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重生之荣耀1989

重生之荣耀1989第19部分阅读

    稳住差点松手的方向盘,左右看看无人注意,稍稍偏头轻吻在对方脸颊上“lwen2”

    “除了陈姐只有你说过,所以,这只是你们的主观意见。”关于任性必须辩驳,无论林耀认为是狡辩也好,至于自私……郑少荣侧身透过可视内不可视外的玻璃贴膜仔细分辨那百千张面容上的情绪,轻轻叩击车窗“我的歌迷影迷跟我这么久付出很多,我却一直只做自己想做的事,已算够自私,我知道今夜以后会有很多人离开我,圈里没有人不可被取代,这样也好。”

    “忽然变得悲观了?”一群歌迷追踪着某台车辆从车前跑过,林耀专心看路不敢回头,仍听出郑少荣话里有些出世的念头来。

    “虽然是我自己说出来,也不想日日被人跟踪偷拍,只是想离开这里一段时间,去旅行,去游学,给人们消化的空间,也给自己空间。”郑少荣想起林耀那长久也没有进展的反种族歧视剧本,他想做导演已经很久,不如自己动手把想法拍出来,尝试转变成不在镜前的娱乐圈另一种生活方式,而做这些事的前提,还需要学习,系统化理论化的学习。

    “想去法国?美国?还是哪里?”做电影不在香港的话,无非是这几个地方。

    “你都猜错了,是去天朝。”郑少荣的答案出乎人预料,在当时港人看来,天朝的电影水平无论如何也赶不上香港与美国的,几乎算是荒漠“比如陈kg家的老爷子就很有趣,学问也很深,当初拍戏的时候,我们有约定什么时候有空都可以去做他学生,我可以同他学到很多国外学不到的东西,那些天朝所特有的东西,也许这些老人逝去就再也学不到了。”

    车开到潜水湾,记者只以为郑少荣还在电视台未回来,因此没有布防,只有一个大家都熟悉的小子林蔚蹲在大门口抽烟,被车上的远光灯照得眯住双眼。

    “起来挪挪地方。”林耀下车拍拍林蔚督促他让路,顺便打开铁门让换到驾驶座的郑少荣把车开入车库。

    林蔚丢掉烟头长腿一弹直起身子“我有看到报道,过来看看能不能帮上忙,明明你家里有人,可怎么都叫不开,你不是和曹成出远门了么?什么时候回来的。”

    两人一人一扇门叶,把大门推合到一起,既然迎面碰到林蔚,关于回来之前所看到的一幕,林耀犹豫了一小会还是决定告诉他“曹成他……不是什么好情人。”

    “我知道。”林蔚关门的动作没有停顿,仿佛毫不在意“他在香港的时候就经常出去玩一夜情,他并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

    “那你们还在一起这么久?”林耀错愕于林蔚的平淡。

    “他在我身上找某个人的影子,我在他身上找慰藉,试试换个人会不会放得开,各取所需,仅此而已。”林蔚锁好门,转过身来再点燃一支烟“假意缠绵,打情骂俏,男男女女都试过,这几个月才我发现,感情就那么回事,还不如做一辈子兄弟,找个只爱我的女人过一生,对了,我快做爸爸,下个月结婚,红包拿来!”说话时林蔚的眼睛一直空洞望住前方,仅在说到做爸爸时才带了些期盼雀跃。

    “到时肯定包个大红包给你。”郑少荣从车库回来刚巧有听见最后几句,欣然林蔚能放开少年时类似于雏鸟情节的迷恋,至于曹成,林耀在车上已经与他说过苏联那些,及早放开也算大好事“只是为何结得这么仓促,从前从未听说过。”

    “已经八个月了,是去年认识的柏麟书院的学生,交往过一段时间分手了,她一直瞒着我怀孕,前段时间被人父母找上门逼婚才知道有了孩子,难道要等它出来再结婚我已经是无父无母,不想我儿子也这样,被人说是杂种的滋味不好受。”林蔚没有说分手的原因是因为女孩发现了自己心中的畸恋,清清嗓子有些不好意思,认真恳求的望住林耀“耀哥,我与向大佬说过了,退出社团的话还有效,你那有没有不用出外打打杀杀,只坐办公室可以养家的活计?她年纪还小,我又没读过几天书,我有答应过岳父母退出江湖,可不走黑路实在难以赚到尿布钱,只好厚脸皮找耀哥赏口饭吃,等孩子长大,我也可以告诉他,爸爸是在正经公司做事的好市民。”

    “年底我打算在香港设立投资公司,你可以替我做事。”林耀原就打算等资本积累到一定程度就开始收购现在还低估值的有发展潜力的公司“虽然一开始可能职位不算高,薪水不算多,我会吩咐多照顾你一点,你可以跟着慢慢学,学出师可以独立做事的时候,再给你更好的职位。”

    “多谢耀哥。”林蔚双手贴腰正正板板一深躬鞠下去不让林耀看见自己复杂难舍的各种情绪,感情应当还在,可从知道自己有了孩子之后他不再是一个人孤零零的活在世界上,一种从未有过的责任感引导着他做出这一切,它的原动力来自于幼时流浪对于幸福家庭有过的憧憬与期盼。

    “~~,~~”天色太晚,林耀邀林蔚就在客房住下,才一打开房门就发现仗着自己有求于他非跟来香港的卢卡把郑少荣收藏的红酒混着威士忌喝的一干二净,而卢卡整个人半躺在沙发上一身酒气,一只手探入衬衫握着根项链念念叨叨满面是泪。

    “你什么时候又和他撞上了?”郑少荣看着一地空瓶头疼不已,无言的扫了林耀一眼,其间意味看得林耀刚消下去的冷汗再度冒出来,郑少荣走到沙发前拍拍醉鬼肩膀“卢卡先生?”

    “~~”

    “……”卢卡已经失态到吮吸着大拇指叫自己妈妈的程度,郑少荣对他清醒与否已经不抱希望,取出客厅某个柜里的薄摊为他盖上,总不能让客人感冒。

    沙发舒适程度对的起它那昂贵的价钱,卢卡把自己卷成一团蠕动几下,蹭蹭被角沉沉睡去。

    “这个失恋的醉鬼不用管他。”林耀尽量让自己的眼神能透出更多无辜无奈来“阿蔚……佣人放假还没回来,我有事与荣哥说,客房你也知道的,自己自便。”说罢与郑少荣同往上房间去,林蔚在这里玩过许多回,各处都熟悉,完全不用担心。

    林蔚挥挥手不做回答,只一路看他们步入主人间,整个人瘫软在另个沙发上沉默良久,好半天后踢踢毫无反应的卢卡长长叹气“你也是个可怜人……”

    林耀掩上房门,第一件事便是开口解释“卢卡只是在乌克兰偶然碰上,曹成不太听我话,多亏他关系才能这么快赶回香港,他以此要挟非要跟来我也无可奈何。”

    “何必着急交代。”郑少荣让林耀焦急的模样弄得想逗他“通常心虚才需要解释,前一秒钟有过的想法,下一秒钟都会变,就像林蔚对于你忽然消失的迷恋,偶尔的出轨我看得很多……”

    “天地良心!”林耀冤屈无处申诉,反正房内只两人干脆耍起无赖“若不相信只管验明正身。”

    不置可否?也许柔情攻势更有效?

    “离开三天我每日都在想某人……”林耀一步步挪到郑少荣身边轻轻拥住他臂膀,眼见无抵触手脚开始不太规矩,如果可以,赶快忘记卢卡林蔚什么的“而某人,也想我了吗?”挑逗的手法逐渐撩拨起了双方深藏的炽烈,空气中弥漫着澎湃而汹涌的情焰“没有!”唇舌的交缠比火更热烈,分开时口中却说着言不由衷的话语,林耀顺力倒在绵软的床榻上,一手扯松扣得紧紧的领口,一手拉开床头柜摸索其中的润滑液,眼睛却盯着郑少荣已掩饰不住的兴奋“我记得在tvb电梯里有碰到一个小姑娘,她说……”

    “我想你。”郑少荣努力着把林耀压制在双臂间,逗得差不多也就该够了,适可而止算是情趣,逗太急惹得林耀炸毛,怎么做接下来想做的事。

    林耀笑着放弃抵抗递上手中软管,郑少荣某个比主人要诚实的部位仅隔两块布紧紧贴着他的,衣衫在交缠中渐渐退去,耳厮鬓摩,唇舌交缠,林耀很快发现自己的过分主动也许是种错误,郑少荣的冲撞比以往任何一次在上方都要激烈与长久,甚至让林耀都感觉到痛楚,然而痛楚中又带着没顶的快感,所有的快感并非纯粹来自于肉欲,还有终于互相明示爱意的,来自内心的契合,以至于能把许多不开心统统排挤出脑海暂时忘记,比如两人在天台边缘那一瞬间同时闪现,但谁也没有开口的那一片红。

    体质再如何强悍,舟车劳顿之后又不常在下,第二天林耀一早蹲客厅帮郑少荣把一些必备的东西打包还是有些微不适,却不太好意思说出口,只行动间难免有泄露……

    一觉睡醒,卢卡大爷模样两条腿搁茶几横在沙发上,用一种纵欲过度果然是不行的眼神不时瞄两眼,一边瞄一边碎碎念,听得两人心头火起,卢卡专挑好年份好酒庄的珍藏酒,这东西喝一瓶少一瓶,有钱也难买到,郑少荣平日都不常舍得开,让卢卡牛饮了也就罢了,偏偏这家伙得了便宜还卖乖,数着空酒瓶指指点点“哎呀,郑先生的收藏口感尚嫌不够醇和,我有一瓶blbl~还有一瓶blbl~”

    “不够醇和还喝得起劲?”林耀抄起身边一未收拾的空酒瓶,直想站起来拍他头上。

    “做什么?”郑少荣按住林耀肩膀,毕竟只是些外物,虽然收集费了一定心力有些可惜,卢卡的话语中又带着些挑衅,却也不值得为此而吵闹“卢卡先生果然是行家,能品鉴我的酒柜算是荣幸,您所说的那些名酒我费了很大功夫也没能收罗到手,既然卢卡先生有那么多好酒,不如割爱两三瓶,算是互相交流珍藏。”

    “有时间我会送过来。”现世会有现世报,卢卡肉疼咬牙答应的表情很适合这句话,他毕竟是掌控某片地区暗势力的人物,虽然在情敌面前有些假意挑刺,但也不可能真的厚着脸皮喝光人家酒柜毫无表示,尤其不够醇和只是相对于他所珍藏的极少部分名酒而言,林耀手中的凶器原本也是极难收集的好东西。

    吃到亏的卢卡总算闭嘴不言假意看电视,意兴阑珊的在他听不懂的各粤语频道换来换去,两人加上一个中途加入帮忙的的林蔚全没功夫搭理他专心收拾,也耗去近一个半小时才收拾停当。

    门铃叮叮咚咚响起,郑少荣无视铁门缝隙中扎堆的镜头,迎急匆匆赶来的陈树峰进门,刚起床时郑少荣给陈树峰打了通电话,说了说希望找机会充实一下自己的想法,陈树峰倒是没什么意见,艺人做不得一世,观众对明星就像男人对红颜一般色衰而爱弛,依旧是熟悉的规则与地方,换一种可能也许发展得更好,只是在电话里坚持着要亲自来送行。

    “荣哥,走了。”林耀拉拉站在房门口重新打量这栋房子的郑少荣。

    “走。”郑少荣拍拍玄关墙壁迈出门槛,留在宅子里与曹成同批来的保镖帮他们提起箱子装进停在小花园的路虎车尾箱,仔细算来住在这所房子里的时间并不长,但也留下了很多回忆,此次居所被媒体所发现盯梢,日后再回香港少不得要换个新的住所,难免会有些留恋。

    林耀稍一碰触郑少荣,快门声便此起彼伏,咔哒咔哒的噪音让白子他们从一开始的紧张防范到习以为常,即使它有那么点儿像击锤叩响,郑少荣笑望一眼,同围住大门的各媒体记者挥手致意,快门声响得更急。

    郑少荣大大方方拉起看到太多镜头而面色沉郁林耀手掌坐进车后座,打开窗户指着林耀与几个熟悉的记者开玩笑“够不够帅?”

    “整车都是靓仔,郑先生收拾行装打算去哪里可不可以告诉我?这个月我赌马输太惨,给个机会挣份奖金啦。”开车的是林蔚,副驾驶坐着卢卡,一整车帅哥如果有女记者在场只怕要尖叫,可惜现场记者都是一帮子寻常男人,并未受什么影响。其中一个记者放下相机,走近前也开玩笑般厚着脸皮打探明知不可能得到确切回答的消息。

    “去旅行一段时间,至于目的地无可奉告,我记得你还有女儿在私立圣玛丽学院上学的嘛,那个学院学费很贵,为你女儿还是少沾赌为妙,我们还要赶飞机,劳烦诸位让出车行道好不好?”郑少荣的记忆力一直不错,这个记者仅有打过几次交道,偶然提了一两句自身情况,很久过去都没忘记。

    在场记者虽不情愿,但站在温和笑语的郑少荣背后那统一装扮的十余个保镖所透出气息过分不善,上演全武行固然有大新闻,可老板给的薪水不值他们以卵击石,为于自身安全计不得不干笑妥协让出大路,

    赶行程之类大概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与郑少荣有什么关系,很难有这样闲暇的时间,郑少荣去帝都之前打算先四处旅行,飞机先日本再转道苏联与乌克兰,临上飞机前郑少荣把自己那辆路虎的钥匙送给了林蔚算结婚礼物,与送行的陈树峰等一一拥抱作别,站在登机口犹回身对隔着候机大厅玻璃远眺的他们挥手道别,直到日航机组人员开始劝回座位才算告罢。

    “再见,香港……”窗外景物越来越远,直至完全被云层遮挡,郑少荣无声告别拉上窗帘,看看身边因为疲累而沉沉睡去的林耀,亦感到一阵睡意,干脆放倒座椅盖上薄毯慢慢迷糊着,临入梦前郑少荣脑中闪现出一片澄净的蓝天,心里似乎有莫名的声音在召唤,苏联回来……该去看看那里的天空吗?

    在乌克兰呆了一小段时间,林耀陪着他体验了一把东欧风情,郑少荣某一日忽然和林耀说他要去西藏,恰逢林耀最近和曹成忙着挖乌克兰设计局的墙角被克格勃注意到,害怕疏忽之下郑少荣有什么意外,千叮呤万嘱咐,叫白子等几个早年在西藏驻扎后来选拔进京的老兵跟着才依依不舍的放人走。第一周林耀还隔几日接到郑少荣的电话告诉他在成都,之后便再没消息,问曹成只知道白子帮忙联系了一辆军队牌照越野车,叫了位常跑西藏路线的司机跟着,一行人就这么屁颠屁颠往地球最高峰奔去了。

    真身舍利

    现在没人能想到苏联这一庞然大物会在几个月之后轰然坍塌,但每一个人都能看出,或者感受到动荡。挖各地军工设计局墙角的事儿也不是林耀这一批人在干,几乎地球上各个有实力的国家都瞄准了苏联高端技术人员。乌克兰作为苏联军工重镇自然很是吃香,林耀所接触的研究者中有的甚至会告诉他们美国开出了什么价码,以色列开出了什么价码,日本……你们的诚意够吗?

    曹成就报价一事请示了叶老爷子,老爷子的指示过了几天才反馈回来,显是内部有过讨论【人可以争取尽量争取,争取不到以图纸为先,人咱可以在图纸的基础上自己培养嘛】

    林耀对此很不赞成,因为历史原因天朝与苏联有很多相似,甚至连教育体系也相差无几,本来在尖端人才培育上面,也应该差不多,但长久所流传下来的一些东西使它变了形状,在天朝的研究所里,不讨好上级,不拍马屁,不学术造假,很难过得舒坦,而一旦去钻营这些东西,学术方面自然就没多少功夫去钻研。从上小学开始,从幼儿园开始,老师与家长都会告诉孩子,思想自由是不需要的,你只能够按照我们所规划的路线一二三中去选择一条,有时候甚至没得选择,每一个人都像精密的零件齿轮做着他自己该做的事,没人想过,或者没人有机会可以想如果我换一种运行方式会怎样,而天才往往就是从这些试图改变的齿轮中与零件中产生。我们只能等一众东西出来之后,再在此基础上进行研究,探索别人已经探索过的路线,可这时候别人已经走到了前方另一条岔路口,他发明了自行车,发明了汽车,与后方的差距越来越远。所以我们可以模仿原有的东西模仿得很好,却缺少创新,缺少忽然爆炸的灵感,缺少让人类改变时代的杰作。

    教育的事情,林耀不想去管也管不了,无论他再重生几回,赚多少钞票,它都无可改变,按照大纲图纸指示能够完美完成任务的基础研究人员天朝从不缺少,缺少的是绘制图纸发布指示的人,既然曹成放弃了挖人,本着为今后实业研究部门着手的目的,林耀自个儿掏腰包开出相当丰厚的条件与一些出色的研究人员联系,过于频繁的接触引起了克格勃的注意,林耀很是小心翼翼了一段时间,但苏联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穷到连外交团去苏黎世开会的机票钱都无法支付了,这让饿着肚子的克格勃实在没有太多精力去理会这些事情。

    做这些事的时候林耀每日都会问曹成郑少荣最新消息,曹成总也回不知道,没消息。失踪状态持续了整整一个月,虽然知道这时候西藏与苏联通信有些困难,但一个月没消息林耀几乎无可忍受自己要往西藏奔去,回国机票都买好了,启程前夜终于收到一封厚信。

    里头除去纸张,剩下的都是照片,戴着白雪皑皑帽子的高山,初秋染黄的树林,辽阔的草场角落里头远远点缀着经幡白塔,与舒展臂膀的开心笑着的灰扑扑的郑少荣,郑少荣前半辈子只怕从未有过这么狼狈的时候,但只怕也从未有过如此会心的笑容。

    信件通篇采用日记形式书写,每一张照片都编了号,与日记日期对应,图文并茂让林耀有一种郑少荣亲身站在身边讲述旅程的错觉,拿着把自己关房间里看了一整天。

    最近的日期是七天以前,远比其他日子所写篇幅来的简短,也更潦草。

    1991912

    “耀仔,见信如见人,我不知道这封信什么时候才会寄到,进入高原之后沿途补给点很少,不想让我们之间的私话绕过半个地球再通过别人的口来转达,每日都有写信,却找不到机会送出。

    昨天我们所坐的车通过芒康一段石路时候出了点小麻烦,暂时走不动了,不要太担心,我很好,只是会到附近的寺庙中借住一段时间,听到此的次仁活佛说每十天会有邮差过来收信,今天正是第十天,没有太多时间可以让我整理好路途中的信件与照片,本来担心寄底片过来会曝光,奇怪的是寺中竟然有僧人会冲印胶片。

    一路看过许多美景,那是我从来未曾见到过只存在于想象里的天地,此刻尽在眼前,心从未有过的宁静,很可惜你没有与我同行,只好送你几张照片解馋。

    又及,不知道去年在帝都买的佛珠你是否与我一样日日戴在手上,如果不在,一定记得找出来贴身带好,此物有大缘法,信件中不便透露,完成西藏之行再与你详说,千万千万。”

    林耀放下信件抬起手腕,盯着那八十万买来郑少荣重复提示的玉珠看了半天,实在没能看出甚么名堂,既没变白些,也没变大些,还是圆润凝华,类似于和田种玉的触感,郑少荣究竟在西藏遇到了怎样的事,才会说出这番话?

    林耀所不知道的是,远在西藏的郑少荣并不如信中所说一切很好,迟来的强烈高原反应与所遭遇的意外让人很难忍受,强打着精神才写完这封短信。

    川藏南线即便在大幅度修缮过的二十一世纪亦是驴友们挑战极大的线路之一,更不用说九十年代初,行走在横断山脉那狭窄而蜿蜒曲折的盘山公路之上,有些道路甚至并不与山体平行,它可以是倾斜的三十度角,四十度角,考验着轮胎的抓地力的同时极容易让人以为是悬空在半空之中,路边偶尔可见散落一地的木材,承载它的车辆已经翻入了近千米深的峡谷之中,时刻提醒在这条世界上最艰险漫长的道路上有过多少冤魂。

    9月初的时候,西藏漫长的雨季还没有过去,漫天雨幕中环山路上一辆越野车拐过山头进入了急弯,雨刷以它所能达到的最高速度来回横过前车窗,以免阻碍驾驶视线。

    “郑先生,前边五十公里有座扎西寺,老宋说往年这时候那里都会有名精通藏医的活佛去,到了地方在那里停留一段时间求活佛为您看看。”出发已经十多天,道路越到后来越难走,车中人被一路无法避开的坑洼颠得上下起伏,白子隔上几秒就通过反光镜看紧皱眉头靠在座椅背的郑少荣一眼,他早年服役于高原,去内陆待久了再度重回也有些不习惯,更何况是在沿海地区生活惯了的郑少荣?离开四川境内进入藏区以来,氧气越发稀薄与海拔越发增高,尽管做了一定预防工作,郑少荣情况依旧越来越不妙。当白子还是个新兵蛋子的时候,曾见过新战友因为不能适应环境引发肺水肿留在了高原。如果真有什么意外,叫他怎么和林耀与叶二交代。

    “嗯……我还好,只是有点头疼,休息一夜会好的,宋师傅,还有多少时间到达芒康?”郑少荣轻揉太阳|岤,勉强扯出笑容缓解随行众人的不安,语气中所透出的虚弱使得他的话没有多少说服力,被高反缺氧折腾得昏昏沉沉的头脑无法如早几天一样去欣赏自然雕刻出的神作,可尽管一路中遇到了远比相像中艰苦得多的环境,也没有让他产生原路返回,换一个季节再来的念头,飞机上脑海中偶然闪现的那片天空,从进入西藏开始变得更为明朗,心里那隐隐约约的呼唤,离西藏腹地每近一步,都会变得更为清晰,每一次入梦都会不停回响,回现,该是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在召唤着他继续前行,虽然并不知道它来自于何处,只是尊崇着声音的指引,也许到达终点答案自会揭晓……

    “天要是能变晴还有半个小时能到芒康,如果还是这种天气大概得两小时以后。”宋师傅牢牢把住方向盘丝毫不敢分神,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应郑少荣“路上都是泥水坑快不起来,我最担心的是山上……”

    猛然惊雷乍起,一条光电与前方山顶练成一线,之前听过的雷声都不相同,其中夹带着持续钝闷的小轰隆声,宋师傅说话戛然而止,一脚踩下刹车扯过抹布抹干净前窗因车内外温差而结成薄薄雾膜,伸长脖子往前头张望,也不知张望些什么。

    “听声音应该就在前边,我去探路看看……”宋师傅把车尽量停靠得更贴近岩壁,拉起手刹顶着瓢泼大雨跳下车往前头下个拐角跑,过了小二十分钟浑身湿透打着哆嗦钻进了宽大的车尾厢,一边接过白子递上的手巾一边把行李裹上备好的塑料布往外边丢“我正担心雨下太大会出事,前边就塌方落石车过不去,这路又太窄倒不了车,白兄弟你们几个扛上行李,准备好走着去芒康,到了芒康再联系成都从兵站里借车往拉萨走。”

    “必须走么?等雨停了我们几个清理干净路面……”白子实在担心郑少荣正高反着又得淋雨,高原上一旦感冒,缺医少药那是拿着命在玩儿。

    “不行,最大那块石头得有十来吨重,我们可没搬山倒海的孙悟空那能耐。我刚看了看,整块岩壁都不稳定,呆在车里说不准什么时候落下两块大石头把我们都给砸成饼,淋雨还有药医,砸死了可拼不回来,你们几个还是从老山前线特务连回来的,这点儿苦都受不了?”老宋语气不太好,他一年多半时间在路上,其余时间不是与老婆温存就是下象棋,甚至去年春晚都因为大雪压垮了兵站信号设备没看成,白子几个也没和他说过郑少荣身份。在他想来一群老兵好好工作不干,护送着个资本家的公子哥闲的没事往穷山恶水跑,不是闲得慌么。

    “我这……”白子身为老兵的自尊让他无法忍受宋师傅轻视,恨不能跳下去和老宋一人一包来个负重越野十公里,而郑少荣的身体状况却不容许他由着自己性子来,握住车门把手攥成了拳头,一会看看宋师傅一会看看郑少荣,牙齿都快要磨穿,其余人唯白子马首是瞻,白子不动,他们也都不动。

    “宋师傅也是为我们安全着想,白子,走。”郑少荣打断白子第一个打开车门拽起行李,无论怎样,老宋是叶二找人调拨的南线老司机,论路线与环境怎么都比自己与其他人熟悉,不是不能理解白子的顾虑,但自己没他想象中那么娇弱,赶戏的时候夜夜通宵,海水中泡,高压水枪下淋上几个小时也不是没有过,何至于就和深闺小姐似的怕磕着碰着。

    “我来背,您小心别让雨淋着……”郑少荣一下车白子怎么可能还留车上,几步冲到车尾厢拽出件雨衣给他披上,一人扛着三四件行李招呼兄弟们都下车扛包。然而人的承载能力无论如何也比不上车辆,百般坚持之下郑少荣也没有做例外一个,还是背了约二十公斤在身上,那里面有他的一大堆胶卷与镜头,在西藏这个光影的天堂里可以磨练如何发现美,如何表达美。

    雨水倾泻而下,雨衣并没有多大多用,水珠总能钻进各个缝隙里,三个小时后到达芒康县,除了被完整包裹在塑料布中的背包,一行人身上没有一处是干燥的,衣服混合泥水湿嗒嗒粘附在人身上,和着与雨同时袭来的烈风,十多度的天气却让人透骨寒冷。

    郑少荣的意识在行程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已经开始恍惚,头脑一片嗡嗡作响,血液像是着让人一阵阵的温暖,然后又从到冷却,最后一段路几乎是铁青着唇色无意识的仅凭一股子毅力强撑跟在老宋后边。白子心里急也没法子,及早赶到目的地,比在冷风中继续淋雨好。

    芒康县的边缘有了人,有了马,有了车。藏式的民居按着自由的方式散落在灰扑扑刻板的低矮制氏房中,打听之后相比起乡镇卫生院,搀扶着几近虚脱郑少荣的白子更为相信活佛医术。老宋虽不喜欢郑少荣,也不愿意出人命,他跑了很多年川藏线,总认识那么三两个熟人,在附近相熟的牧民处借来辆马车,驮上郑少荣往扎西寺跑。

    人烟渐渐远去,一整片草场上白墙金瓦的扎西寺孤零零的矗立在那里,白子敲开门时寺里正在做藏历十日的法会,接待的小喇嘛不会说汉话,双方鸡同鸭讲了许多句也没听明白什么意思,满头是汗匆匆跑回室内拉来一个稍稍年长的喇嘛才算把他们先安置。

    迷迷糊糊间郑少荣不知有多少人在他身边穿梭来去,塞了些什么丸子汤药入口,好像过去了很长时间,头疼得渐渐没那么厉害,身上的热也褪去了些。

    “醒了?那就睁开眼。”似乎有人在摩挲他头顶,郑少荣顺声音睁开万斤重眼皮,一个六十岁上身披红裟满脸丘壑的光头老人一手放在自己身上,是错觉吗?有一股暖暖的气息从头顶中灌入体内,体力似乎正在缓慢增加。

    “我……”拥有万千歌迷的嗓子沙得不成模样,头脑虽然清楚了些,还是昏沉得难受,郑少荣撑住胳膊慢慢半坐起身擦去额角粘腻的汗珠“您是活佛?”

    “藏区里一般都叫仁波切,只汉人才叫活佛呢。”活佛就着郑少荣所躺的榻上另一边坐,没想象中那些虚无缥缈的超尘仙气,就是个寻常慈祥老人家“好些了么?你手上的佛珠从哪里来?”

    “与朋友在帝都城古玩地摊上买的,摊主曾说它是从宫里流出来,前清雍正也曾带过……”说到另一只,郑少荣想起了远在苏联的林耀,一路上都无条件与他联系,也不知道会急成什么模样。

    “明珠蒙尘,若上师有知……”活佛听到地摊两字眉头紧皱,起身低头掐印“我明日再来看你。”

    活佛掩上彩绘雕花木门没多久,白子串进来坐榻前不住往郑少荣手腕瞄“可真是……神迹……”

    无论活佛还是白子,他们焦点都集中于那平日不曾有过什么异像的珠子上,郑少荣的好奇心很难不被撩拨起来,二指捏住佛珠于眼前摇摆,勾得白子眼珠子也随之转动“你们都如此在意这串珠子。”

    “这个,说来话长……”白子小心翼翼捧过郑少荣递来的串珠,捏在手心里不住摩挲“送郑先生你来的时候寺里正行法会,进房路上满地皆现天降舍利,装了整整好几筐,丹巴活佛不得不中断法会。给你换下湿衣他全程在场,珠子也让他见着了。”

    “那又如何?天降舍利……?”白子回答得毫无逻辑,不是没有听说过舍利子,然而天降舍利却从未听过,郑少荣取回佛珠再打量几眼,疑惑没有减少反而更多。

    “藏传佛教中舍利子有多种,一种是高僧演化,一种为正法加持,另一种··则来自于与高僧或者法器衍生从天而降,称之为天降舍利,而你手上这串……据丹巴活佛所说,乃是三百年前葛尔丹从西藏掠走,后来在战乱中失踪的佛祖舍利串珠,其中一颗来自释迦摩尼真身,其余都是仿他色泽形状而制的和田白玉。”白子指指周围让郑少荣看清房内华丽彩绘“能得到活佛让出自己房间的殊荣,也多亏了它。”

    “白兄弟!我们该走了!”

    “哎!~”

    老宋的喊声伴着马嘶从门外透过来,白子匆匆应了,起身要走“我和老宋去二十里地外的兵站联系成都弄辆车来,你那包里的胶卷我找到位师傅洗了,高山上轻易病不得,郑先生你好好休息一段时间,等一个星期之后雨季过去再启程也不要紧。”

    “你想回家吗?”目送白子出门,门外马嘶声渐消,郑少荣低头问串珠话,终于知道那心底的呼唤声来自于何处,既然能控制他人意念,总该是有灵性的。

    一分钟,两分钟……没有任何回答与神迹发生,心里的呼唤声自从见到丹巴活佛开始不再响起,似乎从未存在过,而佛祖舍利只是一串寻常珠子,身子只是稍好了些,郑少荣强打起精神撑了一小会,实在熬不住困意,紧紧攥住珠子睡了过去。

    第二日清晨,郑少荣模模糊糊听见一群人在院子里念着听不懂的话,睁眼披衣爬起身,除去睡得太久初下地时有些踉跄,身子变坏的趋势被遏制住,至少头脑清明运转良好,不再如之前总觉得昏沉钝痛,。

    雨后天晴,空气中透着清新,丹巴活佛面对众喇嘛端坐台上,正巧与推门出来的郑少荣平视,活佛隔住块场坪对郑少荣微微颔首,继续闭目诵经。郑少荣纵有万千疑问,此刻也不便打扰,下坐到人群边缘一块光滑大石上等待结束。结束早课,丹巴活佛往郑少荣方向走来,部分僧人散去修行,另一部分见证了昨日法像的僧人远远缀在边缘翘首观望。

    “大好了?”丹巴活佛看看郑少荣脸色,领先半步带郑少荣在寺内随意走动“我也是有大缘法,才能三百年后重见佛祖舍利,听与你同行的人说你在家乡有大声望,大财富,为何走漫漫长路不乘飞机进藏而多添磨难。”

    “好了许多,多谢丹巴仁波切妙手。”郑少荣不知藏传佛教怎样施礼,怕犯了宗教忌讳,只得微微躬身谢过丹巴活佛的帮助。

    “至于不乘飞机的原委……”郑少荣伸手拨动身旁经纶,亟待问清楚心底呼唤来自于何方“某日起了来西藏看看的念头,便有召唤不知从何而来一路上引着我往前走,要是乘飞机直接去了拉萨,倏忽千里怕有遗漏。”

    “三百年前舍利失踪,谁知是被清军掠去……”活佛带着郑少荣转过回廊,回到他昨夜养病的房间“值此末法时期,中原多数地域已经沦落魔道,只西藏还未被染指太多,也许是佛祖知道了俗世正道式微,魔道凶猛,指引你带他真身法器回归镇住邪魔。”

    “本应马上带你去拉萨见上师,但你的身子还禁不起长途奔波。”丹巴活佛取过纸笔,极快的写了几行字装入牛皮信封,再盖上火印“平常每十日就有邮差上门来收取信件,只好先传消息去拉萨告知各地仁波切真身舍利再现……阿贡!”

    “上师。”门外进来个小喇嘛双手合十至顶给丹巴活佛行了个大礼默默站在一旁听候吩咐。

    “等下午送信的人来了,把这信交与他加急送去拉萨,记得千万好生保管。”活佛递上信封看着阿贡把信放身侧红麻书袋里小心扣住,侧身望向郑少荣“等到拉萨回信的时候,我与你一同回去。”

    “阿贡……邮差是下午什么时候来,不知道信件能不能再从拉萨转运苏联?”郑少荣喊住弯腰欲退出门去的小喇嘛,面向丹巴活佛抿抿有些干燥的薄唇,借人加急正事线路运半情信,多少有点不好意思“我朋友那里……还有一模一样的一只,我与朋友一人一只分带着,只是他最近在苏联各地四处跑脱不开身,哪一日说不准就弄丢了,借着这加急送去苏联也好……通知他好好保管。”

    “另一串也在你手上?”活佛多年修行尚且不能维持镇定,郑少荣身上只这一串,他原以为有一只就已经足够,另一只怕是真遗失了,未曾想到竟然……“信件中不要说得太细免生枝节,明年六月有会,到时候各地信徒?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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