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唐人街1984

唐人街1984第6部分阅读

    兄弟。”铁十郎下车,狄森从车里钻出来,大围汉从背上取下一把钢钳,咔嚓一声剪断他的手拷。

    “铁哥,你不用这么干的,我和安德烈有协议,他会从合法渠道摆平这些事。”

    “能摆平你就不会坐进这种车了。”铁十郎瞟了一眼囚车,“先回去再说吧。”几人钻进车里,绝尘而去。

    铁十郎的藏身处是郊区一间废弃的仓库,四人到达后远远打个手势,一直等在那儿的火祥出现在小山包上,他四面张望,做了个安全的手势,车子才开始进入。

    下车后,火祥给几人递来水,铁十郎喝了一口,表情有些复杂地对狄森道:“狄兄弟,我真不知该怎么说你,脾气够大的,居然单枪匹马去找安德烈。”

    “他伤了我朋友。”狄森把事情经过大致说了一遍,“铁哥,你为我冒这个险让我很过意不去,其实真没什么必要。”

    “原来你和安德烈谈到这份上了。”铁十郎叹道:“这么说我们真是多此一举了。”他很懊丧,这样大张旗鼓地去劫囚车,狄森以后与黑帮份子挂勾的罪名是脱不了了。

    “这样也好。”狄森见状安慰他:“虽然以后不能公开活动了,但至少表明我同你们是一边的,安德烈也该心中有数了。”

    钟臣好奇地问:“你给他什么条件让他这么努力为你开脱罪名?”

    “可卡因。大量的可卡因。”

    铁十郎等人面面相觑,狄森解释道:“再过四天,会有15吨毒品在美国上岸,地点就在三藩市渔人码头。”

    “是谁的货?”

    “格丽塞尔达·布兰科。”

    几人同时吃惊:“可卡因女王?”

    狄森点头:“也有人叫她教母。各位应该都知道这个女人吧。”

    布兰科是上世纪70年代至80年代将可卡因从哥伦比亚贩至美国境内的首批女性贩毒者之一,最猖狂时期曾一个月向美国输送15吨可卡因。她率先采用人体运毒方式走私毒品,是麦德林市贩毒头目巴勃罗·埃斯科瓦尔的“导师”,被称为“可卡因女王”和“教母”。布兰科因走私毒品等指控在美国获罪60年监禁,服刑近20年后于2004年返回哥伦比亚,直至2012年9月3日因家族内乱在西北城市麦德林被人枪杀在街头。

    在地下社会,布兰科可谓大名鼎鼎,她的毒品供应网络遍布美国,几乎所有上点档次的帮派都或多或少与她有联系,在背后还有庞大的哥伦比亚家族势力支持,1984年正是她风头最劲的时候,铁十郎等人不可能没听过她的名字。

    狄森在了解哥伦比亚贩毒组织时对布兰科格外有兴趣,除了因为她成就蜚然,也因为布兰科本人是个极为出色的委瑞内拉美女。委瑞内拉被称为“美女国度”,这儿是名符其实的美女如云,委瑞内拉产出的美女更是世界小姐竞选中的常胜将军,近二十年来几乎包揽了世界小姐的冠军头衔。

    出生于委瑞内拉的布兰科不负生养之地的名号,在她十五岁时还真的参加过世界小姐竞选训练班,而且还差点成了功,她的导师称她天资聪颖,反应敏捷,是典型的智慧型美女。可惜因一场疾病使她与竞选失之交臂,否则的话,也许世界小姐竞选舞台会多一位出色的佳丽。

    就此布兰科的人生开始转向,她十六岁时结识了埃斯科瓦尔所在组织的家族元老,并与家族当时的少壮派领袖罗旺卡成为情侣,但罗旺卡始乱终弃,还为了拉拢当时武装势力对家族的支持要把她送给游击队的领袖,伤心绝望的布兰科枪杀了罗旺卡,拉拢一部份家族成员反叛,她的行动得到巴勃罗家族的支持,之后成为家族得力干将,就此,哥伦比亚的贩毒集团多了一位精明干练,心狠手辣的女毒枭。(注:布兰科的出身还有另一种说法,美国警方的审讯材料中说她是被巴勃罗家族收养的印第安孤儿,本书采用的是国外纪实小说《哥伦比亚毒枭》中的说法,未必合于正史,小说家言,读者不必深究。)

    狄森重生前在电视上常见到女中豪杰,但在道上他还真没碰到过,他遇到的女人要么是花瓶,就算聪明点的也无非是文职人员,对于布兰科这样集暴力、智慧与美貌于一身的江湖女强人简直就像传说中的人物。所以,这一段历史他记忆是格外深刻的。

    按照历史进程,渔人码头这次庞大的毒品交易也是布兰科最后一次交易,她原本是打算做完这一次就洗手不干了,但事后因帮众的出卖,她于毒品交易现场被警方逮捕,之后被判处60年监禁,余生基本在牢中度过,值得一提的是,这时的布兰科才年仅二十四岁。

    铁十郎等人对狄森的话半信半疑:“你怎么得到这个情报的?”

    狄森说同早已编好的谎话:“我同一个国内同行通过电话,消息是在哥伦比亚的组织成员那儿传来的,绝对可靠。”

    “你的意思是,同安德烈合伙黑吃黑,把这批货劫过来?”

    “不是,其实安德烈最希望的是与布兰科达成结盟,毕竟布兰科所在可是巴勃罗家族,他惹不起,他有心在三藩市从事毒品生意,但一直没有合适的合伙人,起先我也是提议他黑吃黑,但安德烈表示他更愿意合作。”

    “可是布兰科认识你吗?你又怎么做他们的中间人?”

    “现在不认识,但我会想办法认识的。”

    众人面面相觑,巴勃罗家族不管在美国还是在哥伦比亚本土都是数一数二的大家族,布兰科又是风头正劲的人物,可听狄森说起来同她打交道轻松得像喝蛋汤似的。火祥忍不住道:“你同她非亲非故,人家凭什么卖你的帐?”

    “到时我自有办法。”狄森也不多说,“现在当务之急得联络安德烈,恐怕他还不知道囚车被劫了。”

    铁十郎皱起眉头,他想说什么欲言又止,狄森明白,“铁哥,我知道我的出现打乱了你原本的计划,事情既然到了这一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咱们现在就同安德烈谈判。”

    “可是能怎么谈呢?咱们现在兵少将寡,如果要同他分地盘,手上没筹码啊。难道真的二话不说就开打?”

    “打是肯定不行的,我赞同铁哥从前的合作方案,但是,我们不能做他的跟班,起码也得和他平起平坐。”

    铁十郎拍拍脑袋:“兄弟,我现在脑子有点乱了,这样吧,接下来的事咱们都听你的,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好了。”

    “可以吗?”狄森环看其余三人,钟臣表示没意见,大围汉笑道:“我只有两膀子蛮力,动脑的事别问我。”只有火祥有些犹豫,最后也道:“好吧,希望你给我们带来转机。”

    “那就委屈各位了。”狄森对铁十郎道:“同安德烈联络,我们需要面谈。”

    十七、双重黑吃黑

    夜色降临,黑色的苍穹掩盖下,沿一号高速公路出现两辆普通的小轿车,中途离开高速,转上一条崎岖不平的小路,行驶一公里左右,到达一处已经废弃的建筑工地上。

    车门打开,安德烈和两名随从下来,他穿着一身朴素的灰衣,脸上表情有些僵硬,现在情形变得越来越复杂,连一向自负聪明的他也感觉脑子不大够用了。

    后面车中下来四名正宗的塔吉克人,手都紧握着怀中的手枪,警惕地四面张望,安德烈走到门口时,火祥从门后闪出来,“对不起,安德烈先生。”

    安德烈举起双手,火祥搜索一阵,摸出一支手枪,递给他的保镖:“我们没有恶意,请你的人在外面稍待。”安德烈向保镖点点头,保镖退到门外。

    进去后,在二楼一个简陋的连地板砖都没有的房间,安德烈看到狄森、铁十郎等人,安德烈无奈地望着狄森苦笑:“早知你的朋友会这么做,我何苦为你费那么多周折呢?”

    “很抱歉,这件事狄兄弟并不知情。”铁十郎起身迎接:“欢迎,居室简陋,还请见谅。”

    钟臣请安德烈坐下,端上一杯茶,安德烈打开深深闻了一口香气:“我就喜欢中国的茶叶。”但他闻一下又放回桌上:“但我想喝这杯茶的代价可能很昂贵吧。”

    “安德烈先生多虑了,我们这次真的是本着合作诚意。”

    “如果有诚意的话这一切都不该发生。”安德烈冷冷盯着铁十郎:“听着,你的这位狄兄弟砸了我的公司,我完全是看在他提供的情报上才忍了他,而且还花了大力气试图帮他摆平罪名。可你们呢?干什么都不通知我一声,还杀了两个警察,现在警方已经发布通缉令了,我实在看不出你们的诚意在哪?你们最好不要忘了这是谁的地头,如果今天我得不到满意的答复,你们几个谁也别想活着离开。”

    杀机已露,上次狄森砸了道宁公司只是一时让安德烈措手不及,毕竟也是道上人物,说起狠话来谁也不怕谁,铁十郎身后的钟臣和大围汉不由自主地握紧怀中的枪。

    “有些事情是我们也没预料到的,其实我和狄森认识的时间不比你要长。”铁十郎说话时手指扬了扬,这个动作是提示钟臣和大围汉放松一点,别让人感觉到敌意。

    “这么说,你是想让他一个人负责?”安德烈并没怀疑,其实他早看出来铁十郎同狄森并非旧识,不然后面不会有劫囚车这回事。

    铁十郎道:“我们不如说回正题吧,同您合作的意向并没改变,只是条件要稍微变一下。”

    “我想知道你们拿什么和我谈条件?”

    狄森接口道:“15吨可卡因,四六分成,你六我们四,同时我们帮你达成与布兰科横向联系的意愿,从此后你可以从她这儿多一条入货渠道。她的货可比你在当地拿的要便宜多了。”

    安德烈哑然失笑:“玩笑开大了吧?你的意思我们劫了她的货,之后还要让她同我们合作?你当她是什么人?耶酥?你打她的右脸她会把左脸也给你打?”

    “我们有可靠消息,布兰科集团出了内鬼,这批货布兰科丢定了,我们可以在她丢了以后再劫回来,同时帮她找出内鬼,她会领我们这个人情的。”

    安德烈摊手:“具体计划呢?”

    “谈计划前我们需要知道,你是否同意我们的条件,不然多谈无益。”

    安德烈道:“如果你们能把事情做到这个份上,那我还有什么好说?一切条件都好商量。不过别耍我,更不要拿做不到的事情来唬我。”

    “我们只有两个条件,第一,我们要注册一家合法的贸易公司,所有的运作由我们自行负责,不经我们允许,包围你在内的任何人不得插手。”

    “可以。”

    “第二,我们知道安德烈先生在唐人街其实没多少业务,你的生意主要是同奥克兰的白人往来,所以,我们要求你不再染指唐人街,市区西北从此由我们话事,我们同你井水不河水。”

    安德烈犹豫了一下,“你们是不是信心太过了一点?西北区不光只有你们中国人,还有越南人,日本人和意大利人,你们觉得你们能在那打出一块属于自己的地盘?”

    “这是我们的事,我们只要求道宁集团同我们保持友好关系,至少也得保持中立。”

    “我答应你们很简单,但你们认为这种口头承诺真的有约束力吗?当我们面临利益冲突的时候该怎么办?”

    “没错,所以我们需要一个中间人。”铁十郎向身后叫道:“请进。”

    一个人影出现在门口,安德烈一看大吃一惊,进来的人居然是身穿便装的莫警长。

    “我想由莫警长负责监管,安德烈先生没意见吧?”

    安德烈一时手足无措,莫警长怒道:“安德烈,你干的好事。”

    原来安德烈把受贿证据交给狄森,被他用来威胁莫警长,逼他出面协调双方的关系,莫警长万没想到狄森会来这一手,不得已只好出面了。安德烈作梦也没想到狄森要那些资料原来是干这个用的,一时后悔莫及,现在莫警长心中他印象无疑要坏了很多。

    “我们要警告你们双方。”莫警长扫视众人:“我不管你们之间闹得多厉害,别忘了这个城市由我们警察作主,我们想谁起来谁就能起来,要谁趴下谁就得趴下,总而言之,不要给我们添麻烦。在这个房间,已经有四个通缉中的要犯,我不想再看见第五个。”

    狄森对安德烈道:“我们答应了莫警长,这次劫囚车被枪击的两个警察一死一伤,我们承诺交两个人出来顶罪,这件事只能麻烦安德烈先生帮我们安排了。另外,这次我们收获的毒品双方要各交一成出来给莫警长,以便他给上级一个交代。”

    安德烈惴惴不安:“警长,你相信他们能做到吗?”

    莫警长怒道:“我当然不信,可如果现在把他们抓起来,事情就要牵扯到你,然后又牵扯到我,我不想为了这点破事惹一身麻烦。总之我给你们一周时间,把我想要的给我,否则我就不客气了。”

    安德烈叹了一声,看来狄森不光会威胁人,也懂得讨好人,现在莫警长面对的是个烂摊子,但如果他能破一宗几百公斤毒品的大案,平步青云指日可待,运气好能调离甚至高升,就不用再面对这一堆麻烦事,可谓一劳永逸,难怪莫警长居然能被他说服。

    “狄先生,我又小看了你。”安德烈无奈地道:“好,我答应你们的条件。现在说说你们的计划吧。”

    铁十郎打个响指,身后钟臣拿出一副三藩市的地图来摊开。

    “首先我们要除掉一批人。布兰科在渔人码头的联络方是越南人,他们是早年的非法移民,一直由他们负责帮布兰科社团在三藩市押货,人数大概在七人左右,大多数毒贩交易都是由他们进行人体带毒,只有他们没了,布兰科才会找新的押货仔。”

    安德烈明白了,“她会同我联络。”

    “没错,这是你的地头,她会雇用你的人帮她送货,这个时候你就把我们某个人安插进去。”

    “然后呢?”

    “然后她会遭遇黑吃黑,我们的内线会发出信号,我们再从劫货方把货再劫回来。”

    安德烈倒吸一口凉气:“双重黑吃黑。”

    “之后我们再帮她挖出内鬼,这个人情可以送给你,安德烈先生,她承你这个情以后你们之间就可以建立长期联系,运气好的话可以垄断渔人码头所有的毒品生意,以后那些毒虫得管你叫衣食父母了。”

    安德烈不禁笑了:“希望有这么顺利,可你们打算安插谁进去呢?这个人可不能太简单了,要在两次黑吃黑的当口保住性命,可是份极危险的差事。”

    所有人目光投过一个人:“狄森!”

    “你们确认?”

    “是我自告奋勇,主意是我提的,自然由我担当。”狄森当仁不让地道。

    安德烈不禁心生佩服:“不管怎么说,狄先生你的确是个有勇气的人。”

    一边的莫警长不紧不慢地道:“你们怎么商量我一概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只提醒你们别把事情闹大了,如果搞得像上次一样,我照样会抓人的。如果你们成功了,别忘记我的那份,尤其是生意做起来了,别忘了每个月交几个人和几批货给我,我也需要些东西向上头请功。”

    “尽管放心,警长的那份我们是优先保证的。”

    “等你们的好消息。”莫警长正正衣领,大步离开了。

    安德烈望向狄森:“什么时候向越南人动手?”

    “越快越好,但我们需要先向安德烈先生借点人手。”

    “不是说他们才七个人吗?”

    “是的,可他们住在越南人的聚集区,那里来自越南的非法劳工视他们为头目,一声令下都会帮他们的,光我们几个肯定不够。”

    “你们想要我怎么做?”

    “找些人去挑衅,同他们打起来,我们会趁乱把这几个人解决了。”

    “一定要这样吗?暗中动手,逐个击破不行吗?”

    “恐怕不行,因为我们不认识他们,我们要先在混乱中判断出哪些人是领头人。”

    “这可悬得很啦,万一杀错人怎么办?”

    狄森眼神变冷:“宁杀错,不放过。”

    十八、毒计

    其实在美国的越南人自己心目中并没有“越南帮”这个概念,从越南吞并南越后,大批越南难民逃往美国,很大一部份被美国政府安排在唐人街,当时来自亚洲的黄种人太多,给政府带来很大负担,也给当地居民生活带来不少影响,甚至有人称为“黄祸”,尤其是非法移民,他们没有稳定的工作,也得不到福利保障,干些偷鸡摸狗打家劫舍的事就在所难免了,所以不免成为警方重点“照顾”的对象,他们的组织更为松散,流动性极大,这个长年处在战争状态国家出来的人都有不怕死的胆量,作风极度张扬,不顾后果。不要说当地的白人,就是外国移民也对他们头疼不已。

    唐人街的越南人同中国人更是水火不容,当时中越战争结束不久,本就是“世仇”,加上美国政府为了抑制华人势力在三藩市的扩张,有意把越南人安排在这一带,更是引得冲突频发。早在七十年代末,以早期由中国台山移过来的华人曾有过一个有黑社会性质的组织,称为“华清帮”,势力一度庞大,但越南人一来就把她给灭了,其张狂程度可见一斑。这件事也成为后来登陆美国的“大圈帮”领军人物刘文远所谓“复仇行动”的导火索。(注:刘文远其实叫刘文“革”,但文“革”这两字会被和谐,不得已只好用了化名。)

    带领越南难民赴美的越南人领袖也在多年不断的重组与合并中完成了由难民领袖到“帮主”这一身份的转变过程,不过他们由于地域限制和组织松散,尤其是这时的越南人文化程度普遍不高,很难接触到高层的黑色产业,接触到也不会做。所以不要说像黑手党一样成为一个宗派,哪怕成就像道宁集团这样的中型社团也是他们能力范围以外的,干的也就是些蛇头、黑劳工买卖,组织越南女性卖春,或者跟在一些高层集团后面做打手帮工什么的。说白了就是一帮土匪混混,始终上不得大场面。

    与布兰科这样的人物搭上线的几个越南人也就是巴勃罗在外围雇用的几个押货仔,但能与这样的家族共事收入当然要多一些,加上这几人在美国资格较老,也就形成在越南人圈中一定的声望,说是唐人街的越南帮领袖也不过份。

    唐人街的越南人多数居住于贫民窟的加文路(注:八十年代街名,现在叫东城街),基本上是等人来雇用的非法劳工。越南人对外国人狠,对自己人也狠,这儿的越南帮头目垄断了劳工雇用,雇主经他们之手雇用越南人工作,雇工从事工作必须有中间人,需交三分之一的收入给所谓的“大爸爸”,如果是女人出去卖春更是要被盘剥近八成的收入,但即便如此,不受外国人待见的越南人依旧因同乡原因形成相对稳定的关系,“大爸爸”有着较高的号召力。

    这天一大早,火祥开着一辆破烂的摩托车像个快递员一样在整个加文路兜了一圈,一个多小时后,他钻进了加文路远处路边一辆车里,狄森和铁十郎异口同声地问:“怎么样?”

    “有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

    “先说坏消息吧。”狄森道。

    “这些越南人都一个样,连在劳工处管事的人也跟个肺痨鬼似的,我实在是看不出谁像当老大的。”

    “那好消息呢?”

    “好消息是我只发现两个说英语的人。”

    铁十郎点点头:“这个发现很重要,他们总不可能用越南语和布兰科交流吧?”

    “那也不一定,也许人家懂只是你经过时他没说呢?再说,只是押货仔罢了,打几个手势都能明白要他干什么,不需要多复杂的交流。”

    “你的意思还是要打?”

    “只能打,越南人的作风很猖狂,都是些亡命徒,给他们当头首先就得能打,出什么事必须冲在前面。”

    “但这也不是办法,到时情形一乱鬼知道前面是不是押货仔?再说,万一他人不在怎么办?”

    “所以还要使点手段。”狄森从口袋掏出一袋白色粉末,火祥问:“疑?你哪来的这么多货?”

    狄森笑道:“是洗衣粉啊。”

    他戴上墨镜,四面看看周围后下了车,来到街口,同一个抱小孩的越南女人叽哩呱啦说起话来。火祥惊道:“他还会越南语?”

    铁十郎感叹:“狄兄弟会的东西真不少。”

    狄森重生前与越南人打过交道,会简单的越南语,他知道在街口从事非法交易的联络人通常都是看起来最不起眼的人,比如这个抱小孩的女人,她在这儿踱来踱去已经很久了,但就是不走远。

    女人听着狄森的话频频点头,不久牵着小孩离去了。狄森回到车里,火祥忙问:“你同她说什么?”

    “我说出两千美金一个人,找人帮我带货。她现在去找人去了。”

    “他们会同华人做生意?”

    “当然不会,所以我说我是日本人。”

    火祥怒道:“你冒充哪个国家不好,非要充日本鬼子?”狄森笑而不语。铁十郎喝道:“少这么幼稚,重要的是把事情办好。”转而问狄森:“这样能引出那几个押货仔吗?”

    “我不确定,但我相信两千美元的高价应该当头的不会落给小卒子去赚吧。”

    火祥忽道:“那女人回来了。”

    狄森下车,同那女人说了几句什么,女人带他往一排平房走去。

    见狄森进了屋子,火祥担忧:“他一个人去行不行啊?”

    “我怎么知道?”铁十郎也是惴惴不安:“要是被越南人看出破绽他可跑都没处跑。”

    过了十多分钟,忽然两人隐约听到房子里传出喧哗声,好像有人在激烈地争吵,但说的是越南语两人又听不懂,接着噼啪的打斗声和高声喝骂的声音。

    “怎么?打起来了?”火祥紧张了,铁十郎已拔枪在枪,两人估计是狄森出了麻烦,准备冲进去救人。

    就在这时,狄森兔子一样从房里跑出来,边跑边向他们打手势,意思让他们车子掉头,然后咚的一声,房子门被人撞塌了,几个越南人从里面冲出来,居然是他们自己人在打架。

    狄森飞快地跑上车,铁十郎急忙踩油门,“出什么事了?”

    “说出来笑死你们。”狄森自己忍不住先笑了:“我一进去一堆人围上来要接这个生意,我还没说几句话呢,他们自己人为了争抢先打起来了,有个家伙还叫我下次再来,等他们决出胜负再说。”

    三人都忍俊不住,铁十郎边笑边问:“找出谁是头了吗?”

    “基本可以确认,刚才有点地位的人都进房里了,这帮人的头是个叫‘阿虎’的,他手下一帮子刚好有六个人,而且阿虎会说英语,我猜十有九就是他们了。另外还有一派,头目叫‘那泰’,不过我觉得是他们的可能性不大,因为那泰很年轻,看起来到美国时间还不长,应该不会是布兰科的接头人。”

    火祥道:“反正就是他们了,为了保险起见,干脆把两帮人都干掉。”

    “问题就在这了,刚才一吵起来,我从窗口看到房子后来涌来不少人,少说有两百,而且越南人极少离开他们自己人的圈子,要火拼起来的话,那会是大场面,我担心安德烈怕事后不好处理,不会答应借我们这么多人。”

    “能暗中下手吗?”

    “那就需要策划,摸清他们的行动路线,我们没这么多时间,布兰科随时可能和他们联络的。”

    火祥道:“我看到他们只有一根供水管,我们能下毒吗?”

    “不行!”狄森断然拒绝,“这里面有很多平民,那得毒死多少人?平民不是我们的目标。”

    “我倒觉得下毒这个方案可以考虑。”铁十郎道:“咱们也不是非要他们死,只要他们不能行动就做不了事。在街后的山路上,越南人常在那儿劫道,咱们不如这样……”

    听了铁十郎的计划,狄森眼前一亮:“这个办法也许行得通。”

    半小时后,一辆卡车开到了加文路南面的山道上,车上装着好几大桶啤酒,在经过一家越南人开的饭馆时,司机下来进入饭馆,却是钟臣和大围汉。

    两人一进来就故意用中文大声说话,引得旁边的越南人频频侧目,同华人一向水火不容地越南人没想到,居然有中国人敢大摇大摆走到他们的地盘上来。

    一开始还没人怎么样?当一个越南女服务员给他们端上茶水时,大围汉色眯眯地在她屁股上摸了一把,越南女人尖叫着躲开,用越南语叫骂起来。

    “闭上你的鸟嘴!”大围汉把一杯茶水向她脸上泼去,这下周围越南人火了,几个越南男人一拥而上,大围汉怒道:“想打架?”一酒瓶就砸在一人脑袋上。

    居然敢在越南人地盘上挑衅?男人们立即开打,大围汉孔武有力,又一身好功夫,当场三下五除二打翻好几个,有人见势不妙就去叫人,不一会来了二十几个人,领头的正是阿虎,不一会,那泰也带一帮人从另一边过来了。

    “打死他们!”二话不说,越南人操起家伙就上,大围汉和钟臣虚晃了几招,边打边退,看样子想冲上车子逃跑,但越南人太多,两人顾不上车子了,拔腿就跑。两人来之前早已规划好了逃跑路线,一会就跑得没影了。

    几十个人追了一阵,对着他们的逃离的方向叫骂着回去了。看到他们留下的车越南人觉得没吃亏,纷纷把酒搬下来。

    在远处一个草丛中,钟臣和大围汉跑进去,远远的狄森拿着一个望远镜在观察,铁十郎问:“你们没受伤吧?”

    “没事。”大围汉摸摸身体,他颈部还是被凳子砍了几下,但身强力壮的他对这点小伤浑不在意。一直没出手的钟臣更是毫发无损。

    “他们会喝吗?”钟臣远远望着把酒搬下去的越南人。

    “肯定会的。”

    狄森很有信心,果然对捡了这意外之财的越南人兴高烈采拧开酒桶就开始喝,狄森担忧地问火祥:“下在里面的药行不行啊?份量不能太轻也不能太重啊。”

    “放心。”火祥指指钟臣:“老钟以前做过药剂师的,只要喝上一口,保证他们两三天都起不来。”

    十九、简氏精英

    在道宁集团总经理办公室,安德烈静静地坐在桌前,但不停敲动的手指显示出他内心的不安,他每过几分钟就问一声秘书:“还没来吗?”

    “还没有。”秘书也很紧张,在她眼里自己的老板向来从容淡定,极少像这样担忧过。终于办公桌上电话响起,秘书接起后向安德烈露出轻松的笑容:“他来了。”

    “快请。”

    大门开了,一个胖胖的头发稀少的美国人走进,安德烈起身迎接:“简先生,您再来晚一点我脖子要仰断了。”

    简先生微微一笑,“谢谢您的重视,希望我能帮上忙。”

    哈尔德·夏力·简,听起来是个法国名字,但名字不重要,因为简先生除了保留简这个姓氏,名字几乎每几个月就要变一次,比如他去年在英国时还叫普林斯·简,名字带着德国味儿,更之前还叫过阿尔泰·简,仿佛说明他又有印度血统,哈尔德·夏力·简这个名字还只使用了两个礼拜,与他来往的客户都只好以简先生相称。

    简先生前身是中央情报局的探员,如今是名活跃在国际情报界的自由间谍,他们不带任何立场,也不从属于任何机构,完全为钱办事,也就是俗称的情报贩子。从事的主要是收集经由非法渠道的“黑se情报”,而在合法的白se情报领域,简还参与过美国与日本、德国、法国等竞争对手的“情报预警系统”,在情报界颇有名望,更值得的一提的是,至九十年代中期诞生于美国大名鼎鼎的商业情报公司“简氏信息有限集团”的创始人,几乎都是他一手带出来,仅这一成就,就足以让他成为情报界光芒万丈的人物。

    作为一名混迹多年的老江湖,在狄森他们忙得不亦乐乎时,安德烈当然不会什么也不做,为了掌控大局,清楚当前的形势,他需要更多的情报,所以不惜代价把这位神通广大的商业间谍请来了。

    简先生坐下后拿出一些文件翻了翻,道:“首先我很遗憾地告诉您,关于您提到的狄森这名中国人,我没拿到更多有价值的情报,我现在说的一切都是分析后的结果,不保证其可靠性。”

    “我依然非常重视。”

    简先生道:“从表面看,狄森只是一个普通的中国移民,他在当地的身份都看不出作假的痕迹,他的母亲和舅舅也都是他真正的直系血亲,这些已无须置疑。但我们的行为分析师的看法是,他是一名资深的黑(道)人物。从您提供的资料来看,他的行为似乎是冲动的结果,但其实不然,冲动的背后他带有很强的目的性,他意志坚定,作风大胆,所有的行动都是深思熟虑的结果,他看似杂乱无章的活动其实就像精密的蜘蛛一样,东一下西一下,其实暗中织就了一张庞大的关系网,不断地把更多的人卷进他身边的人际关系圈子,有句名言:‘扩大交际的圈子就是迎接好运的开始’。这个狄森显然深谙此道,他通过种种作为让自己不知不觉中成为一个中心人物,现在,不管是你还是bc的人甚至包括警方,都慢慢变得以他为中心,您可以从我这张分板图表上看,这当中一系列的事情,都与他能扯上联系。”

    简先生递给安德烈一张分析图,这是情报分析中专用的“鱼骨图”,可以看到上面列着许多人的名字和机构,每个人都有一个箭头指向狄森,箭头上标明了与狄森有关的事件。

    安德烈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那您个人有什么看法呢?”

    “我的看法也差不多,我接触过许多类似的人,一般来说,参与地下社会的活动,都带有一定的偶然性、被迫性;即使再臭名昭著的罪犯,一开始也没有完全想成为地下社会人物的念头,即使有,也是因为有庞大的而且显而易见的利益前提下。但狄森不是,他好像一开始就定位好了自己的角色,他的利益目的性不强,他就是想出名,希望自己成为一个人物。比如他第一次袭击您的手下,表面是为了保护自己的未婚妻,可他故意在他们面前露出真面目,引得德瑞克前来复仇,由此引发第二次冲突,使得矛盾加深,也许我们可以说他一开始是个愣头青,但后面可以看出他对道上的行事作风其实是很了解的,甚至带有一定的超前意识,比如他短时间就取得了bc中人物的信任,光这一点就不简单,我们虽不清楚其中细节,但铁十郎四人中有三名是通缉要犯,能毫无保留地信任他,足见他能拿出份量很重的筹码。而且这个筹码不仅仅是德瑞克的人头。”

    “那会是什么?”

    “面子。”

    “面子?”安德烈莫明其妙。

    “中国人可以说世界上最复杂的民族,他们有很强的包容能力,但是由于历史悠久以及深厚的文化底蕴,外人几乎不可能完全融入他们的圈子。他们最重视的不是利益,而是‘面子’这种在我们看来很微不足道的东西。他们所说的人情世故都是以面子为前提,所谓中国人的‘友好相处’,其实就是大家相互给面子。所以你可以看到,也许某个中国人在几百万的现金在手上流动时毫不动心,但却可以为吃顿饭你多收了他十块钱而大打出手。因为他在乎的不是钱,而是你多收他的钱就是污辱了他的智商,也就是‘没给我面子’。给面子,就是中国人分辩同类一种典型的行为特征。在地下社会尤其如此,我不止一次看到过中国人的交易,如果在买东西时你说能不能便宜十块钱,他们通常都会答应。但你要他们从口袋掏十块钱给你,那就绝对不行。这并非他们没有经济头脑,而是因为少收意味着面子上有收获,而多给就表示我给了你更多的面子,这种损失是他们心理上不能承受的。”

    简先生的话让德瑞克若有所思。

    “所以,狄森与bc的来往能一下改变铁十郎等人与你合作的意愿,转而相信他这个一没实力二没金钱的新人,换成中国人的逻辑就很简单,因为狄森的所作所为让他们觉得给中国人长了面子。所以虽然狄森给他们描绘的理想蓝图风险极高也不一定成功,甚至可以说是空中楼阁,但铁十郎他们重视的并非最后的实际利益,而是觉得这样做就算最后砸了,也没给中国人丢面子。这种以人情面子来打动对方的逻辑做法,也只有在中国人当中才能成立,所以安德烈先生也不必意外。”

    安德烈深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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