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重生之荣耀1989

重生之荣耀1989第21部分阅读

    传女,传孙不传媳。”郑少荣笑着逗林耀玩儿,激昂却不曾停歇在某个秘境入口徘徊,凭空多出些威胁意味“力气大么,功夫高么,很了不起?”

    春晚恰好进入无聊的宣读各使馆来电,聂宇摸着门去上厕所,刚路过这未开灯好似无人的房间,却听见说是出门了的林耀哀嚎声。

    “荣哥,我错了……啊不,郑老爷,我错了……嘶……”

    听墙根可比春晚好看得多,至少数九寒天里头蹲在门板外头的聂宇这么认为。

    这日子没法过了!

    大年初一,林耀撑着被报复了一整夜面条般软的身子,团团卷起行李想跑路,谁料迎头撞上靠隔壁门边打电话的聂宇。

    “就走啊……”聂宇攀住林耀肩膀,扯开他衣领仰着脖子瞄了几眼满身齿印,笑眯眯的踢翻身边茶几,扬起声音喊得满院子都有回声“哎呀……郑哥,不好意思,我不小心撞坏你家黄花梨的茶几了,不要我赔,我可赔不起……”

    “让他赔。”郑少荣仅着一件厚睡袍,慵懒的靠门扉上叼烟打着火,冲林耀扬扬下巴,他打从林耀偷偷关门的时候就醒了。

    “那啥……苏联那边还有事……下去!”林耀拍掉树袋熊一样的聂宇,手忙脚乱扣紧让他扯开的衣领,没敢说郑少荣违背约定又抽烟的事“荣哥你也知道,俄国人不过春节,我得赶着走了……”

    “真的?回来的时候不还说要住到初三么?”郑少荣背在身后的手转到身前,微微举高“你机票落下了,等我换了衣服送你去机场。”

    “那个不用。”林耀盯着上头硕大的日期,一步步往门前挪远些“急信嘛,原定的日期自然改了,昨夜我一时忘了说,天气冷,您老衣服回去歇着,让聂宇送送我就行。”

    “去……”郑少荣走到院子里帮林耀把衣襟拉拢了些“苏联更冷,小心别受凉。”

    “嗳……臣感激涕零,不劳远送,不劳远送……走~”郑少荣刚一接触到衣襟,林耀下意识瑟缩,往后退了一步,箍住聂宇脖子往门口拖。

    “呵……”郑少荣笑望着这搂做一团,你给我一胳膊肘,我给你一脚往门边去的两人,跑了总归要回来,跑得了一时,岂能跑得了一世?

    “你小子坏我事!”一带上门林耀按着聂宇脖子把他整个压门框上。

    “林老爷……我错了!~”聂宇低头瞄一眼林耀压制住自己的手臂,再瞄一眼朱漆大门,虽然是在认错,语气中却有恃无恐尽是戏谬,仔细听可不是昨夜林耀求饶的话儿与语气么。

    “不老实是不是?”林耀猛然把聂宇惯在青石地上,捂住他还想出声的口鼻“那是闺房情趣你懂个p,你小子给我好好待着讨巧卖乖陪荣哥逗个趣,旁的心思乘早断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懂不懂?。”

    聂宇呜呜咽咽猛点头,拍拍林耀手掌示意他放开,然而刚一逃离禁锢,他整个人和只蚂蚱似的弹起来,一拳往林耀面门送过去“操你大爷!~”

    “啧……”林耀摇摇头单手握住袭来的拳头,另只手背身掏出件黝黑物什顶住聂宇还待出口的脏嘴。

    “这是假的……”面对黑洞洞的枪口,聂宇一点儿也不怕,咱伟大的天朝禁枪呢,还能带着上飞机到处跑?

    “你可以试试。”林耀微笑着放开聂宇,退出弹夹取下一颗子弹再上回去,把子弹丢聂宇怀里。

    接住那泛着黄铜光泽的冰冷子弹,聂宇恨不能扇自己几个嘴巴子,刚开始的时候他确实没旁的心思,单只喜欢偶像来着,可时日久了,比起身边那些个毛头小子或者猥琐大叔,难免被风姿卓绝的郑少荣所吸引,慢慢的,某些不该有的心思也就生了出来……

    “这回懂了?”林耀拍拍聂宇带着两三颗青春痘的脸蛋,资本确实是有的,难怪生走捷径的旁门心思“年轻人脚踏实地比妄图一步登天要好。”

    “懂了。”聂宇攥紧子弹咽下一口口水,面对林耀贴着门边推门进去,从门缝里细声细气传来句“您好走……”

    “呼……”听见门外脚步声渐远,聂宇摊开掌心盯住那被汗水浸得光泽的子弹,忽然浑身一阵战栗把它丢出去,不声不响把头颅埋入双膝。

    黄铜子弹在整块青石铺就的地板上叮叮铛铛一直滚到不知何时出现的郑少荣脚下,郑少荣拾起子弹,顺着子弹来时方向走向聂宇,蹲到他身边“说你世故,却又太天真,说你天真,却又不对,所以世界很坏,非你所想象那么简单,假使不是遇到我,你能够付出代价也不一定会得到你想要的……”

    “你都知道?”聂宇抬起头,他一直以为没被看穿,原来只是当事人不想说破。

    “怎么会不知道,我比你多混这个圈子好多年。”郑少荣拍拍聂宇站起身“小孩子还是该单纯些,外边冷,回屋里我给你泡杯热茶。”

    “……”聂宇呆愣愣看着郑少荣鞋跟,一直未动。

    “来啊~”没听到跟随而来的脚步声,郑少荣背对聂宇招手示意他跟上。

    “嗳~我要放了花的,那个对皮肤好,皮肤好才好上镜……”院子里沉默了一秒,再度响起少年的声音。

    去年的冬天来的早,来年的春天亦来的早,过完春节没多久,当院子里桃花开了的时候,已经回宿舍住的聂宇传来消息,张一块说王小涛的剧本写成了,名字叫做《似水柔情》。

    筹备拍摄

    早先聂宇的心思让人揭出来□裸曝露于空气中,剧本也已写完,深觉自己已经没什么用,之后小半个月见着郑少荣都是绕着走,可他作为郑少荣所带的学生哪能不见面呢,见郑少荣待他还如年夜前,渐渐的也就没了自惭的心思,又欢蹦乱跳了,某一日还送了剧本过来。

    《似水柔情》还只是作为一部草稿出现在这世上,王小涛原本真没打算写它,可架不住张一块日日跑他家里头催稿,让他家太岁大人知道了原委,联合成共同战线,得空写几个字,憋了三四个月死活算憋出来。

    郑少荣心底里很喜欢这部剧本,一是题材的特殊性,二是所需要的演技可以视为一种挑战,故事的主线其实只有两个人,一个公园派出所的警察小史值夜班的时候从对某个族群的猎奇心理而抓捕了在此幽会的阿兰开始,于审讯中与阿兰的交谈,一步步……进行心里拉锯战,一步步被吸引被同化被颠覆的过程。

    郑少荣想讨要到这个本子的拍摄权,然而张一块不肯,他一直都被评论者认为“题材上的争议性远远超过艺术上的成就”。通常剧本好的话,拍得再怎么差也差不到哪里去,《似水柔情》也许可以使得他舆论中的形象提升一个档次,不再被归属于哗众取宠那一类。

    等到林耀终于熬不住相思,怯除每日梦见郑少荣变身大力神将的阴影,从苏联滚回来的时候,张一块已经仗着与王小涛深厚私交一块儿改完本子,在这大家还裹着厚厚棉絮的早春里头拍完了一小部分。

    “歇下心思。”林耀窝在铺设了地暖的客厅沙发里,懒洋洋翻动茶几上头郑少荣不知从何处弄来的改编过的剧本,名字也换了个有帝都特色带着宫的名儿“通篇都是贱啊贱啊什么的,要是我就给他改个不那么文绉绉的名——饥渴男与闷马蚤男不得不说的x虐故事。”

    王小涛的书林耀从前略略翻过一点,没特意去看,张一块的电影么,念书时也曾在某小规模的地下交流放映里头看过,阴沉晦涩而毫无美感的色调,糟糕的配乐,极力模仿蜘蛛女之吻却模仿得不伦不类的平行叙事手法,出于对王小涛本子的期望让他只撑过最初十分钟便睡过去,待得给手机铃声吵醒来,抬眼望去在座十个人里头睡着了八个。

    “怪不得聂宇说你俗。”郑少荣坐在一旁给刚放下行李的林耀削苹果,闻言只是抬头笑骂一句继续转动手腕,苹果皮厚薄均匀打着旋儿一路削到最底部,曝露出饱满果肉塞林耀嘴里堵住他喋喋不休的念叨。

    “唔唔~~”林耀好险没让一大口果肉噎死,艰难咽下去拍拍胸膛想跳起来,一眼看见郑少荣手里锋利的刀具,又缩回沙发装委屈“您这是有了新欢嫌弃我,想谋杀呢?”

    “耀仔你有未发现最近越发放肆了啊~”郑少荣放下水果刀惩罚性的捏住林耀紧致的脸蛋往两边拉扯,这小子自从郑少荣去年公开心意以后,没了刚在一起时的小心翼翼,许多话没遮没拦随口就说,但是比起小心翼翼,郑少荣有些喜欢起日常化的生活与相处状态。

    “打不过,动动嘴皮子总可以。”林耀也知道郑少荣喜欢他更为真实的一面,捧着苹果小口小口嚼嚼咽下去,回忆一阵记忆中那模糊的镜头“如果真那么想拍这个本子也行,只是须得约定,只做导演不做男主,我知道这个角色心理戏多挑战颇大,但形象太过于扭曲,很难讨观众喜欢。”

    “如果是我来拍,自然拍得更好”郑少荣不光弄到了剧本,实际上连目前已经拍出来的部分毛片也经老爷子的学生渠道看过了“即便多数是夜戏,我会选在春末夏初的时候,拍出一个叫人难以忘怀的阿兰。”春末夏初天气晴好,光线充足,整个画面必定不那么阴郁诡异,当然,剧本也是要改的。

    “不可以避重就轻,我的要求你还没回答。”林耀丢掉苹果核,取过桌上水果刀用食指试试锋锐程度“只要荣哥答应了,用些别的手段,弄到这个本子的拍摄权相当容易。”

    “不用……”郑少荣看林耀那模样,便知他又打算如在戛纳时用旁门手段暗地里帮自己“虽然喜欢这本子,也没到害人家数月心血白费的地步。”

    “郑哥~!”门铃声随着大门外头远远传来的聂宇呼喊打断两人谈话,郑少荣夺过水果刀轻轻拍了林耀后脑勺一掌起身走出门“我去开门,不要总舞刀弄枪吓坏小孩子。”

    “那小子不是回学校了么,又跑来作什么。&ot;林耀只当聂宇时日一久,忘记之前的“友好沟通”,打算再吓吓他来个下马威,跟着郑少荣后头也往院子去。

    “郑哥!我和你说……”门刚打开见着郑少荣,聂宇整个人打算扑过来,谁料余光瞥见十步外的林耀,一下子焉了,喏喏的贴着墙根站稳和林耀打招呼“林哥。”

    “叫得那么亲热,谁是你哥,做你大爷都够。”林耀语气丝毫不客气,然而一物降一物,接收到郑少荣送过来的死光电波,他也焉了,勉强换出个笑脸,表情转换太快以至于不自然到怪异“……别紧张……继续说,当我不存在。”

    “那啥……”聂宇瞄一眼神情纠结的林耀,腰板稍稍直了些“张一块让我问问郑……先生,您对本子有兴趣没,他急用钱,一百万转给您了,转给您之后他再不插手。”

    按照现在天朝行情,许多电影拍摄成本也不过是两三百万,张一块开出这价钱无异于狮子大开口,郑少荣权衡之下终究无法抵过对于这个本子的喜欢,沉默一会点点头算是回聂宇话,但他想弄明白之前还死活不肯让出剧本的张一块怎么忽然想转手了。

    “他最近迷上抽白面啊……”聂宇虽然有些歪心思,毕竟还是个刚十八岁的学生,说到这些离经叛道的事儿下意识往周围看看,看见院子四周高高的围墙才继续“说是要寻找创作灵感,昨天出去玩大了,出来的时候几个人起哄砸坏人家一辆簇新大奔,那时候脑子估计没用上,也不看人车牌惹不得,今天让车主找上门说要把他弄进去关几年,不得不四处弄些钱打点消灾……”

    “你做的?”郑少荣捅捅林耀,世上怎会有如此巧事。

    “不是!”林耀回答得斩钉截铁一脸正气,好似之前的某些念头从未存在过“我刚下飞机,一切完全与我无关。”

    “林耀,我知道你在,出来接客~”大门让人一脚踹得嘎吱乱响,林耀于脑海里搜刮这透着痞气的声音主人,却好半天想不起来,郑少荣无奈摇头“你是钱多当纸烧,几亿美金与人合伙做了一年生意还记不住,门外是宋平,叶二应该也在,前日他电话里同我说过形势有变,海北省不能再做,回笼了资金等你回来。”

    在苏联一直只与叶二通过曹成联系,算来很长时间没见,林耀干脆亲自跑去开门,叶二宋平正靠在辆破了块玻璃的大奔上说话,赶得及听上关键两句。

    “……非弄死那砸我玻璃的兔崽子,这车我弄回来才开了一星期!”

    “你还好意思开出来?宋老爷子没说你?谁让你亮马蚤来着,该!。”

    “砸得好!”林耀坏笑着走近两人,赶在宋平发飙前送他一份大礼,世界真他妈小,张一块撞到宋平怕是难以善了“哪个男人不喜欢好车,改日我托英国的朋友给你弄辆宾利欧陆r,比这个好。”

    “别,我知道你大方,但太招摇了。”叶二拦下打算应承的宋平“上头新换的二当家想做包龙图逼着我们收手,谁不是夹起尾巴做人,这家伙偏偏往枪口撞。分了钱他说要换车,我早先说只让他换辆奥迪,他非自己弄来这个,让人砸了反倒是好事。”

    胡同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林耀招呼两人进去客厅,郑少荣早泡了茶,三个人闭门密谈。宋平进院子的时候看见聂宇眼睛一亮,还留在外边逗小孩子,偶尔有声音透过窗户传进来“哥带你去见见世面,你别怕呀,躲什么……”

    “宋平就这样,沾亲带故不得不看顾着他混完一辈子算完。”叶二听见外头声音,皱皱眉头无奈叹气,继续之前的话题“大致账目就是这样,明天我把钱转过来。在海北赚的那点子钱大家一分各自没多少,做大事还不够,老爷子身子又不大好,大概撑不了几年,我想乘着老爷子还在多弄点钱,国内顾及影响不好动作,林耀你在苏联动作不小,方便的话,带我参一股。”

    “也行……”叶二插一手算是凭空里要分一份好处去,然而林耀并不介意,叶二前途不可限量,先期投资吃点儿亏不算什么“你那大事要多少钱?”

    “别管,知道得太多对你没好处。”叶二明显不想多说,放下没喝几口的茶杯起身打开门“宋平!咱们回去。”

    送叶二他们出门时,宋平比来时多了个小尾巴,聂宇也坐上那破奔驰走了,郑少荣双臂交错站门口看方方正正的车屁股消失在拐角,走进院子无意间踢到个金属物什,林耀跟着进来看见郑少荣蹲□拾起子弹,打趣道“舍不得?”

    “还给你。”郑少荣起身把子弹塞林耀手里“只是感叹下次再见聂宇,假如他得到了想要的,又会变成什么模样。”

    “闲操心,还不如多关心点自个,这回经费也有了,请谁演都成,您坐镇后方千万别亲身上阵。”聂宇傍上宋平,日子能坏到哪里去,更值得林耀担心的是郑少荣对于这个角色的执着。

    “嗯,嗯,知道了……”

    林耀怎么都觉着这回答透着敷衍。

    张一块最终还是拿了一百万,赔礼道歉送上门给人揍一顿了事,郑少荣拿到拍摄权学校也不常去了,整天窝在陈家,与坚持发挥余热的陈老爷子改编剧本删去繁枝末节凸出主线,商量拍摄。

    老人家有着写书法的爱好,书法协会里的朋友知道他身体状况,常常聚集一处陪着聊聊天,写几行字,几个老人写的字总喜欢按时令来,当最是一年春好处换做布谷声中夏令新的时候,先期筹备基本完成,剧组中地位仅次于导演的摄影师是在霸王中曾有过合作的顾长卫,在之前的合作中可以看出他对于光影与色彩的掌控能力,其余人等全是郑少荣为求尽善尽美托陈树峰高薪从香港挖过来,一整个豪华整容与充沛的资金和张一块之前的草头班子完全不可比拟。

    然而……

    豪华的团队并没有如预想中一帆风顺,原因只在于……无人可与他对戏。

    郑少荣根本没打算听林耀话只做幕后指挥,如果有好角色不技痒怎可算好演员,剧本中的线条经过精简又相当之简洁,只需要另外募集一个扮演警察的主要演员来,郑少荣原本所属意的几个演员不肯接拍此题材,天朝更难寻得可压住他气场的演员,仅在最基础的选角上便陷入困境。

    角色确定

    一个人在电影中过分突出,盖去其他人所有光辉对于剧组到底幸还是不幸?作为演员来说或者这是对于个人的肯定,而作为导演却并不愿意出现这种场面,他想要的不是一个人的独角戏,他需要把握住影片整体,不脱出掌控。更重要的是,导演所要做的事情,比想象中更为繁琐,一心多用让人焦头烂额,到了这个地步,唯有推翻之前的想法,专心于筛选演员,不仅是小警察扮演者,还有……阿兰。

    规划了这么久,却因为某一环被迫放弃的感觉,不会很痛快,郑少荣整日微笑不曾泄露情绪,回家独处时难免烦闷,尤其看过了好几批次演员,选角工作依旧不顺利。剧中演员所需要表现的枷锁束缚与压抑,说来很简单,表现出来极为困难。郑少荣心中的标准逐步妥协降低,每日睁开眼睛就去各个剧团或者学校选演员,偶尔遇到稍微能入郑少荣眼的,往往刚听说题材便婉拒了,即便有郑少荣这个大招牌在……

    林耀苏联方面临近收官,上次回来还是郑少荣亲身演绎念头未歇的时候,许多事情都没有与他说,林耀倒是经常打电话回来诉说忙得昏天暗地没空休息,让郑少荣更加不想和他说目前所遇到的困境,假使泄露,林耀无疑会丢下手头的工作赶回帝都,这是他所不愿意看到的,比之林耀事业身家,郑少荣觉得自己这里只是小问题。

    小问题积而不发则逐渐郁积,压力愈加大。郑少荣自己也发现了状态不对,曾经在港抒发压力的方式于帝都并不适用,不知怎的忽然想起聂宇那次带他去的酒。

    昏暗的酒内人群还是那么疯癫,但愈热闹愈可不想烦心事,郑少荣点了酒水随意找地方坐下,台前上去新乐队,隔壁桌有人爬上桌椅跳起来起哄,那张扬跳脱的声音,正是那日跟宋平走后有些日子没见的聂宇。

    “小宇……”两人距离极近,郑少荣返身拉住聂宇衣角促使他回头,敲敲桌面“很久没见你,过来坐。”

    “郑哥!您也在?”聂宇和同伴打过招呼,直接踩着椅子跨到郑少荣那边“您要拍戏,宋大少不让我来捣乱,拍的怎么样了?。”

    郑少荣借着顶上昏暗的灯光打量一会这活蹦乱跳的皮猴子,东单公园那夜简单的衬衫牛仔裤,如今全成换了国际大牌,看起来过得不错,但是据他对宋平的了解……大约只是游戏一场,聂宇看似得到了很多,最后失去的也许更多。

    “没有适合的演员,进展很慢。”郑少荣来酒本是为散心,不过一句转换了话题“宋平对你怎样。”

    “挺好,上星期我陪着他去了趟法国旅游,非送我一大堆衣裳,我现在……搬出来不住学校里头了。”聂宇说起宋平眉梢带喜,手舞足蹈“他有朋友和我老师认识,那老头从前怎么看我怎么不顺眼,现在见着一脸老皮硬是挤出堆笑。”

    “从小爹妈都很疼我,但我从没想过还能过这样的日子,他们那圈子和我,不一样……真的不一样。”聂宇感叹,他想起他的童年,他爹妈都是南方某小城里头的高级工人,拿着比寻常工作人员高出一截的工资,家里就这么一个孩子,能够满足他的总是尽量满足,小时候拿着比别的孩子贵的双层铅笔盒,穿着光鲜的衣裳,让人凭空生出莫名的优越感,可大概到初中的时候,厂子效益下滑,光鲜什么的……全没了,而搞活经济先富起来的人越来越多,到了帝都所看到大都市与家乡的反差,聂宇很失落。和宋平在一起的日子里,似乎总带着天子脚下臣民高高在上调儿,看不起小城来聂宇的导师态度变化,宋平开着大奔来学校接他同学艳羡的目光,与自发聚拢在他周围跟着玩儿的朋友,这一切,似乎……让久违的优越感再度萌发,这种感觉,意外的美妙……

    “……”郑少荣安静的听聂宇叙述他与宋平的美好生活,没有出声,他所认识的那个夹杂着天真与世故的少年,不见了,让这个花花世界毁了。

    “宋平说要给我单独投资一部戏,我做主角。”聊到拍戏,聂宇一拍额头拉回话题“刚才光顾着自己说了,您的新戏还没聊到,阿兰选不着么……”

    “这些日子看了很多演员,不是用力太过,就是用不上力。”看模样聂宇甘之如饴,正是什么都听不进的时候,郑少荣咽下提醒他的话,早先回避的话题绕来绕去绕不开,让他想起那群拿着自己的剧本把角色演得千奇百怪的试镜者,眉头紧紧聚拢做一处。

    “剧本还是我手抄的呢,要不是有宋平那戏,您也不愿意……我都想演阿兰。说起来,我在那公园里认识个朋友叫做贺习,和阿兰挺像,以前演话剧的,得闲我带您去他那看看?”聂宇约郑少荣一块儿去帝都旁边的卫星城,看中固然可喜,没看中也没什么损失不是。

    “不用等空闲,现在就去。”郑少荣拖聂宇起来就往外走,聂宇都说了与阿兰相像,自然有过人之处,通常本色演出比演绎其他人的人生要更为容易入戏,更何况有话剧演出经验,话剧因为其临场性不可ng,对于演员素质要求较高,也许……可以胜任阿兰这个角色。

    两人经过三小时车程赶到贺习单位,门房大爷带着谨慎的神情盘问了很久,直到郑少荣掏出他的护照,见着是香港同胞老大爷才指引他们去这栋灰色大的二层洗手间找人。

    二层走廊里头空荡荡的,门板上红漆表示的购置日期,显示这是一个八十年代兴建的文化宫,墙面色彩还算艳丽,没有多少岁月痕迹,走廊旁边一扇门忽然打开出来个中年男子步履匆匆往尽头去,郑少荣坠在他后头行至洗手间门口,里头传来放水声与两男用方言口音交谈,一个烟酒过度的粗噶,一个则有些气弱。

    “小贺,你以后别来扫厕所了,副科级清洁工说出去咱单位丢面子。”

    水声渐歇后粗噶伴着清脆的皮带扣撞击声再次响起,听语气多少有些戏弄意味

    “要我是你,就在家待着,工资虽然少了点,总能吃上饭不是,回家和老婆天天滚炕头多好,哦……忘了~你看我这记性!你哪来的老婆。”

    “周主任……我不求什么,就是想给单位干点活。”那唯唯诺诺的声音,显然是贺喜。

    “小贺啊,你说你一个业务骨干,怎么就……不说了……你生活作风问题给单位造成了很坏的影响,谁家敢把孩子往这送?组织已经研究决定了的事情,你把这栋再扫两年也改变不了,早点回家,啊~”皮鞋踢踢踏踏,周主任一如来时匆匆掠过郑少荣身边走远了。

    “这是一个怎样的世界啊!”室内先是只有沉默,过了一会儿响起沉重的呼吸与水龙头开至最大的流水之声,而后爆发出字正腔圆与之前贺喜判若两人的声音,那声音蕴含着极为深沉的压抑,却又从压抑中隐隐约约透出激昂……

    聂宇跟在郑少荣身后听见这出戏,呆立了一会推开大门“以声传情,不错不错,功夫还没落下?”

    站在角落百叶窗边握住拖把的瘦削男人闻言微微转过头,斑驳光影透过窗格斜斜照下,把他清秀的脸庞割得支离破碎“小宇?”

    “你现在过得总比黑奴滋润。我这现在有个机会,编制算什么,至于这么憋屈自己?挣了钱咱不回这破地方了,咱……去美国,去百老汇演戏去。”或许聂宇方才曾有所感触,但少年人特有的没心没肺使得他的感触持续并不长久,抢过贺喜的拖把摆出个排除万难向前冲的姿势。

    这是个……有故事的男人,他有着青年人的外表,与中年人的深沉,听见聂宇随口胡涅的百老汇,微向上挑的桃花眼里映着日光漾出波纹,又使这份深沉中透出些暖色的阳光来。

    “你好,我是郑少荣,不知你有没有兴趣出演我的电影?片酬……八十万。”郑少荣从听见贺喜语言中的张力那一刻起,确定了心中阿兰人选,他给出一个超乎无名小卒行情数倍的价钱,足够他去美国初步安顿生活。无论如何,只要一片绝境似乎看不到出路的人心中尚存有渴望,这份渴望就应当被支持。

    “我知道你。”贺喜原想要伸出手与郑少荣交握,却在碰到他手掌的一瞬间迅速收回去,提起沾满水珠尘土,郑少荣于帝都见过很多次的的浅蓝色的确良衬衫下摆仔细擦干净“对不住,我手脏……”

    “为什么会找我拍?香港有很多好演员,天朝也不少。”虽然知道郑少荣找一无名小卒邀戏,总不至于是为了逗人玩,贺喜仍需认认真真确认过才敢确信,他又恢复了那唯唯诺诺的模样“我没拍过电影,话剧也……荒废两三年了,我怕砸了您的场子……”

    “因为他们都不如你好。”卑微得太久压制住了贺喜的自信,郑少荣希望鼓励可以使他振作“因为这是一个……只要坚持住不放弃自己,总还是会看到希望的世界。”

    “我接了……”

    贺喜坐郑少荣的车回他那十来平米的家里换了身干净衣裳,仅带上几件换洗衣物,一路丝毫不曾回头,跟着郑少荣直奔帝都。

    路上贺喜拿着郑少荣给他的剧本翻看,郑少荣不时通过后视镜观察他神色,贺喜对于角色倒没有什么抵触,他原就是闹得沸沸扬扬,已经不怕谁闲言碎语了,但剧本或许让他想起一些不太愉快的东西,之前未见湿润过的眼眸,漾了出丝丝水光,这一丝水光留存时间不长,几乎立刻被他擦去,抬头擦拭同时望了一眼前座,郑少荣收回视线继续开车,既然贺喜想将难过潜藏在心底,他何必去撕开伤口。

    相演员的事儿,除去郑少荣在做,顾长卫那边也同时在帮忙物色,该说贺喜真无愧于他那带着好兆头的名字,一回帝都,顾长卫打来电话,小史的演员他找着了相对满意的,也是话剧出身,等郑少荣去过目确认。

    坑爹之章

    送聂宇回他与宋平爱巢再赶去顾长卫那,另一位主角等候已久,他是个极为俊朗的二十来岁年轻人,名字叫做从武,年纪虽轻却透着股子成熟男人的韵味,大几岁也演得,外形倒是挺符合原作中小警察模样,郑少荣反反复复打量着,偏头递给顾长卫一个眼神,外形合格,只不知演技是否能胜任,虽明知顾长卫肯定已经审核过一遍,能入他眼睛总不会差,郑少荣仍需亲自再考验方敢用。

    “剧本顾大哥应该给你看过,怎会想到要拍这部片?拍出来大概也不能在天朝大荧幕上看到,不会为今后事业有太多助益,反倒可能多添质疑。”对方资质极好,郑少荣怕他初出茅庐太想红因着自己的招牌而蒙头往前撞,觉得有必要告知他清楚利害,以免因为接拍某部戏之后有如自己一般被媒体与角色画上等号。

    “我相信自己的实力总有人会看中,并不求红,只不过要尝试突破性的题材,而国内几乎没有这种机会,找人排演此类话剧都无人肯演,如果别人质疑只说明我演技极好……”从武语气与表情中尽是自信,也许所有人都会有这么一段坚信自己最好,无所不能的时期。

    “哦?”郑少荣笑着摇头,还需多磨练,自己在他这个年纪时已经受过好多次挫折,不再认为自己如何不得了“有自信是好事,但不可过分自信,我今天刚刚找到人演你对手戏,我选出一场,你可与他临场试试看。”

    郑少荣拿起剧本指明场次,而后叫来闲闲坐在一旁打酱油的道具师,寻找演员同时片场亦在布置,几天没来已然准备得差不多,他从道具师手中要过手铐递给贺喜“第十四场你们都看过了,还记得住么?记不住我再给你们半小时。”

    “不必了,我打小过目不忘。”从武横过眼瞥瞥贺喜,这中年男人相貌虽过得去,可一副畏缩懦弱模样,真能与自己搭戏么?“倒是这位年纪大了些,可能需要多些时间。”

    “我记得住。”贺喜拿到手铐的瞬间有些怔忪,而后又猛然醒过神来,伴着清脆啪啪两声极快的铐在自己手上,按剧本蹲到窗户下的墙角站了。

    剧本经过郑少荣与陈老爷子的改编与那林耀说成饥渴男与闷马蚤男故事的前本子完全不一样,本子是张元让王小涛写的,但他改编成剧本时删去了许多,加入了许多不协调的东西,使得警察粗暴而直接没有丝毫爱意。郑少荣喜欢的是王小涛的初稿,是把阿兰的苦痛煎熬自我看轻被看轻都表现出来,警察的变化表现出来,而不是纠缠于单纯的肢体语言侮辱中,他添了许多小史默默窥视注意阿兰的镜头,把觉着不协调的统统都删除,强化了小警察角色心理转换的戏份,只能靠施虐来掩饰自己的被吸引,让他与阿兰的感情不再来得那么莫名其妙,还有阿兰的老婆,作为侧面体现阿兰性格的人物,顾长卫找了他朋友在霸王中演蝶衣他娘的女演员来演绎,剧组里有人打趣说是女朋友……郑少荣发现这个三十岁的男人竟然会脸红,当然,她此刻不在场。

    现在是白天,第十四场却是黑夜,白天演着黑夜的戏,话剧演员演着电影,郑少荣对于这个奇异的组合的效果很期待,他亲自打板,开始了两位演员的第一次对手戏。

    “我找医生看过……”阿兰前边已经描述了自己童年时母亲的冷漠,很大了依旧叫他过去吃奶,好像除了喝奶没有其他方法再去表现母爱,喝完奶总他一个人坐在冰冷的水泥地板上,这种与孤独感让他对牛奶觉得恶心,此刻他再次坐在水泥地板上陷入一个人的回忆里“我觉得自己贱,我也想过可不可以不要那么贱,医生给了我一杯催吐剂,一杯牛奶,和两叠子男女画片……他让我想看男人的时候喝下催吐剂,想看女人的时候喝下甜牛奶,可他不知道,对于我来说……牛奶是比催吐剂更可怕的东西。”

    从武在贺喜说到医生与看男人的时候,像是听到了什么恐怖故事般浑身震动了两下,但马上又回复成了常态,好像他从未有过反应一般,继续他掌控着局面的姿态。

    “然后他就走了,我一个人找了个僻静地方,看着那些粗劣画片,却只想把催吐剂喝下去,医生也治不了我,从那以后……”贺喜像是从空荡荡宇宙里传来虚无而飘渺的声音提高了几个度,明明是冥顽不灵的话语,硬生生让他道出了悲凉的味道,使从武垂下的眼眸略有闪动。说着这些的时候,贺喜仰起头,从下方直视这个英俊的小警察,目光忽从自弃转做柔情似水“从那以后我承认了自己的贱,就像她说的,每个人的贱都是天生的,永远没法改变,唯一逃脱的办法就是喜欢自己的贱!”

    从武微咳稍稍错开视线,一脚把贴近了些的贺喜踢飞出去挽回他瞬间的失态“我见过贱的,没见过你这么贱的,自个不拿自己当人看,没谁会把你当个人看……”

    “卡,后面不用了。”仅仅看了一小节,郑少荣轻拍拿在手里的场记板,这戏份是他加的场次之一,对白有点多,因为有太多心理戏需要用语言表达出来。方才贺喜拿捏得不错,毕竟比从武在世间多打滚了近十年,从武则表现手法上还带着些话剧式的夸张。

    “yourethebest!”郑少荣拖起仍扣着手铐软在地上的贺喜,替他拍去身上尘土,贺喜却无反应,只是满头冷汗微微的颤抖着,似在战栗,像是有什么藏在他身体与灵魂最深处的噩梦,将要冲出来,郑少荣还记得他初初接过手铐为自己铐上时深思不属的模样,一面拍灰一面儿轻声问贺喜“一路赶来累了?还是那一脚踢得太重?”

    “您别担心,没事……呕……”贺喜捂紧腹部,腕上手铐亦顾不得摘下,冲出门蹲在走廊中干呕。

    “你觉得自己刚才比他如何?”郑少荣示意工作人员出去看看,他希望聂宇能意识到别人优点与自己的缺点,如此还可塑造,若还只觉得自个天下第一,哪怕他外形如何适合,郑少荣也不得不重新选角了。

    “我……”从武舔舔略干的嘴唇,不得不承认“比不上他。”

    “呕……咳咳咳!”门外干呕声越发急促,最后贺喜甚至撕心裂肺的呛咳起来,工作人员走进来耸起肩膀摊摊手,对于这种情况他也无可奈何。

    “感觉怎样?我送你去看医生?”贺喜是极可怜的人,男主角总不能尚未开拍便受伤或者病倒,郑少荣搀他起身试图给多他些关怀。

    “老毛病,治不好的,不用看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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