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窝边草一定要乱吃

窝边草一定要乱吃第3部分阅读

    ,皓臂一伸,那疾如风、迅如雷的俯冲而下的雪白身影以着优美姿态在最后一刻减去冲势,昂首睥睨的落在纤细臂膀上,完全不伤主人吹弹可破的细嫩肌肤。

    原来,那送救命信去给谷怀白的雪鹰在完成命令后,又一路飞回荆家庄,镇日守在附近等着主人脱困;如今一见主人身影,果然第一时间就出现了。

    霎时间,就见一人一鹰亲热地交颈缠绵,互诉相思之情,那模样简直像久别重逢的爱侣般,令人见了直起鸡皮疙瘩。

    “这是人兽恋吗这?”嗤笑一声,谷怀白忍不住嘲讽。唉……可怜他这师姊,没男人可爱,只好去和一只鸟畜生培养感情了。

    “喂!”

    “啾!”

    一人一鸟深觉受辱,抗议的视线立刻狠狠射了过去,瞪得嘲笑之人只能连忙高举双手表示投降。

    眼见二人又忘了“身陷敌营”,童只好清清喉咙,准备再次提醒。“快走吧!让人发现可不好……”

    正当“好”字还在嘴边,蓦地,一道轻踏而来,踩断干枯枝叶的细微声响骤然窜入耳里,惊得她瞠大了眼朝两位师叔看去,就见那两人同样也察觉到了那怪异的声响。

    谁踩到枯枝了?

    三人面面相觑,以眼神无声询问,随即默契十足的一起摇起头来,纷纷表示不是自己。

    既然都不是,那么……

    脸色瞬间惨澹,三颗脑袋瓜不约而同朝声音来源转去,一双冷厉眼眸刚好自小径后转出,好巧不巧的与他们三人对了个正着。

    霎时间,出自同一师门的三人僵住,而那厉眸主人似乎也没料到因为心情一时的浮躁,半夜无法入眠,索性来地牢找那声名狼藉的女人审问,却撞见这种景象而愣住。

    空气在瞬间僵凝,气氛诡异,就在这电光石火的瞬间,姬笑春率先行动了——

    “闪!”石破天惊地娇喝一声,没良心的女人抛下同门师弟、师侄,运起轻功,自顾自的往东边窜逃而去。

    竟然丢下他们,自己先逃了!

    四师姊,你果然够狠!

    眼见她无情而去,谷怀白脸都绿了,当下反应也不慢地马上抓着童,运足功力往西边逃。

    原来自己的直觉无误,那对师侄果真有问题,是和姬笑春一伙的!

    脸色瞬变,荆天见三人分成两方逃匿,分明是要他分身乏术,无法一举擒获,当下连想也没想,直接选择朝东方追去。

    然而,那个朝东方逃的女人回头发现他追着的是自己时,一张艳丽脸庞登时又惊又怒,气急败坏地哇哇大叫了起来——

    “荆大盟主,你追我做什么?要追就去追我家小师弟啊……”脚下逃窜的步伐不曾稍歇,她嘴上也没闲着地猛嚷嚷。

    彷若未闻叫嚷,荆天专心一致追逐着她,不过那一番话听在往反方向逃窜而去的谷怀白耳里,可就引来他的哈哈大笑声了。

    那笑,听得满心悲愤的姬笑春更是恼火至极,为了甩掉荆天这个穷追不舍的大盟主,她心一横,扬声叫道:“荆大盟主,你想知道你亲姊的孩子的下落,是吧?想知道就去问我师弟吧!”

    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出卖师弟,希望荆大盟主就别再对她穷追不舍了。

    “哇——四师姊,枉费我前来救你,没想到竟然还出卖我,你怎么对得起我啊……”悲愤鬼吼,唯恐某位大盟主果真转而追缉自己,谷怀白抓着童逃得更快、更急,抗议的言词飘散在空气中愈去愈远,终致消失无声。

    只要追到那个谷怀白,就能知道姊姊孩子的下落?

    莫非……

    意识到什么似的,荆天不由得迟疑地微顿了一下,但随即连想也不想,下意识的就舍弃那追寻了十多年,有可能寻到亲姊孩子下落的机会,急起直追姬笑春而去。

    第五章

    月黑夜风高,单于……哦!不,应该是宵小夜遁逃才对。

    夜空下,两名“宵小”一路飞奔逃窜到扬州城外的荒郊后,眼看某位大盟主没有追来,这才终于停下步伐喘大气。

    好一会儿,终于歇过气后,童这才眯着眼瞅着如今正悠悠闲闲举袖煽风的小师叔,小脸满布怀疑之色。

    “干、干嘛?”察觉到她投来的质疑眸光,不知为何,谷怀白心下一虚,不由得结巴起来。

    “小师叔——”拉长了嗓音叫人。

    “哇——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啊……”飞快捂着耳朵,谷怀白凄厉惨叫、否认到底。

    呜……每当她用这种表情、音调叫人时,接下来必定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连串逼供,他不要啊!

    果然……他什么都知道!

    瞧他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举止,童好气又好笑,但又受不了他的“魔音传脑”,只好使出非常手段——

    “啪!”一巴掌往他的后脑勺打了下去,清脆悦耳的声响乍起。

    “呜……你打我?”咬唇颤抖的控诉,谷怀白泪眼汪汪的瞅人,说有多楚楚可怜就有多楚楚可怜。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两人相依为命十几年了,早对他的使俩了然于心,童可没那么容易让他蒙混过去。

    “什么怎么回事?”心虚的别开眼,他装傻到底。

    好啊!还在装蒜。

    杏眼微眯,童悄悄抡起粉拳,嘴上扯开一抹假笑,不吝指点。“怎么回事?不就是那荆盟主要找什么亲姊孩儿的事!”方才,在逃离荆家庄之时,她亲耳听见四师叔说了这些话。

    “人家要找外甥的事儿,我怎么会知道?我和荆大盟主又不熟!”眨了眨晶亮星眸,他故作无辜的反问。

    “四师叔方才明明说了,要荆盟主问你就知道,你还敢装蒜?”纤手一指,气势万钧。

    哼!她可不是聋子,一切都听得清清楚楚,不容他狡辩。

    闻言,谷怀白不由得一窒,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瞧他一脸有所隐瞒,死活都不肯说的模样,隐隐有种被他给排拒在心外的幽怨感,童眼眶蓦地泛红了。

    “哇——你哭什么?”见她突然眼底泪光乱闪,谷怀白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忙着找方巾的同时,嘴上亦连声慌叫,“从小你一哭,小师叔就慌,别哭!别哭啊……”

    本来薄泪还只是在眼眶内打转,听他这一喊,童更觉委屈,豆大的泪珠瞬间像断了线的珍珠般掉落,嗔恼的哭叫道:“反正你都把我当外人了,还管我哭不哭吗?我就要哭,再也不理你了……”

    “丫头,你是小师叔把屎、把尿,一手拉拔大的,除去血缘关系不说,这天下就我们两个最亲了,小师叔怎么可能把你当外人?你别乱冤枉我啊!”莫名其妙被乱栽赃,谷怀白嘴上忙着喊冤,手上则忙用方巾帮她拭泪,末了还不忘如同小时候那般叮咛嘱咐,“来!快把鼻涕得干净。”

    就着捂在鼻子上的方巾,她果然“哼”了好大一声,听话的把鼻涕给擤干净后,红着眼又继续指责、控诉,“四师叔都知道的秘密,你却不让我知道,分明就是把我当外人!”

    竟然是为了这事儿!

    四师姊,你这口无遮拦的大嘴巴,真是被你给害惨了!

    暗暗咬牙诅咒某个出卖师弟的女人,谷怀白将沾了眼泪、鼻涕的方巾收回怀中后,瞪着眼前这张还残留泪迹的小脸,他头疼了。

    “哇——小师叔,你真的当我是外人了……”老半天等不到回应,童“哇”地一声,眼泪又喷了出来。

    “别别别!”实在怕了她的泪水攻势,谷怀白两只大拇指忙不迭按住她的下眼睑,挡住了新一波的滂沱大雨后,这才一脸尴尬地搔着头。“也不是不让你知道,只是……只是……”

    只是了半天,还在思索着该怎么说。

    “只是如何?”眨着湿润眼眸,她追问到底。

    “只是不知该从何说起!”摸了摸鼻子,他忍不住叹气。

    唉……这可说是集师门、家门之悖德逆伦的事儿,虽然他并不觉得丢脸,也不在意世俗所谓的礼教,但是一时之间还真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那就从荆盟主要找外甥,为何问你就知道说起好了。”见他有意说明一切,童眼泪很神奇的一下子全收了回去,并且不忘热切的指点迷津。

    这丫头方才的眼泪其实是哭假的,一切都是为了诓他的吧?

    斜睨她突然笑开怀的小脸一眼,谷怀白不得不感到怀疑,不过他可不想让她有再次洒大水的可能,当下还是决定全盘托出——

    “嗯……该怎么说呢?其实荆大盟主要找的外甥就是……就是我啦!”忍不住搔了搔脸,他尴尬笑了。

    “你?”失声惊叫,童瞠目结舌,完全没料到竟会是这种答案。

    “就是我!”横瞪一眼,谷怀白再次给予肯定答覆。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抱着头,她完全乱了,从来没想过一直待在绝谷与她相依为命的小师叔在这世上还有亲人。

    她从来没听他提起过啊!

    “总之,这是一段爱与逆伦、可歌可泣的故事!”既然要全盘托出了,谷怀白决定不浪费这种可当说书人的机会,马上夸张的以手捧着胸口,脸庞微扬起一个角度,目光闪开朝遥远的虚空凝睇而去,音调极为慷慨激昂。

    他……在演大戏吗?

    嘴角一阵抽搐,童陷入无言中。

    “你要问我“然后呢”,否则我怎么说下去?”姿势维持不变,谷怀白动也不动的直催促,难得兴起说书的兴致。

    “然后呢?”顺从民意,她配合演出。

    “然后就精采啦!”瞬间解除木头人姿态,他轻快的跳了起来,笑咪咪的说起师门兼家门的师徒恋故事。“我那老不修的老爹兼师父——就是幻天派上一代的掌门,在五十岁之龄收了第一个徒弟,也就是荆家庄当时的大小姐,然后在朝夕相处多年下,两人情愫渐生,不顾违反世俗礼教地相恋了。

    “当时,幻天派的大师姊——也就是我娘与我爹在一起的事儿并不受荆家祝福,甚至可说是极力反对,想尽办法想拆散他们两人,我娘对我老不修的爹死心塌地、弃家私奔,与我老不修的爹,带着其他几位师弟妹,找了个深山绝谷隐居起来了。”

    “可惜好景不常,我娘在生我时,却因难产而撒手人寰,留我一人受我爹与其他同门师兄姊荼毒,想来我命苦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唉!”说到最后,他忍不住为自己叹了一口长长的气,不胜唏嘘。

    还真是一段爱与逆伦、可歌可泣的故事哪!

    心下嘀咕暗忖,随即想到什么似的,童不解的问道:“既然如此,怎么荆盟主在寻找外甥下落,你却不肯相认呢?”

    以着“我又没疯”的表情斜睨一眼,谷怀白笑道:“我自己一个人带着你在绝谷里过得既舒心又畅快,没事去认荆家这门亲干啥?多认一个才大我八岁的舅舅来管我吗?我又不是傻子,当然不会去干这种自找麻烦的事儿!”

    闻言,童的心跳蓦地加快,低声又问:“小师叔,你……你是说你和我在一块儿很开心吗?”

    没察觉到她异常娇羞的神态,谷怀白点头笑了。“这是当然!”

    虽然当初二师兄强迫托孤,让他年纪轻轻就成了奶爹,可是这十几年来,也多亏有她陪伴身边,生活才不至于寂寞,认真说起来,他是感谢二师兄的。

    “就算一辈子和我在一起也不厌烦?”红云染颊,追问到底。

    迟钝男人从来不曾意识到女孩子家长大了,总有一天该嫁人这档子事,听她这般问,那颗笨脑袋还点头如捣蒜。“我们师侄俩在谷里过得多惬意,有你陪着小师叔,小师叔开心都来不及了,怎么会厌烦……”

    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嗓音蓦地顿了顿,他摸摸鼻子小声补充,“当然!如果你别老限制小师叔喝酒,那就更完美无缺了。”

    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童似娇似嗔地朝宽厚胸膛捶了一记,惹来他龇牙咧嘴的幽怨回应后,这才皱了皱小俏鼻,横眼宣示,“就要管你喝酒,而且管你一辈子!”

    “我苦也!”苦兮兮的发出一声夸张哀鸣,谷怀白垮了脸,逗得童咯咯娇笑不已。

    好一会儿过后,童笑声渐歇,想起先前在地牢内,他和四师叔那一番“窝边草”的对话,这才恍然大悟,不过关于“神奇传统”这事儿,她还是不太明白,当下不禁好奇又问,却惹来他尴尬不已的干笑声。

    “嘿嘿嘿……”搔了搔颊,谷怀白老实招认。“幻天派的第一代掌门——也就是我的祖奶奶,她同样与自己的徒弟倾心相恋,两人还结成连理,那个徒弟自然就是我的祖爷爷了。”

    唉……所谓的“神奇传统”就是从此开始的,这该说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吗?

    “……”一阵无言,老半天后,童终于忍不住喃喃嘀咕,“我们师门的关系还真复杂。”

    “可不是!”叹了一口长长的气,他也颇为无奈。

    听那长吁短叹声,童怔怔地瞅凝着他,瞅着瞅着,最后,她晶亮杏眼闪着熠熠光彩,涨红的小脸满布兴奋雀跃之色。

    嘻嘻……有前两代掌门开此无视礼教的逆伦之风,那她可就依凭有据,没人有理由可以阻止啦!

    再说,这可是师门传统呢!

    想到这儿,她禁不住开心地呵呵傻笑了起来,看得一旁的谷怀白不由得满脸狐疑……

    怪了!这丫头怎么笑得这般傻呼呼样?没问题吧她?

    有些担心,谷怀白大掌忍不住朝她雪白的额头覆去……嗯,凉凉的,没发烧啊!

    “小师叔,你做什么?”彷佛看穿他的心思,童连忙抓下贴在额上的大掌,好气又好笑地娇声嗔问。

    嘿嘿干笑数声,谷怀白识相地没有回答,否则只怕又要惹来一顿痛扁。

    “小师叔……”得知秘密后,童心情大好地抓着他修长的大手把玩着,笑盈盈的问道:“接下来,我们要上哪儿去?”

    “回谷里过我们惬意的日子啊!”一脸的理所当然。

    “不管四师叔了吗?”荆盟主可是追着四师叔去的呢!也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

    “甭管她了!”意兴阑珊地挥了挥手,谷怀白才懒得理会那个没天良的师姊。“她会自寻办法脱困的,若真被逼得走投无路了,自然会主动找上我们,放心吧!”

    “这倒也是!”笑咪咪的点了点头,童搂着他的健臂,开心的笑道:“那我们回家去吧!”

    呵……出来这么久,还真有点想家了呢!

    “嗯,回家吧!”呵……回那舒适惬意,只有他们师侄俩的家。

    虽然谷怀白曾说过姬笑春若被逼到走投无路时,自然会主动找上他们,但是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的预言会这么准,准到当他与童一路半走半游玩的回到安身立命的谷地小屋,那两条不知已在此守候多少时日的身影硬生生的映入眼帘时,他悲愤的只想倒在地上让泪水将自己淹没,一死了之算了。

    呜……为何他的命这么苦?

    这究竟是为何啊?

    “四、师、姊!”咬牙切齿的瞪着那个如今一脸心虚的没天良女人,他想他总有一天会错手宰了她的。

    “哈哈哈……”缩着脖子干笑数声,姬笑春心知理亏,如今完全没了平日风情万种的妩媚神姿,只剩下自我脱罪的强词狡辩。“不能怪我!是这位大盟主逼我的,我也是千百个不愿意啊!”

    想到自己在上回的脱逃中再次落入荆天手中,并且受他那“羞辱至极”的逼迫,她就只想买块豆腐一头撞死算了。

    实在太可恨了!

    她姬笑春活到这把年岁,从来不曾被那样威胁过,实在太丢人了,偏偏……偏偏她又反抗不得,最后只好真的出卖小师弟了。

    不过……哼哼!风水是轮流转的,总有一天,她会连本带利的讨回来,等着瞧吧!

    只见她心下发狠地暗自握拳,不过可惜谷怀白无法体谅到她的“苦心”,一双眼满是怨恨地怒瞪。

    满心不想认亲,偏偏人家却找上门了,小师叔……好惨啊!

    一旁,已清楚一切来龙去脉的童,当下只能用满是怜悯的眼神瞅着他,拍拍他肩膀聊表安慰。“小师叔,请你节哀顺变……噗!”最终,她还是忍不住噗哧笑出来了。

    心情已经够糟了,这下又受她取笑,谷怀白更是悲愤万分,正想开口抗议之际,一道隐含激动的低沉嗓音蓦地扬起——

    “你……在荆家庄时,为何不认我?”早已经从姬笑春口中得知谷怀白的身分,在再次见到他的今天,荆天终于按捺不住心中激动地问出口了。

    娘的!这位荆大盟主真的知道了。

    再次恨恨的怒瞪故作无辜的“背叛者”一眼,谷怀白这才将视线转回他身上,耸着肩低声咕哝,“我又没有半路认亲的癖好。”

    唉……事实上,他是觉得能避则避是最好不过了,可偏偏……想到这儿,忍不住又朝某人恨瞪过去。

    征怔凝睇,荆天试图在他脸上找出与亲姊面貌的相似之处,最终,不禁有些怅然若失,喃声低语,“你与姊姊,甚至与那个男人都没有丝毫相似之处……”

    他真是姊姊亲生的孩子吗?

    为何找不到一丁点记忆中的熟悉面容?

    心知他所谓的“那个男人”就是自己老爹,谷怀白摸了摸脸皮,自己可是满意得很。“干啥我就得与我爹娘长得相似?我“自有主张”不成?”

    虽然他没爹娘的绝世美貌,可这“自有主张”的娃娃脸多好,出去骗人说自己才十八岁,说不得都有人信呢!

    闻言,荆天从怔忡中回神,随即神色一正,严肃要求,“你该喊我一声舅舅的。”

    “别吧!”搓着手臂上猛然窜起的鸡皮疙瘩,谷怀白浑身起恶寒。“你也才长我八岁,瞧起来年轻力盛得很,可别让我给喊老了。”

    娘的!活到三十岁,从来没喊过一声舅舅,现在要他突然对一个才大他八岁的人这样喊,说有多别扭就有多别扭。

    “正所谓论辈不论岁,再说我还长你八岁,这声舅舅不论你如何别扭,总归还是得喊。”彷佛看穿他的心思,荆天正颜厉色说道。

    娘的!就知道认这门亲没好处,无端多个舅舅来压人,真是麻烦!

    心中直犯嘀咕,谷怀白就算再怎么老大不愿意,看在为生自己而难产去世的娘亲面子份上,他勉为其难的咕哝了声——

    “舅舅!”两个字叫得又快又急,若不小心闪神了,恐怕还会错过呢!

    听他一叫,荆天向来沉稳的神色隐隐起了一丝波澜,眸底闪着似欢喜似感动的激|情光采。

    倒是一旁默不作声许久的姬笑春、童二人,凭着对谷怀白的了解,心知他这一声喊得极为心不甘、情不愿,当下忍不住双双窃笑起来。

    她们还好意思取笑他?乱悲愤一把的,谷怀白哀怨的眼神立即射了过去。

    小师叔,对不起!可是真的好好笑。

    以眼神无声诉说歉意,童还是止不住嘴角连的笑意。

    小师弟,四师姊虽然出卖你,不过你可是认回了个大盟主舅舅,恭喜啦!

    娇媚的美眸盈满调侃,姬笑春讪笑不已。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人若认亲遭调戏,悲哀啊!

    黯然垂头,谷怀白已经完全陷入自暴自弃的状态中,然而彷佛嫌他还不够沮丧似的,就听升格当舅舅的荆天又缓缓开口——

    “即刻启程随我回荆家庄!”

    “我跟你回荆家庄干嘛?”瞪着他,谷怀白傻眼。

    “回荆家庄认祖归宗,继承你该继承的一切!”

    闻言,想到什么似的,谷怀白倏地脸色大变,一颗头摇得像搏浪鼓般。“我姓谷又不姓荆,认什么祖、归什么宗?快别说笑了,去去去!”连说边猛挥着手,像赶苍蝇般急着赶人走。

    “由不得你!”斜睨淡觑一眼,荆天态度坚持。

    “反正我不干!”两手往腰上一叉,谷怀白也很顽固。

    小屋内,霎时上演一场才相认就起争执的舅甥互不相让对峙瞪眼的戏码,瞧得一旁满心疑惑的童终于忍不住悄悄举手发问——

    “呃……可以请问要继承什么吗?”

    那场舅甥间的对峙,终究还是当晚辈的败下阵来了,谷怀白最后还是被“劝”得退让……

    呃,说“劝”是比较好听的说法,难听的说法就是被“胁迫”,至于胁迫他的人,自然就是那位荆大盟主了。

    话说在他死活都不肯答应的当下,荆天二话不说,直接撂下一句——那就耗吧!

    就这么一句,当场让谷怀白绿了脸,再加上四师姊在旁闲闲凉凉补上一句“大盟主耐性挺好的”,更将他直接打入无间地狱中。

    娘的!他一点也不想每天醒来,就和这位刚认的亲戚大眼瞪小眼啊!呜……那会影响食欲的啦!

    心知肚明除非自己先暂时答应随他回荆家庄,否则大盟主是打算赖在这儿不走了,万般无奈下,谷怀白只能满腔悲愤的咬牙答应,在刚回谷地小屋不到一个时辰内,很快的又被催赶上路了。

    是以,在傍晚时分,众人在山林野外停下歇息的此刻,他的心情依然郁闷,宛如三岁孩童般自个儿蹲在大树下闹别扭。

    “这小师弟怎么愈活愈回去了?”坐在火堆前,姬笑春斜睨一眼树下那个还在耍孩子脾气的人,忍俊不住的笑了起来。

    若不是被她出卖,他会落到如今这种境界吗?

    听闻嘲笑声,树下,谷怀白抬眸恨恨的朝始作俑者瞪去,满腔悲怨无处发泄,索性身子一转,任性地以背对人。

    他这一番孩子气举动,惹得姬笑春娇笑声不绝,倒是一旁始终沉默的荆天冷冷开口了——

    “你很乐?”

    “老娘乐不乐,关你啥事?”笑声顿止,姬笑春怒声冷斥,没给好脸色。

    哼!一见他就想起那“羞辱至极”的逼迫,她姬笑春什么都不会,就是会记恨,这回若没跟着小师弟回荆家庄,伺机报仇雪恨回来,她的名字就倒着写。

    被她怒颜相向,荆天倒是没怎么动气,心平气和地迳自烤着猎来的野鸡;倒是一旁的童见谷怀白闹脾气,心中不禁好笑,很快撕下烤得金黄酥脆的鸡腿朝他走去。

    “小师叔,你饿了吧?”引诱小狗似的,她拿着令人垂涎欲滴的鸡腿在闹孩子脾气的男人面前晃啊晃。

    咕噜!

    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谷怀白是真的饿了,可是就这么接过来吃,不是显得自己很没骨气吗?

    心中好犹豫,他偷偷朝火堆前的人瞄去,陷入天人交战中,最后决定肚子饿可以等众人都睡下后,他再爬起来偷吃,可是男人的面子绝不能不顾。

    “我不要!”很有骨气的哼了一声,娃娃脸朝一旁撇去。

    眼不见为净,只要不看到那令人忍不住流下口水的金黄鸡腿,他一定可以把持得住的,可是……可恶!味道好香啊!呜……

    是“不要”,不是“不饿”!

    实在太过了解他了,童强忍住笑,压低嗓门,以着只有他听得到的音量悄声哄道:“小师叔,我们到溪边去吃,这样别人就瞧不见了,好不?”

    她知道附近有条小溪,溪边青草如茵,很舒适宜人的。

    呜……不愧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全天下就她对他最好、最贴心了。

    感动万分地瞅着她,谷怀白眼泛泪光,忙不迭猛点头。

    险些笑出来,童亲昵地牵起他大掌,很快朝小溪方向走去。

    火堆前,荆天见他们师侄俩没打声招呼不知要上哪儿,心下蓦地一惊,下意识就要起身追上前去,哪知一道闲闲凉凉的嗓音却飘了过来——

    “小师弟若真要逃,你也不可能一辈子盯着他,紧张什么?吃东西吧你!”媚眼斜睨,姬笑春嘲讽调侃。

    闻言,荆天身形一顿,心知她说得没错,当下不由得苦笑了下,重新落坐回火堆前,只是一双厉眸总不由自主的往两人消失的方向望去。

    瞧他脸上明显的心神不宁,姬笑春心下暗笑不已,伸手撕下另一只鸡腿,很乐的迳自啃了起来。

    嘿嘿嘿……正所谓一物克一物,看来荆大盟主的弱点就是小师弟了。这下可好,看她怎么利用师门身分兴风作浪,专踩荆大盟主的痛脚。

    哼哼,人家说君子报仇,三年不晚;她可是老娘报仇,永不嫌慢。

    “呜呜呜……好好吃……”小溪边,谷怀白狼吞虎咽的啃着鸡腿,感动得泪流满面。

    呜……这鸡果然烤得香嫩肥美,好吃得不得了,幸好贴心,把他带来这儿偷吃,否则他此刻还为了面子在饿肚子呢!

    明明就饿了,偏偏方才还闹别扭说不吃,真是的!

    见他吃得又凶又急,童好气又好笑,连忙喊道:“小师叔,你吃慢些,没人和你抢。”

    吃得这么急,也不怕噎着吗?

    “放心!放心!”明白她未臻之意,谷怀白又大大的啃了一口鸡腿后,这才一脸骄傲道:“小师叔这辈子吃东西从来没被噎过。”

    瞧他得意的呢!这有什么好骄傲的?

    斜睨横眼,童缓声又问:“小师叔,究竟荆盟主要你继承什么?”

    先前,她提出此疑惑时,甥舅俩一个是突然住了嘴,一个则是别开了脸,皆没有给予答案,如今刚好与小师叔两人独处,趁机会问个明白。

    “还能继承什么?不就是荆家的产业和香火!”心满意足地啃着鸡腿,谷怀白心不在焉的随口给了答覆。

    “为何荆家要你承袭香火?荆盟主自己不行吗?”万万没料到竟然会是这个答案,童惊讶的瞠大了眼。

    “呃……呵呵呵……”赫然发现自己不小心泄漏了某大盟主不足为外人道的私密,谷怀白不由得干笑数声,试图装傻混过去。

    “小师叔,装傻是没用的!”看穿他的意图,童双臂抱胸,眯起杏眸危险的警告,不给他打混过去。

    哼!要给荆家传承香火,那可是关系到小师叔“娶亲生子”这档子事,她自然得“严重关切”一下。

    听出她嗓音中莫名的怒气与危险,谷怀白脖子蓦地一缩,知道若不说与她明白,恐怕她又要哭着控诉自己把她当外人,当下只好摸摸鼻子招了——

    “我曾听我那老不修的爹提过,我娘唯一的弟弟——也就是荆大盟主孩童时期曾染上怪病,险些失去一条小命,后来虽然治愈了,但也因此失去了生育能力。”

    失去生育能力?

    莫非……

    瞠目结舌,童震惊得脱口惊呼,“你是说荆盟主无法人道?”若这是真的,那就难怪他坚持要小师叔回去传承荆家香火了。

    “噗——”满口的鸡肉全喷了出来,谷怀白一脸滑稽地瞪着她,嘴角微微抽搐着,老半天说不出话。

    “干、干嘛?”被瞪得心慌,她娇嗔恼问,不懂自己哪儿说错了。

    “我说,小师叔不记得教过你可以把男人行不行这种话挂在嘴上说。”抹着脸,谷怀白满头大汗的,第一次意识到心中的小女娃长大了,而且大到已经明白“男人行不行”这种事了。

    呜……为何突然有种寂寞的感觉?

    他不要他的小长大啦!

    “人家……人家又没有在别人面前说……”猛然意识到自己方才脱口而出羞人话儿,童一张脸蓦地涨得通红。

    “若你在别人面前说,小师叔我可要哭了。”夸张地抹着额头热汗,他摇头晃脑道。

    “小师叔!”羞窘跺脚抗议,童如今一张脸涨得比猴儿屁股还红。

    “好好好,不逗你!”趁她即将老羞成怒前,谷怀白连忙举起双手作出投降状,随即失声笑道:“谁跟你说荆大盟主不能人道了?”

    “可是你刚刚明明说……”张口欲辩。

    “我说什么?”白眼,拿着鸡腿理直气壮朝她指去。“你这丫头听清楚了,男人无法生育与不能人道是不一样的,明白没?”

    失去生育能力只是无法延传子嗣,不能人道可是连男性雄风都振不起来啊!

    “哦!”热红着脸应了声,虽然不是很明白这两者间有何不同,但是直觉告诉她,这个话题最好还是别再讨论下去了,当下识相的决定转移话题,扭着手指担心的询问:“那小师叔你真要随荆盟主回去,娶亲生个胖娃娃,传延荆家香火吗?”

    讨厌!小师叔是她的,不可以和别的女人成亲生子啦!

    “一、点、都、不、想!”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给予否定的答案,谷怀白气急败坏的咒骂,“都是四师姊的错,竟把荆大盟主给带来谷里,扰乱我们悠哉惬意的生活。”

    可恶!为了不让荆大盟主赖在谷里不走,他只能应付地先答应回荆家庄,不过……哼哼!

    想到什么似的,他蓦地压低嗓音悄声商量。“,趁四下无人,我们逃吧!”

    “逃?”愣了一下,童一时反应不过来。

    “对!”握紧拳头,谷怀白振奋道:“逃得远远的,重新寻个风光明媚的地方,过我们的惬意日子。”

    “不、不回谷里了吗?”结巴询问。

    “对!不回去了。”泄愤似的恶狠狠啃了口鸡腿,谷怀白恨声叫道:“荆大盟主已经知道我们的老巢在哪儿,回谷的话,到头来免不了还是要被逮到,干脆另起炉灶算了。”

    这样一来,就没人可以找到他们了,嘿嘿!

    “可是……”她有些犹豫。

    可是?

    总算察觉到她的迟疑,谷怀白奇怪问道:“可是什么?”

    “可是……”嗓音微顿,童轻咬唇瓣,怔忡茫然地轻喃道:“若爹回来,找不到我们怎么办?”

    住在谷里,她总还有些希冀,哪天爹爹会突然回来找她的。

    原来她始终还是记挂着失去音讯的二师兄哪……

    眸光漾柔,谷怀白满心疼惜地瞅凝着她低垂的螓首,健臂一张,猛然将她拥入怀中不舍安慰,柔声微笑道:“好!我们不另起炉灶,就等着你爹回来。”

    “可是你不是不想回荆家庄……”小声嗫嚅着。

    朗声一笑,谷怀白颇能看得开。“这回我们就当去荆家庄度个小假,住烦了再回谷里去,若大盟主又追来也不打紧,小师叔就搭间草屋让他窝,看他高兴窝多久就多久。”

    紧贴着他的胸膛,童感动笑了。“小师叔,你待我真好……”

    “傻瓜!”眸底满溢宠溺,谷怀白柔声笑斥,“小师叔不待你好,要待谁好?”

    闻言,她眼眸一红,心情激荡的将自己紧紧埋在他怀里,老半天无法抬起脸来。

    “傻瓜!你这丫头哭什么啊?别哭!别哭了……”大掌轻拍纤背,低柔安抚声荡漾在微风轻拂的傍晚霞色中,绵延不绝。

    第六章

    “哎呀!这二龙戏珠咸了点,马蹄鳜鱼又淡了些,狮子头不够软嫩,将军过桥不够鲜甜,扒烧整猪头又太腻了些……”荆家庄饭厅内,接风洗尘宴上,姬笑春每尝一道菜就嫌一次,那挑剔嘴脸,摆明是来找碴的。“我说大盟主,堂堂荆家庄就只端得出这种入不了口的菜来欢迎我家小师弟回荆家吗?”

    被嫌得没一处好,随侍在旁的王总管脸都垮了下来,深怕主子以为自己办事不力,倒是一旁的谷怀白连忙撇清关系——

    “不关我的事,我觉得这菜还挺好吃的,四师姊你想找荆大盟……”主字还没出口,一记猛然横来的不悦冷瞪让他不由得干笑一声,连忙紧急改口,“想找我舅舅的碴,麻烦别拖我下水,谢谢!”

    呜……可恶!他就知道这亲一认,什么都要受制于人,连说话都得要“尊重”一下,真憋!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姬笑春怒瞪。

    “听你这话,想来你还是心向为舅,为舅甚感安慰。”荆天欣慰的点头。

    “呜……怀白少爷果然是大小姐的孩子,心地与大小姐一样善良,体恤下人啊……”王总管感动的拭泪。

    才发表完意见,三种迥异的情绪反应同时砸了过来,让谷怀白不禁一阵无言。

    “小师叔,你还是别出声的好,乖乖吃饭吧!”一脸怜悯地拍拍他,童强忍笑意。

    呵呵……四师叔与荆盟主就不用说了,可那王总管打从知道小师叔身分后,小师叔的一言一行随时都可能牵动这位福泰老总管的情绪,引得他泪涟涟呢!

    “我干脆当哑巴算了!”忍不住悄声咕哝,谷怀白识相地摸摸鼻子,迳自埋头苦吃。

    唉……这年头饭可以多吃,话还是少说点的好。

    知他哀怨心思,童终于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果然马上惹来一记悲凉至极的控诉瞪视,让她不由得急忙转移话题——

    “这晶莹剔透的东西不知是什么,瞧起来好像挺不错的,小师叔你尝尝。”夹起一颗红白相间,状如水晶般的饺子放进他碗里,明显讨好。

    果然被岔开注意力,谷怀白咬了半口尝味道,随即眉头微皱,很快吞下嘴中的食物后,将那剩下的半口的水晶饺子夹到她面前,一脸理所当然道:“我不喜欢,你吃。”

    也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妥,童小嘴一张,就着他的筷子一口吃下那半个水晶饺子,当那淡淡的笋味在舌尖化开时,她终于明白他为何不喜欢,当下不禁娇嗔笑斥,“小师叔,怎么你讨厌吃笋子的毛病就是改不了呢?”

    “为什么要改?我就讨厌吃笋子!”非常坚持原则,他开始朝其他菜色进攻。

    闻言,童好气又好笑,却也没再多说什么。

    只是两人在谷里相依为命多年,早已习惯彼此的亲昵,丝毫未觉这种“相濡以沫”的男女分食有多不合礼教;然而看一旁某大盟主的眼中,却让他不禁心下一震,厉眸沉沉瞅凝着两人,神色若有所思……

    回庄的这一路上,他不是没注意到他们那种超乎寻常的亲昵互动,当时虽觉有异,可却不愿去多作揣测,皆以两人在谷中生活多年,师侄俩感情太好来当理由,可如今,这种“同碗共食”的举止,却让他不得不怀疑……

    想到什么似的,荆天眉头不自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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