心自问,这些年在李府,李老爷待他未尝不是高恩厚德,不但从來沒有拿他当做家仆相看,为着眷宠三夫人,竟是把他一个下人当做夫人亲眷相待。
如今已是苟延残喘在病榻上的李老爷断断不会想到他宠爱无比的枕边人正是欲送他父子去断魂台的人,即使连他侥幸流落在外面的一点血脉也不愿意放过。
如果他知道自己当年为求自保却造下如此不可饶恕的杀孽,不知道会不会跪下去向故人忏悔?
陈刚真沒有想到知红的孩子竟然真的还活着。
而且,那孩子看着多得人疼啊。
这孩子模样酷肖大公子,却丝毫沒有大公子的纨绔之气;倒有几分知红的倔强,聪慧那是不用说的,如果连这样一个孩子都不放过,所谓的有仇必报真的需要那么恶毒吗?
陈刚忍不住唉声叹气了一下,答案是不言而喻的,需要,极其的需要,因为三夫人最小的哥哥在被官兵不分青红皂白诛杀的时候,好像还沒有知红的这个孩子大。
回府之后,陈刚决定无论如何都要设法去看看李老爷。
……
“喂喂喂,夏雪宜,你够了沒有啊?这了已经够深山老林的了,你不要仗着你有东方不败的神功,你想害死我们啊?”
谢湘气喘吁吁充满控诉的一路叫喊道。
惊得附近的山雀扑棱棱的一阵乱飞。
“不行,这里还不保险!”
夏雪宜头也不回干脆利落的回答道。
“哎哎哎,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死脑筋?咱们可以把坑挖的深一些嘛,戚,我就不信了,又沒有什么值钱的殉葬品,哪里就有盗墓的了?杞人忧天!”
谢湘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
当李捕头等人离开之后,乌州城外的荒山野岭里正在发生着极其惊人的一幕。
只见一个白衣飘飘的少年,像传说中的驱灵人一般,竟然双掌朝前,凭着浑厚的掌力驱动一具巨大的灵柩悬空向着山谷深处飘去。
此刻的艾叶已经今非昔比,肩膀上扛着一把铁锹,两条小腿还能轻松自如不远不近的跟在夏雪宜身后,可就苦了身体刚刚恢复的谢湘谢公子了。
谢湘真是走一步抹一把脸上的汗,更兼肩膀上还扛着一把沉重的铁锹,真真是苦不堪言。
“我并不担心会有盗墓的,但是,我相信那位疯狂的府衙太爷会叫官兵來掘墓鞭尸!如果不寻个隐秘的地方,不是害了老人家?”
夏雪宜继续头也不回的回答道。
谢湘愕然:“为什么啊?你给了他那么多金条还不够吗?”
夏雪宜诡异的嘿嘿一笑:“不够,一点都不够!”
谢湘喃喃道:“我不信,世上竟然还有这样贪得无厌的贪官?白白的害死了一个老人,连尸体都不肯放过,两只金元宝,一大把金条,还有掘墓鞭尸?还要不要人活了?”
“假的……”
夏雪宜很淡定的对谢湘说道。
一时之间,谢湘沒有反应过來。
随即,喘息未定的谢湘就站在蒿草上跳了起來:“什么?什么?夏雪宜,你说……那些黄金是假的?你你你……你竟敢骗人?”
就说夏雪宜怎么忽然间善心大发责任心剧烈起來了呢?原來他是心怀鬼胎做贼心虚啊?
夏雪宜并不理会谢湘大惊小怪的指责,而是认真的看着前面一处向阳的斜坡;好事做到底,既然要费事巴拉的埋葬这李老头,就择个风水好的去处吧。
不管怎么说,自己和他孙子也有个半师之份,选个好风水说不定这孩子将來就真的出息了。
夏雪宜在心里鬼捣碎碎念,其实他哪里懂得什么风水?不过是看着那块地方草茂树青向阳敞亮,又不会被雨水侵袭罢了。
等那具沉重的棺木缓缓地落下了,夏雪宜才拍拍手,不以为然的说道:“骗人怎么了?我经常干这种事情的!”
“你……”
谢湘差点沒有被夏雪宜的这句回到给打趴下。
他幽幽的瞅着夏雪宜,然后点点头,顿时觉得自己脸上顺着额角留下的汗都是凉冰冰的。
果然这个人沒有辜负早年自家老爹对他的谆谆教诲啊!
不过,谢湘依稀记得自己老爹当时好像是用了一个什么“你如果想成就棋艺,就得看完了世上所有的棋谱”比喻來教导夏雪宜的。
其实老爹的良苦用心是想点化一下报仇心切的夏雪宜的,提醒他世上沒有什么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希望他能放弃,好好的过一个正常人的日子,不要叫夏家在他这里断了香火。
第二十七章无从说起
沒想到这厮竟然发散思维,响亮的回答成了“那是不是说我想要报仇,和恶人作对,那我就要知道所有和人作对的法子呢?”
谢湘苦笑着又想起來,自己的老爹当时就被夏雪宜这句神奇回复给狠狠地噎了一下,然后居然无可奈何的点点头说:“大致是这样沒错。”
是的,大致是这样沒错!
现在好了吧,夏雪宜果断练成了面善心苦,谈笑举手间俱是害人的法子,想來将來后人在评论古代十大十恶不赦之人,夏雪宜当之无愧可以荣膺榜单了。
随即,谢湘想到的却是,虽然夏雪宜现在捉弄的是府衙里的贪官,可是夏雪宜他知道吗?从现在开始,乌州城里将会有多少人被他牵连拖累?
你简直用大脚趾都可以想象的到,他们这些人走后,突然发现被捉弄的府衙师爷和太爷怎么肯善罢甘休?
只怕是对艾叶爷爷掘墓鞭尸还是轻的,李捕头张胡子,寿器店,陈刚等抬灵柩的一班人,估计人人都脱不了干系。
甚至那些围在府衙街口瞧热闹的,只怕跑得慢了也会遭殃。
怪不得夏雪宜急吼吼的要驱赶走众人,又声色俱厉的对着他们说出那么一番翻脸无情的话來,原來他早就知道他在干什么……
他突然有种想掩面流涕的感觉。
“夏雪宜,你知不知道,你要害了多少人?”
谢湘呜咽道。
艾叶大睁着一双明净的眼睛看看夏雪宜又看看谢湘,很懂事的一句嘴也不插。
他已经听明白了,公子哥哥谢湘在指责公子夏雪宜干了一件非常不好的事情。
夏雪宜却沒所谓的笑道:“沒有那么夸张吧,谢公子,你放心,我只是耍弄了一下那个狗头师爷和那个贪婪的贪官,至于给寿器店老板的,那可是一只真正的金元宝,我统共就那么点子家当了,都给他了,我够行侠仗义了的吧?”
夏雪宜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拿艾叶手里的铁锹准备动手挖土掩埋李老汉的灵柩,脸上甚是得色。
谢湘却有气无力的蹲下身子,一屁股坐在草丛里:“夏雪宜,你还敢嘚瑟?我敢说,乌州城现在就已经在鸡飞狗跳了,你还不如索性也给那寿器店老板一只假的,只怕他要被你这只金元宝害的家破人亡了!”
夏雪宜有些愣住了,他眨眨眼睛,很努力的脑补了一下:“不会吧?那个狗官敢乱捕无辜?”
谢湘叹了一口气:“有什么不敢的?不然我们怎么会躲到这深山老林里为可怜的艾叶埋葬他爷爷,若是不信,我们马上回城看看吧!”
夏雪宜不禁挠挠头,有些垂头丧气的说道:“这我倒是真沒有考虑过,不过……”
他的俊脸上突然露出一抹不屑的笑:“你放心,那个狗官如果真敢胡作非为,我自有法子惩处他!”
谢湘祈祷似的喃喃说道:“那你就赶紧的惩处吧,别等又有人叫我们去替他收尸了。”
……
按照夏雪宜的打算,本來是准备掩埋好艾叶爷爷之后,就此带着谢湘和艾叶离开乌州城的。
谢湘他是必定要带着的,不管谢湘愿不愿意;艾叶现在已经是个彻底的孤儿了,而且夏雪宜答应传授他功夫,所以暂时也要带着;在夏雪宜的私心里,谢湘也是需要一个机灵的小书童的。
夏雪宜不想再和何红药厮缠,他会在完成所有剧毒暗器制作之后,把小金蛇送往五毒教作为对何红药的报答的。
他更不屑于再回到吴大娘的落芳院,夏雪宜对那个马蚤姿弄首的老鸨子一点兴趣都沒有,但是……
当谢湘夏雪宜带着对着爷爷坟墓最后痛哭了一场的艾叶返回乌州城时,顿时就看见了城门口來來往往的兵荒马乱。
突然,一辆遮盖的严严实实的大车呼啸着从城里疾驰而出。
“什么人?站住!快站住!”
正在城门口严密搜查的官兵如临大敌,一迭声的呐喊道。
站在大车驾辕上的是一个黑衣蒙面人,这个人自管疯狂的挥动手里的马鞭,对官兵的呵斥阻拦置若罔闻。
有几个身手敏捷的官兵立刻持刀上马,紧跟着那架冲开城门的马车撵了上去。
夏雪宜赶紧拉着谢湘和艾叶乘乱进了城门。
刚走到一个巷口,突然有个人闪身而出,对夏雪宜和谢湘低声叫道:“二位公子,你们竟真的又回來了?快请这边來。”
原來是刚才在城外被夏雪宜强行遣散的八大将之一陈刚的哥哥陈铁陈捕头。
艾叶对陈铁的印象特别的深,虽然今天乱哄哄的,艾叶又是小孩子也够不着和这位陈捕头说话,但他那天就是被落芳院居心叵测的小厮追到这个巷口,然后遇见了专门到这里请陈捕头说话的李捕头。
艾叶当时躲在柴草垛里偷听了他们的谈话以后,才知道自己爷爷被官差抓进大牢里的。
所以艾叶也脱口而出的叫了一声:“陈捕头?”
谢湘害怕夏雪宜会不问青红皂白的对突然跑出來拦住他们去路的陈铁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赶紧上前一步拦在前头问道:“陈大哥?你怎么在这里?”
夏雪宜果然对陈铁翻了一下白眼,那副模样甚是不怎么领情。
陈铁抱拳对谢湘和夏雪宜行礼道:“请两位公子不要见疑,在下正是陈刚的哥哥陈铁,就住在这条小巷子里,现在府衙派人正满乌州城四处搜查你们,请先到下处歇息躲避一下吧!”
“只是搜查我们吗?你们怎么样?”
谢湘到底还是比较关心有沒有连累别人。
陈铁赶紧说道:“我们这些人返城时还沒有动静,为着各自有事情,并沒有真的随李捕头去饭馆吃酒,老李也沒有心情,便把公子您给的赏钱分给大伙了,我兄弟他们现在怎么样,我也并沒有得到消息……”
陈铁说到这里,忍不住看看夏雪宜,目光里尽是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显然,作为捕头,尽管在休假,可能陈铁还是已经知道了为什么府衙太爷忽然翻脸要捉拿夏雪宜和谢湘他们了。
他只要随便拉一个手下的捕快问一下就可以清楚发生什么事情了的。
谢湘看看夏雪宜,耸耸肩摊摊手。
见夏雪宜无动于衷的样子,也不知道他心里到底作何打算?
谢湘觉得事已至此,也只好看看再说了。
夏雪宜和艾叶现在累不累谢湘不知道,但他实在是腿脚生疼,想赶紧找个地方歇息一下。
于是谢湘便自作主张的对陈铁点点头:“如此,那就打扰陈大哥了。”
“干嘛要去你那破巷子里啊?官兵再厉害,我看谁敢去老娘的地方搜查?”
一个妖媚的声音突然肆无忌惮的笑道。
谢湘不由地叹了一口气,感情这吴大娘真是无处不在啊!
他突然想起刚才在城门口驾车强行冲开严密盘查官兵的蒙面人,尽管浑身黑衣,那纤细的身材,可不正是乔装的何红药吗?
合着这两个女人一直在密切的关注着夏雪宜的一举一动,对这乌州城正在发生的事情也是了若指掌,是以才能掐的如此准确,专门在夏雪宜他们返回快要进城的时候故意制造混乱,不动声色的接应了他们入城的啊?
谢湘不禁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寒颤。
怪不得夏雪宜满脸无动于衷的样子,他根本就是心知肚明,知道驾车冲城门的是何红药,所以连看也不去看一眼那个威风凛凛的驾车人就赶紧拉着他和艾叶混进城。
他可能更知道吴大娘就在附近,所以对陈铁的邀请只是翻翻白眼……
艾叶似乎有些害怕这个妖冶的女人,不由地相着谢湘依偎了一下。
陈铁有些吃惊,他迅速的在脑海里思索了一下,顿时想起这个女人不正是落芳院的老鸨子吗?
蛇鼠一窝,这些人果真都非善类!
吴大娘依旧还是那副花枝招展浓妆艳抹的妖媚样子,好像她跑來的这个地方并不是乌州城最破败煞风景的街边小巷子,还是她红灯高悬的落芳院大门口似的。
夏雪宜的嘴角终于露出一抹冷笑。
他对谢湘点点头:“我们还是回到吴姐姐那里吧,这里……不方便!”
说完,也不等谢湘表态,转身变向落芳院方向走去。
看着吴大娘一张描绘精致的脸上全是得意的嬉笑,谢湘的脸上扭曲了一下,赶紧回头对陈铁说道:“那……陈大哥,不好意思了,请多多珍重,我们先告辞了!”
吴大娘却已经扭摆着腰身,追着夏雪宜去了。
陈铁看看谢湘,又看看依偎在谢湘身边的艾叶,欲言又止,最后终于什么也沒有说,只是对谢湘拱拱手回礼道:“也罢,公子也请多尊重……”
……
“喂,谢公子!”
刚走了几步,谢湘忽然听见陈铁在后面很大声的叫喊道。
谢湘只得拉着艾叶停住脚步:“陈大哥,你还有什么吩咐吗?”
他一边向紧走了几步对他们撵上來的陈铁问道,一边警惕的看着远处吆喝不止的官兵;自己和艾叶如果被夏雪宜吴大娘拉下的远了,保不准会遇上官兵。
那样麻烦就大了。
“谢公子……”
陈铁叫了一声,却又期捱起來,毕竟,他和谢湘并不熟识,虽然受到了兄弟陈刚的嘱托,可这话一时之间叫他还真是无从说起。
第二十八章唯恐天下不乱
如果刚才把夏雪宜和谢湘等人请到了他的家里,坐下來慢慢地述说还从容些,偏偏半路里杀出个落芳院的老鸨子,叫那位冷脸的公子顿时的改变了主意。
最主要的,陈铁觉得自己毕竟是一个堂堂正正的捕快,不赶紧去府衙出首夏雪宜谢湘也就罢了,还和这些看起來就非善类,而且正被恼羞成怒的府衙太爷搜捕的人私相授受,总有些心理障碍。
特别是那个胆敢当众耍弄师爷和太爷的夏雪宜对他露出一副戒备的样子,很明显是在怀疑自己的动机,陈铁也不能保证这位谢公子就会愿意相信他的话。
“陈大哥,你想说什么?但说无妨!”
谢湘真有些着急了,他完全沒有來得及去想很多。这位陈铁看起來可沒有他的兄弟陈刚爽直,眼看夏雪宜和吴大娘已经走得沒影了,那种失去保护的危机感可不是好玩的。
陈铁忽然下定决心了似的,指着艾叶说道:“就是这位小公子,我兄弟知道他的家人在哪里。”
在这紧迫的时候终于说出这句有万钧之重似的话,陈铁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
果然,谢湘看着陈铁几乎有种惊掉下巴的模样。
但是,电光石火之间,他便想起方才,在府衙廊阶上陈刚莫名其妙的加入他和那个狗头师爷的哄抢,怪不得陈刚对他后來的询问再三否认,可见就是有什么不能当众说出口的话。
而且从陈刚的举止行为來看,好像并不是冒冒失失贪财之人,他一定是在艾叶抖落出來的那些东西里发现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出于对这个孩子的关心,所以才在急迫之下不顾一切的加入了他们的抢夺 。
最大的原因可能就是他也害怕艾叶抖出來的某种东西落入别人手里。
“陈大哥,你开什么玩笑?”
尽管谢湘心里已经明白陈铁可能并不是在开玩笑,但是脱口而出的还是这句话。
天地良心,他并不是真的想要去否定陈铁的话,但是事出突然,想要他不这么说都不行。
而且谢湘脱口而出的话说的又特别的重,陈铁顿时就被堵了一下,这位谢公子竟然认为他在和他们开玩笑?
艾叶也立刻瞪大了眼睛,惊疑不定的瞪着陈铁。
陈铁和艾叶都不知道,瞬间,谢湘就已经脑洞大开的转了几个來回。
好吧,说句实在话,陈铁这句话乍一听着真叫人感到一种天大的又惊又喜,特别是艾叶现在已经沦落成了真正孤儿的时候。
艾叶可不就说过,李老汉带着他一直盘桓在那几间破草棚里,就是为了等候艾叶的家人好前來寻找他的么?
可是,此地却真的也不是久留说话之地;这才是最重要的。
此情此景之下,沒有夏雪宜的地方就不是安全的地方,谢湘不仅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更不能保证艾叶的安全。
仅凭和陈刚的一面之缘,一次异常的举止;就凭陈铁这一句话,谢湘也断断不可能立刻就欢天喜地的相信了,更不可能随便的就把艾叶留给他,由他带着艾叶去找所谓的家人。(<href=”lwen2”trt=”_blnk”>lwen2平南文学网)
这个世道充满了无尽的居心叵测,谢湘已经怕了。
所以,尽管震惊,尽管知道自己话赶话的说的不怎么对头,谢湘还是立刻就做出了一个自认为最正确的决定:他得赶紧的带走艾叶先紧跟上夏雪宜的步伐,至于陈刚知道艾叶家人的事情……
“陈大哥,麻烦你叫陈刚大哥明天去落芳院找我们。”
他对着陈铁急急的吼完这句话,便不由分说的拉着梗着脖子还想继续和陈铁打听的艾叶,脚不沾地的朝着落芳院方向跑去。
再不走,估计夏雪宜和吴大娘已经要把落芳院的大门都给紧闭上了。
在这个世道上,失去一份强有力的保护,什么都是浮云!
秉性老成的陈铁张了张嘴,想再说几句什么,但是谢湘好像根本就不愿意给他多说几句话的时间。
陈铁只得苦笑着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一直站在巷口看着谢湘拉扯着艾叶一阵风似的消失在远处。
“苦命的孩子!”
……
“公子……艾叶……李老爷……”
“艾叶……公子……李老爷?”
“李老爷?公子?艾叶?”
……
眉头紧皱的夏雪宜不禁叹了一口气:“你有完沒完啊?”
正在碎碎念的谢湘破天荒对着夏雪宜露出一副奉承讨好的笑容:“哎,夏雪宜,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麻烦你能不能帮我分析分析李老汉这句话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戚!”
夏雪宜严重的鄙视了谢湘一下。
,“估计是个人都能听得懂,公子,当然是那老头叫你了,因为他不可能叫艾叶公子的,叫你一声公子是为对你有郑重嘱托;艾叶嘛,当然就是指艾叶了,至于李老爷,就算是艾叶其实也姓李,李老头也不可能叫他李老爷吧?当然是指和艾叶有重大关系的人喽!”
看着谢湘还是一副努力思索的样子,夏雪宜真有些不屑一顾了。
“不是……”
谢湘对夏雪宜如此轻描淡写的解释很有些不能认同。
“不是什么?就是好吧?这也值得你如此纠结?谢公子你一向可都是自负满满的噢!就这几个字眼就把你弄成一团浆糊了?”
谢湘点点头:“好吧,就算是如你所说的,公子,是李老头想郑重其事把他孙子托付与我,艾叶是指艾叶,那么,这个李老爷指的是哪一个?艾叶本來就姓李,就连那个帮我们把李老头尸身弄出來的捕头都姓李,据说这乌州李姓是第一大户,估计李老爷一抓一大把,到底是哪个李老爷?”
“而且,如果这个和艾叶有关系的李老爷是在乌州还是在其他地方?在乌州的话为什么自己的儿子流落在外竟然都不管不问?如果不在乌州,李老头已经死了,我们要到哪里去找这位李老爷?”
夏雪宜对谢湘翻了翻白眼:“那我就不知道了。”
谢湘摊摊手:“所以嘛,这位李老爷才是关键。还有啊,我觉得你的理解可能有些偏差,如果李老头说的这个公子其实是指艾叶呢?比如他想告诉我,艾叶是李老爷的公子……”
夏雪宜对着谢湘眨眨眼睛,忍不住点点头:“嗯,也有这个可能,不过那可沒什么纠结的,既然艾叶和什么李老爷有关系,显见的肯定就是一个公子了,哎,你也别纠结了,等陈刚过來问问清楚不就得了。”
夏雪宜又讥笑道:“倒是又一样,你那么相信那个捕头的话?陈刚可是他的兄弟,别把官兵引到落芳院來才好。”
谢湘鄙夷道:“干嘛总是要把别人想的那么阴暗?你不过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罢了,我相信陈大哥不是那种人。”
夏雪宜点点头:“那就好……”
“小郎君不好了,那个王八蛋的府衙太爷真的在胡乱抓人呢,满城都被闹得鸡飞狗跳了!”
吴大娘拎着自己身上五彩斑斓宽大的裙衫,一路大惊小怪的叫喊着,往夏雪宜的住处跑过來。
原來她派出去打听消息的手下回來了。
夏雪宜霍的站了起來。
艾叶也跟着有些慌乱的跑进來。
“公子哥哥,我会不会连累了张大叔和李捕头他们?”
谢湘赶紧拉住满脸担忧的艾叶,安慰道:“不关你的事情……”
艾叶已经想哭了:“怎么不关我的事?他们都是为了我爷爷。”
谢湘不禁叹气道:“这都是什么世道?何时是个了断啊?”
其实他真是更想说,这都是你夏雪宜不省事,既然你想帮助艾叶就踏踏实实的给那贪官一些钱财得了,偏偏还要去耍弄那些明知道骗不过人的把戏。
这下好了吧,果然是越來越乱了。
看这意思除非夏雪宜主动投案自首,叫那府衙太爷给咔嚓了事。
当然,谢湘知道夏雪宜肯定是不会同意的。
因为夏雪宜的脸上已经出现了一丝隐隐的杀机,甚至在嘴角露出一抹冷酷的笑意。
“谢湘,你和艾叶好好地呆在吴姐姐这里,不要到处乱跑,我出去看看。”
看着夏雪宜满脸古怪的就要往外去,谢湘急忙叫道:“别别别……夏雪宜,你不是又要去杀人吧?”
如果府衙太爷咔嚓不掉夏雪宜,当然会被夏雪宜给咔嚓了,否则这事也不能算完啊!
吴大娘阴阳怪气的笑道:“谢公子真是菩萨心肠,小郎君若是不高兴了,杀死个把人的算什么?”
谢湘急了:“这里可是乌州城,就算是那个狗头师爷和府衙太爷都不少东西,好歹也是朝廷命官,我并不关心他们的死活,我只是怕麻烦。杀人当然轻而易举,接下來麻烦就大了,夏雪宜,你不要忘记了,艾叶还和我们在一起呢!”
已经背过脸去的夏雪宜慢慢地转过身子來。
“那又待如何?”
夏雪宜一双漂亮的眼睛盯着谢湘,一字一句的问道。
“别急,吴姐姐,你知道那个狗官现在都已经抓起了那些人吗?”
不知道为什么,谢湘总觉得这位吴大娘有些虚张声势,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模样,不知道她倘若煽动了夏雪宜一怒之下杀死了府衙太爷,造成全城混乱,她可以得到什么好处?
第二十九章引以自傲
“他们看见棺材铺老板被抓走了,官差在他们家里搜出一只金元宝;棺材铺掌柜娘子被掌的满脸的血,为了不肯放开那只金元宝。帮闲张胡子吓得不知道躲哪里去了,据说李捕头也遭殃了……”
听着吴大娘说的点点相符,谢湘不禁也有些白了脸,原來吴大娘并不是虚张声势。
否则她不可能点名点的如此齐全。
看來那个可恶的贪官果然因为抓不到戏弄他的夏雪宜便迁怒于众人了。
“不行,我还是得去看看。”
夏雪宜脸上的阴霾越來越重,看的叫人害怕。
“我和你一起吧。”
谢湘还是害怕夏雪宜会大开杀戒,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自己跟着总归好些。
“我也要去!”
艾叶比谢湘跑得还要快。
“好吧,老娘我也去看看吧!”
吴大娘在心里弱弱的说了一句。
其实她真心是巴望小郎君听见这个兵荒马乱的消息会乖乖的在她这落芳院后宅消停上几天的;吴大娘觉得生性冷淡的夏雪宜一定不喜欢会招惹那么多的麻烦。
这个自以为是的吴大娘完全沒有想到,尽管何红药还在落芳院,其实夏雪宜已经准备不辞而别了。
……
刚走进李府侧门,陈刚就看见小珍一脸焦急的等在那里。
“老陈,你跑到哪里去了?太太叫你呢。”
陈刚点点头:“刚才出去了一趟,太太今天不是有些不舒服吗?我以为不会叫人的,劳烦姑娘了。”
小珍的脸上似有怨懑,冷笑似的说道:“我倒无妨,左右不过迟早是个会被二太太撵走的丫头,比不得别人会说又会做,老陈,你一会儿到了太太跟前可得小心些……哼,多会被折断膀子了才知道什么叫爬得高跌得重呢!”
陈刚知道小珍肯定又是受了小竹那丫头的气了;小竹伶俐确实是一等一的,就是太牙尖齿利刻薄了些,除了自己太太,那真是谁都要被她踩上一脚的,好像不这样她就成天都过不舒服了似的。
偏偏三夫人却特别的青眼她,恍惚说是为了什么事请得罪了太太,眼不眨的又跑了回來,反而在太太跟前更得宠了。
陈刚想,可能是三夫人觉得别人都巴不得赶紧离开她,反倒是小竹明明的得了脱身hi不顾一切的跑回來,所以更看得她与别人不同了。
他知道,小竹一直看着他不舒服,有事沒事拿白眼瞪他也就罢了,还喜欢时不时的在三夫人面前嚼嚼他的舌根子。
陈刚却从來都沒有把这些放在心上,小竹是因为嫉妒,她不明白三夫人为什么对他这个成天沉默寡言无所事事的奴仆那样看重,而且,因为有陈刚在侧,小竹在每次作福作威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会有些顾忌。
她好像很害怕陈刚那副不动声色的样子,似乎一眼就可以看穿任何人。
“这都什么时候,这种话以后少说。”
陈刚一边匆匆的前头走着,一边叹了一口气,尽量语气平和的对小珍说道。
他知道小珍其实是个心眼比较实在的丫头,但是,在主子面前,这样的人往往是比较吃亏的。
“我就是气不过……太太房里统共就剩下我们两个丫头了,还要欺负人!”
小珍眼圈都有些泛红了,委屈的嘀咕道。
陈刚站住脚步:“要不我对太太说说,干脆也放了你出去吧,你也老大不小的了……”
小珍吓坏了,赶紧给陈刚跪下:“老陈,我就是一时气了,胡乱说说,这话你千万不能对太太说,太太要是知道了,我可就真的沒有了活路了。”
陈刚摇摇头,对小珍说道:“你起來,哪有那么严重?你是太太自己化银子买的丫头,只要太太说放你,谁也管不了的,你放心,我亲自去和太太说,自无不妥的。”
小珍听陈刚这样说,不但沒有爬起來,反而磕头如捣蒜的痛哭起來,连声的哀求道:“我该死,我错了,是我不懂事,老陈,求求你高抬贵手放过我吧,我下次再也不敢胡乱嚼舌头子了。”
陈刚被小珍弄的诧异极了,他又害怕会有人过來看见,慌的赶紧去拉小珍道:“你这是干什么?快起來,仔细被人瞧见,我说这话并沒有责怪你的意思,更沒有害你的意思,你放心,这点子薄面我老陈还是有的。”
小珍却不敢起來,拼命摇头道:“我不要去落芳院,我沒有小竹的本事,被打发了去竟然又跑了回來,求求你,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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