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唐人街1984

唐人街1984第3部分阅读

    国豪又进来了,问了几句狄森的伤势后,张琳问:“警察怎么说?”

    “这些混蛋,明显偏帮着那些白人。”张国豪怒不可遏,“上次这样这次又这样。还有商会那些家伙,向华忠那个软蛋,躲着不肯出面,现在连个帮咱们说话的人都没有,左邻右舍都怕他们报复,没一个敢出来作证。现在警方居然要控告阿森蓄意伤人。”

    林薇道:“我可以出面,我可以证明是他们主动挑衅,阿森是自卫。”

    张国豪叹道:“算了吧薇儿,凭你一个人的证词不管用的,他们也会收买证人证明是阿森先动手,你还是赶紧回去,你妈在埋怨我们呢,说害你受伤,这次你帮了阿森我们很感激,但咱们……也没多少关系了。”

    林薇的表情有些失落,见她这个样子,张国豪明白了什么,向张琳打个眼色,示意她出来说话,张琳跟他出来,问:“什么事啊?”

    “没事,让他俩单独呆一会,你没发现吗,经过这次林薇对阿森的印象好像改了很多,说不定他俩还有机会,你真想让薇儿嫁给个鬼佬吗?”

    张琳叹道:“亏你还有心思想这些,现在警方要控告阿森,我都不知该怎么办?”

    这时,一个穿黑衬衫的青年人走了过来,却是青墨。“张叔张婶,阿森怎么样了?”

    “还好,医生说没有生命危险。”张琳急问:“阿墨,你帮我们问得怎么样?”

    “放心吧。”青墨摇摇手:“我有办法让警方不提出控告。”

    “你能怎么办?”

    “我会想办法的。”青墨面露欣慰的笑容:“这次阿森把这帮人给揍了,可算给咱们中国人争了口气,这事我一定要帮到底,可惜我当场不在那,不然也要上一个。”

    “好了阿墨,你就别说这些了,我只求他平平安安的,这次就多亏你了。”

    “我会尽力的。”

    在病房,狄森问林薇:“你以后是不是真要嫁给那美国人?”

    林薇低下头:“我母亲做主,我也没办法。”

    “你爱他吗?”

    林薇摇摇头,她似乎不敢看狄森的眼神,她起身道:“我出来太久了,我妈要担心的,阿森你好好养伤,我会来看你的。”

    她走到门口时,狄森忽然叫住她:“薇儿。”

    林薇回头,狄森道:“我没权干涉你的婚事,我只是提醒你,不要光想着找靠山,做人要靠自己。”

    林薇若有所思,眼神微微有些变化,她回望狄森,重重点下头。

    七、选择

    格兰特街警署,胖胖的警长面向对桌的青墨,一张张翻看他手中的材料。

    “莫警长,道理在哪边,我想你自己也心中有数,我也知道,以你的能力,你可以说服那些提出控诉的人,让这事息事宁人。这些被狄森打伤的人是些什么人,你比我更清楚,如果你真打算逮捕狄森,我会拿着这些材料向法院提起诉讼,也许我赢不了这场官司,但我会把这些材料交给媒体,如果这事公开,对唐人街的警察形象肯定会有影响的。”

    莫警长皱着眉,“墨先生,你这可是在威胁警方。”

    “没错。”青墨眼光直视:“可这也是你们警察逼得我们做出这样的决定,莫警长,我们中国人有句俗话,叫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我觉得你们美国人也同样适用,请你做决定吧。”

    莫警长沉吟半晌,终于点头:“好吧,我答应你的要求。”

    出了警局,大门口不安地踱来踱去的张国豪迎上来:“怎么样了?”

    青墨轻松地吐口气:“有鉴于双方各有损失,经警方调停,作为一般民事纠纷处理,只要双方都不提出控诉,这事就算到此为止了,莫警长已答应出面,把对方的控诉给压下去。”

    “这可太好了。”张国豪露出笑容:“你怎么说服他的?”

    “吓唬了他一下。”青墨扬扬手中的材料:“当地警察和德瑞克这帮人的上级有权钱交易,我搜集了一些材料说如果不答应就要把事向法院起诉,他们也不想事情闹大了。”

    “你怎么会有这些材料的?”

    “呵呵,我瞎编的。”

    “瞎编?”张国豪吓了一跳。

    “其实这些事早就是公开的秘密,只是没人知道细节,也没人掌握证据。不过我以前做过这方面的研究,美国各地的警方与黑帮的权钱交易方式都大同小异,我用一些残余的资料,连猜连想,像编故事一样把事情细节化了一下,弄得他还真以为我掌握了多少东西。”

    张国豪大笑:“厉害厉害,不愧是读书人啊,想的招就是高。这次多谢你了。”

    青墨却面露忧色:“可这有利也有弊,这等于把警方也得罪了,如果再出什么事,他们只怕不会管我们了,商会那些老头子又靠不住,万一那些家伙又来报复该怎么办?”

    张国豪听了不禁也是一筹莫展:“没办法,事情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谁叫咱们自己不争气呢。”

    三天后,狄森出院了,本来张琳让他多休息几天,可他不愿呆在医院,缠着绷带带着一身伤痕回了家。

    在回家的路上,经过两边商铺时,狄森发现所有人看自己的眼神都怪怪的,他明白,上次一战,他在这街上的名声大为改观了。

    一进店门他更是吃惊,桌上摆了许多礼包,张琳说都是街坊邻居送来的,还有人送来时道谢,感谢他为他们出了口气,还有人解释说当时没上来帮忙是被别人拉住了,商会也送了一些钱过来。

    狄森见了却丝毫没有喜色,反而叹了口气。

    “儿子,你接连两次进医院了,你想吓死妈啊,妈可不想你当什么英雄,只要你好好地生活下去,以前说你性子软弱,现在你也太火爆了吧,你想吓死妈啊。”

    “妈。”狄森埋怨:“你还这么说?难道咱们就一辈子受人欺负,被人瞧不起吗?我现在不怕同你说,别让我在街上撞见那些家伙,见一次打一次。”

    “你还说!”张琳怒了,端起母亲的架子,“总之以后不许打架,明白吗?”

    “行行行。”狄森唯唯诺诺,转开话题:“墨哥在哪?这次他帮了忙我还没道谢呢。”

    “在楼上,对了,他女朋友过来了,你还是别去了,你看你这样吓到人家。”

    狄森现在一身的伤,绷带还透着血迹,看上去是挺吓人的,但他好奇这个知识份子女朋友会是咋样的,“没事了,我就看一下。”

    他上去敲了青墨的门,一打开看到青墨正同一个金发碧眼的女孩说话,虽是个洋妞,却长得娇俏可人,活像个洋娃娃,一头秀美的金发特别引人注目,有一张不亚于明星的漂亮面孔。

    “阿森。”青墨大方向他介绍:“这位是安琪·朱丽,是我在旧金山大学读夜大认识的朋友。”

    “你好。”狄森同她握手,偷偷向青墨竖起大拇指:“墨哥你了不起,来美国居然泡到这么漂亮的洋妞。”

    青墨有点不好意思地踢了他一脚,安琪睁着一对如同芭比娃娃似的眼睛,有点兴奋地盯着狄森:“你就是阿森,我是专程来看你的。”

    “看我?”

    “是啊,听阿墨说这儿出了个英雄,把光头党那帮人狠狠教训了,我还从没见过敢以一敌十的男人呢,真叫人兴奋。”她笑得灿烂,是个典型有英雄情结的女孩。

    “可不是,我真没想到阿森变化这么大,这次虽然没得到赔偿,但那几个家伙都被阿森打成重伤,那个被咬一口的家伙差点没死过去,总体来说,还是占了大便宜了,阿森了不起。”青墨虽是知识份子,但毕竟年青,狄森的事迹一提起也很有热血的感觉。

    “可惜我没亲眼看到,我从没亲眼见过中国功夫是什么样呢?是不是像李小龙那样,挥舞着双截棍,啊……打……”她学着李小龙的鸟啸声,作个打双截棍的样子,把两人都逗笑了。

    “我哪有那功夫?有的话也不会成这样了。”狄森笑着指指脸上的伤。

    “不会吧,你可是一个打十个啊。”

    “打架有功夫当然好,但中国人功夫历来讲一胆二力三功夫,最重要的是胆,敢打敢拼,气势上先压倒对方,我那天就是豁出命来了,功夫我可真不敢当。”

    “不会吧?你真没有功夫?”安琪有点失望。

    青墨笑道:“安琪是个功夫迷,她现在在旧金山大学空手道精英中心学习空手道。一直想见识下真正的中国功夫,你可是让她失望了。”

    狄森道:“中国城应该有武馆吧?”

    “有是有,还挺多,但她总希望找个身手像李小龙那么好的。”青墨忍不住笑出来:“听说你一个打十个,她就把你当李小龙处理了。”

    说到这个狄森皱眉道:“这儿有武馆,年青人也多,照理不应该会让这些人这么欺负咱们中国人吧?”

    青墨叹道:“这是美国,不是能打就行的,光头党那帮人是有人撑腰的,就像你这次,如果不是我唬住莫警长,你弄不好要进局子,总之不管什么势力,都有钱权在背后。阿森,有血性是好事,但也不要太冲动了,这儿你势单力薄,不是我泼你冷水,你斗不过他们的。”

    “照你这么说我该怎么办?他们再来就眼睁睁地由他们欺负?”

    “所以我今天带安琪来还一个目的,她同双截流武馆的人认识,你最好同她见见罗馆长,他从前也是道上的,同光头党的上级打过交道,看能不能把这事调停一下。你家以后还要做生意,这段时间你知道你家损失了多少钱吗?”

    狄森默不作声,良久才道:“墨哥,我真不知怎么谢谢你,你对我家的事这么帮忙。我希望以后能有所报答。”

    “不用客气,大家在一起就是缘份嘛,我刚来美国时张叔张婶都很照顾我,没钱时供我吃穿还免我的房租,我也是知恩图报。”青墨拍拍他的肩:“总之以后你凡事小心,再出什么乱子,我能力有限只怕也帮不上再多的忙了。你还是听我的劝,去同罗馆长谈谈,把这事了结了算了。”

    狄森点点头:“罗馆长是什么人?”

    “是双截流国术馆的馆长,据说还当过李小龙的弟子,双截流是截拳道的一个分支,罗馆长本名罗定祥,因为脾气火爆,有绰号叫火祥,他同光头党的人起过几次冲突,据说他从前在纽约混过,是bc的人……”

    “bc?”

    “你知道?”

    “听说是个华裔黑帮。”

    “是啊,以前在纽约挺风光的,现在被警方给打残了,火祥是三个月前到了三藩市,投靠他从前的师兄,现在他师兄去了加拿大,他就继承了他师兄的双截流国术馆。”

    青墨说者无心,狄森听者有意,如果历史没改变,火祥到了三藩市,那铁十郎他们应该也到了,火祥已经同光头党起了冲突,那就证明bc的成员已经开始有所行动了,只是现在还羽翼未丰,一旦铁十郎崛起,那光头党的末日就该到了。

    他问:“德瑞克那帮人的上级是谁?”

    “是道宁集团,总裁是正宗的俄罗斯人,从前罗斯托夫的富翁,表面上他也是激进派份子,不过我总觉得他扶植这些年青的右翼成员,有利益成份在里面。”

    “墨哥,你对这些事了解倒是不少。”

    青墨笑着扬扬手中的资料:“我是社会学专业,就是靠写这些吃饭的嘛,不了解的话,这次你的事我还搞不定呢。”

    狄森很庆幸有这么个邻居,点头道:“那好,这事就麻烦安琪小姐,帮我引见下罗馆长。”

    “没问题。”安琪递过一张名片,“你需要的时候就给我电话。”

    狄森接过又问:“另外,火祥能力怎么样?能摆平这事吗?”

    青墨与安琪都沉默了,青墨道:“这个我也说不好,要知道光头党毕竟是这儿的地头蛇,同警方来往又密切,火祥那帮人同他们打交道多少带点投靠成份,只能说,希望bc以前的面子在光头党面前还管用,碰碰运气吧,总好过什么也不做吧。”

    狄森也不说话了,他比青墨更清楚,历史上华裔黑帮多数都是靠傍大树才成长起来,等他们壮大这其间还有一个漫长的过程,这事就算火祥肯帮忙,但在光头党那边,只怕也会提出苛刻的条件,而且肯定要受他们一番屈辱,要狄森去在他们面前讨饶,这可不是他的性格。

    这时,楼下的张琳叫道:“阿森,你过来。”

    “来了。”狄森起身道:“墨哥,这事我们迟些再商量,也许有更好的办法。”

    狄森离开后,安琪对青墨道:“我发现你这个朋友身上有种特别的味道。”

    “什么味道?”

    “说不清,像一种很浓的杀气,反正不像普通人。”

    青墨眉头微皱,“我同你感觉差不多,他像鬼上身一样变化极大,我看他身上将来会很多的故事发生。”

    来到张琳的房间,张国豪也在,两人望着伤痕累累的狄森,都有着不安的眼神。狄森感觉气氛不对头:“妈,什么事啊?”

    “拿着吧。”张国豪递上一个纸包,狄森打开里面是一千美元,他又看到张琳在偷偷抹眼泪。“舅舅,这是干什么?”

    “这是我们的全部积蓄。阿森,咱们惹不起黑帮,我同你妈商量,你还是另找个地方躲一躲吧。”

    “我走了你们怎么办?”

    “没事的,他们能拿一个老头和一个老太婆怎么样?本来我们是想同你一起走的,可这店是我们多年的心血,也不忍心丢了,将来还得靠它养老。你比我们年青,我们跟着你反而是累赘。”张国豪故作轻松地笑笑,但他的笑容没来由地让狄森一阵难受。

    “阿森,我在马林县有个朋友,这是他的地址和电话,你可以去找他,他会关照你的。”张国豪递上一张纸条:“到了外面,记得凡事小心,别和人打架,凡事三思而后行,我会好好照顾你妈,你也不用担心……”

    那边的张琳已经哭出声来,儿行千里母担忧,看在狄森眼里,他心脏收紧了。张国豪安慰张琳:“别哭了,上次医生说阿森要变植物人,这不没事吗?有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看我们阿森是有福之人,你就别担心了。”

    “儿啊,你出门在外千万小心,常打电话报平安,知道吗……”张琳抚着他的脸,泪如雨下。

    狄森把钱放回去:“你们这是干什么?事情还没到这一步呢。”

    “你不明白,今天有人告诉我们,那帮人传话说,一定要你的命。他们人多势众,你哪得斗得过啊,唯今之计,只有先躲躲,等风头过了,你就回来。”

    狄森看看母亲和舅舅,心中一团乱麻,“让我想一想。”他退出房间,独自来到二楼的阳台上。

    这时夕阳西下,他看到天边残阳如血,握中手中的钞票,想到母亲的泪眼,一股热血在他指尖脉动着,虽然严格说自己不算他们的亲人,但从重生那一刻一起,他就感觉自己的血脉和他们融为一体,这世上,找不到比他们更关心自己的人了。

    回想从前,他无牵无挂,做事可以不顾后果,可现在,他再不能像从前一样肆无忌惮地杀戳纵横,因为有了牵挂,有了家。

    可也正因为如此,他更感觉到自己该强大起来,只有强大才能保护自己,保护家人。如果说重生前的战斗是为了让自己像个人物,可现在,有了更深沉的意义。

    他五指捏紧,感觉一团火在胸口燃烧,他想到青墨让他去求和,想到家人让自己躲避,可他自己心里有个声音,这都不是自己想要的。虽然你们是关心我,但我不愿意。

    “我不会逃避,不会求饶,这不是我该做的。我要你们知道,我绝不会让任何人看扁我们中国人!”

    八、锋芒毕露

    夜深了,宁静的街道上两个醉汉东倒西歪。“呀嗬!”其中一个把酒瓶砸向路边一户人家的玻璃,玻璃碎了,那户人家刚要叫骂,一看这两人的扮相,又缩了回去。

    “哈哈哈……看这些胆小鬼。”这两个正是当初把狄森打伤的两个俄罗斯人,他们放肆地发泄着,一会踢几下路边的汽车,一会又掀倒一个垃圾桶,吵闹翻天,但两边住户没人敢说他们,反而拉起窗帘装没看到。

    “妈的。”其中一个捂着嘴:“我不会让那小子白白打掉我两颗牙。”他现在前门漏风,说话都说不标准了。

    “那家伙……操……”另一个吼道:“中国猪,我要剥了他的皮。我还要把他的女人抓起来,当着他的干她,干得她嗷嗷叫。”

    两人边走边叫嚣着怎么炮制狄森,忽然一个阴冷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你们没机会了。”

    黑暗中,一个身影慢慢出现,两人惊得退了一步,来的正是狄森,他蒙着一个漆黑的面罩,但一看他的眼睛两人就认出来,那猩红的眼光,正如当时他以一敌十的兽瞳。

    “你……你居然……”一人吓得结结巴巴。

    沃克鼓鼓气:“怕什么,他才一个人,现在就挂了他!”两人同时大叫,像疯兽一样同时扑上来。

    不料刚到半途,扑地一声,一个纸包打来,居然是包生石灰,两人大叫着捂住眼睛,随后沃克感觉背心一疼,一把剔骨尖刀从他后心捅了进去。

    “见你们的偶像希特勒去吧。”狄森声音冰冷,反手又一刀,另一人都没看到沃克被杀,被当胸刺进,还没来及惨叫,尖刀又捅进他的嘴。“我说过,再让我听到你们对中国人说脏话,我会割了你们的舌头。”

    夜幕沉沉,狄森消失在夜色中,身后倒着两具尸体,身上被刺洞无数,舌头也被割下来,鲜血一直流到旁边的下水道口。

    在医院,德瑞克躺在病床上大呼小叫,他腮部被刺穿,现在吃东西都是问题,“操,我不会饶了那小子。”他一遍一遍在心里计划着怎么报复狄森,身上的痛楚让他恨意不绝。

    这时有人进来:“先生,有人送花来了。”一捧菊花递到他面前。

    “有人送花给我?”德瑞克百思不得其解,不管是他的手下还是同他厮混的女人都是些流气十足的人,谁有这么浪漫?而且为什么送的是菊花?

    他刚要伸手接花,忽然从菊花后伸出一只手,咔嚓一声把他手腕拷住,他没来得及吃惊,另一只手也被拷在床头。

    菊花放下来,他惊恐地看到——狄森的脸。

    “现在该明白,为什么送的是菊花了吧?”

    德瑞克想尖叫,但来不及了,他喉头被刀锋飞快掠过,气管血管同时割断。

    第二天一早,护士来查看病房,看到德瑞克在蒙头睡觉,但床头有些血迹,她好奇地掀开被子,随后发出一声足以震碎玻璃的尖叫。

    床上的德瑞克已成了一具无头的尸体。

    清晨,青墨的房间,昨晚安琪就留宿在此,桌上的电话响了,蜷缩在青墨胸口的安琪从被子探出头来,露出雪白的香肩,她抓起电话:“谁啊?”

    “安琪小姐吗?我是狄森。”

    “阿森啊,早上好,有事吗?”

    “我想知道火祥的地址。”

    “这事啊,我迟些起来就带你去,现在还早……”

    “不。”狄森打断她:“只需要地址,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你确定吗?”

    “是的。”

    安琪把地址报给了他,打个哈欠想继续睡,青墨揉着眼醒来,“谁的电话?”

    “阿森的,他说他要一个人去找火祥,我把地址给他了。”

    青墨眉头微皱:“一个人?没有介绍人合适吗?他想干什么?”

    “想那么多干什么?”安琪把他扳倒伏上他胸口:“再陪我睡会。”

    “不对啊。”拥着安琪的身体,青墨却睡意全无,他想了一会,猛地掀开被子起身。

    “你想去哪?”安琪不满地嘟起嘴。

    “你睡吧,我有点事。”他匆匆穿起衣裤,吻吻安琪的唇:“对不起亲爱的。”飞快地出了门。

    唐人街最主要的街道就是格兰特大街,从这穿过松树街就来到圣玛丽广场,再往西几百米,可以看到一个门楼挂着舞狮的招牌——双截流国术馆。

    从大街一路过来,狄森也见过几家中国武馆,双截流国术馆可以说是最为门庭冷落的,狄森能理解,这个武馆并不是靠授武教徒来赢利,这个武馆主人的收入主要来自地下产业。

    进去以后,里面的装饰朴实无华,过一条走廊就到了练功室,可以听到里面传来呼喝声,七八个中国人跟着一名虎背熊腰教练样的人物在做晨练。

    “你找谁?是来报名学功夫的吗?”一名穿黄衫印着“双截”字样的人问狄森。

    “不是,我找罗馆长。”

    “馆长没空,你下次来吧。”

    “请你转告他,有人求见铁十郎。”

    “铁十郎?”那人狐疑地看了满脸伤痕的狄森一眼,“他是谁?”

    “你只管通报就行了。”

    那人通报后回复狄森:“馆长请你进去。”

    狄森进到后面的办公室,看到一个满脸横肉,络腮胡子的大汉。他门面有馆长室的牌子,想必就是火祥。

    “进来吧。”火祥眼神冰冷地盯着他,狄森进门,身后门自动关上了。

    “你是江湖朋友还是警察?”火祥显得有点紧张,狄森看到他的手藏在桌子下,他猜想火祥这时一定握着一支当时华裔黑帮份子的标配——黑星五四手枪。

    “我想见铁十郎一面,送份大礼给他。”

    火祥眼神更紧张:“你是bc的人?刚从纽约过来?”

    狄森淡淡一笑:“不用担心,我不是找麻烦的家族成员,也不是警察,我只是来同他谈笔生意。”

    “你确认你没有找错地方吗?”

    “如果找错了你就不会让我进这个房间。”狄森自顾自在他对面坐下:“我知道,铁十郎还在被警方通缉,与他有过节的帮派成员也想要他的命,我能理解你的紧张,但你可以相信我,我同他,同你们四个都毫无瓜葛。”

    一听他说“四个”,火祥腾地站起,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狄森,果然他握的是一支五四手枪。“你到底是什么人?”

    “哼,火祥真是名不虚传,火爆脾气,二话不说就拔枪。”狄森面对枪口反而露出轻蔑的笑容:“听着,你没资格同我说话,叫铁十郎出来吧。”

    “你真他妈嚣张,你又凭什么?”

    狄森从背后取下一个包袱放上桌:“给铁哥的一点见面礼。”

    火祥一手握枪一手打开包袱,一开他吓了一大跳,里面居然是德瑞克血淋淋的人头,死不瞑目,好不骇人。

    “你……”这场面让他震惊了,枪都差点吓掉地。这时咔嚓一声,在办公室旁边,一扇暗门打开,一个戴着墨镜,身穿黑色西服的人走了进来,他的右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

    “铁十郎阁下。”狄森起来行了个抱拳礼。

    铁十郎望望桌上的人头,问:“兄弟,哪里发财的?”

    狄森抱拳的手反扭一下:“天是棺材盖,地是棺材板。”

    “天棺地盖!”火祥惊道:“乾坤会?”

    “原来是国内的同行。”铁十郎冷声道:“只是兄弟这长相可真奇怪,眼怎么一大一小?”

    狄森应道:“小眼能辩真假,大眼能分善恶。”

    “腿为什么一长一短?”

    “前弓后箭。”

    “肩怎么一高一低?”

    “一肩担着千斤道义,一肩要顶万丈雄风。”

    铁十郎露出笑容,向火祥挥挥手:“放下枪,自己人。”随问:“敢问兄弟名讳?”

    “狄森。”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铁十郎在他对面坐下,对火祥道:“有贵客到,上香茶。”

    两杯龙井端上台面,铁十郎轻划着茶盖,打量狄森一会,问:“我没收到消息说有乾坤会的兄弟在美国上岸,兄弟从哪过来的?”

    “一言难尽。”狄森叹道:“我本是社团一个无名小卒,阴差阳错到了美国,来这向铁哥讨口饭吃。”

    “无名小卒,你刚才说的可都是堂主的切口。”

    “堂破了,口也亡了,哪还敢以堂主自称?”

    “怎么,莫非社团有什么内乱?”

    “家丑不必外扬,总之现在我是孤家寡人一个,听说铁哥是个英雄豪杰,所以特来投靠。”

    “你又是从哪知道我在这的?又怎么知道我们是四个人?”说这话时铁十郎声音冰冷:“除了我们自家兄弟,这消息可从没外泄。”

    狄森总不能说自己是穿越的,这些事我本来就知道。他思索一会,道:“想当初,铁哥本是bc的头面人物,我在国内也久仰大名,从多伦多上岸的同道中人,多数都是铁哥你接引的,同国内也一直保持着密切的联系,十年前与黑手党甘必诺一战,更是让铁哥名声大震。”

    狄森说的这些,是他在未来的一些与美国警方资料相关的传记小说中见到的,他也不敢确认与史实有没有出入,只好捡好听的说,毕竟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就算有些事不是铁十郎干的,但自己既是从国内来的,知道得太详细反而不合道理,记在他头上也说得过去。

    “知道铁哥的英名所以我对阁下一直很关注,我为什么知道这些也不难理解,这条街上有不少人知道火祥是bc的人,我听说他是你的得力干将,所以我想阁下应该也到了。您的本名不叫铁十郎,真名我不清楚,但十郎的外号是因为阁下当年手下有十员猛将得来的,而他们的死讯不管警方和道上都有公布,前后我们收到风,阁下痛失七名兄弟,所以想,应该还有四个了。当然我也不能保证四个人会不会有什么意外,但想阁下神通广大,保住三个兄弟的能力应该是没问题的。”

    “原来如此。”铁十郎虽觉得有点牵强,但也不清楚国内帮派的情报能力,接受了这个答案。实际上,这时候乾坤会虽然势大,但与海外同行接触极少,真正展开横向联系是从叶天上位后才开始,但狄森想如果国内不清楚,那他们对乾坤会应该也不清楚,所以敢大胆猜测。

    铁十郎致歉道:“兄弟也别怪我过份小心,当年我们也是被警方卧底才搞成这样,所以不免疑心重了点。”他指指桌上的人头:“兄弟交得起投名状,又说得清来龙去脉,我没理由不信了,我也好久没见过国内的豪杰人物了。”他向火祥道:“招呼兄弟们,中午玉楼东摆酒,为狄森兄弟接风洗尘。”

    九、国内渊源

    “严格地说,我并不算是bc的人,因为我不是出生在美国,我是香港人,十五岁时在新义安‘二帅’的手下挂蓝灯笼(挂蓝灯笼:即挂名还没成为正式成员),那时他们正和哥伦比亚人想合伙往美国做bi粉生意,我因为年纪小底子干净,就跟二帅在洛杉矶上了岸,可二帅没多久就被警方抓了,又因监狱内斗死在了牢里,我独自几经辗转来到了纽约,投靠了bc,经过五年打拼,我开始小有名气也交了一些过命交情的兄弟,‘十郎’这个名字就是从那时开始叫起。”

    中午时分,在玉楼东酒店,铁十郎向狄森谈起过往,不胜唏嘘,此时列席的除了火祥,还有铁十郎手下的二把手钟臣,一个瘦长的中年人,长着对八字胡,精明的眯眯的小眼,此人是他的文胆智囊。另一个五大三粗身高足有一米九的大汉,人如其名——大围汉,是跟随他最久的人,也是他的金牌打手。这就是历史上警方档案中记载过真正开始在三藩市形成有组织势力的华裔黑帮元老,江湖人称“三藩四雄”就是他们了。

    狄森起初同他们见面前担心的一个问题是自己的年龄,即使他在重生前二十六岁当堂主都很少有人相信,而这具穿越的身体才二十出点头,好在他一脸的伤让人不大容易看出他本来年纪,所以他自我介绍时不吝啬地把年龄拔高了十岁。

    “十年前,那时我们还同甘必诺家族起正面冲突,记不清哪月了,纽约致公堂的人在国内活动时遇到些麻烦,找了乾坤会的马化良老爷子帮忙想离开中国,马老爷子经熟人介绍找到我,安排了船送他们出海,那就是我第一次同你们乾坤会打交道,也是唯一的一次同大陆同行打交道,马老爷子同我拜过香堂,并告诉了我你们堂内的切口,希望如果万一有乾坤会的兄弟在美国为了难,我能帮上忙。可惜,马老爷子回国后我就和他失去联络,又听说致公堂的人后来在大陆洗白了,进了官方政府,唯一同大陆往来的线也就跟着断了。”

    最后这句话让狄森松了口气,看来远在美国的铁十郎对国内情形的确不了解,他也可以放肆地装下去。因为致公堂的人并不是洗白,铁十郎接触的致公堂同大陆致公堂不是同一个组织,早在1949年海外致公堂已经在解放战争中同合作,建国后已经改堂为党,“致公党”现在已经是中国合法的民主党派之一,但有一部份人因拒绝同新生中国政府合作,依旧流落海外,几经演变,最后成了黑帮,这一部份的历史同黑手党的历史演变十分相似,都是一部从名门正派变成黑帮的血泪史,其实作为地下社会的致公堂已经迁往了多伦多,但海外的华人多不知情,过了二十多年,很多人依旧“堂党不分”,以为致公堂是同中国政府挂勾的地下组织,其实在国内他们早已光明正大走到前排了。

    狄森也从叶天口中知道,乾坤会在八十年代时的大当家马化良同海外致公堂也并没有深交,在经历大陆的十年动乱时期,乾坤会也因整体形势的变坏一度衰落,马化良郁郁而终,直到改革开放后,叶天接任龙头大哥的位子,乾坤会才重新焕发活力,所以现在别说铁十郎在美国,就算他在大陆,要查狄森在乾坤会的底也是难比登天,铁十郎作梦也不会想到,这个“乾坤会堂主”其实是来自未来的穿越者,现在身份就是离他不到三公里远一家中国餐馆的毛头小子。

    虽然铁十郎说的这些狄森大多都知道,但仍装作不胜感慨的样子:“想不到铁哥同致公堂还有这么一段渊源,又在新义安呆过,其实,如果追溯到清朝的话,咱们都是洪门开枝散叶后造就的分流,一百年前还是一家人。”

    “可不是嘛,说起来都是洪门子弟。”铁十郎端起酒杯:“来,兄弟咱们干一杯。”

    一桌人举杯,铁十郎一饮而尽后又问:“狄兄弟,一直还没问,你是谁介绍过来的?”

    “我是自己找过来的。”狄森看了火祥一眼:“说到这事我得提醒铁哥一句,火祥哥的举动未免太张扬了,我在一家餐馆吃饭时听到有对情侣在聊天,提到了罗馆长就是火祥,当年还是bc的人,我也就顺理成章地推断铁哥应该也在这,那个女孩好像叫……安琪。”

    听了这话火祥身体直立起来,刚要说什么,铁十郎已接口道:“是张扬了点,但这也是我吩咐他这么干的。在纽约我们三个都在被通缉之列,只有火祥底子还干净点,我们来这也是想招兵买马,找块能安生的地盘,我让他把从前的身份透露出去,也是想看看能不能吸引些同行过来,你看,这不你来了吗?”

    说完两人都笑了,狄森道:“这么说,我是没找错人,铁哥有东山再起的打算?”

    “想是这么想,但我来这时间也不长,原以为这儿华人最多该华人作主,一来才知道原来这里已经是光头党的地盘,实在让我出乎意料。”

    狄森道:“这让我也不明白,为什么警方不扶植这的中国人呢?”

    “兄弟有所不知,美国的情况很特别,警方最愿意看到的是各条道上的势力平衡,他们不扶植华人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这儿华人多了,再扶植他们怕尾大不掉,到时自己都收拾不下来,不说别处,光咱们这条街非法移民几乎同有绿卡的人数相近,真要闹将起来,怎么处理得了?听说就在去年就有过一次华人在美国争取合法身份的示威,差点演变成暴力事件,所以警方连同其他帮派势力打压中国人,说穿了就是给个下马威,让你们给我安份点。”

    “那他们也没理由看中这儿的俄国人啊?这儿俄国人少而且也不受当地人待见,苏联同美国现在也是对头,如果我是警方,我觉得意大利人或墨西哥人都更合适。”

    “所以说,现在道宁集团的老板的确是个人物,他怎么做到拉拢警方的我也想不明白,我想这里面不光权钱交易这么简单,弄不好警方有什么把柄落在他手上。”

    “道宁集团的老板是什么人?”

    “安德烈·基连,大约五十岁左右,我对他没太多了解,只知道他拉拢人的手段很高明,他手下各国人都有,虽然私底下谁也不服谁,但在安德烈?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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