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间,不由心头突跳,喉间干燥,一个花白白,香喷喷的女子这般紧密的抱着自己。虽他自认是个君子,却也有难言之隐啊!
画纱颦眉嘟嘴,使劲地嗅着他身上的香气。这一闻倒觉出了几分陌生。缓睁开睡眼。却是一惊。
那人的浓眉细眼,踞傲邪魅,却是说不出的好看,只是他为何离她这般的近。
手中的湿意,不难感觉自己竟是搂着他的腰身,他是谁?这里烟雾缭绕,仿若仙境,面前的男子却像只勾人的狐狸,莫非自己可是在做梦呢?
再细觉自己,竟是未着半缕衣裳,不由深信,这定然是梦啊!
道听途说,离东宫不远处有一处风水洞,洞里住着修练千年的狐妖,他身姿卓美,亦能幻化成|人形,时而男时而女,但无论男女皆有倾国倾城之皮相,颠倒众生之妩媚,眼前这个妖物即是有过之而无所不及。
长的祸国殃民也不伤甚大雅,可是,更听闻,那妖狐专入人梦中媚人心魂,待与人交合那刻,便吸人精魄,以长道行。想间,画纱不忍吞了吞口水,虽只是个梦,却是意外的真切。
且自己还未着寸缕,莫不是他想与自己交配,再吸走她的精魄。
“这位大仙,可是要与我交配?”画纱在他怀中双手复拳,吞吐有礼地望着‘狐仙’颤巍道。只是说交配有些不雅,狐狸的面上也有些不满,但不用交配用什么,配种?
那女子呆望了他半晌竟冒出这么一句,低头看去她那雪嫩的肌肤,和双肘挡不住的胸线,只觉呼吸狭促,不由抬起头来只看她眼,“何处来的大仙,怎的,你想与我交配?”眉眼微眺,更添邪魅。
“不,不想,不想,小的只是随口问问,小的皮粗肉厚,长期不洗澡,三魂七魄都臭的神佛皆惧,肯定不好吃的。”说着便推开狐仙,一人绻缩进池里,只露出半个脸,极小心地望着他。
听他语气好像是个人!虽然不知狐狸精是什么样的,却也认得这古代人的语气,比如,何处啊,为何,兄台,反正,古人一说话就知道那是祖宗。
闻人泓听着大笑,“你是谁家女子,倒是有趣,不爱洗澡么?怎的我方才摸那肌肤如此滑腻!”
“你,你果然是想吃我?言行竟这般诸多勾引。”圆轱辘的大眼,一愣不愣地盯着他。还是别的吃法。
“为何我要吃你?”想间,又道“若是要吃,也定然是吃了你浑身假装的稚嫩,姑娘假装进错房间,脱了个精光,自己送上门来?欲意何为啊?”说着便上前几步,同在池里与她对弈。
“谁送上门来?你爷爷的妖孽,占了我便宜还这般诋毁我。本想不与你计较,如今却也不行了。”画纱绻缩在池里步步后退,却也不惊不慌。
“你一口一个妖孽,叫得我好不妖孽,若我不做点妖孽的事儿,你岂不大失所望?”闻人泓眯笑着凤眼,上前捏起她的下巴,画纱挣扎转身,闻人泓却不理什其他,他莹润的纤手滑进她的腰间,轻轻抚送,一把抱住,画纱惊起不知他要做什么,挣扎乱叫乱吼。
却听他不愠不火道“美人要如何与我计较我们可以慢慢来,只是如今夜寒露重,若你再不穿好衣裳就再难开口了。”说着,一把将她提起,笑地越发清纯灿烂了,手上的力道却是有增无减。
那无害的表情让画纱想起灰炮小说里的灰炮台词,“美人,你叫吧,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识相点,乖乖从了爷。给小爷亲个。”
一阵阴风吹来。寒地她入骨刺痛。画纱本想偷偷地瞄了他一眼,却看见一个上身半祼的女子被一个俊秀妖孽的男子一手提起。
生硬地吞了口口水,是谁,是谁在浴池边放着一张琉璃镜???
原本挣扎的画纱静了,原来要动作的闻人泓更连呼吸都省了。
他错愕、惊诧、厌恶、易于形色,好比吃了只几百只苍蝇还让他恶心,然后嘴角一弯,一抹扭曲的温婉而闲适的浅笑,梨窝咤现。
镜里那女子被他单手提起,背着他,一半的身子露在空气里,只见她肌理细腻骨肉匀,双胸虽只才露尖尖角却也稚嫩地足以诱人,态度绵绵,好似细雨,稀稀疏疏都下在人心里。但一想到她那股脱光衣服主动关上门的心机,欲望便冷了半截,平凭添了些恶心。
“若女子,都似这般,真真让人提不起味口。”半晌过后,画纱才反映过来,那妖孽是在说她,她不知他是何时放手的,只见他极为君子的转身,跨出浴池,她听见他亵衣上的水滴答滴答地滴到地上的声音,听见他一步步走出浴房。
画纱一人在池里深吸了一口气,内里一阵翻腾,又是错愕又是气忿,情绪反复,复又对着腕上一银色链子一阵言语,“仙儿,我不是顾意的,我知羞耻的,只是紧张的有些忘记怎么表现出来了。什么?你不相信,你看,我脸都红了。好红啊!”
画纱平日为人极为马虎,却也明白女子家家,不能白给别人看身子,虽说她自己天天都看,却硬是不能给别人白瞧见的,这都是古人曰出的规矩。
若是别人隔着窗纸偷瞧了去,她也没法子,方可装作不知不去计较。如今却是与那人肌肤相亲,且还有璃镜照映,想想当时她自己都看得合不上眼,何况他人呢?若想她不知,除非是在梦里。都怪自己长得太……什么?你说范冰好看,范冰算什么,还不如我一根脚趾头。什么?你不信,不信你穿来看看啊。什么穿不过来?你不服?不服你咬我啊!
哼着小曲,整好衣服,镜子里小脸皙白,细长凤眼,汪含春水,微有嗔媚,再拍拍这一身墙灰,圆豉隆冬的黑眼睛闪闪的,真是惹人爱。若她是个男人。非以身相许不可,真是受不了自己,永远都那么惹人爱。也怪不得那只狐狸受不了诱惑。
她指着镜子里的自己,一记勾人的飞吻。oh~太强悍了,“都怨老天,把我生得如此水灵,娴静时如娇花照水,行动处若弱柳拂风。有的时候我照镜子的时候,我自己都忍不住。何况男人。ho~ho~”画纱正百般遐想地照着自己的花容,而些时。身后突然掀起有一阵风。没错是还是一阵阴风。她回头一瞄。
什么都没有,怎么,刚却觉得有什么在窥视自己。小嘴一嘟,错觉?
道来道去,还是她的错,为何生的是个女子,还如此美丽动人。若是男子也就无伤大雅了。这在金庸古龙小说里,是要,以身相许的。
虽说自己不想要他以身相许,却也不能平白给他占了好处。
画纱想来想去,重重地叹了口气。望着手腕上的链子,氤氲的水气下,泛着月华的光茫,链子坠着七八个雕工精致的樱桃。却也不难看出价值普通。
画纱穿好衣裳,极为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再打了个猫喵的哈欠。泡了个舒服澡,真真人间最快意的事莫过如此了。
整理好衣装,直接往门外走去。脚步驻足,回身望去,只见那人早已换下了湿透的衣裤,极为闲适的躺在床上小歇,恬静的呼吸好似已经睡了狠久,而方才的与她在池中奋战的人根本是另人他人。然后再蹑手蹑脚地几步走去衣橱,轻手打开橱门,细声翻弄,除了一件宝蓝的貂袄却也没什么贵重之物。
她又极轻地转身行到桌前,倒了一碗茶,心下有着几分思绪,喝的太极烫了嘴。
床上的人半眯着眼,嘴边沟起一道先知的弧度,却透着几分轻蔑。
画纱连呸了几口,也不再喝茶了,这时却见一边的小桌几上呈着那极为熟悉的粉红,几步走去,展开来看了看,那上面绣的正是似猪又似狗,似马又似兔的奇怪玩意,边上还绣着红女红人的落款姓名‘小尾巴于桃夭五十八年绣’字体扭歪的像天书,估计也只有她自己认得。
“原来是他!”本着自己海涵世人的心胸也就半推半就的小小原谅他一下。若是没有这趟子事儿,他可是个好人呐!起码,看在自己在蜀道游躺了三个时辰,他是第一个答理她的份上。
余光瞥见边上那朵蓝狐狸帽子,这帽子可真是蓝狐的皮所制成?伸手摸去,一软又滑,埋头嗅去,还有一股子香气,心里喜欢不已。
他虽是好人,却也看了我身子,好人吃饭能单凭好人两字就不给钱么?好人看了女子的身子能单凭好人两字就拍拍屁股走人么?
不能,所以,这帽子,我收了。
想着,便放下手中的一团粉红,抱着蓝狐的帽子蹑手蹑脚的走近床弦。
第五章馅饼下良媒
画纱蹑手蹑脚地走近到他床前,灰常用力地看了他一眼,好像要彻底地把他的样子记下来。又好像是八百年没见的熟人,怎的那踞傲的眉眼会觉得如此亲切?
她捏起胸前一缕子头发,绕着指尖转啊转,难道因为女子的chu女情节?然后又猛地摇头,才知道这个笑话有多冷。
不过这只狐狸长得也真敬业,殿堂级祸水,她小口微咧,歪撑着下巴,而且还有股子女子的气味。想着,她有些不服,提起袖子闻了闻自己,不公平,吃了冷香丸还是没他的香好闻。
带着几分考究,细看他的皮肤,这张脸该是限量版的吧,那这皮肤也该是啊,怎么老天这么不公平,说着从怀里掏出小镜子,细细地照了照,刚才还意志满满,怎么眼下有颗红痣?小嘴不满地嘟起来了。再转头细看他的脸,好生净白,别说痣连颗毛孔都没有。
咦!眼瞅着那白皙的颈脖上,有微一小颗,她近身伏下。
床榻上的少年只觉得她的气息近了许多,她想干嘛?难不成想偷亲他?心里一阵翻腾,翻了个身侧着脸,优雅地闪过了这一吻。侧脸的轮廓泛着牛奶一般,|||||||乳|白温润的光泽。
容颜秀丽,无邪稚气,娇嫩的皮肤上完全看不见有毛孔,眉是远山之黛,唇似三月桃花,卷翘浓密的睫毛,扇扇地轻颤着,樱红的小嘴嘟嘟咀嚼。散发着微微的|||||||乳|香。映像中梦里的美男好像就是带着这么一股妖孽的气质,但画纱没怎么他的脸,到底是不是一个男人,也不从考究。
虽然只有芝麻一半的一半的一半那么大,但是她眼力好,呼地舒了一口气,什么嘛,还以为有多完美。
哼,凡人一个。才腹诽过,心里稍稍寻找到了一丝平衡,突然又有个惊奇的发现。他发质也狠好,凤目晶莹剔透还是双眼皮呢,墨发妖娆地顺着他的双肩垂下,并且这柔软亲吻上他红斑斑的下巴。她有话要说,那是她一直追求的自然弧线。可惜,这需要最基本的发质!
她凶煞地歪起嘴,狠狠地咬起牙,咬牙切齿十合贴切用来形容现在的她。虽然极是嫉妒,却也没的法子。
小脸不忿地歪过,本想转身,却发现他小脸通红,他在做什么梦?画纱近身欺上,“你在做春梦么?脸红成那样?”说才脱口却又发现他睫毛微微地颤动。
听得明白?装睡么!想着便从兜里捞出了唇脂,点画了个血盆大口。嘻嘻嘻。“美人,我现在呢,就宠幸你二下,你不愿意可支声,我从来都不喜欢强逼别人,你姐姐我可是狠有原则的哦!即然你没有意见,想必你心里也蛮欢喜的,准备好了吗?来吧,宝贝。我来了!”
只见那美人一阵风似地从床上坚起来。四处张望,却没发现除了空气还是空气。面上一阵肃杀,竟被她给戏弄了。重重地躺下,又噌地跳下床,放眼看去那桌几上,只剩一团子粉红。她偷了他的帽子,为什么只偷帽子,微蹙起眉,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画沙弹弹了衣襟,大摇大摆地下楼,又整了整衣衫,嘻嘻,心情像失忆一样爽的!
画纱下楼结帐,行为大方,千金掌柜端来梨花熬的药,上前迎去,“姑娘,你的药!”又看了眼画纱,笑嘻道“温的。”
画纱笑笑接过药细细喝下。方才下咽便闻千金说道“每次姑娘来咱们东宫都没有什么好款待姑娘的,不知此次的安排姑娘尚可满意?”
画纱瞪着圆轱辘大眼看着他“是你特意安排的?”老远就闻着一股子j商的油滑味。
千金掩笑点头,好不滛荡!
画纱嘟嘴,眯眼,想来,原是场游戏,不由心里轻松许多。就如书中所写,戏中所唱,可是自己事先却不知道,演得不够投入,才让那只狐狸没办法搭下戏来。
“真的是你,原来如此!”画纱诡异的看去千金。
千金讪笑,从怀里掏出一张字体颇多的纸张,奉上“姑娘,千金斗胆给您这般安排,只因姑娘次次都说不够惊喜,却也后怕,姑娘太过惊喜,这般尺度实在难拿捏,于是,千金准备了这个,虽说只是一夜风流,却也不能让姑娘吃亏来的,这记着那公子的明详暗细,以备姑娘不时之需。”
画纱一愣愣地,看去千金掌柜,瞧他说的这话,肯定是误会什么了,却也羞于解释,便接下那纸,笑笑点头,步出东宫。
离了东宫,画纱展开纸张,上面内容如下。
闻人泓,家中良田千亩,世袭中山子鉴爵位,素有中山老幺之称,父亲闻人凤真为现今夏国右丞相,生母不详,有传闻难产而故。
家中姊妹四人,排行老幺,性嗜菊,独狂爱蓝竹,蓝竹乃菊中狂者,与其人有几分相近,性格阴晴,难以捉摸。
家中尚无妻房,早年与逍遥公子的侍婢颇有暖昧,又与夏候信之女夏候惊鸿交情不浅,宫中有所传闻,他更与落璃公子情意缠绵。却也不曾有过证实,一切只是遥传。
姑娘,缘份自有上天来定,而千金明明看见天上掉了一块大馅饼给姑娘,姑娘好自为之。
画纱看着那纸上千金写的‘馅饼’两字愣了半天,才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东宫何时也做起媒来了,还是掉馅饼的良媒!”
第六章寄人篱下冷
不待说完,本就阴霾的天色越发低沉下来,黑云咄咄压城,顺势就要来场不小的大雨,先是雷声,震耳欲聋,狂风袭卷,倾盆暴雨如天裂一般向人间袭来,夜里的道路森森,画纱一人走在路上也没见有多惊怕,只是捂严实了耳朵箭步向前走去。
一更的天因为这场雨深的很,夏候府大门口的灯笼被风吹得若明若暗。
画纱上前敲门,良久也没人来应门。她的全身被雨水冲刷了一遍,湿的狠彻底。面上的表情却是白日见不着的许些深沉。
抬起手又想敲门却又收了回来,只是安静地在阶梯上坐着,夜风吹得她湿透的衣服上越发寒了。原以为貂袄渗漏功夫会好些子,这还不湿透了。
她圈紧双膝,呵气吹手,尽量让自己不感觉那么冷,口里还念念有词“不冷,一点都没感觉,好热啊,呵——”说着便便劲呵气。
吱呀—
门轻轻地开了一个小缝,门里面一个半老的婆娘探出半个头来,瞧见坐在门外的画纱,“我说是哪家的丧门星子?原是那这小戏子的表亲啊,这半夜三更你夜不归户,又上哪儿下作去了?可别说婶儿没提醒你,你初家人的血里世代流的都是娼妓的血,若是发作起来,便不好收拾了!”
说罢便大打开门来,双手抱胸,画纱苍白着脸,颤颤地打着抖,小步踏入府内,立着半晌,不待那老婆娘关上门,“我下作,和你又有什么关系,烦不到你来提醒!”
“你这小妖精,别以为月公子对你好,你就飞上枝头做凤凰了,雀子就雀子,插上凤羽还是雀子。你也别恨,要怪只怪你有一双不干净的姨娘。”说着便冷哼一声,一步三扭的回屋。
“你才是雀子,我姨娘干干净净的,你再敢说句我撕烂你的嘴,!”突来的雷声把她的咆哮声声吞没,声音越来越细,然后从起初的咆哮到只说给自己听到,夹着重重的噎呜。双拳紧握,莫名地在空中挥打“呜——你才是雀子。”
雨势还是狠大,夏候府内也狠大,却又静得阴森可怕,她一人埋头在膝里,低低哭泣。
来洛城那年,她三岁,平常小孩都只晓得吃玩,而她却已是记事的年纪了。
她与大姨娘小姨娘来洛城投靠小叔父,这叔父并不是谪亲的叔父,说是从前在甘县时受过爷爷的恩慧,说是经了爷爷之手才到洛城谋到一份不小的差事,而他也是聪明人,几年后便发迹了,为了感谢爷爷对他的知遇之恩,便拜他为父。而这人便是夏候信。
因此,洛城的九治长真馅饼成了她的远方叔父。画纱开始了寄人篱下的童年和寄人篱下的少年。
而她那时,惯享幸福的她,根本不理解什么叫‘寄人篱下’。
后来发现,那些下人很毒舌很势力,常在人后奚落她,三岁的娃娃时,她们便在后面唤她小雀子,下作的小娼妇,姨娘她们的骂词就更丰富了。
只是那些人看着她似懂非懂的脸,变得更加变本加利。
有一次大年三十竟把她锁在伙房,让她在那里呆了整一宿,那一夜,她想她会永远都记得,那种怕人的感觉,就像有个鬼和你说他要一口一口的吃掉你。
很多年后,她嫁了人,才渐渐地明白,知道,再次温习起那种感觉,那是孤独,是欲诉无门,是不尽的眼泪。
而现在,她怕过了便也忘了,因为由始至终她依旧觉得自己是在戏里,却又在戏外。便演的不那么认真了。就像她对钱的态度如同游戏币一样。
因为初家人在夏候家的待遇相对夏候家的旁系血亲而言则是很好的,衣帛月奉,什么都没少,反而月月有新进花式的布匹收进,只是那送布的男子那暖昧不明的眼神,让画纱却觉得要这布比寄人篱下的日子,比在火上煎着还烧人。
她不喜欢大夫人看小姨的眼神,二叔爷看大姨的眼神,还有丫头婆子看自己的眼神,好似她们初家人有多脏的引人注目似的。
远处有一个蓝衣少年只身撑着伞,提着灯笼走来。
闪电闪过,照他一瞬,是褐发白肤,半湿的素雅长袍,腰间叮当的玉饰,如陌上桑花,迟迟归来。暗夜照不清他的面颊,只能觉得馥郁清雅,俊秀隽永。
“是你么?画儿?”只闻那少年低低唤道。
画纱从膝里抬起头,迷湿着眼睛看去暗夜里的那道人影。
“是的话就应我一声。若不是,便也应一声?”他边走边提灯细照,台阶几多,一个不小心便会滑倒。
“黎月!”只是两字却渗着满是哭腔地哀怨。
“画儿,怎么了,你别动,我照不到你了!”说罢急步上前。
黎月撩开灯笼上前扶起画纱,摸着被雨浸透的衣衫,清雅绝尘的面孔有几分担忧,再看去她雨水模糊的泪脸。眉头微蹙“我听清之说有人欺负你,可是吃了亏?他怎么欺负你了?”
画纱摇了摇头,抚去他搂住身子的手。快他几步提腿跑远。
只留黎月一人还立在原地,独撑着雨伞。“这是怎么了,你道是说说啊,你不说,要我如何帮你?”
定是吃大亏了。从来没见画纱这般伤心的哭过,想着,便快步跟上。
画纱回房,鲁起衣袖,先洗去脸上的粘湿,再从橱内翻出换洗的衣服。回头看去,门外立着一黑影,只见他走来走去,也不知要干什么?
第七章鸢尾阁里人
画纱换下了湿衣,回头看去他还没走,便上前开门,“你干什么?”
黎月一把上前,捉住她的胳膊“清之没说是谁,到底是谁,他如何欺负你的,你不说,要急死不是?”
“我什么时候被欺负了?别听朱清之胡说八道,你要没事,便早些回去吧,我也要歇息了。”画纱拂去他的手,吸了吸鼻子,静待着他的动作。
“定是出了什么事了,不然,你又作甚什么和我过不去?”说着便伸手去拉画纱。
“你要真为我好,日后还是别与我走的太近。我虽不介意外边的闲言碎语,却不能让姨娘受了委曲。”画纱微蹙起眉,眼波柔和,却也清淡。
面前的少年神情突地黯下,饶是脾气顶好的他听了这话,却按不住生气“是不是哪个多嘴的婆子在背后又嚼舌头根子了,你明的说为了姨不介意,其实却是介意的。你若不想我来找你,我便不来就是,何需找凭多的借口!你若气那婆子,我帮你把她找来,罚她便是,又何必迁怒于我呢!”
一腔话说得和画纱肚里的心事如出一折。
被揭穿心事的画纱心下羞恼成怒,“随便你,反正我现在就是不想见到你!”说着大力一推,砰的声关上门。
黎月没防备,被她一推竟推出了檐外,淋在雨里,他深呼吸了一口气,不服气的拧眉咬唇,望着那扇门,大吼道“初家画纱,你,你,你不可理喻。”
声音尖细,却足够穿透围墙回响隔壁的莲生苑。
莲生苑与鸢尾阁隔壁,原先时鸢尾阁也是莲生苑的一角,只是初家姑娘来后,便隔出一道墙来,成了鸢尾阁,遥记得少时绍赫在逍遥苑中抚琴,画纱便在鸢尾阁浅听,只觉如梦似幻,未见其人却闻其声,好似书中神交已久的一双璧人,只待谁来把这墙拆了。便可共结连理,二家成一家。
只是这些都是画纱在小书中看来,再凭加了些许想像。
当她真真见着绍赫的那刻,她反倒觉得不如不见,这样,想像还真实些,见了他人,却反倒不真了。
只觉得那样的人,太遥远了。
即便是日后他们二人处的极好,伸手便可以摸到,却还是很遥远。
就像两座城池,一个在海上,一个在陆上。冥冥中就注定了某种距离,不可言说,不可触摸,不可忽视。
奕阁是绍赫平日的主卧,多时都歇在那儿。
奕阁里。
宣公斟了茶,边百~万\小!说边摘记着什么。布云也在一旁轻擦着长剑。突的听到不可理喻四,二人都停下手里的动作互看了一眼,交流了一番想法后,又继续手头的事情。
只有那人,躺在榻上,睡得好不安然,只见他静静地闭着眼,嘴角好似含笑一般若有似无的勾起,那表情像是能洞悉世间的一切,好像什么都知道,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看去那人,闻着他身上幽幽的兰香气,慵懒而疲惫地侧卧在那里,一身纯黑的袍子,寂寞地笼在他身上,乌亮的青丝随意地彼此缠绕着,一双睫毛如飞累而停歇的夜魅蝶,没有若有似无的浅笑,没有拒人千里的冷淡。
那人总是那般和善,温柔,浅香,带笑。
夜魅蝶一颤,微微地展翅,他张开眼睛“她可是回来了?”
宣公停笔“是回来了,一更天便离了东宫,回来了!”
绍赫闲适撑起头,侧躺着瞧着他们。散淡优雅地抚平了腰间的衣衫,唇边勾着一扶淡笑“夜了,你们也早些歇下,明日可休假一日,不用跟着了!”
“主公可是要又独自去逍遥了!”宣公有意思地勾起嘴角,笑的狠是揶揄。
他嘴角含笑,笑的极尽温和,眉眼望着远方,目光涣散,他伸出手从衣袖里掏出两个小银环,随意地玩弄着,“何来的逍遥,不过是不当一日夏候公子罢了!”
他漫不经心地理着淌在胸口处的头发,面色悠然,神情淡雅清馥,笑意却分明,宣公看得出他现今是快活的。
宣公比绍赫大二岁,却常常因为揣摩他而深入泥泞,不能自拔,这人摸不清看不透,不善不恶,却又善又恶,凭着那高调的身份却不涉官场半分,不屑玩弄权势,却愿为圣上布下不少缜密严局。
他就是这般,清雅地笑的像个谪仙般,葱白的玉手仿佛带着一股魔力,它轻轻地在温室里招唤摇曳,轻而缓,净而软,静而暖,却牵动着人偶的一言一行。
在他看来,主公是世间最难逍遥的人。
人都道他是大夏的天人世子,天机转世,卧龙再生。独独他却不喜,好下那风月花前,美人坐怀。他桀骜不羁,闲雅成性,毫无门地之见,结友天下,只愿谈笑风声,煮酒门前,也不涉官场半步。这般人物,是多少大夏少女的春闺梦里人,多少仕子的迁途伯乐。
正是因为这样,总觉得他狠难快活,总觉得那淡泊笑颜背后透着一股子无言的凉薄。
饶是如此,他也只盼主公能快活,便比一切都好。
第八章小荷露尖角
清早天还没亮,逍遥苑里来了一位客,她只穿着一身亵衣,蹑手蹑脚地溜进了奕阁,她轻声的掩好门,向床榻走去。
轻轻地跪在床头,默不作声,只是看着,小手轻抚过他秀致的眉梢,他眉梢细长,凤目斜眺,鼻如刀刻,还有那矛软的薄唇,不晓为何,一夜无眠,偏是想念他了。
伸手抚触了他浓密卷翘的睫毛,那双吻在眼上的夜魅蝶颤了颤,又平静下来,然后又抚到他的嘴畔,轻呼一口气。小嘴微微噘起。
夜魅蝶一颤,微微地展翅,他的眉微蹙起,缓缓睁开眼,双眼不适应射入室内的光而迷离着,寻着一片暗处,却正好对上她的眸子。
那一刻,对视,小宇宙里仿佛天地变色,窗外的朝阳被日头染成一片火红,映在她的面上。
院里风吹银杏,吹落一地,吹进清冷的河塘里,吹落片片金叶,吹醒初冬的凉意。
风从窗外贯进来,几缕长发飘扬起来,温柔的打在她的脸上。
那双灿如春华,皎如秋月的双瞳微微弯起,犹如平时一样,淡淡地笑颜。
画纱颦眉,幽暗的眼眸静默着。
无言。
“画儿?”绍赫些微慵懒地缓慢起身,下床,扶起画纱,“怎么跪在这儿?”
“昨夜就想来瞧你,天却夜了,怕你睡了!于是,今早便早偷溜进来了!”画纱起身,搓了搓手。肉团团小手冻得微红。
握住画纱的手,反复摩擦,温热不断从他的手里传来。
“你总这般不注意保暖,穿得这般单薄,也不怕病了!”绍赫起身去桌上倒了杯茶递给她,却又疑虑地端回来,薄唇泯了泯,却是凉的。他又回身,把画纱抱去床上,盖住被子。
松醒地眉眼,弯成两道漂亮的月牙,“看这小眼肿得,昨夜又与黎月吵闹什么?”
画纱缩在被里,露出半个脸,“只是不想看见他!”
“你何时也学会和他斗气了!”他语态敷衍,从容优雅地转身披了件袍子坐在床檐。
“我,我,你别管我!”说着便小嘴嘟的老高。
“好好好,不问便是,今日天气爽朗,你可愿与我一同‘走走’?”绍赫些微慵懒地欠了欠身,一脸打趣地望着她。
“‘走走’?你这一说,我浑身都来劲了!”说罢先前还满脸的倦意便一扫而空,换上灿烂的笑颜。“可先说好了,你要带足银子!”
绍赫一双波光潋滟的凤目微斜了去,“你说了便是!”缓慢起身,散漫地着起衣服来,再取过案边的玉坠挂在腰间,“今日唤我长风便可,莫道出我姓夏候。”说着便笑若芙蓉晓花,体态优雅步履轻盈地转身去开门。
“长风可不好听!觉得像个道人似的。”画纱撑着脑袋歪在床上,手上打着莫名的动作说道。
“那你说什么好听!”绍赫回转身看着她百般童稚的动作。
画纱小嘴一嘟,想的狠是用心,想她肚中墨水实在有限,弄了弄腕上的链子,细声道“仙儿。”
绍赫先是一愣,轻蹙了眉头,含笑道“你这果真是在与我取名?”
“在我眼里,你就是个神仙!若是唤你神儿,偏的还以为在唤布家那小黄。仙儿却不同,与你狠配!”说着便危坐起身,走下床去,在他耳下轻轻唤起“仙儿。”
不侍他从谬论中回神,她已经大步远去。
只剩他一人立在门前,只有她敢把逍遥散仙的他与小黄较量,而且貌似是打了个平手。
无奈的摇了摇头,浅浅一笑,十一月的寒风吹得深深庭院显得萧条寂寥,他几步闲适散漫地走了一路,立在那桂树下,桂香飘遥,染了一身。
只觉那人一身素黑,却人犹若树下的仙人,墨衣乌发,面上淡淡,提步轻盈,也不知何处来的快活,好似是天下的福泽单单受于他一人之身。
二人相邀去走走。
画纱回房挑了几件素雅得意的裙裾,比在身上,翩然拨起裙褶转着圈圈。只见镜中一圆润的小丫头,良久沉醉在自己的梦里。
连有人敲门而入都没发现。
黎月换了一身紫色的袍子,前襟上绣着一只金边的小鸟,却长着硕大的脚掌扁嘴像鸭,浑圆的身子却像猪一般,无论如何看去,都怪极了,只觉着这前襟毁了这上好的袍子。
可他却穿得百般得体,还披在前襟,好似生怕有人不知道似的。
画纱看了他一眼,又回头继续选衣服。
可能他没注意,这娇惯惯了的夏候小少爷,没冠那御赐的梨花紫金冠,只是高束起褐发,他也没薰那西凉进贡的芳泽香,往日灿若星辰的眼里甚至有点木。还有那下眼脸上透着似有似无的青色。
当然,这些她都不想知道,如今便是能离他多远便是多远。省得有人又说她想飞上枝头做凤凰,她本就不稀罕凤凰这玩意儿,她觉得乌雅也好,鹧鸪也罢,就是不能当雀子。(雀子在大夏用来形容妓女。)
黎月上前,伸手想拉住她,却又不敢,只得小心地说“画儿,昨夜我想来想去,是我不对!不该在你气头上刺激你!”
画纱比划了半天衣裳,“你没错!”又从橱里翻出一双女红粗糙的绣鞋,坐在椅上,脱了鞋子,换上。“是我不对,本来就不关你的事!”
黎月看她在换鞋忙转过头去,羞恼道“你换鞋怎么也不说一声!”
画纱莫名“我换双鞋罢了,说来作什么?”
“我们不同以前的年岁了,以后你换什么都不能在我面前换!”说罢便急急转身向门外走去。
画纱歪噘起嘴,看着那团紫色的影子“不知犯的什么病!从小到大,你还看的少么?如今到是我的不是了。”
黎月走出楼阁,脸颊绯红,像受温热的翡翠,他深吸了一口气,再回头望去,心中也叹自己小题大作,只不过偶在一本书中看到,男子不能挽女子赤足,若是挽了,便要娶之为妻。
可是,从小到大,他们这般亲密无间的,六岁那年还帮她换过褂子,赤足也没少看过,如今他这是怎么了?
想间,便遥遥头,低叹着气,离去。
画纱选来选去,只是选了件鹅黄|色的褂子,只怪平时太过懒散,从不在打扮上下功夫,真是衣到穿时方恨少啊,与读书是一个道理。
也不知为什么,只想让他觉得她也是好看的。
那种想法,让平日里不修边幅的她也矜持起来了。对着镜里照照,和平日那假小子般的样子是有些不一样了,只觉自己越发好看了。
心里好似有一泓清爽的清泉水,只叫她从心头凉爽到了每一处,泉的边沿处处都开好了花,那花秀丽娟美,高昂扬起头,受着风的洗礼。
那种感觉她狠喜欢。
蹦哒地去到绍赫的别院,他正坐院里,铭着茶,见她来了,便拾起一脸浅笑,一双月华的潋滟的眼,轻巧的弯成月牙状,亲媚溢于言表。
莫名的,她竟看呆了,只觉好笑,无可言表的好笑,莫名的想笑。
绍赫几步前来,抚了抚她额前的发“何时,你进我别苑时也学会先行一礼?”
“我们这样熟了,你还要受我的礼数?也不怕太生份了!”画纱歪嘟着嘴,边走边嗔怪的嚼着。
“呵,这样熟,是怎样熟?”依旧笑容不改,声如甘醴蘸蜜,抬头看着他清宁的面容,细微的呼吸热热地打在自己的脑门上,闷实的心跳,让她忍不住再三调整呼吸的节奏。
“仙儿,你别离我太近,免我心生邪念!”说着实实地上前一步,不与他走平行线。“这样熟就是狠熟,就是在我难过的时候第一个能想起你,虽然我不时常难过,但我也是凡人,难免呐!”
“何其荣焉,竟能让你难过时想起我!”绍赫伸手拉过她的手,“你只有十四,却总是扮着老成的模样,好似天下间没几人能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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