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壬符依依不舍
的看着老板手上的金步摇,试图提醒她。
『总管大人,可以麻烦您多跑这一趟吗?』
花雁行要老总管回去回收散财童子刚散出去的银
两。
『唉,可惜。』事已至此,齐壬符只能叹气
『若王爷也是为了常春手上这些白买的东西
感到可惜,可以拿回店家退还。』相信没有人敢
不摸摸鼻子自认倒霉地买他这个王爷的帐。『我
是可借那支金步摇,你戴上肯定很好看,就像绝
代佳人一样。』尤其那老板说是绝无仅有的一支
物以稀为贵呀!
『外表美丽又能如何?红颜如花,终会凋
零。』她的口气有些轻嘲的意味。
『话不是这么说的,女为悦己者容呀!』
『王爷真的了解这句话的意思?』她的眼里
闪着怀疑。
『嗯……大概是说女人爱装扮吧!』齐壬符
搔搔头。
不确定的神情说明了一切-.他不懂。
花臃行暗忖
『王爷下次最好请教夫子这句话的真正含
意。』由她来说的话只会给他难堪。
『你不告诉我?』掏出随身的书册,润过笔
尖墨色,他早已等着。
花雁行神色为难.『夫于的解释会比我清
楚。』
若由她来说,岂不像是在说他非她的『悦己
者』,是以她并不想在他面前打扮自己?可她只
是不愿他虚掷那些银两而已。
齐壬符怪觎了她一眼,『没关系,我想老莫
会知道。』
『这问题并不重要,我们继续逛吧。』向来
维持自己不疾不徐的步调,从不急赶,花雁行难
得失常。
细想了一会儿,齐壬符如此道:『花雁也会
紧张吗?』
『紧张?』其实也不是,只是……她解释不
出心中的想法。
要是被他误会,他一定会出现如同昨日的失
望神情……偏,她不想再看。
『是嘛,老实说我好紧张。』类似傻笑的表
情,他一直不敢告诉花雁行自己很紧张,手心湿
了又湿,怎么擦都还是湿的,因为很紧张。
话题如愿被扯远.花雁行暗松了口气。
『怎说?
『因为我们一起出游呀!』太过理所当然的
语气,仿佛不只有他这么认为。
邀了没有千次,但也不下百次,她首次答应
和他出游,要他如何不开心,不惶惶紧张?
他的心思写在艟上,她早已看清
『嗯。』垂落蜂首,她轻诺。为何他总能如
此诚实,面对自己的心情可以毫不犹豫的和她分
享,不,怕被她嘲笑吗?
不是疑问的结尾,却令她好生困惑
为他的直率,也为自己的多,-
他坦率得让她自卑,打从心底为自己的想法
感到可耻。
『花雁行?』突兀的女音打进他们之问。
花雁行纤细的身躯一震
尖细女音混杂着一种令人厌恶的特质,使得
一股冷意由背脊窜升上颈椎,她认得声音的主人
也曾发誓再也不要碰到她。
『你认识?』正对着那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
女人,齐壬符低头问花雁行
不!她不认识
花雁行在心中否认,嘴闭得很紧
女人在三两步的距离外,挑眉讪笑,『她当
然认识我,这辈子想忘还不见得忘得了呢!』冷
意将她冻结在原地,动弹不得。
『花雁?』察觉她脸色苍白,两眼无神,他
唤了声。
没有抬头,她根本做不出任何反应
为何会碰见她7这里是长安京不是吗?她离
那个是非之地已经好远好远了:天地之大,为何
又让她碰见了这辈子最不想碰见的人之一?
要逃吗?
该死的双腿快动呀
脑海里的咒骂无法驱赶像生根似的两条腿
花雁行僵在原处,连发出声音都很困难。
『怎么,逃了这么远以后变哑巴啦?』女人
打定主意不走,刺耳的话一出口便停不了,『到
了长安京还是一样到处找有妇之夫吗?长安京达
官显要多,该不会所有人都跟你有染吧!』
面如死灰,绝对是形容花雁行现在的脸色。
这下她不只动不了,全身更是不住地发颤
连看女人一眼的勇气也没有。
齐壬符仔细的凝视她。
眼神由一开始的空洞茫然转变为畏怯恐惧
遇到天敌的小动物不过如此:
她在害怕,而且是异常的害怕
『你是谁?』他往前站了一步挡住花雁行瑟
缩的身影,敛去柔和如暖日的眸光.那张可爱讨
喜的娃娃脸端起冷绝的神情。
被他浑身散发的王者风范给怔住,女人不自
觉地退了一步,随即又感到有失颜面。
『用不着你管.这是我和这抢人丈夫的狐狸
精的事!』为了壮胆,女人向前跨了两步,直接
对上齐壬符。
『如果你说的是花雁。那就与我有关。』外
表一派冷静,连语气都无波动,实际上有多生气
只有他自个儿知道。[]
女人放声大笑.『哈!你也是拜倒在她石榴
裙下的男人!也许你该问问她以前做过什么事。
不……不要说出来
尖锐的话语像是锐剑划在花雁行的心上,她
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口
她不希望被他听见.所有众矢之的的日子,
被深理的过去,谁都可以,唯独不愿被他听见
他是现在唯一愿意真心对待她的人呀
脑海里的思绪千回百转,但找不回声音,她
什么也说不出口。
可是,他说了一
『最伤人的不是任何一把宝剑利器,而是带
有恶意的言词。』齐壬符的侧面看起来凛然而威
严,不像是他会有的神情,但出现在他脸上却没
有半丝不和谐。
花雁行茫然的抬头,看着他
为什么不走?这种难堪的场面,他为什么不
走还留下来?
颤巍巍地伸出小手,原想推开他的,却在指
梢触碰到红绢衣袍的瞬间,深深的揪紧不放。
推不开他
在她心中永远像个不长进的弟弟的他,此刻
的背影比任何人都还要高大,让她有种想放心依
赖,将一切交付给他解决的念头。
『本王要你和花雁道歉。』感觉到她无言的
信任,齐壬符更坚决自己没错,错的是伤了她的
人。
他怎么能任由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随便伤害
花雁行!花雁行茫茫扬首,注视那线条刚毅的下
颚。
在她面前,他从不称自己『本王』
是为了帮她出头吗?还是一如他常说的不需
要敬语?不管是哪个,现下都不是探究的时候。
『为何要道歉?』女人不是本地人,所以不
识得齐壬符,泼辣的反问。
『你当众侮辱她,难道不该道歉?』齐壬符
不在意,他只惦记着花雁行被伤害的事。
『谁说我侮辱她来着?那都是事实!』女人
嗤笑,仿佛那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你再说!』齐壬符浓眉倒竖,黑润有神的
眼瞪着她。
『说就说,谁怕谁!』气焰嚣张的女人叉往
前站了一步,越来越不怕他。
女人的话令花雁行全身冰冷
他之所以会替她出头,全是因为不认识以前
的她,不知道自己做过多幺令人切齿的可恶之事
如果真被他知道了呢?
他还会像现在这样愿意挡在她面前吗?或者
会变成另一个对她指指点点的人?
没有勇气去探知他的反应,她终于开口了
『够了。』她禁不起,禁不起被他厌恶。
花雁?』齐壬符讶然回头
走了。』她冷冽的神情更甚以往。
『可是她还没道歉……』
『不用道歉了。』花雁行清亮的眸心是一片
冰冷,『因为她说的,都是事实。』
清脆的声响,碎了一地
作梦都想不到.有一天她会在自己说出口的
话里,听见心碎的声音:
雨季没有结束,另一场倾盆大雨狂打在心头。
第五章
『紫阳姑娘身体微恙,不方便见客,王爷还
是请回吧。』沉默。
无端地漫天盖地。
侧躺在床榻上.花雁行静静聆听门外常春替
她婉拒齐壬符的探望。
凝滞的氛围太范围的影晌到她四周,沉默不
语的时问过长,长得不像是他会做的事。
常春大概也被吓住了
她料想得到,却没有打算起身面对他
良久,终于窜入他的声音一
请花雁保重,我会再来。』没有打破沉默
反而更加室闷
好冷
头一次,他的声音冷得令她忍不住发颤。
他一定知道她是装病。
同样的借口能骗他几次?或许打从一开始,
他便知晓这是她敷衍的话,而且还要别人帮她说。
她甚至记不得这是第几次将他拒干门外。
『紫阳姑娘,王爷走了。』没有踏进房内打
扰她,常春在门外低声禀报。
她知道,渐远的脚步声泄漏了一切
他失望、不解、低落和隐藏心底深处的一丝
愠怒,随着越来越消逝的足音,只是更加的叩印
在她心上。
『你也下去吧。』
『是。』常春退下:
花雁行凝神侧耳细昕
徒劳无功,她在常春的脚步声中,什么也听
不见。
她,似乎越来越了解他,仅是足音便能探知
他的心情,可跟在她身旁更久的常春,却一点感
觉也没有。
太靠近了
他太靠近她的心。
比任何人都还要靠近的距离,逼得她只能后
他是否对她的回避不能谅解?
也好,就这样吧;
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她早已舍弃,就是怕被
纠缠才远离家乡来到这没有熟人的长安京,是她
想得太美好,自以为离开了就神不知鬼不觉。
原来不管天空再辽阔无边,只要活在这片土
地上,她便是只飞不高、走不远的鸟儿。
辈子被困着。
被可恨的过去,永远囚禁
齐壬符拖着步伐走在镜花挫曲折的回廊间;
经过的每一座庭院,一草一术,每一朵娇艳
欲滴的花儿,每一个转弯后,好像都隐藏着她的
身影,仿佛下一瞬会出现在他眼前。
这是第几次被她拒于门外?
自从那日由市集回来之后,她身体不适的借
口像张伪装的面具从未摘掉
为何躲着他?
无法克制自己往花海中前进,他干脆放纵自
己流连其中。
这是现在最接近她的地方
伫立在花海正中央.他缓缓合上眼,那日的
她立即跃上眼前。
他还记得,她的神情就像只斗败的野兽,连
自信心也狠狠被打到谷底,失去了光彩。
她哭了吗?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
是什么伤她如此之深?
他想不起那女人说过的伤人话语,却深深的
记得她每一个近乎绝望的神情
就连她伤心难过了.也情愿避着他,不要他
的陪伴。
他原以为两人的距离逐渐拉近,如今看了不
过是他自以为是.还沾沾自喜。
他扬首、回望来时路,轻易的捕捉到西厢的
红瓦屋顶。
还以为已经走了老远,却仍在离她很近的距
离舍不得离开。
遇见她之后,每天都有不同的新感受等着他
去挖掘,无论是好是坏,那是认识她后的体验,
他全部都接受。
好友水铜镜说他最近偶尔会出现沉思的表情,
性子也比以前沉稳些,说不上是好还是不好,但
也算有所成长。
为什么成长能不能说是好事?
记得当时他曾这么问过水铜镜
成长不全然是好事,也有苦问呀
水铜镜给了一个当时他不很了解的答案
而今,苦涩的事实摆在眼前,他有点了解好
友的意思:成长不一定是快乐的,有时候一个人
的笑容背后总是隐藏了苦处。
如同那双他爱上的眼,有着了解与内敛,神
秘似海,还有那一丝丝以前的他难以理解的愁;
他不是没有察觉.只是……从不当一回事。
在过往的日子里他是快乐的,不必担心风吹
雨打,不用担心饿肚子,他根本不识得『烦恼』
这两个字。
可现在他终于懂了,或许似懂非幢尚在摸索
只希望她愿意告诉他
他可以捧着一颗心一直等下去
西厢今日仍是死气沉沉的
紫阳姑娘,今晚…一』
站在床边的常春手里捧着华丽漂亮的衣裳等
着替花雁行换上,却只换来她的一句拒绝。
『我要休息。』芙蓉帐内,她面朝内,声音
有气无力的。
『不行。』第三者的声音插进
是绿映
『小姐。』常春福了身,然后瞥了躺在床上
的花雁行一眼,对绿映摇摇头:
绿映朝常春使了个眼色,屏退左右丫头,独
留下自己和花雁行
『今晚有人会来找你。』
闻言,花雁行一震。
『我要休息。
『不是十一王爷,所以你非接客不可。』
『我会写假条。』花雁行还是坚持,松口气
之余,心头又有股怅然若失。
不是齐壬符
打从那日留下深叩她心头的步伐声后,并没
有如他所言的再来见她,他一消失便是七日。
是不是被他知道了关于她的过去,所以他决
定不再见她?
种种的揣测在脑海里打转,她不敢去寻找答
怕他冷然的眼色,更怕自己无法再承受遭人
唾弃:
『我已经接到手酸了,短时间内不想看到以
你的名字为开头的假条。』绿映走到床边,一把
掀开羽被,快起来工作了。』
多说也无用,背对着绿映,她蜷缩着身子,
怎样也不肯从床上起来。强硬的背部线条说明了
花雁行的决心,绿映朝顶上叹了口气,也懒得同
她闹。
之前见花雁行开开心心同齐壬符出游,她还
以为这两个人的感情因为那一夜突飞猛进,没想
到她回来后便把自己关在西厢,对任何人皆避不
见面,甚至不工作,镇日窝着。
难道是齐壬符做了什么让花雁行生气的事?
『三日后是夜游湖的活动,至多让你休息到
那时:』没想到向来最不需要她操心的花雁行闹
起脾气来,可比任何人都还要难哄。
横竖不管如何,镜花楼不是难民收容所,每
个人都在工作,不雒独奇书(网!&收集整理厚她一人。
更何况镜花楼里的花都是花雁行在照顾的,
连续数日她一反常态,使得绿映只得向水铜镜求
救,从艳城里调些懂得花草的人来帮忙,否则向
来以百花争妍闻名的镜花楼,可要暂时歇业整顿
了。
紧抿着唇,花雁行知道自己是在为难绿映
大伙忙着工作.她却因为过去的阴影纠缠而
躲在西厢……怪只怪自己学不会放下,倘若能放
下的话,她又怎么会逃离家乡?
在那民风一俘朴的小城镇,耻于再提起的丑
说她是逃出家乡的,倒不如说是因为败坏家
风被赶出来的
毕竟为地方上有头有脸的家族,父母如何能
忍受自己家未出嫁的黄花大闺女和有妇之夫相往
桌?
当事情爆发开来,纵使她表示自己仍冰清玉
洁,又有谁会相信?因为连她的父母都不相信了
更别提她抱着一片痴心狂恋的男人,居然欺骗了
她的感情,为了自己脱身,将一切罪过全推在她
头上。
在外头败坏她的名节,他的妻子更是恨她入
骨,到处向人说她是个狐狸精,专门勾引别人的
丈夫。
事情越闹越大,终至家族蒙羞无法忍受
被赶出去的那日,她还记得在他们的眼里只
看到了对她的谴责和四个清楚的大字:在他们的
眼里,她只是造成家族不家门不幸:
是啊,到最后没有人来一降悯她的不幸,幸的
罪魁祸首。
又有谁知道她的心酸苦楚?
她只是以为自己爱上了一个对的人啊
日,转眼一瞬。
不到夜晚绿映便率领众姑娘直闯西厢,连哄
带逼的把花雁行从床榻上拖下来,发挥女人天生
擅长的工作一梳妆打扮,将她弄得漂漂亮亮,然
后在她还来不及反应时。人已经在画舫上。
箫笠清扬,莺莺燕燕的娇笑声混杂着。
也许是一阵子未曾接客,她竟觉得有些刺耳。
华美的画舫布置得极其奢华,有股庸俗感
却又异常适合他们这些人一寻芳客和色妓们。
紫阳,你不是该到主厅去?小姐正在找你
呢。』迎面而来的是东厢的月季,是镜花楼里最
红牌的姑娘。
靠在船尾甲板上凭栏的花雁行看了月季一眼
没有答腔。
『好姊妹,还再气我没阻止小姐硬把你带上
船?』月季斥退左右簇拥的丫实,靠向她,露出
讨好的笑容。
『你也知道小姐是主事者,我总不能违抗她
呀!』
花雁行闷不吭声.一如往常冷淡的脸上也看
不出喜怒。
置身于长安京里最大的卯巳湖之上,花雁行
清澈如湖水的眸心和水面互相倒映,分不出究竟
是哪边的温度冷了些。
你是奉小姐之命带我过去的。』
话说得好听,以为这样她便会忽略她来的真
正目的吗?
『唉,要是可以,我也很想代替你去主厅,
偏偏今日这艘画舫上的主角是你,不是我。』月
季一席话,又是偏袒她,又无奈自己帮不上忙。
『这种场面话留着应付客人吧。』跟她的冷
淡不同,月季向来是嘴甜出名的。
月季眨眨眼,娇媚一笑,『不过我可没说错,
今日这艘画舫的提供者就是冲着你来的,于情于
理你都该陪伴在对方身边……』
月季越说越慢.眼神也飘离她身上
『那是什么?
花雁行顺着她指的方向望了出去,是一艘跟
画舫比起来差上许多的小船正逐渐往这儿靠来。
一叶孤舟,在黑夜中显眼得像是一片红叶。
『那艘扁舟好似……失火了!』月季惊叫
吸引了邻近宾客与色妓们的注意力。
没错,一片火红的扁舟,远远瞧起来就像失
火了一般。
『对呀!失火了!』
『怎么办?,靠过来了!』
『约莫是想求救.快去请示小姐!』
顷刻间,船尾聚满了人,众人对着那片烧着
火的扁舟评论,而扁舟也越靠越近,未曾失去方
向,仿佛一开始就是以画舫为目标驶来。
花雁行由头至尾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静静的看着整艘染上狂肆艳红的扁舟,映在
她眼底,像一团烈焰窜烧,却无法替凉如水的眸
心染上半点温度。
她冷冷的看着,有着事不关己的漠然
比起四周发出讨论的人们来说,她也许更冷
血许多吧。
但不知为何她就是无法将那一叶扁舟看成火
烧船,在她眼中更像一朵怒放的红花,既张狂又
孤挺。
『花雁~
陷入沉思中,她隐约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
是谁?
『扁舟上有人哪!』有人在她身旁指着扁舟
大喊。
这次,黑润的瞳孔终于清楚的映上扁舟的影
的确有人,还朝着这儿挥手
『花雁~』长哺呼喊,偏偏独漏了一个宇
不用想也知道在扁舟上的人是谁。
、小的人影.举高双手挥舞着
齐壬符?
『哎呀!是十一王爷!』
『谁呀?他在叫谁?
寻芳客大多仅知晓色妓名,能够得知色妓真
名的一定是在色妓心中占有特别地位的;
没心思解释也不想解释,花雁行脸上退去了
漠不关心,紧紧抓着船栏啾着那艘在平静的湖面
上掀起水波的扁舟。
他在干嘛?求救吗?
『快!去取水!』这下她再也无法维持置身
事外的淡然,扬声娇喝:
从未听过花雁行说话的声音如此之大,四周
的人有片刻寂静无声,全愣瞠着她。
『还杵着做什么?快去取水呀!』最后是被
人通知赶来的绿映唤回众人的注意。
花雁行给了绿映一记感谢的眼神,连忙回头
对着齐壬符喊:『游过来!』
这种时候还顾着船干嘛?
『花雁一』孰料他还是叫着,并没有照做
不死心,花雁行再喊:『弃船,快游过来
『十一王爷……会不会是不谙水性?』在一
旁的月季突然问出某些人的心声。
…?不谙水性?
心跳失了一拍,花雁行几乎没有工夫多想
就要往下跳。
『阻止她!』是绿映早一步反应,要旁边的
人拉住花雁行。
『放开我!』她不住挣扎着
『冷静点。』绿映要人把她带离开船舷边。
『你这么冲动跳下去又能游多远?再等等,等靠
近一些我会要人去帮忙的。』
尽管心头纷乱,花雁行也知道绿映的作法才
是正确的;
扁舟看起来虽烧得严重,却没有沉船的疑虑
或许能撑得到划到画舫边的。
霎时间,人手一桶水等着救援,画舫也放出
小船,试图靠近营救齐壬符。
『爷!小心桨呀
同样在扁舟上的老总管在主子伸出双手挥舞
时,千钧一发之际抓住被放掉的船桨。
早知道就该由他来掌桨的
『花雁--』齐壬符压根没听见老总管的叮咛,
眼尖的捕捉到画舫上花雁行的身影,满心欢喜的
喊着。
『爷,别跳啊!』齐壬符开心地手舞足蹈,
使得整艘扁舟摇摇晃晃的,船身吃了好多水,老
总管忙着用手把水舀出去,以免这艘早已超载的
船更增加重量。
『老莫,你看!』他突然指着画舫,『人越
来越多了耶l』
停下手边忙碌的工作,对自个儿劳碌命已经
看开的老总管一瞧,不觉奇匡。
『大概是您大呼的声音吸引了其它人吧。』
得到了解答,齐壬符满意地点点头
『快划过去吧。』他要早点让花雁行看到一
船的红花。
一开始不是他说要自己划的吗?
『是。』想是这么想,老总管还是乖乖地撑
画舫的船尾聚羹的人似乎有越来越多的趋势,
而且人人指着他们不像评头论足,倒像谈论着什
么。
『他们在干嘛7.』昕不见画舫上人们的声
音,齐壬符终于察觉不对劲的地方。
接着他看见了花雁行朝他不知道喊什么
花雁!』以为她是要他快点过去,齐壬符
频频催促道:『老莫,再快些:』
『爷,这是最一陕的速度了。』只有一个人
又载着满船的花,想快也快不得。
连日不见她,他的欣喜和焦急可想而知,只
见他东张西望想找出第二支桨,和老总管一起划
船。
『桨给我。』末了.不是出自体贴,而是认
为老总管上了年纪体力不够,于是他决定自己划。
『可是,爷……』老总管不知如何劝退他。
『给我;』齐壬符圆亮的眼里闪着不容拒绝
的光彩,下一瞬,娃娃脸上换回温和的笑容,
『老奠,你尽管休息吧,接下来看我的:』
知道主子下的决定不会退让,老总管只好交
出桨给他。
如愿夺回船桨,齐壬符开始卖命的划,朝着
华丽的画舫划去
『过来了!』
『快、快,所有人就位,准备泼水!』
越接近画舫.他终于听见众人呼喊的话
泼水?为何?
齐壬符讶异的看着画舫上站了一整排拿着水
桶准备朝他倒下的人,不太确定自己该不该靠过
去。
『等等!』站在画舫上目不转睛注视着扁舟
动向的花雁行阻止了其它人的动作。
那不是火烧船,那是?…一整船的红花
凝神细看,花雁行认出是上次他为她找来的
红花:
『不要泼水!不要泼水!』齐壬符高声呼喊
扁舟靠向画舫,在黑夜里借着画舫上的光亮
众人得以看清楚那不是火,而是花。
『王爷,您这是在干嘛呢?』虚惊一场,绿
映差点被折腾得发疯。
唉,以后她再也不插手管这两人的事了
『花雁,我来找花雁。』齐壬符露出招牌笑
容,准确的掳获住花雁行的视线。
花雁行早被那一整船的花儿给愣住,一时片
刻说不出话;
『花雁
扁舟依靠着画舫若即若离,他站在船首望着
她,顺长的身躯腰杆打得很直,迎着夜风吹抚,
他看起来清新如往,但神情却右着隐约的不同,
不似以前的他。
『王爷……』退离开船舷一步,她微微福身
『跳下来。』孰料他下旬发言式是大胆
嗯?』他说什么?
『跳下来.我会接住你。』定定的望着她,
齐壬符没有犹豫.眼里的光彩比天上任何一颗星
于还要闪亮。
他为什么还来?
『你……不讨厌我吗?』声音沙哑,她问出
最害怕的问题:每个字出口,喉头便能感觉一阵
刺烫。
『讨厌?为什么?』齐壬符的神情转为不解
『我很喜欢你呀!不然干嘛去摘这些花?』
若是不喜欢她,何必为了讨她欢心大费周章
的到京外近郊去采回这些花儿,全是为了送给她
他的话化成一粒石头投入湖中,在花雁行心
中引起阵阵涟漪。
甜得泛酸的感觉在心头泛开,像是右人打翻
了蜜,甜腻浓郁的香气散满四周,她既是感动又
难过。
好久好久,没有听见有人说过喜欢她了
『为什么……』他的话总是能轻易的攻上她
的、心头?
她以为自己这辈子再也不会轻易的爱上任何
人,偏偏他带着温暖的温度不断侵袭她的心,让
她防不胜防。
『紫阳姑娘要跳下去了!』和绿映躲在一旁
偷看的月季轻喊。
『我什么也没看见。』绿映转过身,纵容她
到底
看来,她该去向这次出借画舫的主人好好道
歉了,他们的紫阳姑娘不喜欢这艘太过显眼的画
舫,对她来说,那艘载满了真心的扁舟比较适合
她。
月下,只见一道纤细的人影纵身跃下
她,准确无误的跃进他的怀中
他永远都是带着真心来找她
这次,他带了一整船来给她
第六章
砰!
只听见一个闷顿的声响,接着扬起的是一连
串问句~
『你怎么会来?为什么要来?』花雁行激动
地揪着他惯穿的赭红色衣袍,几乎不给他回答的
机会。
被她扑个满怀,两人双双向后跌入满船的花
海中。
齐壬符被她的问题喝得一愣一愣的,随后眨
眨眼朗声大笑。
『笑什么?』有些恼,有些赧,又有些娇
她瞠若他;
震动胸膛的笑和着鼓动的心跳,传达给她。
不知道有多久没有看见他这样大笑了,表面
上端起架子,其实她压根舍不得移开眼。
他的笑声飒爽,回绕在四周
『我以为会翻船;』他有自信能接到她?却
没自信不翻船;
『所以你要我跳下来却没拿十成的把握啰。』
也许是他的笑声感染了她,花雁行慢慢恢复以往
的调性。
『我有接住花雁你的十成把握,但对于翻船
这事差不多也拿了九成。』话落,又是一阵笑声。
九成认为会翻船还敢要她跳!真是的
对他的疯狂她也拿了十成的把握,花雁行更
是不知从何斥责他。
何况,是她自己选择跳下来的,不是吗?
『这些花是你去找的。』不是问句,因为除
了他以外,不可能有人会有这股傻劲。
『还有老莫,若没有他,要赶上夜游湖的活
动根本不可能。』齐壬符没忘记老总管的辛苦,
功劳当然大方的分给了他
他把整艘船种满了花,是货真价实的用土栽
种着:
花雁行眼尖的瞥见他的双手沾满了泥土,尤
其是指甲缝,若不泡泡热水好好清洗根本洗不掉。
她凝视得出神。
一个古昌贵公子的他,却老爱亲自做这些事,
他是个王爷呀!可以差遣别人去做的,为何他偏
偏……
顺着她的目光.齐壬符这才发现自己的手露
了馅,一阵干笑,『哈哈,我忘了洗手。』
想他已经特地回去换过脏衣服了,没想到竟
然忘记洗手。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一』她喃喃道
闻言,齐壬符先是想了一会儿,然后搔搔头,
『等我想到的时候已经把花都带回来了,说这是
对你好,但是……看到你的笑容我会很开心呀!
所以应该是对我自己好吧!』
他从没有想过要特别去做,只是想再看看那
抹笑容而已。
听他说的那么简单,她直觉喉头一哽,什么
话也搭不上。
若说她所处的世界是一座算尽心机的大熔炉,
那么他的存在,便是提醒她这世界上还残存的美
好,单纯奇书(网!&收集整理的美好。
等不到她的笑.却等来了晶莹如露珠的泪
『怎么了?你不喜欢吗?』齐壬符急了,忙
不迭的问。
他还以为这么做绝对能让她开心,忘却那日
出游的不愉快,没料想到她怎么哭了?是他花儿
没处理好吗?明明照她说过的和着泥土带来啦
还是……
『你到底为什么要来?』花雁行忍不住拔高
嗓音问。
为什么不来?』他同样惊问
当然不能来!每见他一次,她的、心就被撩
拨一次,几乎快忘记自己坚持不再轻易爱上任何
人的原因,他给的心动,远比之前那个男人给的
心痛还要多。
但她懂!她懂得越是心动将越是心痛的道理
教她如何不阻止自己傻傻坠入他给的心动中?
花雁行不语.眼中泪水扑簌簌,没有哭声
反而更令人心疼。
『花雁,你别哭了…---』齐壬符手忙脚乱,
拍拍她的背,掏出帕子替她拭泪,『倘若你觉得
这些花儿很可怜,那我拿回去种,绝对不会把它
们养死的!』
他急得对天发誓
早知道会弄巧成拙,他绝不会这么做
齐壬符一心一意认为是爱花成痴的花雁行对
他这般不爱惜花朵生命的行为气得掉泪,赶忙连
声保证,深怕她一气之下从此再也不肯见他。
花雁行犹带泪光,媚眼横睨,『要死早就死
了。』其实花雁行暗中早笑揪肠子了。
他怎么会认为是花的关系?明明就是因为他
又好气又好笑.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反应大了
些,虽然感动依旧占满了心房,激动的情绪逐渐
缓和,让她可以更仔细的把他瞧个清楚。
娃娃脸上的急切不假,担忧不假,害怕不假
他全副的心思都是绕着她打转,她非无心之人,
岂能不动容。
『要不然呢?』见她不再直落泪,他宽心不
少,但还是不敢太大意。
花雁行叹了口气,『这些花很漂亮,你照顾
得也很好。』
『嗯、嗯。』他点点头
『我只是……只是以为你不会再来找我了。』
他怎么能理解她心里的害怕,种种难堪严厉
的经历,若不是亲历其中怎会知晓?她甚至早已
不奢求他能了解,只要不会看不起她就好;
既然他来,就代表他还不知道吧!不知道事
情的真相。
『为什幺?』不找她找谁?『我特地运来的
花儿又不是为了好玩,是为了同你一起夜游湖呀
因为你答应过我的。』他始终惦记着她说过的每
一句话,即便是敷衍,他都记在心底
『所以你……』
齐壬符随手拿了一朵红花簪在她如云秀发上
打断她的话一
『是来找你
花儿只是用来衬托她,在他眼里,永远是人
比花娇。
不带嬉闹的专注眼神惹得她腮帮子一阵热烫
首次她在他面前垂敛下眼,闪避他的眼神。
月下,扁舟在不知不觉间划离开画舫,直到
只能看见画舫却听不见传出来的歌舞作乐声。
这一夜,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她
画舫的主厅里有人。
在所有人都跑到甲板上去谈论那艘扁舟时,
只有他独留在主厅,手里握着一杯早凉的香茗
静静坐着。
他便是今日出借画舫给镜花楼的主人
绿映款步踏入主厅,那人立刻扬声问一
『她跳下去了?』那人的声音有着不可置信
却也夹杂淡淡的了解。
绿映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这人铁定认识花雁行,否则不会以这种语气
说话。
『在我来不及阻止的时候,回头我会好好惩
罚她。』绿映睁眼说瞎话的功夫好得令人昨舌。
男人发出轻笑。
切莫。』他的语气随意,『只要让我买下
她一晚的时间就好
『孟公子说笑了。见什么客人,见多久时问,
向来都是紫阳自个儿决定的,我不干预。』这是
东西两厢的红牌姑娘才有的特权,绿映当然大大
方方的将责任推到花雁行身上。
反正她已经打定主意不插手花雁行的事……
至少在她决定出嫁前。『那么请帮我把这封信交
给她。』盂少陵由袖袋里摸出一封信,上头印上
家微封蜡。
『好的。』绿映浅笑着收下
送给色妓或烟花女的情书,哪一家的王公贵
族、达官显贵敢印上家徽封蜡?这孟少陵若非不
害怕落人口实,就是常做这样的事。
呵,她倒想看看花雁行会如何处理
媚眼如丝,溜滴滴的转着,绿映收妥信,简
直等不及要交给花雁行了
『花雁~』
清亮的呼唤声自西厢外头传来,方躺上床榻
的花雁行微微叹了口气,嘴角却带着微笑.慢吞
吞地坐起身。
五、四、三、二
『花雁!』
默数到一,齐壬符推开房门冲了进来。
『王爷。』还没下榻,花雁行软软的唤了声;
眼波如春水,荡漾着千迥百转的风情,仅着单衣
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更是轻盈。
『不用下床了。』齐壬符摆摆手,也知道现
在是她的休息时间,要她继续躺着。
花雁行耸耸肩.当真寓回床上,齐壬符还主
动替她盖好薄被。
『王爷找我有事?
三不五时往她这儿跑
』事实上就算没事,他也
可总要意思意思问一下。
横卧在床榻上.一翳翳水瞳直瞅着他
『今日夫子吃坏肚子了,所以我就来这儿读
书啦!』齐壬符说着,真捧着书嗑了起来。
『夫于闹肚子疼是吗?』
『嗯。』他颔首,头也没抬
花雁行微挑届,没有吵他;
房中转眼无声,安静得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可没多久便见他搔搔头站起身,来回踱步
半晌工夫后又走到窗边扶着贵妃椅坐下。
『哈哈,这儿光线好。』干笑几声,他将头
埋回书里。
花雁行没有答腔,只是看着
不过片刻他又从窗边的位置走回桌边,这次
的说法是!
那儿太亮了。
花雁行仍是没开口。
就这样看着他由东边走到西边,桌边缩到门
边,坐着到站着.像是身上有几百只小虫子在爬
他始终静不下来。
『王爷今日读的是哪本书?』
『嗯……岑参的诗集。』
『边塞诗人岑参?
嗯。』
莫怪他会没兴趣.对那种远离战事、生活阔
绰、不知民间疾苦的王爷来说,谈谈风花雪月便
罢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