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大明公侯

大明公侯第30部分阅读

    “不要紧,不要紧的。”陈艾柔声安慰着她。

    见陈艾和自己妹子磨磨几几,徐景昌大怒,挖苦道:“这么简单的一个灯谜有人竟然答不出来,还说是才子,我看也不过是一个骗子罢了。”

    李景隆无奈地摆了摆头,正要宣布徐景昌获胜,陈艾却道:“慢着,徐公子,高览可以理解,王粲又是怎么得来的?”

    “还不服输?”徐公子冷笑:“王,粲站立于高处望。”

    “不通,我说是王经、张辽。”实际上,这个谜语有好几个谜底,陈艾见不得徐景昌得意扬扬的模样,故意抬杠:“王,经过高楼,四下张望。”

    “这个答案不错啊”李景隆微一思索,禁不住失声道。

    刚才还一脸愧疚的蛾子也抬起头来微笑。

    其他士子也都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良久,李景隆这才道:“两个答案都对,这一场算平手可好。”

    陈艾:“我无所谓。”

    徐景昌忿忿道:“刚才可是我抢答的,应该算我胜。”

    陈艾:“我原本以为你答错了,谁知道这个谜语这么多谜底,可不怪我。”

    徐景昌愤恨地说:“这什么谜语,都一题多义了。”

    李景隆面色难看起来,这个谜语可是他写的,被徐景昌这个后辈抱歉,他心中一片恼怒。按理,这一场应该算徐公子胜的,可他得罪了我李国公,就别想赢:“我说是平手就算平手,怎么,你们有别的话要说?”

    他脸一板,其他人都不敢说话了。

    徐景昌毕竟是少年人,一脸的不服。

    李景隆可管不了那么多:“算了,我也没兴致陪你们比下去,最后再来一题。”

    “这就最后一题了?”付长贵大急,这样就不玩了能赢多少彩头,到时候我老付也得了不多少好处。

    陈艾却点点头:“时辰已经不早了,马上就要放焰火了,谁耐烦再玩下去。”

    付长贵大叫:“不过瘾不过瘾,既然是最后一把了,要玩就玩大一点,十两银子一把。”

    陈艾一笑:“也好,就十两。”然后从身上掏出一叠钞票扔到几上。

    看到这么多钱,众人有些哗然,没想到这个陈艾挺富有的。

    徐景昌却是面色一变,久久无语。

    陈艾:“徐兄怎么了,可是没钱?”

    旁边的蛾子却担心地看了自己哥哥一眼,柔声道:“景哥儿,还是别玩了,你一个月只有三两月份。还有陈相公,也不用玩这么大,点到为止,有点意思就成。”

    众人的目光都落到徐景昌的脸上,都没想到徐府少爷们的月份这么低。这公侯之家的门风果然不错,对子弟的管教挺严的,不会任由着家里人胡乱花钱在外面花天酒地。

    徐景昌却不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反觉得别人会就此瞧不起自己。一张脸涨得通红,怒视蛾子一眼,骂道:“你这个臭丫头,不说话别人不会当你是哑巴。”

    蛾子忙又将头低了下去:“景哥儿说得是,蛾子知错了。”

    徐景昌定了定神,道:“这可是赌博啊,将来若被人报到官府去只怕不好,所以,这一题我就不奉陪了。”他悄悄摸了摸袖子,里面只剩下六千文宝钞,这还是他攒了许久辛苦攒下来的。

    李景隆越看徐景昌越是不喜,故意笑道:“也好,虽然十两一把有些过了,也有赌博的嫌疑,不过,我们读书人之间吟风弄月本是雅事,不算赌博,大家尽管玩,将来官府问起来,自然有我顶着。我就不信官府还敢来拿我,徐公子,你不会是怕了吧?”说到这里,李景隆一脸傲态。

    徐景昌知道这一把自己无论如何是躲不过去的,心一横,没钱就就没钱吧。先赌了再说,我徐景昌也是才子一个,难道还输给陈艾不成?

    就点头恨声道:“景先生请出题。”

    李景隆也不叫人去扯红纸条,径直缓缓开口,将自己所写的最难一条谜语念了出来:“辛追之死有悬念。”

    说完,提起笔来在纸上将这条谜语写了出来。

    一手漂亮的卫夫人。

    众人都一声喝彩:“好字”

    陈艾也是吃了一惊:“这个景富贵的字真漂亮啊,起码临了二十多年的帖子。”

    陈艾身边的蛾子也是抬头看着那手漂亮的卫夫人,眼睛有晶莹的光芒闪过。

    陈艾笑眯眯地问蛾子:“你喜欢这手字?”

    蛾子轻轻点了点头。

    陈艾:“等下我写给你看。”

    “你知道答案了?”蛾子有些惊喜的样子。

    陈艾点了点头:“还是等你家徐公子先猜吧。”这个字谜他以前在书上看过,根本不用费神去猜,这下只觉得浑身轻松,一心舒畅。

    陈艾:“徐公子你先请。”

    徐景昌一脸苍白,突然问道:“景先生,辛追是谁?”

    “是啊,辛追是谁?”其他士子也同时问。

    连辛追是谁都不知道,这个谜语自然也没法猜了。

    李景隆一笑:“现在我还不能说,徐公子,这个字你能猜出来吗?”

    徐景昌沉默半晌,才颓然道:“不能。”

    左右的人都安静下来了。

    李景隆又问陈艾:“陈兄你能猜出来吗?”

    陈艾一笑:“自然。”

    “请。”

    陈艾走上前去提起笔,也不下笔,却道:“辛追是西汉长沙王丞相利仓的夫人,早年随汉高祖刘邦打拼天下,后分封为藓颉!闭飧鲂磷凡痪褪浅ど陈硗醵押耗钩鐾恋哪蔷吲??穑?

    李景隆满脸的惊佩,愣了半天才吃吃道:“这么冷僻的一个人名陈先生你也知道,果大才也,难怪解能得解学士看重。昨天我写这条谜语的时候本没想过有人能猜出答案的,却不想……佩服,佩服”

    李景隆又道:“还请陈先生说出谜底吧。”

    陈艾正要下笔,眼角却看到蛾子一脸的兴奋。这个永远一副淡定从容的女子如今也开始激动了啊

    陈艾有心在她面前显摆,也好在徐景昌面前替蛾子出一口气,笑道:“笔太小,不过瘾。”

    说完就提起彩棚里的一个拖布,沾了水在地上龙飞凤舞地写下一个西瓜大的薛字。

    这一个薛字墨意逼人,有一股饱满滂沱的气势,看的人都同时大叫一声:“好字”

    那蛾子眼睛里更是亮光闪烁。

    李景隆抽了一口冷气:“竟然中了能猜中这个谜语已算不易,最难得你写得这么好一手大字,已经胜了我一筹。今天不但徐景昌输给了你,连我也败了。没啥说的,陈兄这个朋友我是交了。将来若有闲,可去乌衣巷寻我,我家门口有一对青石狮子,狮子前面还长着一颗贞楠树。”

    陈艾心中一动,这个姓景的住乌衣巷,那地方可都是王公大臣,这家伙果然不简单。

    徐景昌哼了一声:“薛字里带辛,已经露春了,我看这个谜语出得一窍不通”

    说完,拂袖而去。

    李景隆气得脸色发白,忍不住喝道:“徐增寿怎么教的儿子?”

    付长贵大叫:“给钱,给钱,想赖帐啊”

    正在这个时候,天上突然“蓬”一声,有烟花爆开,盛大的焰火开始了。

    所有人的人同发出一声欢呼,到处都是人在挤。

    转眼间,徐景昌等人已经走得没有了影子。

    第一百一十六章上元节的焰火

    第一百一十六章上元节的焰火

    徐景昌又羞又愤,走得飞快。

    付长贵见没收到钱,气得不住大叫:“给钱,给钱”他也知道徐家势大得罪不得,可老付也是穷疯了的人,眼见着就要饿死,也顾不了那许多。

    刚一张开嘴,又有十几枚烟花在空中爆开,一股浓重的火药味夹杂着白色烟雾灌进嘴来,呛得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而眼前全是兴奋的人流,到处都是高声大叫的百姓,如何还看得见徐景昌他们的影子。

    刚开始的时候,其他百姓见李景隆他们不是寻常人,还与这个灯棚保持一定距离,如今也不管了,一个人浪涌来,撞得陈艾他们跌跌撞撞。

    李景隆的几个下人大惊,不住口地大叫:“瞎了眼睛吗,这也是你们能挤的地儿?”

    “保护公爷”

    “李公爷,快过来”

    ……

    陈艾也没明白李景隆他们在喊什么,这道人浪挤来的时候已经将他推出去了一米多远,若不是仗着身强体壮,只怕已经被人踩在地上了。

    但那蛾子不过是一个小女孩,如何扛得住这种挤。只听得“噼啪”几声,杵在地上的食盒就被掀倒在地。江南地区产竹,徐家的食盒乃是竹蔑编成,上面涂了红黑两色的土漆,看起来非常漂亮,却不结实,被十几双脚一踩,立即散成几块。

    食盒中的碗儿盏儿也被踏成碎片。

    蛾子什么时候见过这种情形,尖叫一声,一直从容镇定的她眼睛里也闪过一丝惊惧。

    “小心了”陈艾叫了一声,一把抓住蛾子的胳膊,触手一片绵软温润。

    人潮继续涌来,竟然将二人挤成一团。

    陈艾感觉自己想置身于浪涛之后,身不由己地随着人流朝远处涌去。

    虽然是大冷天,可被这么多人挤着,身上却已出了一层热汗,额头上有黄豆大的汗珠滴落。空气开始凝滞,呼吸也急促起来。

    陈艾被推出去二三十米之后感觉不能再这么下去,骨子里那个叫陈三的凶性涌了上来。他心中一阵焦躁,一怒之下提起拳头不分三七二十一就朝旁边砸去,直砸得旁边的人哇哇乱叫。

    很快,身边为之一空,有新鲜的风吹来。

    陈艾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和蛾子已经到了广场的边上,远离了最热闹的中心。

    刚开始的时候蛾子还吓得满脸苍白,后来被陈艾宽阔的胸膛护着,神情也平静下来。待到陈艾的大拳头不住打出去,蛾子开始咯咯地笑起来,到最后更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陈艾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总算跑出来了,好悬”再看刚才那个姓景的,早不知到什么地方了,只他那个灯棚在远处影影绰绰,在焰火的烟雾中忽隐忽现。

    蛾子还在笑,就好象碰到什么好玩的事情一样。先前的她总是淡漠的平静,成熟得让人无法接近,但此刻的她却完全变成了一个小女孩。

    陈艾:“你笑什么?”

    “咯咯”

    “别笑了。”

    “咯咯,不行,我忍不住啦”蛾子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你打人的样子太好玩了,哈哈”

    陈艾忍无可忍了,这个时候,十几道焰火同时升空,将夜色彻底照亮。空中却是巨大的火花爆开,如菊花,似流星。

    “好”广场中千万人都同时喝彩。

    陈艾突然想起《笑傲江湖》中的一个场景,心中一动,故意将嘴凑到蛾子的耳边说道:“真漂亮啊”

    蛾子不笑了,身子一颤,猛地转头看着陈艾,眼睛里全是晶莹的光芒。

    陈艾一笑,摊手:“我说的是焰火”

    蛾子还是没说话,但眼波流转,那目光如水般荡漾,像是要流泻而出。

    陈艾:“走了,没什么可看的。对了,蛾子,你家公子已经回去了,要不,我送你回府?”

    蛾子这才发现哥哥他们已经走得不见了影子,这么黑的夜,一想到要独自一人回家,心中有些害怕起来。

    “走了,我送你。”陈艾推开一个挤过来的男人,示意蛾子在先走。

    还好全南京的人好象都涌到了正阳门广场,其他地方倒没什么人。转过两条街,僻静得怕人,只听到陈艾和蛾子的脚步声清脆起响着,天空还有焰火的光芒时不时一闪,让他们眼前一亮,然后又是漆黑如墨。

    有风吹来,吹得街道边上商铺招牌轻轻碰着门板。

    陈艾记得后世的南京街道两边都长着巨大的法国梧桐,这样的夜晚,如果能走在林阴大道上,感觉应该会更好。

    许久没有说话,过了好久,蛾子终于忍不住了,低声问:“你是陈艾陈佩萸,苏州人?”

    陈艾笑笑:“刚才你不是都听到了吗?”

    蛾子偷偷看了陈艾一眼,依旧在前面快步走着:“你的诗文写得真好啊,‘珍重暗香休踏破,凭谁醉眼看朦胧’,当初解伦解学士将你的诗作带到京城的时候,我还想过能够写出这种冷香飞上绿窗台式的诗句的人究竟是什么模样。今日一见……”

    “对不起,让你失望了。”陈艾故意装出一副抱歉的样子:“今日一见,结果是个粗鲁的武夫式的人物。”

    蛾子掩嘴小声笑起来:“刚才你一通拳头下去,堪称英武。不过,刚才那阵乱得,我却宁可身边是个武夫,而不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陈艾哈哈大笑起来:“百无一用是书生,想当初,我陈三在世人眼中也不过是一个泼皮。其实,我更愿意做个江湖人物。”

    “对了,你刚才说增山先生要收你做学生?”

    “有这么回事。”陈艾反正闲着没事,徐府离这里又有一段路,就这么走着不说话也没甚意思。

    再加上这个小姑娘也不错,陈艾来了谈兴,就将苏州府试的情形选有趣的部分同蛾子说了一遍,最后一耸肩:“就这样,我连夜被锦衣卫的带出了苏州,这才跑南京来了。就这样不上不下,不死不活地呆在京城,也不知道将来会是什么结果。”

    “公子吉人天相,心又善,肯定会遇难呈祥的。”蛾子自然听得有津津有味,等陈艾说到被锦衣卫带到南京的时候,突然小声问:“就这么来南京,你家里的娘子和孩子怎么办,没你的消息她们不担心吗?”

    说着话,她的眼角一挑,目光落到陈艾脸上,却不挪开。

    “先前不是说过吗,我陈艾当初是泼皮一个,吃了上顿没下顿,谁家姑娘瞧得上我。好人家也不可能把自己女儿往我这个火坑里推。”陈艾笑了笑。

    “不会吧,公子看上去年纪已经不小,难道就没有什么青梅竹马的红颜知己?”蛾子还是不住地看着陈艾。

    陈艾心中苦笑,我一个穿越众,半道来明朝,一来就是个二十七八岁的老男人。我倒是想有个青梅竹马的知己,可惜老天不给我这个机会。

    他笑了笑:“蛾子姑娘,就算我有所谓的青梅竹马的女子,你看我都年纪一大把了,人家也不会等这么多年,该嫁人的早就嫁人了。”古人结婚都早,一般的女子十六之前都会出嫁,早的甚至提前到十二岁。

    普通男子,也大多十六到二十岁成家。如李景隆,三十岁就当爷爷也不罕见。

    像陈艾这种年纪的未婚青年,还真是恐龙一样的存在。

    “说不准呢你陈佩萸能文能武,又是苏州有名的才子,前途光明得很,或许真有人在痴痴地等着非你不嫁呢?”蛾子眼睛里闪过一阵欢喜,故意逗着陈艾。可惜她平日里是正经惯了的人,说起笑话来,别人倒不觉得什么,自己先不好意思起来。

    只见蛾子一张脸变得通红,将头低了下去。

    陈艾:“她肯等,我还不愿意呢。”

    蛾子有些奇怪,忍不住问:“怎么了?”

    陈艾笑道:“等我将来发达了,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到时候七老八十了,我就算愿意娶,也不好意思耽误了别人。所以,就算我有所谓的青梅竹马,也一概劝她不要等了。不过你也不用操心,我陈艾从来就不是一个招人喜欢的。”

    心中没由来地想起了梅姐,陈艾心中突然有些黯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见到她,如今自己困在南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脱身,再见到她时,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自己虽然喜欢那个泼辣的女子,可梅姐从来没说喜欢我陈艾,自然也不会等我。

    将来的事情,谁说得清楚。

    陈艾心中难过,也将头低了下去,再不说话了。

    “或许……或许真有人喜欢你呢?”蛾子神色有些忸怩。

    陈艾没有察觉出蛾子的异样,依旧低头在前面走着。突然一张手帕递了过来,“你满头都是汗水,擦擦吧。”

    转头一眼,却是蛾子。

    蛾子的声音中还带着一丝颤抖。

    陈艾突然发现前面有一座灯火辉煌的大宅院,不禁问:“那里是不是徐府?”

    蛾子见陈艾不去接自己的手帕,有些失望,点头:“正是。”

    “好了,就送到这里,走了,我可不想再看到你们徐府的徐大公子。”陈艾挥了挥手,转身就走。

    “哎……”蛾子张开嘴想要再说些什么,可陈艾却已经走得不见了踪影。

    第一百一十七章上头的安排

    第一百一十七章上头的安排

    送走蛾子之后,陈艾又在城中乱逛了半天,吃了一碗凉皮,发现这东西味道实在不怎么样。

    明朝的凉皮好象是豌豆做的,其中还拌了甜面酱,放了些花椒和盐,也没有辣子,味道寡淡得难吃到死。

    不过,走了半天,心情却好了起来,又在街边摊喝了两碗黄酒,这才回客栈去了。

    老实说,同蛾子的偶遇陈艾并不放在心上。这小姑娘虽然长得不错,性格也好,可在陈艾看来不过是自己身边的一个匆匆过客,也许以后再不会见面了。

    回客栈之后,付长贵早已经等在那里,见到陈艾立即跳了起来,一阵点头哈腰,又是倒洗脚水,又是递毛巾,殷勤得好象是陈艾的贴身老家人。

    陈艾心中奇怪这个付班头怎么转了性,笑问:“老付,无事献殷勤,所为何事啊?”

    付长贵这才期期艾艾地赔笑道:“陈先生,我的陈大爷,先前若不是我老付提议,你也不可能去猜谜赢钱。陈先生你吃肉,怎么着也该给我喝口汤吧。能不能赏些散碎银子花差花差?”

    说着话,就将两只手掌拢在一起凑过来。

    陈艾唾了他一口:“你得了那么多东西还想要钱,想得美啊”

    付长贵道:“陈先生,我只得了几条带鱼,刚进客栈的时候还被其他几个小二臭骂了一顿,说我浑身都是腥臭,把客人都熏走了。吓得我忙将带鱼藏在马厩里,不敢乱搁。”

    陈艾忍不住大笑起来,扔了一张两百文的钞票过去:“给你了,付长贵,虽然你以前和我有仇,可谁叫我们什么老乡呢。”

    “是是,陈先生好人啊,我们是老乡,有同是天涯沦落人,自然要相互帮忙。”

    陈艾正要再骂,却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歌声:

    “东风夜放花千树,

    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唱歌的正是出门访友的胡梦海,他好象是喝了许多酒,唱起歌来如夜枭般不忍猝听,走起路来也是跌跌撞撞,撞得院门噼啪乱响。

    宋金保的声音传来:“胡大人啊,我的胡大人,你怎么喝这么多,小麦、满囤,扶好大人。”

    “别扶我,走开”胡梦海大声喝骂着:“我没醉,自己能走。”

    一听到宋金保的声音,陈艾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中也是大为光火。这家伙把他和胡知县丢在客栈就不见了踪影,一丢就是大半个月,如今年都要过完了,这才想着来见我陈艾,算怎么回事?

    他猛地站起来,冲到门口,一把推开小麦和满囤,扶住胡梦海:“恩师,怎么醉成这样了?”

    胡大人哈哈笑着:“是佩萸啊,为师为今天高兴啊,实在是太高兴了。”

    旁边的宋金保笑道:“胡大人的事情已经定下来了,没事了。”

    陈艾一阵惊喜,可口中还是挖苦道:“宋大人真是报喜的鸟儿,半个多月不见,一来就是好消息。”

    宋金保有些尴尬:“陈先生,年前上头有差使交代,事情紧急,忘记同你说一声了,还望原谅则个。”

    “我是犯人,你是官,怎么敢让你原谅?”陈艾忍不住问:“恩师他老人家的事情定了来了,怎么定的,我的事情呢?”

    胡梦海欢喜得不住乱颤:“好叫佩萸你知道,吴江的事情朝廷已经按下不追究了,让我去国子监任职。太好了,国子监是清贵的所在,同朝政也没有任何瓜葛,这时世去那里做官,简直就是享福。先前为师正与几个老朋友喝酒,宋大人就找上门来。为师一时高兴,多喝了几口,就醉成这样。”

    陈艾也很替老师高兴,“既然老师没事就好,看来这事已经了啦,学生过几天也可以回家了吧。”

    宋金保一脸抱歉地看着陈艾:“陈先生,胡大人的事情是已经了结,可你的问题上头却没有话下来,这事还不算完。”

    陈艾有些发楞:“怎么回事,难道我还要在这客栈里呆下去,这不是作弄人吗?”

    宋金保苦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反正上头没有说话,我们就不能放你走。不过,客栈你也不用住,这里房钱太贵。上头说让你去徐家族学读书,让徐家负责你的吃穿,读上半月,可就近在应天府参加院试。陈先生,这也算是一件大好事啊。”

    陈艾一个激灵,他已经将徐景昌和徐增山都给得罪尽了,如今却要去他们徐氏族学读书,那不是送羊入虎口吗?

    陈艾:“上头,什么上头?宋大人,你能不能同你那个所谓的上头说说,我就不去徐府了,反正我不离开南京就成。”

    “上头是谁,我自然不能同你说。”宋金保朝北面拱了拱手,森然道:“上头就是这么交代了,如果陈先生抗拒,直接杀了。”

    陈艾心中一寒冷,继续苦笑:“算了,去徐家就去徐家好了,什么时候去?”

    宋金保:“明日一大早,那边我已经同徐增山说好了,你自己以他新收的学生的名义进去。对了,记得不要提我的名字,否则,上头知道了,你也是一个死字。”

    陈艾冷笑:“你那个上头好威风了,动辄就要砍人脑袋。”

    宋金保:“那是自然。”

    胡梦海连连点头:“增山先生的学问胜为师十倍,陈艾你去做他学生也是福气,为师也替你高兴啊,这可是别人寻不来的造化。”

    老师说话了,陈艾也只能答道:“是,恩师,学生入了增山先生的门墙,自然要好好学习,务必为恩师面上争光。”

    “孺子可教也”胡大人抚须微笑。

    缩在旁边偷听的付长贵见陈艾和胡梦海都有着落,心中大急。忙鼓气勇气小心地问宋金保:“宋大人,我呢?”

    “你这小人,我管你是死是活?”宋金保一脸嫌恶:“老实呆在南京哪里也不许去,敢出城一步,视同谋反,诛你n家。”

    “我……”付长贵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第一百一十八章族学第一日

    第一百一十八章族学第一日

    陈艾对到徐家族学读书本能上有些抗拒,一来他同徐增山在苏州时闹得有些不愉快,当初徐增山死活要收自己入门,可他陈艾见徐增山态度狂妄,心中恼怒,自然不想去鸟这个狂人,如今却要跑去找他拜师,大家见了面未免有些尴尬。

    再则,陈艾是个自在惯了的人。大家族规矩多,作为一个现代人,又不懂里面的规矩,也许一不小心就会闹出事来。现在的他腰包厚实,住在客栈里惬意读书,四下玩乐多好,如今反要被人管束,的确有些让人无奈。

    不过宋金保已经将话撂下了,若不去徐家后果非常严重。上头也放了话,如果陈艾拒绝,直接杀头。

    看样子,宋金保口中的上头定然不是一个简单人物。

    那么,他究竟是谁?

    陈艾想不明白。

    没办法,只得硬着头皮去见增山先生了。

    第二日,陈艾磨蹭了半天,估计时间差不多了,这才雇了辆车去了徐府。

    今天是正月十六,年已经过完,正是徐家族学开学的日子。

    徐家族学在京城里也算有些名气,大将军徐达虽然戎马一生,可征战多年,麾下倒也搜罗了不少能人异士。待到天下太平,他手下的幕僚中有不少外放做官。

    实在不愿意做官的,或者身上有残疾的就养在府中,充实进族学里做先生奉养。

    也因为如此,徐家族学中倒出了不少人才。

    徐达的四个儿子更是被他手下的先生们调教成学问出众的一方俊才,只不过,做为本朝第一勋贵之家,徐达的四个儿子一出生就有爵位,也无意参加科举。

    徐达有四个儿子,其中老大徐辉祖如今袭了魏国公爵位,是徐家的族长。老2徐增寿也就是徐景昌的父亲,如今是左都督;老三膺绪也有爵位,如今在朝廷担任尚宝司卿这个闲职,是个不管事的人;至于老四徐添福,已经死了很多年了。

    除了死去的老四和不管事的老三,徐达的其他两个儿子都是武职。

    不过,到了徐家的第三代,因为人口逐渐增加,除了直系子弟有爵位可袭,其他子弟要想出人头地,还得依靠科举。

    徐家本有读书的风气,加上又有徐增山这个大儒,第三代子弟中却也出了不少人才。就像昨天的那个徐景昌,就是徐家第三代有名的才子。

    徐景昌早在两年前已经得了秀才功名,如今正在族学中埋头读书准备今年的乡试。

    这些资料都是昨天晚上陈艾从宋金保那里打听到的,陈艾虽然对宋金保非常恼火,可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二人的私交却不错。宋金保身为锦衣卫的小头目,京城中的世家贵戚自来就是他重点观察的目标,对徐家的情形也非常熟悉。这就是一个京城人际关系的活地图,有这么一个朋友倒是一件好事。

    一想到又要于脾气古怪的徐增山见面,陈艾就有些头疼。

    等到了徐府大门口,便去问门房增山先生和族学的方向。门房见陈艾衣着谈吐都是不俗,不敢怠慢,忙领他去族学寻徐增山。

    徐家族学位于国公府西南角一个僻静院子里,地方很大。今天是族学开学的日子,已经来了不少学生,总数有五六十个。徐增山还没有到,学生们都三三两两地在院子里玩,吵得厉害。学员们的年纪也是参差不齐,小的只有六七岁,正在发蒙。大的则有十六七岁。

    这些学生中大多姓徐,乃是徐家各房子弟,偶有几个外姓的也同徐家沾亲带故。

    陈艾今年已经二十六岁,嘴唇上也蓄着短须,加上身材高大,在院子里一站,有些鹤立鸡群的味道,引来无数道目光。

    那个门房让陈艾在院子里等着,自去找徐增山。

    “这人是谁呀?”有人小声议论。

    “好象是个军汉,不会是大老爷麾下的人吧。”

    “不对,此人做文士打扮,难道是增山先生的朋友?”

    听到众人的声音,陈艾只觉得有些头疼。

    正在这个时候,突然间有人“哈”一声笑起来:“我倒是谁,原来是佩萸兄啊,真是人生无处不相逢,想到不到自苏州一别之后咱们又在京城见面了。”

    声音很是熟悉,陈艾转头看去,是一个白胖小子,却正是多日未见的归元节。

    归元节眼睛里闪过一丝深重的恨意。

    归元节阴错阳差地拜在了徐增山门下,是攀上了徐家这棵大树。

    这小子才学也算不错,又是个吃喝玩乐无一不精的主,应该同徐家的纨绔们有共同语言。

    看他的样子,应该在徐家混得不错。

    此刻,归元节身边就有不少徐家子弟,应该是他新结识的狐朋狗友。

    这一堆人大约有十来个,为首的就是昨天晚上见过面的徐景昌。

    来的时候陈艾已经从宋金保口中将徐家的情形问得明白,这个徐景昌乃是徐家二爷当朝一品大员左都督徐增寿的长子。

    徐家第二代子嗣繁茂,大将军徐达共有四子三女,可惜到了第三代也不知道怎么了,却人丁单薄。老大徐辉祖膝下无子,老三徐膺绪一口气生了三个女儿,老四死得早,也没留下血脉。

    至于老2徐增寿,还算争气,生了一子一女。徐景昌是徐家第三代的老大,如果不出意外,将来应该能够继承徐家的爵位和家业。再加上他本就才华出众,被人家哄着供着,也养成了狂妄自大,眼睛里不揉沙子的高傲禀性。

    昨天晚上徐景昌吃了陈艾一个大亏,心中早就将陈艾恨到十足。如今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见了陈艾,一楞,却不主动招呼,反将头高高抬起,故意问归元节:“元节兄,这个粗鄙下人究竟是谁呀?”

    听到徐景昌这么问,归元节一张胖脸笑得分外灿烂:“大公子,此人姓陈名艾,确实是个粗鄙小人。”

    他看了陈艾一眼:“陈艾,这为就是徐大公子,你还不过来见礼?”

    陈艾心中暗骂:徐景昌这鸟人实在可恶,才过了一个晚上就装着不认识了。你装着不认识,咱也懒得同你攀交情。

    陈艾拱了拱手,淡淡道:“陈艾见过徐公子。”

    正在这个时候,那个门房走了出来,见到徐景昌他们,一楞,道:“原来大公子也在这里,你在这里也好。这位是陈艾,从今天开始在我们族学读书。”

    “读书?”徐景昌微微皱了下眉头,说:“他是我们徐家亲戚,或者是故人之子?”

    门房:“却不是,陈艾是增山先生特意点名要招进学堂来读书的。”

    徐景盛面色一沉,道:“既然不是亲友,怎么招进族学来的,我徐家什么地方,却不是阿猫阿狗都能进来的?这个增山先生也是糊涂,若让坏人混进来如何是好?”

    “对,这地方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来的。”归元节笑了一声,挖苦陈艾:“陈兄,你不是自称苏州第一名士吗,如今怎么反依附到了国公府。你牛啊,当初增山先生要收你入门,你猪鼻孔插葱装相,说宁死不进徐家,不依附豪门,今日怎么巴巴儿跑来了。哈,我明白了,你一定是在其他地方碰了壁,知道自己那点本事在偌大京城根本就是个屁,混不动了,这才想到徐家,想借国公府的势头。丢人啊,丢人啊,你当初的那股自寒门士子的气节哪里去了?”

    听到归元节的话,院中的学童们同时一惊,徐先生当初原来要收他入门,可他却拒绝了。徐先生什么人,别人想拜在他门下求都求不来,这家伙居然不答应,简直是狂妄到没边了。这不是不给我们徐家的面子吗?

    想到这里,一众学童面上都露出忿忿之色。

    陈艾也不生气:“谁说我要在徐家族学读书的,我来这里自然有我的原因,自然不会同你解释。”

    “不读书你来做什么?”归元节对徐景昌道:“大公子,对这种人就应该直接赶将出去。”

    徐景昌鼻子里哼了一声:“正该如此。”

    正在这个时候,书屋里传来一声云板的声音。

    院子里立即安静下来,就有人喊:“先生开课了。”

    满院子的学童立即朝书屋里涌去。

    徐景昌和归元节放过陈艾,在一大群徐家子弟的簇拥下大摇大摆地朝里面走去。

    陈艾也就抱着在这里混一段日子的目的,等大家都走得差不多了,这才走进书屋,找了个位置坐下。

    他想低调,可别人不会给他机会。

    徐景昌还好些,毕竟是未来的小公爷,自重身份,目光不肯在陈艾身上多留一刻。那归元节和陈艾仇深如海,一坐到位置上就不住用仇恨的目光盯着陈艾看,还时不时朝地上“呸”一声吐口唾沫。

    陈艾自然不会同这种小人生气,随手打开自己带来的朱子注《大学》读起来,刚将一句“是故,君子无所不用其极。”的注解看完,徐增山就走了进来。

    徐增山还是那副清俊儒雅模样,看到陈艾他却是一脸的平静:“来了?”

    陈艾站起身来:“增山先生好。”

    徐增山却淡然道:“陈艾,你到我这里来读书的原因你我心里都是一清二楚,我知道你有节气,我徐增山也有点性子。你不想拜师,我也不想收徒,咱们是没有师生缘分的。我也不为难你,这样,你若有兴趣就听我两节课,若没兴趣,自可趴在桌子上睡大觉。”

    此言一出,所有的人都呆住了,都猜不出陈艾为什么来这里。

    徐景昌和归元节相互看了一眼,眼睛里都是惊疑。

    陈艾点头:“增山先生的课自然是非常好的,陈艾自然要认真受教。”

    徐增山突然微笑起来,眼睛里满是欣赏。陈艾这家伙虽然气人,可不知怎么的却很对他的胃口。或许,徐增山在他身上看到自己年轻时的影子吧。

    人不轻狂枉少年,只要你有才,不狂一下,也算不得什么名士。

    他表情转为柔和:“佩萸,且在学堂里勾留一段日子吧,若有空,咱们切磋一下。你的卷子我都看过,史论和策问且不说了,单就最后一题的八股文而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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