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复杂的踢了一脚被下的人,想了下还是不放心,举起棍子又砸了一棍。
“你有完没完?打死了去哪儿再找个孙大?说不定还能从她嘴里问出些什么!”沈忆安不悦的开口。
郝连叹口气,掀开被子把木棍压到孙大的脖子上,转身去了亮着灯的屋子。
沈忆安翻翻白眼,拍拍蒹葭的背揽着他挪过去,一脚踩在木棍上,戒备的盯着地上闭着眼的孙大。
屋子里的床上趴着一个人,头上套着一件破衣服脸朝下趴着。郝连怔了片刻,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儿找了一条麻绳,又看了床上趴着的那人一眼出了房间。
夜宿山谷
郝连吃力的用麻绳把孙大的手脚捆上,想了下又把她拖到被子上,用另一半被子给她盖上。吁了口气道:“咱们还是赶紧离开的好,说不定还有其她人。”
沈忆安点点头,待郝连进了屋子去抱王子若,捧起蒹葭的脸重重亲了两口,温声道:“宝儿,别乱了阵脚,咱们得先回家。”
蒹葭闭着眼睛撇开脸,吸了口气嘤噎的开口道:“那匹马呢?你得赶紧回去。”
“不知道,是不是原路跑回去了?”
蒹葭抬袖擦了把脸,把血糊糊的手掩到袖下,拉着沈忆安进了另一间屋子。蒹葭凑着灯光扒开沈忆安的棉衣,沈忆安笑着挡开他的手道:“没事儿,就刮到了皮,宝儿别担心。”
蒹葭抬眼看着沈忆安有些发白的脸,嘴巴扁了扁就要变脸,沈忆安叹口气赶紧解开衣服,柔声道:“你看你看,真的没事!”
蒹葭用指尖挑开她被血浸透了的里衣,见腰侧确实伤的不深才松了口气。蒹葭把她的里衣掖好,把她的腰带往上提了提,扎到被划破的地方,起身扒开她的衣领要看肩膀,沈忆安看看他阴沉的脸色,讪笑了两声握住他的手,搂着他蹭了蹭道:“咱们赶紧回家吧,我想家了。”
蒹葭知道她的肩必定是也伤着了,可是这里又没有伤药,倒不如先下山再说。
蒹葭回身在屋子里搜了一圈,用床单裹了些吃的东西,又翻出火石带在身上。郝连已经抱着王子若出来,四个人不敢多停,顺着山路快步往下奔。
山路不算陡,但这般走下去还真不是件省力的事情。郝连抱着王子若已经有些不堪重负,几次险些栽倒都又险险稳住。
沈忆安心里甚是鄙视,爬到一处突出的石头上往下看了看,夜色里一片白茫茫的,从她赶过来时路上所见也知道,这附近怕是没有人家。
沈忆安跳下凸石,许是蹭到了腰,眉头紧紧的皱着。蒹葭蹙眉靠过去,轻捂着她的腰侧目光里带着责备。
“唉,我说。”沈忆安吸了口气,咂咂嘴道:“你男人死不死的了?”
“你!”郝连心下恼的厉害,强忍下怒意道:“尽快找到大夫才是。”
沈忆安叹口气,“先找个地方过夜吧,这般走下去也找不到人家,平白让他颠簸挨冻。”
“忆安,可你的腰……”
“呵呵,没事。宝儿让妻主歇口气,说不定伤口自己就合上了。”
郝连也没有别的办法,自己确实已经到了极限,双臂酸痛的都有些微抖。
沈忆安领着她们往一侧走,这边已经没了路,好在坡度也不算太大。沈忆安凭着自己对山地的了解继续带着她们往下面走,约莫一炷香功夫,竟然已经看不到落雪,只是越往下走越黑。
沈忆安抬头看看上面高高的断崖,眯着眼睛小心的探路,最后在一处凹下去些许的石缝出坐下,喘着粗气道:“就这里吧,再往下说不定能找到山泉,可是也太他爹的累人了。”
郝连抱着王子若坐到一侧,紧了紧披风用额头又试了试温度,还是烧着。郝连叹口气,扶着王子若坐卧在自己怀里,贴着他的脸颊竟然生出一种一家人的亲密感来。
有时候情来的很简单,就像现在的她与他,错误的姻缘,不得不承担的责任,可是一旦付出些许,就会一直想这般下去。怪不得有人愿意为一个人守上一生,郝连现在才知道,有人去疼惜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蒹葭皱眉看着喘粗气的沈忆安,立着歇了片刻转身往外走,被沈忆安喊住。
“宝儿去哪儿?”
“找点柴,要不缓过去劲儿又该冷了。”
沈忆安扶着石壁站起身,被快步走回来的蒹葭又摁坐到地上。
“你歇着,我去去就来。”蒹葭指指地上的包裹,“里面有馒头,就是凉了,你要是饿就先吃几口。”
沈忆安拉着蒹葭的手不放,蒹葭裂开的指甲又开始疼,忍了忍才没挣开。
沈忆安皱眉摸着他有些不一样的手指,这才想起他之前看自己的伤时一直用袖子盖着双手。沈忆安叹口气,拉着他的手在唇边吻了吻,果然,带着一丝血腥味。
“松开吧,我去找些柴。”
“这里去哪儿找柴?就是有定也是潮的,别麻烦了。”
蒹葭转头看看旁边窝成一团的两个人,摇摇头道:“总会有的,其实湿柴也能点着,你别动,不然我会生气。”
沈忆安眼眶有些热,垂了头道:“那你快些,别捡太多。”
“哝。”
沈忆安看着蒹葭顺着原路往上走,靠着石壁轻叹了口气。
“郝连。”沈忆安低低的叹息,“都说人和人的缘分是上天注定的,之前我不信,现在有些信了。”若不然,她怎么会一看到蒹葭就开始计划着把他哄到手?怎么会泼皮了十几年在他面前就变得真实?怎么会因他一句话一个动作就能欣喜或是感动半天?
郝连抬头看看不远处弯腰捡柴的身影,勾勾嘴角道:“是,每个男子都是个宝儿,只是要看到了谁手里。”
沈忆安露齿笑了笑,斜一眼郝连道:“你怀里那个就是你的宝儿,你该许他一生。”
“是,他的一生只能我来承接了。”
什么叫“只能”?沈忆安撇撇嘴有些不甚赞同,但还是咽下了想说的话。
“沈小姐,我回去会向王家提亲,沈府与王家的亲事?”
“没亲事,那是长辈们定的。你怀里那个也不是真的同意,就是憋着一口气吧,你让他把气出顺了,让他嫁过去他也不嫁。”
郝连抬手把披风的帽子拉紧些,轻叹了口气低喃,“他或许不嫁,可还是会苦了自己。”
蒹葭抱着一小捆柴走过来,柴火确实有点潮,好在一些掉落在石壁下的柴火还算干燥。沈忆安伸手接过,摸着干些的细枝递过去。
蒹葭不接,在自己的衣服里掏了半天,掏出鸡蛋大小的一团棉花,凑着火石点着才接过去慢慢的往上架。
黑夜里突然有这么一丝亮光,沈忆安和郝连都眯起眼睛微微撇开了头。蒹葭小心翼翼的扶着细柴,眼看又要灭掉,干脆把几个馒头和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抖到地上,把单子的一角凑了上去。
单子是棉布,烧起来也并不是很好用,但最起码把细细的干树枝给引着了。蒹葭舒了口气,仔细的把柴火架好又转身往外走。
沈忆安站起身,跟在蒹葭身后出去。
“你回去!”蒹葭回头带着怒色。
沈忆安眯着眼睛笑,“我想跟着。”
“你赶紧回去,伤口再裂了?”蒹葭声音里带着微微的颤抖。
沈忆安笑着腻过去,吻上蒹葭抖着的唇,低声道:“想哭就哭吧,别憋着。”
“我,我…你,你……”蒹葭结结巴巴几个字,脸上却已经一片湿意。
沈忆安小心的吻过他肿的老高的脸颊,轻托着他的后脑把他的哭噎尽数吞下。
“宝儿别怕,祸害遗千年,我怎么样都死不了。”
蒹葭压抑的低泣,闻言狠狠的咬上她的嘴唇,却再也不舍得给她添伤,只是含在嘴里,奇石珍宝般的不舍得放开。
“宝儿,宝儿别怕!”
蒹葭不敢去搂她的腰,一双手攥紧她的衣襟低了头。
“宝儿?”蒹葭异样的安静,沈忆安不安的出声低唤。
蒹葭摇摇头,放开她的衣襟擦了擦脸道:“我捡柴,你别动。”
沈忆安皱着眉又跟了一步,蒹葭回头狠狠道:“让你别动!”
“好,好,不动!”沈忆安攥着拳头第一次觉得这般无措,迈出去的一只脚被砸到般利索的收了回去。
蒹葭扁着嘴边哭边捡柴,脑子里只要想起孙大的那把刀从她腰间穿过就会忍不住浑身发抖。他终于知道什么叫疼的撕心裂肺,终于知道为什么传奇故事里总是说相爱的两个人若一个死去,另一个总会紧跟着随他去。
他之前觉得那些都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小姐伤春悲秋,闲的发慌才捯饬出来的情事,可发生在自己身上才知道那种痛,远远多于被打伤割伤的痛。
蒹葭强自压下心底的酸苦,抖着手又捡好一堆柴放到一侧,再往上走几步竟然看见一棵断掉的枯树,黑漆漆的混在同样黑漆漆的暗夜里。蒹葭摸了摸,惊喜的抱起一端往下拖。
木头虽粗却不是很沉,想必是落下来很久了。蒹葭吃力的退着拖到沈忆安身边,沈忆安伸手想接,手停在半空片刻又收了回去,看着他把木棍拖到了火堆旁,然后又跑出去抱捡好的柴。
沈忆安的眼睛跟着蒹葭转,等他终于停下来站在她身边才轻“呵”了一声。
蒹葭拉着沈忆安走回火堆旁,想再看看她的伤,目光扫到自己黑溜溜的双手只得作罢。
“水~~”王子若无意识的哼哼。
郝连的手指碰碰他干裂的嘴唇,小心的把他放到火边对蒹葭道:“帮忙看着些,我去找些水来。”
“往下走,再往下应该有一处山泉,终年不结冰的。”沈忆安开口。
郝连从方才蒹葭抖落的东西里捡出一个破碗,点点头顺着坡路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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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回家
沈忆安侧脸盯着蒹葭看,蒹葭瞟过去一眼继续串手上的馒头,然后放到火上慢慢的烤。
沈忆安握住他的手,把他拉到身边环住,借着火光看着他黑巴巴又肿着的手指叹气。
“宝儿,瞧瞧,成了什么样儿了!”
蒹葭看看自己的手没吭声。
“宝儿,还疼不疼。”
“你别理我!”蒹葭皱着眉头冷冷开口。
“哎!”沈忆安环住蒹葭,又用力想把他挪到自己腿上。蒹葭怕她施力扯到伤口,配合的起身坐过去。
沈忆安轻笑,握着他的手轻轻转着棍子。
王子若睡的不安稳,喉咙火烧火燎的疼,他想喝水,绿衣怎么到现在还不给他端茶过来?
王子若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入眼的是两个紧贴在一起的身影,隔着一堆火看过去有些飘渺。他知道那是谁,可心里竟然没了恨的力气。太累了,折腾成这般真的是太累了。若是他没有遇见过她,或者是遇见了她却没有这般暗自纠结这么多年该有多好。
半睡半醒间似乎有人喊他公子,接着嘴边就触到凉凉的东西。水很凉,冰的他的身子都忍不住轻颤。又过了片刻,有温热的东西覆上来,又有温温的水滑到他嘴里。王子若皱着眉头咽了两口,终是敌不过浑身的酸痛又昏昏睡去。
沈忆安把一个烤好的馒头扔到郝连身上,郝连应是怕馒头砸到刚又睡下的王子若,慌忙伸手接住。沈忆安看着她小心的动作忍不住就勾了嘴角。
蒹葭吃的不多,简单的啃了两口就把剩下的递给了沈忆安。沈忆安想让他再吃些,蒹葭已经不耐烦的闭了眼睛。
沈忆安看着蒹葭的脸色有些摸不准,讪讪的吃了馒头搂紧蒹葭准备睡觉,蒹葭却又睁开眼,解开披风给她穿上。
沈忆安挪到石壁旁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待蒹葭走过去搂着他依旧坐在怀里,用宽大的披风裹紧二人闭了眼。
蒹葭避开她受伤的那边肩膀,靠着她紧了紧披风,借着火光又看了她一会儿方才闭了眼。披风下沈忆安的一只手却又跑到蒹葭的亵衣里,在里面轻抚了良久,就再也没有抽出来。
蒹葭闭着眼动了动身子,抱紧沈忆安忍下心底的恐惧与酸痛。
在家里就是这样,沈忆安不喜欢他穿着亵衣裤睡觉,即使不欢爱,也会把他脱个净光搂着他摸上几下才会睡下。蒹葭想,她那么频繁的爱他,肚子里肯定是有宝宝了,他方才分明感觉到了他的存在,只是不知道能不能熬出这阴冷的山沟沟。
小腹里又抽了抽,蒹葭不适的动了动,抿紧唇昏昏睡去。
郝连一夜没睡,那根粗木棍配着细树枝竟然烧到了天亮。
王子若已经不那么烧了,不过依旧没有醒。蒹葭也是,窝在沈忆安怀里还蹙着眉头睡的深沉,沈忆安试着轻吻了几次也没把他眉间的疙瘩抚平。
沈忆安轻轻的串了个干馒头,凑着还燃着的火慢慢的烤着,郝连照着沈忆安的模样也串了一个,一面小心的护着怀里的人一面翻转着手里的树枝。
沈忆安瞥一眼郝连小心翼翼的模样轻笑出声,压低声音道:“你个呆子也知道疼人,倒是没看出来!”
郝连脸上有些红,低头看向怀里微仰着头的王子若。王子若嘴唇干裂,眼泡也肿着,额上结痂的那处磕的不浅,郝连琢磨着肯定会留疤。可是王子若的长相,即使在额上留了疤也不会难看,或许可以让她更敢靠近他些。
郝连猛地皱眉,为自己有这种想法感到可耻,脸也因为羞愧涨的通红。
“行了行了,你脸红什么呀!一个大女人整天动不动就脸红,对男人啊,有时候就得厚脸皮些,你要是不这么小相公般的窝囊相,他早就是你们郝家的女婿了。”
沈忆安刚说完,低头就见蒹葭瞪着眼睛看着自己。沈忆安面上不自禁的一阵发热,干笑了两声柔声道:“把宝儿吵醒了?”
蒹葭脸色有些白,下腹一阵阵痉挛般的疼。蒹葭白着脸冲沈忆安笑笑,眨了眨眼睛看了看大亮的天。
沈忆安搂着蒹葭的腰想让他坐起来,被蒹葭慌乱的摁住手臂。
“别动,我想歪着!”
“哦。”
沈忆安重又放平手臂,因着那侧受伤,早已经没了知觉,木木麻麻的像根木头。
蒹葭闭着眼睛又躺了一会儿,心里一阵阵的发虚,忍不住又睁开眼,看着沈忆安道:“忆安,若是,若是第一个孩子没了,你会不会,会不会很生气?”
沈忆安皱眉盯着蒹葭肿胀的脸,下意识的扔了馒头轻覆上他的小腹,温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有了?”
“忆安,今儿个几了?”
“二,二十了吧。”
“咱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十一月初……”沈忆安脸色变了变,抬手握住自己麻木的另一只手紧紧环住蒹葭道:“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伤着哪儿了?宝儿脸色不好!”
蒹葭抬眼才意识到自己躺在她受伤的那侧手臂上,皱眉抬起手臂,沈忆安配合的低头让他环住脖子。
“起来。”蒹葭柔柔的开口。
沈忆安直起身,带着他坐起,先前被压着的手臂想搂过去,试了几试也没成功。
蒹葭缓了口气,试着挪了挪身子,好在小腹除了疼下|体并没有什么不适。
蒹葭转头把沈忆安仍放在膝上的手拉过去,捧在手心暖了暖笑着道:“我就问问,忆安别担心。忆安呐,你这手疼不疼?”
沈忆安皱着眉看向自己有些发紫的手,摇摇头道:“宝儿哪儿不舒服?”
蒹葭不答,捏了捏沈忆安的手臂道:“这儿呢?”
“啊?”沈忆安低头,看着蒹葭握着她的手,又摇摇头道:“手不疼。”
蒹葭皱眉在她胳膊上掐了一把,沈忆安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沈忆安用另一手把他环住,笑着道:“就是木呆呆的,回去养养就好了。”
蒹葭垂了头,咧着嘴想笑一笑,可是眼泪还是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
“宝儿?哪儿疼啊?”沈忆安焦急的搂着蒹葭不敢动作。
“没,没有,我好好的。”蒹葭转头趴在她胸口,良久才又闷闷的开口道:“忆安,我爱你。”
沈忆安没露喜色,反而是眉头越皱越紧,抬头看见已经醒过来的王子若,目光里就带了冷意。
“忆安!”
“在呢!”沈忆安拍拍蒹葭的背声音轻柔。
“我们回家,我想回家。”蒹葭声音不自知的颤抖,下|体突然而至的崩裂般的疼痛让他浑身发抖。
“宝儿?宝儿?”沈忆安红着眼睛,搂着埋头在她胸口不肯抬头的蒹葭不知所措。
一股热流从体内滑出,蒹葭浑身发抖,猛地搂紧沈忆安嚎啕大哭。
“宝儿怎么了?是不是肚子疼?宝儿别哭,我们回家,马上回家!”
沈忆安颤着手去给蒹葭揉小腹,蒹葭的小肚子冰凉异常,沈忆安抖着手向下摸,触到一片温热黏腻。沈忆安猛地睁大眼睛,颤巍巍的抽出那只沾着血丝的手,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
郝连吸了口气,急道:“赶紧出去,赶紧出去找大夫!”
沈忆安怔怔的看着自己手上的血,耳边嗡嗡作响。沈忆安又看见混浊的河水在眼前奔过,胸口一阵阵的抽痛。她的宝儿也不要她了吗,她胸口怎么那么疼?方才分明一切都还好好的!
“沈忆安!”郝连扶着王子若坐好,走过去一把打掉她的手,高声喝道:“你醒醒,快去找大夫!”
沈忆安猛地惊醒,看看趴在自己身上蒹葭一只手揽着他起身,本想把他打横抱起,奈何另一只手怎么也用不上力气。沈忆安急的眼睛发红,抖着手搂住蒹葭的头,趴在蒹葭耳边颤声道:“宝儿趴为妻背上,为妻带宝儿回家。”
蒹葭觉得体内的热气顺着下|体那裂开的口子不停的涌出,想开口说话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一时站立不稳就要倒下去,郝连伸手去接,被沈忆安一脚踹开。
沈忆安俯下身,一只手愣是把蒹葭托到背上,又抽出袍子外面的腰带把他的手捆在胸前。
沈忆安背着蒹葭起身,冷冰冰的看向王子若,一字一顿道:“王子若,他若出事,你用命来偿!”
沈忆安背着蒹葭走出去一段郝连才捂着肚子直起腰,郝连顾不得身上的疼,走到王子若身边想抱着他追上去,被王子若绵软无力的手挡开。
“我们也得回去,你还有些烧呢。”
王子若抬眼看向郝连,扁了扁嘴道:“他会死吗?”
“不会。”
王子若垂头,攥着拳头低声道:“可是爹爹说,男子不易流产,一旦流产很容易丧命。会流血,流很多血……”
王子若抬头又看向郝连,问道:“他会死吗?”
“不会!”
“他会死的!”
“不会!!”郝连微微带着怒意,声音也不自知的提的老高。
王子若微歪着头盯着郝连看,良久才勾着嘴角苦涩的笑了笑道:“你也喜欢他对不对?”
“你们都喜欢他!”王子若垂头看看自己的胸口,喃喃道:“你们都喜欢他,我不是故意要害他的,我是故意的。我昨天又差点被人强|暴了,我不是比他美吗?我没想过杀人,可我杀了他肚子里的孩子。我想着和他一起死,后来就后悔了。我没死,他却要死了。呵,你们都该讨厌我,我是魔鬼呀,披着个大家公子的面皮。”
王子若颤颤巍巍的站起身,贴着石壁站着,仰头看看头顶湛蓝的天空和山尖上的皑皑白雪,抬手抚着脸颊叹口气道:“我,终是那个悲苦的,长着个自诩美艳的脸,却从不得人正眼相看,我还要它做什么?”
王子若弓着的指尖深深的嵌入自己的脸颊肉里,郝连冲过去一把抓住他的手,可是那脸上还是留下四道深深的半寸许的划痕。
“你,你这是做什么?”郝连红着眼睛,话说的咬牙切齿。
王子若抬眼看着郝连,又像是什么都没有看。王子若怔怔的开口,“我不会嫁你,你莫再护我。”
郝连怒目圆瞪,一字一顿道:“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王子若散乱的目光慢慢聚到郝连身上,睫毛抖了抖,闭上眼睛滑落下去。
郝连叹口气,抱起王子若也跟着出了山谷。
给你不够多
“宝儿?宝儿别睡,为妻带你回家。”
“宝儿,和我说说话,宝儿想不想豆豆?宝儿应一声?”
“宝儿,说句话呀,别睡!”
沈忆安一路小跑着往上走,一只手怎么也无法托住蒹葭不断往下滑的身体,沈忆安咬紧牙把那木麻的手臂甩到身后,还算灵活的手指勾住蒹葭的衣衫,另一只手赶紧背过去握住那只,使劲又往上托了托。关节处一阵疼痛,沈忆安咬牙挺过,加快步子往上走。
看到出口了!沈忆安看着被太阳照射下刺眼的白雪舒了口气,喘着气道:“宝儿再等等,就快到家了,总会有马车经过,带宝儿回家。”
沈忆安脚步有些不稳,之前踩着碎石还好些,一进了雪地就有些虚软。沈忆安牙齿咬的“咯吱”响,却抵不过双腿的酸软跪趴到雪地里。
沈忆安试着爬起来,几次都没有成功。沈忆安解开蒹葭被绑着的手,把他挪到怀里哭道:“宝儿,为妻无能,害宝儿吃苦。宝儿,你说句话,说句话呀!”
沈忆安抖着手探进蒹葭的亵裤,那里已经一片冰凉,潮湿黏腻的让人忍不住颤抖。
“宝儿,宝儿,别睡!说句话呀!”
蒹葭面色惨白,脑子里嗡嗡作响,不停的说要她别担心,可耳边还是隐约听见她一声急似一声的呐喊。
别哭!我没事!
蒹葭急的浑身发抖,面色愈加苍白。
“宝儿,宝儿别怕,不疼了,哦,不疼了!”
沈忆安右手抱紧蒹葭左臂怪异的垂着,趴在蒹葭脸颊上不安的蹭着,颤着声音一遍一遍的唤着宝儿,唤着蒹葭。
有马蹄声传来,沈忆安头也没抬,一遍遍的低喃,“宝儿,好蒹葭,好宝儿,醒醒呀,和为妻说句话。”
“忆安!”潘岳跳下马去拉她,却怎么也扯不开她缠在蒹葭身上的手,待要去拉她另一只手臂才发现那胳膊似乎是脱臼了,晃悠悠的垂着。
一大堆人都赶了过来,有沈家的,也有王家的,还有潘岳带着的衙役。
沈思齐跳下马走到沈忆安身边,一面揉着她紧绷的手一面道:“忆安快松手,我带他去看大夫。”
“宝儿醒醒,和为妻说句话,宝儿醒醒。”沈忆安低喃。
沈思齐强硬的掰开她的手指,吼道:“你想让他死吗?”
沈忆安身体一僵慢慢抬起头,待看清眼前众人眼睛微微亮了起来。沈忆安一把抓住沈思齐道:“姐,快救救蒹葭,快救救他!”
沈思齐抱起蒹葭翻身上了马,一夹马腹跑了出去。沈忆安晃晃荡荡的起身追了两步,脚下一滑趴到雪地里。
潘岳把呆愣的沈忆安甩到马背上也翻身上了马,对一旁的衙役道:“顺着车辙往上去找,反抗者即斩。”
王灵均骑马挡住潘岳的去路,皱眉道:“问问她子若呢?”
潘岳冷冷的撇过去一眼哼道:“王子若也是嫌犯,本捕快怀疑他与叛贼勾结,引忆安夫妻二人被捉。怎么,王小姐想要做同犯?”
“害人性命当以命偿,王小姐见到王子若最好好好盘问盘问,莫让本捕快亲自问供。”
王灵均脸色有些难看,扫一眼失魂般的沈忆安让开了路。
郝连抱着王子若走走停停,待看见前方立着的一马一人有些不敢向前。郝连抱着王子若往一侧靠了靠,随时准备着逃跑。
王灵均策马跑近了些,待看清郝连怀里的人翻身下了马。
“他怎么了?”
“王小姐?”郝连喘着气挑了眉脚。
“他怎么了?”王灵均伸手接过去。
郝连坐在地上喘气,摆摆手道:“快带他去看看大夫,发烧了,脸上的伤,也,也赶紧,赶紧处理一下。”
王灵均看一眼坐在地上的郝连,抱着王子若上马,走出去一段儿又返回来,冲郝连伸出手道:“一起回吧,路途不近。”
郝连想了下起身,拉着王灵均的手不甚利索的爬上马。王灵均一夹马腹跑出去,郝连在背后高声道:“你把披风裹好,别再让他吹风。”
王灵均低头看看靠在怀里的王子若,目光里带着一丝了然。
潘岳直接带着沈忆安跟着沈思齐去了沈府。大夫诊过脉给开了补血益气的方子,剩下的就交给了稳公。
沈忆安直接闯了进去,跪在床边攥着他的手埋头在被子里。
“哟,二小姐别担心。你家相公是个有福气的,流了产却没有血崩,虽说产道不是自然长开的不易愈合,但养养总会好了。”
稳公解开蒹葭的裤带准备给他洗下身,见沈忆安还埋头不动,低声道:“二小姐避避,老奴要给你家相公洗身子,这血与精血一般,女人家见不得。”
外间沈思齐重重的咳了一声,稳公急忙掩好被子。沈思齐进去,拖着沈忆安出来丢给了一旁的大夫。刚赶过来的刘氏看到她满身的血惊叫了一声,赶紧吩咐紫叶去取一套新衣服过来。
大夫给呆愣愣的沈忆安看了肩伤,摇摇头叹口气道:“不好恢复了,断了筋骨。”
“怎么可能?”刚进门的沈灏皱眉惊道:“莫不是要废了?”
“刚伤过或许没事,不过看这伤口又被硬生生的拽开了,上臂的肌腱也被拉断了。”
“还能不能治?”沈思齐沉声问。
“倒不至于全废,但再用左手做重活是不能了,若是护的好,抓握都没有问题,只是没有之前灵活。当然,恢复成方才我说的那样也需要几年时间。”
大夫想让人把沈忆安弄到别间看看身上的伤,沈忆安却又进了里间,跪到床边埋头不语。
沈思齐无法,只得等稳公收拾妥当让人在大床外并了一张小床,让沈忆安躺上去。
大夫只留了沈思齐和沈灏在房间,让沈思齐搭手给她脱了衣服,沈思齐看着她一身的青紫和腰上的刀口额角狠狠的跳了跳。
“都是瘀伤,就数肩上这处最重。”大夫给沈忆安上了药,刚掩好衣服沈忆安就翻身滚到蒹葭身边抬臂搂住蒹葭,把那条伤臂压到了身下。
大夫摇摇头,叹了口气出了房间。
沈思齐一把拽起沈忆安,趴在她耳边狠狠道:“沈忆安,你听好了,你不在乎这条胳膊,也要想想你夫郎在不在乎!你若想他醒来后为你废掉的胳膊痛苦,就尽管伤害自己!”
沈忆安坐在那里愣住,片刻后哑着嗓子道:“找人服侍我洗漱,还有,我饿了。”
沈思齐微微笑了笑,放柔声音道:“忆安养好自己才有能力照顾他,别再折腾自己。”
沈忆安让人帮着洗了手脸,又吃了些饭菜,然后坐在床里侧看着侍人给蒹葭灌了药和面汤。
慕氏带着莫芽和毛头在天黑前也赶了过来,慕氏看着床上的两个人就红了眼眶,安静的在床边坐了一会儿,带着豆豆回了自己的院子。
莫芽一直愣愣的站在床边,脸上神色变幻不定。
沈忆安勾勾嘴角,“莫芽回去睡吧,我们也要睡了。”
莫芽红着眼睛抬头,哑着嗓子道:“谁害哥哥这样?”
“我。”
“是孙大对不对?我听紫香哥哥说了。”
“是我,我不该让他跑那么远,应该一路背着的。我还让他去捡柴,他来来回回的跑,跑了那么多趟。”
“是孙大对不对?”莫芽梗着脖子盯着沈忆安。
沈忆安叹口气,靠着蒹葭躺下,闭着眼睛道:“莫芽回去睡吧,明日还要早课。”
莫芽咬着唇又站了一会,掩去眸中复杂的神色,低声道:“嫂嫂也好好歇息,养好身子才好照顾好哥哥。”
沈忆安听见莫芽出去的声音,又有人进来给她盖被子,沈忆安闭着眼睛等着一切声音都散去,才又睁开眼掀开蒹葭的被子钻了进去。
沈忆安贴着蒹葭躺好,左手无力的垂在身前,右手握着他的手轻轻的摩挲。
“宝儿。”沈忆安叹口气轻声道:“我以为能给你最好的,却害你掺和到官府的事情里,到头来害你如此。宝儿,是我不够好,我知道自己一直都不够好,可是宝儿,宝儿,孩子,孩子没了,第一个,我和你的,还让你流那么多血。”
沈忆安有些哽噎,深吸了口气继续自言自语,“宝儿好好睡一觉,赶紧好起来,以后再也不会扔宝儿一个人在家,再也不会了。”
蒹葭睫毛颤了颤,翻了个身避开她腰上的伤搂住她,把她那条伤着的手放到自己腰间。
“宝儿醒了,饿不饿?”
蒹葭埋头在她胸口,微摇了摇头,闭着眼道:“忆安,你会不会再给我孩子?”
“会!”
“会不会还像以前那般宠我?”
“会!”
“忆安,我爱你。”
“我知道。”沈忆安亲亲他的发顶微微叹息。
“你也爱我。”
“嗯。”
“我们还会有孩子。”
……
“忆安,我很累。”
“宝儿睡会儿,我守着呢。”
蒹葭仰头碰碰沈忆安的嘴角,脸上挂着泪温声道:“孩子还会有,你别难受,你把身子养好才有力气疼我爱我。你咋能,让我来哄你?”
沈忆安勾唇笑笑道:“为妻不对,宝儿别伤怀,今日丢掉的为妻都给宝儿一一补回来。”
“哎,我想睡觉。”蒹葭尽量不去感觉下|身的酸疼,在沈忆安怀里轻蹭了蹭,寻了个安稳的姿势。抬手把沈忆安伤着的手放到自己的亵衣下,轻拍了拍柔声道:“妻主也睡吧,宝儿不想说话,困。”
沈忆安一只手摸上蒹葭的额头,擦干上面的虚汗,把胳膊顺着蒹葭的颈下伸过去。蒹葭抬抬头,枕在她臂上深吸了口气。
沈忆安搂着他的头轻抚着他的脸颊,一下一下,像羽毛,又像满载柔情的轻吻。
何去何从
腊月二十二说到就到,沈家没有说去迎亲,王家也没有说要嫁人,两家似乎都忘了还有这么一件事。
沈忆安整日搂着蒹葭睡觉,除了一日三餐和其他不得不下床的时间,其余都与蒹葭面对面躺着。有时候互相看着,有时候只是闭着眼,沈忆安再也没提过孩子的事,蒹葭也似乎忘了有这么一出儿。两个人每天搂着对方,安静异常。
慕氏偶尔来屋子里坐坐,笑着给床上的两个人讲一些沈忆安小时候的趣事。刘氏也常来,多是安静的坐着。沈灏和沈思齐因着蒹葭的状况不得不避讳,有时在外间慕氏与沈灏打个照面,慕氏也只是疏离的点个头。
这日晚,沈忆安依旧单臂扶着蒹葭让他喝了药,等下人收拾妥当下去又揽着他躺下。蒹葭又开始定定的看沈忆安,只是目光了多了些神采。
沈忆安勾勾嘴角,目光柔和的也看着蒹葭。
“忆安。”蒹葭轻轻出声。
“嗯?”
“忆安,咱们什么时候回家?”
隐隐有鞭炮声传来,沈忆安盯着蒹葭苍白的脸颊怔了怔,柔声道:“过了年可好?在那边没人服侍。”
“我好的差不多了,能自个儿做饭了。”
沈忆安一只手在他脸颊上轻轻的划着,温声道:“过了年吧,总要先养几天。”
蒹葭扁扁嘴眼睛有些红,沈忆安叹口气,笑了笑道:“明天,明天回家。”
“我就是,就是想回去。”
“知道,我知道,宝儿别难受,明天就回家。”
蒹葭吸吸鼻子,扶着沈忆安的左手小心的放到自己腰上,默了会儿弯弯嘴角道:“那,等过了上元节再回去。”
“就明天吧,宝儿别想太多。”沈忆安轻叹。
“我就是……”
“知道,我知道,宝儿别想太多。”
蒹葭湿着眼眶,搂紧沈忆安闭着眼。
王府的气氛也不算好,王子若自从回来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没有出来过。
郝连在大年三十前一天又去了王家。王素周依旧一脸阴沉,倒是王子若的父亲,一直试图缓和尴尬的气氛。
“郝连求娶王公子,还望王老板应允。”
王素周阴沉着脸道:“你拿什么养活他们父子?”
“郝连等来年春试定会求取一官半职。”
“那就等来年再说吧。”
“王公子他……”
王素周冷冷道:“那孩子我是不会让他留,他自己也不肯留,郝小姐还是另求姻缘。”
郝连脸色有些难看,微垂着脸皮道:“郝连想见王公子一面。”
“不成!”
王父抓住王素周的手哀求道:“就让他们见一面,若儿也能想开些,你真要逼死他不成?”
“哼,丢尽王家的脸了!”王素周咬牙狠狠道:“我说沈家怎么推三阻四不愿来娶,原来他肚子里早就怀了别家的野种,那他还咬着沈家做什么?我这脊梁骨,都要被人戳断了哟!”
王素周扇得自己的脸啪啪作响,被王父哭着拉开。王素周脊梁微弯,似乎瞬间就苍老了许多。
郝连歉然道:“这是郝某的不是,早该上门提亲。王老板还是让郝某见上王公子一面。”
“休想!”王素周下巴直抖,王父泣声道:“你就不能给若儿留条后路?你当真看着他寻死吗?”
王素周急的面色发红,抖着手气的说不出话来。
一旁一直沉默的王灵均领着郝连出了房间,带着她直接进了王子若的院子。
王子若抱膝坐在床头,王灵均领着郝连进来时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若儿,今日可好些?”王灵均温声开口。
王子若抬头看过去,央求道:“姐,你让我走吧。”
“走哪儿去?”郝连绕过王灵均走到床边,皱着眉道:“我来提亲,过了年就办了如何?”
王子若把目光转向王灵均,王灵均轻点下头出了房间。
“我不会嫁你。”
“你怀了我的孩子。”
“那又怎样?你若执意我可以流掉。”
郝连脸色微变,皱眉道:“你当真舍得?”
“有何不舍?”王子若避开郝连的视线,垂着头道:“你我本就是孽缘,那孩子也本不该来,我不过是把它送到该去的地方。”
郝连叹口气,抓住王子若放在膝上的手柔声道:“别闹了,我是真的想娶你。”
王子若抽回手嗤笑,“你的感情倒是变得快。”
“我不会让你受苦,来?br/>电子书下载shubao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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