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醒来本就是件无关痛痒之事。
大概过了半刻钟,将手上的折子都批完了。他这才搁了朱笔,淡淡语气开口道:“醒了,就带过来见朕!”
“是,殿下!”若川领了差儿便屁颠屁颠的退下了。
纤尘刚醒来时只觉浑身凉凉的,思绪蓦地便回到昨夜——昨夜,他说让她玉体横陈……
“不……”她下意识嚷出这么一句,眼睛倏忽间的便撑开来。
却见眼前分明不再是昨夜的天牢,而是,又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是间空旷的屋子,并无一个人影。里面除了自己身下所躺的床榻,便只有对面摆着的一方堆满了书册的书桌。
“……”一脸茫然的撑了撑身子想要起来,可下一秒周身的疼痛便席卷而来,痛得她不住唏嘘。然而此时,外面似乎有了些动静。
“兮月姑娘,不知你可知小女现在何处?”
“丞相大人不用担心!太后娘娘很是喜欢三小姐,此番只是想留她在宫里多住几日!”
…… 是爹爹的声音!纤尘识辨出是柳蕴章的声音心下甚是激动,扯了扯干的嗓子的急唤道:“爹爹!爹爹!”
却没等来丝毫回应,再静下来听时,方才的细碎话语声竟没了。两弯蛾眉蹙了蹙,她心不禁低落起来,难道我这是在幻听? 脑中闪现出这么一个猜想,她摇了摇脑袋试探性吐出一句:“柳纤尘,你怎么可以这么倒霉?!”
“你倒霉?呵~~我这才叫倒霉!”
呃?纤尘只听见“吱呀”一声,转眸瞧见门口处一个约摸二十年纪的男子正用一柄灭绝师太常拿的小笤箸拍着自己的后裙摆。那一片颜色显然比其它地方深出许多,看样子,应是在雪地里摔了一跤。
“你是?”
若川有些不耐烦的撇了撇纤尘,忽然意识到什么,他立马郑重其事起来喝道:“今日所见,不许告诉任何人!”
纤尘强忍着疼掰过半个身子与男子相对是为了表示自己对他的尊重,没想到等了这许久只等来这一句……她不得不感叹这中等身高的男子是有多爱面子。
“转过去,不许看!”若川浑圆的眸子瞪了瞪,看见纤尘很是听话的别过脸去,他这才放心的撩起后裙摆挪到一旁的火盆旁烤了起来。
这一烤,便烤去了一刻钟。看着已无半点雪漬的裙摆,若川脸上露出一弯满意笑容,可很快,他便又意识到箫钰还在风华殿等着。慌慌一颤,他嚎出一句:“遭了!”
转身,他直指了指榻上女子:“喂,喂,喂快下来,殿下要召见你!”
“啊!!!”纤尘如闻噩耗。
第二十九章这位公子好俊朗
勾着牡丹图案的一枚圆形赤金香炉上升腾起缕缕轻烟,幽然间,月麟香的香味萦绕了整个大殿,将此时高坐于一把紫檀雕花椅上的华衣女人熏得昏昏欲睡。
“太后,太后?!”
几道声落,万潋意这才恹恹的撑起吊梢丹凤,抬手至鼻下微省了省带着三分倦怠语气问道:“你刚才说到哪儿了?”顿了顿,她又补上一句,“可确定了他的身份?”
堂下坐在太师椅上的一位黄襟男人忙正襟危坐,朝上端望着作答道:“回太后娘娘,日前臣弟已查清楚,那男子果然是漓蔓国的人!他……
“讲重点!”
万潋意手撑额头,不及黄襟男人将话讲完,便直直丢出这么一句。
……重点?男人咽下一口,心下酝酿了会儿坐的更正些道:“入我们碧落国境后,他既未拜会任何商贾贵胄之家,又未走访各城各郡,而是宿定于煙城的一家寻常酒楼里…”
听到这里,万潋意紧抿唇角,有些失望的闭起了眼,冷然哼道:“这就是你的重点?”
感觉到高殿之上女人的不耐烦,男人思绪蓦地一晃:自己身为镇国将军万迟雪的三公子,而她作为万府的大小姐虽与自己非一母所生,但她终究是同自己姊弟相称的血脉至亲……
如今正值而立之年,身材短小却有着一张棱角分明脸庞的万萩澄想至此处心不由宽了宽。转眼功夫,却在对上万潋意含着厉色的丹凤时再次绷了起来。
丝毫不敢懈怠的从太师椅上站起,拱了拱手仔细道:“臣弟知罪,请太后息怒!”
万潋意这才将斜歪着的身子正了正,轻叹一声道:“又是句废话!唉,本宫也懒怠与你计较。说吧,他是什么身份?在酒楼里又做了些什么?”
万萩澄眉尖儿一挑,松了口气心下好好的又组织了一回语,自认妥当了便脱口而出道:“如若没猜错的话,那男子应是漓蔓皇室的人。太后娘娘您看!”
说着,万萩澄很是灵活的从袖中掏出一方穿着殷红色流苏坠子、显得有些年月的金牌,弓着身子呈到万潋意身前。
万潋意接过金牌,炯炯目光一寸寸抚上上面的狼腾刻纹,心下倏忽间便闪现出一份确然。
煙城东,云若街
长长红色轻纱笼罩之下的煙城第一歌妓院——落韵阁内竟是如烟如画。
“这位公子好生俊朗,可是头一回来我们落韵阁?”说话间,漓楚衾迎面一位穿了身大红色齐胸长裙的艳丽女子已攀附至眼前,可能是身高有些不够,那女子柔媚多娇的对着他呵气如兰时脚下一个不稳,娇弱的呼出一声后便直朝漓楚衾扑来。
然而还未来得及触上漓楚衾衣襟一角便被身后突来的一掌给拍飞,“吭哧”一声撞上了楼梯转角处摆着的一个鱼缸,稳稳的和缸里一条金鱼亲了一嘴。
“呜呜…呜呜……”女子从地上爬起来后对上周围纷纷向自己投来的目光,羞的直将帕子掩面,又低低的啜泣起来。
这时,一位挽着厚厚髻,浑身珠翠蹭的锒铛作响的丰腴女人气喘吁吁的推开众人挤了过来,一张大嘴直嚷道:“让开,让开,怎么回事儿?!”
哭泣的红衣女子见势连忙委屈的撇撇嘴迎了上去:“呜呜……妈妈,你可要替女儿做主啊!”
“好,好,好谁敢动我家女儿,看老娘不扒了他的皮!!”一身贵妇行头,举止却很是浮躁的老鸨似乎是刻意扯了扯嗓子。
将一双豆大的眼将周围扫了扫,一身裸色长袍越显得臃肿的老鸨目光锁定在被围在众人中央的两位高挺男子身上——
上上下下将挡在前面的一身玄衣男子打量了一遍,老鸨挑了挑她几乎稀疏到剩不了几根毛的细眉,道出一句:“身板不错!”
转向身后一身紫衣的男子,老鸨初一瞧只觉这男子比寻常恩客都要俊美白嫩许多,心道难怪她最宠爱的小宝贝见到第一眼便等不及扑了上去。然而,待她再定睛下来细细打量一番时,那豆大的一双眼竟陡然放出光芒来——这…这男子通身的打扮看似寻常,实则都乃珍品。看来,老娘我今天是交上好运了!
打定如是主意,老鸨转到红衣女子身侧,不待众人察觉便偷偷伸出手在红衣女子腰间拧了拧,一边儿则使劲儿的朝那红衣女子使了使眼色,生生将女子的闷疼声给逼回了喉中。
“呜呜…呜呜……”年轻的红衣女子会意,越哭得伤心。
老鸨也即刻变得横眉直目,放开红衣女子便踱步至漓楚衾二人身前:“我说二位公子,我家女儿颖若是怎么得罪了二位啊?”
立于前面的雲柯似乎瞧出了老鸨的意头,手扶剑柄直身向前跨出两步,没有几分温度语气道:“这位姑娘不知自重,摔了一跤又怨得了谁?”
摔了一跤?红衣女子颖若闻立马不依的哭得又大了些声:“呜呜…妈妈您看,他们伤了人竟然还不承认!”
“敢!他们敢不承认!”老鸨吼了吼,转脸便朝身后众人吆喝起来:“各位公子老爷,你们可都是见证人。我这落韵阁做的虽算不得什么正经买卖,可我们却都是奉公守法的良民呐!难道我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家女子竟是这般命苦,只能这般任人欺凌??!!”
老鸨果然极是懂得煽动她的客人们,不消片刻,四面围堵的众人便纷纷向漓楚衾二人投来唾弃的目光。
“我说兄弟,出来嫖嘛也得注意点风度不是?”议论纷纷的众人中一道有些阴柔怪气的男声明显的高出许多。
所谓一石激起千层浪,很快,噪杂的小声议论便转化为句句带着锋芒的谴责——
“是啊,是啊,这位颖若姑娘生的可是娇美的很,阁下你怎就下的了手呢?”
“就是,你不要,咱们兄弟几个还求之不得呢……”
……如是者云云,漓楚衾听在耳里只当是一群蜜蜂在喳喳乱鸣,并不甚在意。然而,雲柯却向来是个认真的人,他觉得自己丢了些颜面没什么;但他绝不能坐视自家主子的高贵颜面也被这群无知小民们亵渎。
“嚯”一声,雲柯手中剑刚拔出二十公分,却被漓楚衾一把制止。
第三十章我不希望被打扰
“看!他们还想动手呐!”老鸨捂着嘴作惊恐状。
此话一出,围在周围的几位壮硕男子便捏捏拳峁足了劲儿,丝毫不肯放过眼下在佳人面前一展拳脚的良机。
然而,还没来及得等他们出手,老鸨便插着她的大肥腰急吼出一句:“就不敢劳烦各位恩客了,今日我落韵阁倒要长长志气,让这些个狂妄之徒知道我们落韵阁可不是好欺负的……来人!”
“呃……”在场之人无不唏嘘——这老鸨威风起来原是这么一刹那的事儿啊!
“嗵~嗵~嗵~”疾步声穿过四扇朱门而来,不消片刻,堂内便挤进一批乌鸦鸦的带刀男人。
其中一个满腮胡髯的壮汉怀抱一把宽刀,大步流星的走至老鸨身前,俯道:“不知主人有何吩咐?”
老鸨得意的朝漓楚衾瞟了一眼,转脸气势汹汹朝黑衣护卫示令道:“把他给我抓起来!”
“是!”壮汉拱着的双手一紧,气势摆的亦是相当足。
“嚯”的一声出,瞬时数十柄铮亮宽刀出鞘。每一柄刀的主人都是冷肃着脸,双目直逼向立在众人中央的漓楚衾二人。
雲柯摸了摸手中长剑,浓眉一挑正欲出手迎敌……
“点||||||岤即可!”轻幽一句从身后传来,几乎不如花落及地的响动。然而即便如此,雲柯还是听了明白。轻回一声“是”,他将手中剑一把飞出,下一瞬,那尚未出鞘的长剑便穿入堂内一颗漆红圆柱上。
瞧出对方竟然弃了兵器,黑衣护卫们觉得很受羞辱,不待老鸨话,便蜂拥而上,四面围击起一身玄衣的雲柯。
“嚯嚯”的刀器碰撞声蹭出,和着男子打斗出的嘶吼声,乍一闻倒真让人以为是高手在过招,而事实上,乃是雲柯周旋其间时顺便让黑衣护卫们“自相残杀”了起来。
“喂,大哥!拜托你的刀别老往我这边砍行不行?!”黑衣护卫中一位年轻些的男子捂着自己正淌血的手臂哀怨道。
“你他妈的就不知道闪远点,影响我挥了你知不知道!!”壮汉头头猛一回头朝那年轻护卫啐了一口,说着一刀又劈落了左侧黑衣同伴鬓前的一束丝。
这么一来,原先对这些护卫抱有很大希望的看官们皆是摇头叹息了起来;当然,能在此刀光剑影的氛围里淡定叹息的左右也就剩了那么寥寥几个,其他人不是跳着脚闯了出去,就是挤作一团的躲进了楼梯转角里。
正此混乱之时,一道极幽的眸光从铺满朱色毛毯的楼梯尽处缓缓转出。好似子夜里悄然绽放的一朵白昙花,一身白衣胜雪,怀抱一柄檀木琵琶的女子款款扶梯而下,竟是步步生莲。
在楼道半折处,女子似冰山之雪般澄净的一双眼将楼下众人淡扫一眼,终究落至那一抹紫衣之上,心中顿有篇篇过往浮现……
然而满楼的人,也唯有一身紫衣的漓楚衾察觉到她的出现。温眸轻抬,却在与她目光相遇的那一刻遽得深沉。
“妈妈,让你的人住手吧!”女子的声音仿似带了一股子冰气,虽并非刻意便却已让人觉得心头一沁。
被众人挤到门口,此刻正攀着一扇朱门的老鸨闻惊的愣了愣,没记错的话,这可是她第一次这样称呼自己。心想她此时出现的倒正是时候,否则,自己的一张老脸可要被那些无用护卫给丢尽咯…
“都住手!”老鸨丢出这么一句便眉开眼笑的迎至楼梯口处,咧咧唇含笑道:“看在咱们秭颜姑娘的面子上,老娘我今天就不与你们诸多计较了,快走吧!”
回到漓楚衾身旁的雲柯亦是一眼便认出那被唤作“秭颜”的女子——从来一身白衣裹身的她,不正是二十一年来自己心中最为高贵而纯洁的女子么?不,她并非叫什么秭颜,她的名字只有一个!那便是——漓城雪。
“这位公子我接了……”声音清似幽潭里点水而过的孤鸟。
“……”全场皆是怔然,看客们一方面惊艳于白衣女子的皎好容颜,另一方面,自然失落自己不是她所选的帐中良人。
老鸨一张抹得赤红的嘴张了张,又吞了吞口水,望着白衣女子道:“你,你说什么?”
白衣女子秭颜这才将眸光从漓楚衾脸上移开,落在老鸨身上时只作匆匆一瞥,再未半语便径自转身离去,留下娟美欣长的一道背影。
雲柯转向那一身紫衣,默然看着面上看不出任何绪的漓楚衾,所有的话都藏在那一双早已动容的眸中。
“公子,你可走运了!这可是她的第一次……”老鸨媚笑着踱步至漓楚衾身侧,似乎刻意在`第一次`三字上加重了语气,活像个邀赏的小丑。
漓楚衾却是连转个头瞧一眼都懒怠,解下腰间一个装了三颗夜明珠的锦囊往老鸨身上一抛:“不够还可以再加,记着,我不希望被打扰……”说完,便扬袍朝白衣女子离开的方向而去。
老鸨单手垫了垫锦馕的分量,撇撇嘴正想一把拖住漓楚衾,却只捏了一把虚空…一时气的只咬牙。
在旁的雲柯刚从漆红圆柱上取回剑,见了老鸨贪得无厌的嘴脸,忍不住冷冷吐出一句:“真是不识货,哼~可知这整个落韵阁在再搭上你的小命都还抵不上这其中的一颗!”
一路上被摇晃个不停,纤尘已不知换了多少个姿势。
“公公,我能不能冒昧的问你一个问题?”躺在由一个四四方方的垂纱宫轿子临时改造而成的担架上,纤尘单手撑头,很是心诚的问道。
若川顿了顿,一张肉肉的脸盘转向红纱帘子里:“与其问什么多余的问题,我看你还不如好好想想待会儿见了殿下该作何解释!”
解释?纤尘不禁回想起昨日清晨时他说的那句——&ot;此女胆敢冒充皇后…&ot;云云
“我哪里敢冒充…”顿了顿,心下蓦然清晰——皇后,不正是他的正妻么?他…应是很爱她的吧。
“我又为何要冒充她?!”她似自自语般语气说着,却是一句低过一句,原本苍白的脸竟堆出一道愁容来。
“虽说世间貌美的女子有些小野心也是再寻常不过,但此次你这野心用的可谓一个大错特错!你难道不知皇后娘娘早在入宫之前便已是得三千宠爱于一身?”若川说着一把拂开被寒风蹭到脸上的拂尘丝儿。
干咳一声,他接着说道:“殿下为了将皇后娘娘迎入宫不仅驳了满朝文武,更是头回以传国玉玺强压了太后娘娘的凤印一笔。你说你怎么也不打听清楚?!”
……纤尘额间冒出些许冷汗,是敷下的玉兰腰产生了药效所致。
然而对玉兰腰这种治外伤奇药无甚了解的纤尘自然是不知的,这直流而下的冷汗令她觉得无端奇怪的同时,又着实令她再汗了一把……
“其实我也不是没有感触,只是并不像看起来的那么深。我并不想流冷汗来着,你不要误会!”心下酝酿了如是一番为自己澄清的辞,然而等她张张口正欲托出之时——
“到了!”若川摆摆拂尘,轻飘飘请出二字。
纤尘闻凤目一闭,已然鼓起一份坦然以对的勇气。她不知道究竟是谁一把将自己拉入这个漩涡,她只知道自己什么也没做,绝不能忍气背这莫名的黑锅!
第三十一章颇有些不以为然
(亲们,之前断了的,现在补上。希望还来得及哈。)
“启禀殿下,人带来了!”若川撑着一双圆大眸子诺诺的端了端正坐于龙案前品着杯雨前龙井的箫钰。
“都下去吧!”出声人依旧静品着手中茶。
若川则偷偷朝纤尘所在的垂纱担架内瞥了一眼,确定里面的还是个活物,他便放心的哈腰答是退下了。
仅剩下箫钰二人的殿内一时变得静极,唯有雕着龙腾图案香炉里的白芷香幽幽送暖,插于青玉瓶中的几枝白梅缕缕飘香。
“里面躺着可舒服?”龙案旁一身青衣的箫钰这时已悠悠站起,两手轻轻抄起案上一张落着几枝凌雪白梅的画纸,又气定神闲地轻吹了吹上面未干的墨迹。
……浑身被抽出不下三十道的血痕,舒服?要不你试试?纤尘心下如是暗嗤了一口,顿了顿,却不得不柔声回道:“回殿下,如此尚可!”
她的回答让箫钰有些意外,竟对这皇宫中最低等宫轿改制而成的担架甘之如饴么……不过转念一想,他觉得这倒也是不羁之人该说的不羁话。只是,她好像并不明白,有时候不羁过了头,便是不知死活。
“既然醒了,朕之前和你提过的事,可还记得?”说话间,箫钰正悉心的卷着梅花图。
“……何事?”几乎是箫钰的话音才刚落,纤尘便斩钉截铁的吐出二字。忽然又隐约觉得有些不妥,补充道:“回殿下,其实,其实臣女现下脑子有些晕,所以并不甚清楚。”
好看的墨色剑眉一挑,箫钰故作诧异道:“哦?晕么~~朕倒是正想找人试试晴柔居里新引进入的温泉水如何,今次,不如你先行替朕的皇后试试!也好叫你清醒清醒……”
温泉浴?纤尘觉得听起来好还不错,便很是爽快的答应道:“这有何难?只要殿下不在池子底下添把火,不往水里倒些不干不净的东西……”
听到这里,箫钰不得不佩服起她的浮想力。只是,她似乎忘了自己好歹也是当朝丞相之女;而要借她的手救出雨岸,则需得找个足以令她身败名裂、甚至令整个柳府几代蒙羞的法子才好。那么,这个法子……
此时,一身青衣长挑俊雅的箫钰已步至纤尘近旁,隔着红色纱帘,他正静静的瞧着她:“不要答应得太早!朕说的,是和朕的阿尧一起!”
……阿尧?像个猫儿狗儿的名,难道是他的一只宠物么?还是,他的一个妃嫔美人?纤尘摁了摁太阳||||||岤,如是思虑片刻,她觉得勉强还是可以答应的。抬起眸子,却兀的对上了离自己一臂之处的箫钰。
还似三年前那样的眉、那样的眼;只是,今时已再看不到这张脸上曾有过的笑。
“还在想什么?”
被这冷沉一声惊醒,纤尘方才还凝在他脸上的眼此刻不住闪烁了起来,侧过脸去,她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正想张口却忽觉喉中似被一团异物堵了个严严实实,微呕了呕,她只觉口中拘着一股子令人昏昏的腥甜。
“噗”
下一瞬,一团殷红的鲜血被啐出,洒落在身下躺着的竹席子上。重重遭了一骇,才刚俯下身子,她又“哇哇”吐出几口苦水,而后竟是一长串儿的咳了起来:“咳咳…咳咳……”
不对啊!以前看古装剧,剧里的女主啐出这么一口鲜红后大抵都是要香消玉殒的,可为什么我咳出这么一口后非但没感到剧痛,反是觉得浑身通畅不少呢?难…道?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回光返照?
事实上,纤尘对玉兰腰这种治外伤有着奇效的神药并不甚了解。换之,即便呆在相府的三年里研读过一些医书的她曾见过玉兰腰这三个字,她也压根儿就不知道自己身上敷着的清凉药泥便是玉兰腰。
“薛林逸啊薛林逸,救你他倒上心!”箫钰负手而立于垂纱担架前,一双鹰目凝了凝竹席子上有些黑的血迹,又瞥了瞥纱帐中女子渐渐浮出血色的苍白脸庞。
薛林逸是谁?他救了我?听完箫钰的话,纤尘心下不禁便琢磨起来。听他的口气,救自己并非是他的意思;那么这薛林逸倒果真是帮了自己一回呢…
“……”纤尘一时想不起来自己之前要说什么来着,抬起葱段般的小手在额前掐了掐,终于将错开的思绪接了上去:“只要殿下答应,试水之后便放臣女回去!”
“那是自然,你本不该呆在宫里!”箫钰冷清语气丢下这么一句,便甩着云袖转身走至殿门处,顿了顿脚,在离开之前终是补充了一口道:“今夜酉时末刻,朕会在晴柔居外等着你的结论!”
看着那一抹好看的身影渐渐遁失于雕花檀木门前,纤尘收回目光之余将这既奢华大气,又精妙雅致的风华殿环视了一圈,蓦地觉得——这个地方,好陌生……
他说的对,自己原本就不属于这里。然而,自己又该是属于哪里的呢?时违三年已恍如隔世的21世纪?是的,那里盛着她二十年的悲喜欢忧,那里有她血脉相连的至亲至信,那里有她所有的骄傲。
可时空逆转后的今时今日,那里,却已遥远到她无法去想象——在那里,如今的我应该已经是个死人了吧。那么高的悬崖,为什么那么傻就跳下去了呢?
“迭影居,迭影居就是我的家!”当脑海中浮现出洛儿于妈和柳蕴章的身影,纤尘终于一扫心头的窒闷,一边儿强撑着坐起,一边儿自自语道。
“咳咳…”
殿中忽然响起一声,纤尘忙抬头望向门口处——原是方才退下去的圆脸公公若川。
“咱家倒是奇了,你是使了什么招数向殿下求饶的?免了皮肉之苦不说,竟还让殿下赐下一场鸳鸯浴!”
……纤尘初一听只是对“招数”一词颇有些不以为然,然而灵台一清,她忽的意识到若川话中的另外三字——鸳鸯浴?!
第三十二章什么也没有发生
“太后…”
大雪初霁后的暖暖午阳下,一身绛色华服的万潋意手抄一本佛经,正歪于一个垂满黄纱的八角亭中闲晒着太阳。
单手支起侧脸颧骨处,万潋意挑了挑眉梢,低声问道:“她可答应了?”
一身桃红色半袖襦裙,越显得瘦削的兮月轻点头:“答应了,只是,皇后娘娘她有个条件!”
“呵~~”万潋意轻哼一声,“条件?本宫倒要听听!”
兮月眸中闪过一道迟疑,顿了顿,终究还是从袖中托出一方绣着白芷花的绢子:“这一方血书乃是皇后娘娘亲笔,而她的条件,则是要求殿下过目这篇血书,并…并且要殿下在上面落下亲笔手迹。”
“你去告诉她,这个条件本宫允了。”
万潋意答应的如此之快让兮月有些吃惊,她不禁将手中展开的绢子托得离万潋意更近了些:“太后,您都不看看皇后娘娘她到底写了些什么么?”
万潋意却是一眼都不曾看,翻过身子歪着又晒起了太阳:“本宫何需与她认真,不管她写了什么,钰儿他都不会看到。况且,从她答应的一刻起,她便已经是个死人,一个死人又能兴起多大的风浪?!”
兮月有些不明所以,难道说,慕容雨岸已成了她心中不可不拔的肉中刺么?
“太后,兮月有些不明白。倘若不得殿下亲笔回执,皇后娘娘断然不会答应让出皇后之位;即便是答应了,她又怎么可以是个死人呢?太后难道都不顾及殿下的感了么?”
万潋意这才睁眼,不动声色的凝了凝前面站着的女子,轻呵一声说道:“这些都不是兮月你该担忧的,你现下该做的便是替本宫拟好一道懿旨,一道关于新任皇后感染疟疾、一夕猝死的懿旨。”
“……?”兮月心下吃了一惊:她真的决意杀了慕容雨岸!
箫钰离开风华殿后,便独自前往了椒房殿。
来到椒房殿后,对上那尚未撤去的满殿朱红,箫钰不觉间心已变得沉重,就连渐渐靠近的一阵脚步声都未曾察觉。
“奴婢参见殿下!”
虽是背着身子,但这道声音并不陌生,箫钰自然即刻便辨认出来:“起来吧,弱雪!”
扎着冲天髻的雪肤女子敛眸沉默片刻,终究忍不住问出一句:“殿下,主子失踪已经三日了,您难道不担心么?”
箫钰闻并未置可否,反是有些答非所问道:“将这些保留下来,是你的意思么?”
顺着箫钰轻扬起的视角看向那一律朱色的纱帘、宫灯与窗花,弱雪点了点头:“嗯,主子她性子虽然冷清些,但奴婢知道,她也是喜欢这样儿的喜庆颜色的。殿下您不知道,三日前刚入这椒房殿之时,奴婢清楚的感觉到主子握着奴婢的手紧了紧,奴婢想,主子那时的心境一定是像其他的新婚娘子一般,既忐忑,又期待……”
“……”
许是身后弱雪这番看似平淡的话在不知不觉间已钻入肺腑,箫钰只觉心里微微有些窒闷——朕竟然一直以为她只爱青白之色,甚至还令人将虞雪山庄上上下下布置出一派清冷之调…却原来,都是在强让她接受自己的想法……
眼前男子的沉默不觉间已将周围的气氛变得凝重,弱雪干咽了一口接着说道:“殿下,弱雪斗胆想问一句,主子她还会再回来么?”
“这里是她今后的家,哪有不回来的道理?”说着,箫钰收了收绪,转身对上弱雪时竟难得的勾了勾唇。
“朕要独自走走,你跪安吧!”
弱雪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上浮起片片悦色,重重点下一头:“是!”
片刻后,弱雪便退下了。
箫钰抬起步子,独自走进慕容雨岸的寝殿。里面的陈设等等皆是三日前的模样,包括雕花软木榻上衾被的褶皱。
“该死,这个怎么还在!”箫钰心下袭来一阵气恼,急着步子上前,他正欲一把撩起榻上那乱而皱的床单,却在这短短的几秒内兀的明白了些什么。
带着猜测,他一把将床单抚平,鹰目在上面横扫了一遍——那上面确并无一点污垢!心下已确认了七八成,他秀挺的鼻轻嗅了嗅,果然,帐中还残留着散魂玉的味道。
“这么说,那夜朕和她根本什么也没生……”
想至此处,箫钰不由想起一个时辰前“承诺”她的鸳鸯浴。他忽然觉得,对于柳纤尘这样的女人,性子过于耿直的陆尧恐怕还不甚合适。那么,究竟该换个什么样的角色呢?
半个时辰后,雨华殿
雨华殿坐落于饮清阁的西侧,离如今的风华殿已是有些偏远。早在少年时,箫湛便随了箫钰的风华殿为此殿取名雨华殿。这雨华殿虽不及风华殿(今饮清阁)雅致清韵、景致怡人;却也有一点是饮清阁所不能及的——那便是自然趣。
与饮清阁遍植紫竹、湘妃竹不同,箫湛则更喜种植十分稀有而名贵的墨竹。一来,他自认性较为阴柔,也向来钟爱些娇小纤细的东西;二来,这墨竹正是制作箫管乐器的绝佳材料,很好的满足了他捣鼓丝竹管弦等器乐方面的需求。
雨华殿正殿左后方位置,与饮清阁的湘妃竹林相接处,正是郁郁葱葱的墨竹林。在竹林子中央,又长着一棵参天的相思树,树冠之高,正好与大殿的飞檐平齐。
这相思树之所以名为相思树,并非因它能结出什么相思果,而是这棵树树干一分为二,远瞧着像极了相拥的一对人;有了这么一个特征,这棵树更是引来了不少成双成对的相思鸟来此栖身。故而不论四季,树上都是莺莺不断的清脆鸟啼。
“王爷是不是有些冷啊?奴家为王爷暖暖身子可好?”啾啾鸟鸣声中忽然飘出一道细柔女声。
一双丹凤狭长欲飞的男子却是极认真的口气回了一句:“别动!”
“嘶…嗯啊……”女子吃痛,出一阵令人头皮麻的娇喘声。
“啧啧……”跟在一袭青衣后的白襟男子陆尧一边儿摇了摇头,一边儿则挥挥手收拾起浑身的鸡皮疙瘩。
“怎么了?”温润一声出,却是极低。
陆尧连忙站得正了些,亦是压了压嗓子恭敬回道:“殿下,看来咱们来的不是时候,王爷他……”
第一章只剩了几道干笑
“什么人在下面?”
头顶不急不缓的声音传来,陆尧连忙接话:“回王爷,是殿下!”
话音才落的功夫,便有残存于枝头的一片红叶飘转而下,正好落在了陆尧的头顶。陆尧抬手摸了摸,刚欲取下,却见一身青衣的男子线飘扬,从相思树飞身而下,姿态翩然宛若青羽蛱蝶。
落定后,稍稍整饬下被风拂乱的青丝后箫湛便眯了眯眼含笑道:“殿下今儿怎么有空来我雨华殿?”
“看来,朕是打搅了四皇兄的兴致了,得想个法子弥补弥补才好……”箫钰抬头望了望那红如烟霞的相思树,恰好遇上那隐在红叶中的半裸女子一闪而过的倩影。
箫湛:“弥补?听起来还不错…”
箫钰:“朕知道四皇兄你向来爱在美人的身上纹些刺青,眼下,正好有位姿色尚可的女子,不知你可有这个兴趣?”
“哦?”箫湛惊讶一声,他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箫钰却是不肯再多吐出一句,缓缓将眸光从相思树上转回道:“今夜酉时晴柔殿,可别来晚了!”
……
此时,太医院东的一个小雅间里
察觉到“踏踏踏”的脚步声已来至门前,梨木榻上闭目浅眠的纤尘忙定睛向门口处望去。原以为又是那圆脸公公,不待门被完全推开,她便急急问出一句:“公公你来的正好,我正想请教您,什么是…是鸳鸯浴?”
“嗯?什么?”
耳边传来的竟然把是道好听的女声,纤尘不禁一惊。一双眸子不由又睁得大了些,怔怔的等待着那已被推开一道缝的门后即将转出的身影。
“您就是纤尘小姐吧?奴婢云凉,是殿下吩咐奴婢前来照顾小姐的!”
是个一身湖蓝色襦裙,身材长挑,略长的鹅蛋脸上微微有些婴儿肥的好看女子。这个自称云凉的女子,她在朝自己笑。
纤尘对着云凉轻轻点了点头:“我是!”
隔着白色纱帐,云凉隐约间已看出帐中是位绝色的女子,再闻帐中女子柔弱的声音,她不由暗叹了一句:这,这会是传中冒充皇后的女子?!
“咳咳…”纤尘提起帕子拭了拭干到已起了皮的唇角,抬头复又看向云凉:“云凉姑娘,你说是殿下派你来的?”
“是的,殿下说小姐的衣服坏了,特命奴婢送来一件新的!”说着,云凉转身从跟在后面的一名黄衣小婢手上接过一件淡紫色的纱衣。
送衣服?纤尘不觉又将目光投向了云凉手中薄薄的一层,是件绣了点点紫薇花的白边儿广袖襦裙。
是他突然转性了么?虽然也有这个可能性,但纤尘觉得这个可能性着实很低。
看着云凉依旧端端的托着,纤尘当即出一句:“放在桌上便是!”
“是!”云凉将衣物放在了桌上,转身退下时顿了顿,回头补充一句道:“小姐若是还有什么吩咐的话,请唤奴婢便是,奴婢会一直守在您门外!”
“嗯…知道了,下去吧!”如是交代着,纤尘其实早已晃神——箫玉祈这么做是为了防着我逃走么?其实,他也大没有必要如此,我现在这样能坚持在地上走两步都算不错了,怎还会妄想逃脱?
今日的太阳一过午时三刻便已失了大半的光华,白白的一轮高挂长空,倒是使地上万物越显得清寂了些。
然而天地间也有这么一种清寂,它无关周围事物,只关乎人的心境。
未时落韵阁向西的一间的厢房里,眼下便正是这么一种清寂。尽管厢房里琴声靡靡、绕梁三日;但在这宛若天上之曲的琴音下漂浮着的气息却是淡若游丝。
若是此刻房中突然闯进个人来,想来他也绝对不能相信里面正坐着两个神仙眷侣般的活物。
这样对面而坐已经有两个时辰了,终究还是一身紫衣的漓楚衾先开了口:“两年了,你的任性也该化作冷静了吧?”
白衣胜雪的女子闻极轻的哼了一声,修指依旧勾弄着怀中的琵琶弦,默然许久后贝齿终于轻启:“何为冷静?”
“叶扶柳他究竟哪一点值得你为他这样?”
漓楚衾口中刻意压抑了的责怪意味虽已是极淡,女子还是细微的感觉到。手下拨琴的手终于定了定,她的目光也终于落到了坐在对面床沿的漓楚衾身上。
“这么久了,皇兄还未明白么?”
漓楚衾一直认为眼前的女子长着世间最美的一对眼眸,但同时,他却不得不承认这也是他此生见过的最冷的一双眼。他原本以为两年的时?br/>好看的电子书shubao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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