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独步天下之女国公

独步天下之女国公第19部分阅读

    好,吹着风,看着前面花圃里的花,倒是别有一番趣味。”

    凝月推迟着说不敢,吟星跃跃欲试,我索性就拉着她们,贺兰夫人带着我们去了潇湘亭,坐在垫了蒲团的石凳上,果然别有风味。虽然冬日未去,积雪未化,但是暖阳照的人很舒服。

    前面是花圃,红梅和白梅错约相成,高低有致。左面是假山怪石,底下流水悠悠,锦鳞游泳,略有风烟。

    不一会儿,玉镜、玉梳便端来了一盘盘颜色各异,而又各具特色的小吃和两壶小饮。

    吟星看着我,又看了看吃食,贺兰夫人说道:“这位姑娘想是饿坏了,尝尝吧。”于是夹了一块金黄金黄的卷子给了吟星。

    吟星正准备接,凝月看了她一眼,于是吟星先说声谢谢夫人,才敢去接。

    贺兰夫人问我:“你爱吃什么尽管夹,不必客气,我只是希望你能原谅文曦,都是我的娇惯才……”

    “夫人,我不怪她。”我接过她的话,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贺兰夫人,我真的毫无招架之力,只能默默地原谅了文曦。

    贺兰夫人说道:“那便是最好了。我们这里可是热闹,以后你有空,随时可以来,待会儿文重、文舒、文嘉都会来,文修、文华和文敏呢,虽是杨姨娘和余姨娘生的,人也是很好的,你一定可以和他们相处得很好。还有婉仪,她是我妹妹的女儿,这阵子也在府里住着。”

    于是我们就这样吃着聊着,我说起了我童年抓鱼的趣事,贺兰夫人大笑不止,道:“真有趣,你真和别家的的小姐不同,我越发喜欢你了。这样吧,过几天就是正月二十,是文曦的生辰,我邀请你一定来。”

    我正在犹豫,毕竟我对贺兰文曦还是心有芥蒂,但是贺兰夫人又如此亲切热情。

    “娘,你在这里?”一个少女清脆的声音道。

    我抬头看去,阳光下是几个并足前行的少年少女,一个玉冠白衣,一个璎珞满身,一个褐袍宽衣,还有个似乎有点柔弱,手里拿着一个五颜六色的东西。

    等他们走近了,我才发现,那个褐袍宽衣的少年,是我在凌烟阁遇见的那个!

    我紧紧抓着凝月的手,心里紧张又兴奋,凝月掌心的温度让我渐渐平息心里的波澜。

    “娘,这是谁?”那个少女问道。

    “这是镇国公岚家的小姐,闺名是卿瑜。”众人点点头,少女说道:“和七妹打架的就是你啊,不仅如此,还让她碰了一鼻子灰,难过了几天呢。我早就想见识见识了,真可谓,久仰久仰。”他们不约而同的笑了。

    “来,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大儿子贺兰文重,年十五。贺兰府嫡长子。”贺兰夫人指着其中那个白衣玉冠的少年,果然人如其名,稳重大方,质朴淳厚,有着一股天生的贵气,方脸阔口,浓眉大目,气势如松。我们彼此行了一个礼。

    “这是我的大女儿,排行老三,年十三,叫做贺兰文舒。”那个少女简直就是贺兰夫人年轻时的刻写,两人有七分相像,只是多了几分活泼俏皮,然而又是不同于贺兰文曦的刁蛮任性,一身璎珞随风飘扬,嘴角的梨涡时隐时现,一根青丝巾绾发,朴素自然。她走过来拍着我的肩膀说道:“以后你可得常来,重哥哥可会骑马射箭,我们到时一起去。”

    我不好拒绝,只是点点头。

    “这是贺兰文嘉,排行第五,年十二,最喜欢弹琴写字,我们都叫他老先生。”说完,贺兰夫人和文重文舒一同笑了起来。

    贺兰文嘉,原来是这样的名字,我不敢迎着他的目光,害怕自己会突然失态。凝月捏了捏我的手,我低着头,向他行了个礼。

    “这是,婉仪,我妹妹的女儿,年十一。”我看着她微微侧身的样子,好像是躲在贺兰文嘉背后,眼神怯弱,身姿纤细矮小,不说话,只是直直的看着我。手里提着的,真是那天灯会被别人赢走的花灯!

    原来那天他们两个也在。

    贺兰夫人把他们叫过来一起坐,凝月和吟星退到一旁。

    “你考虑的怎么样?”贺兰夫人问我,“来吗?”

    文舒说道:“娘,你是邀请岚小姐来文曦的生辰吗?”贺兰夫人点点头。

    文舒笑着说:“来吧,卿瑜,人多热闹,到时咱们一处吃一处玩,文曦是性子刁蛮了些,不过有我呢,你们说不定也可以和好哇。”

    我看着贺兰文嘉衣服上的坠子,和婉仪手里的花灯,心里一动,说道:“好吧,我去。”

    第二十一章破阵曲下月照轩

    文舒开心的拉过我,说道:“卿瑜,哈哈,我可以叫你卿瑜吗?你也可以叫我舒儿。别忘记了!”

    我点点头,道:“可以,舒……舒儿,我一定去。”贺兰文舒自然而明媚的笑脸让我感到友朋相伴的乐趣。

    这一日,在贺兰夫人的亲切与和蔼中,在文舒的自然活泼中,在对贺兰文嘉的惴惴不安中,略带着初春的寒意,和飘香的酥糕,渡过了这一日。

    回去的时候,爹在庭中舞刀,银光重重,霍霍生风,衬着白雪月光,如此英武。

    看见我回来,他朗声道:“把你的琴搬出来,爹今天教你破阵曲,以前你娘在的时候,她弹琴,我舞刀,也好让你见识我们岚家历代相传的破阵刀法。”

    我看着很是兴奋,父亲从未在我面前展示他舞刀的英姿,我兴冲冲地跑去拿出了我的琴,凝月和吟星摆好了小几和凳子,又拿来了几个暖炉和垫子。怕我冷。

    我坐好,爹说道:“琴与刀法相合,小序一段段,大序三段段,正声十五段,乱声七段,后续五段。皆为阳数。运用泛音、滚、拂、绰、注、上、下等多种指法,注重托、劈两种指法,其他指法与大颤指法的转换,你先回忆并尝试转换指法,随我口令,来。”

    我先洗手,擦干,再手指放在琴上,弹了一段上手,月光如沐,看着父亲,激动的开始有点颤抖。

    “律起无射,调至商转变徵,拂。”爹开始提起大刀,开始舞起。

    “应举息止。”爹舞的很慢,然而,开始加快。

    “变调,转宫。”爹好像在蓄势待发。

    三拍以后,爹继续说道:“均转大吕,羽调,托,举歌。”爹开始越舞越快,一刀连一刀。

    “鼓志,含气,虹芒,冲冠……”爹被刀光围绕,口中念着一段一段的乐章,忽然大喝一声:“破阵!转林钟,变徵,劈。”

    我越弹越快,好像整个手指都不听使唤,如是,直至最后一段后续结束,我看见自己的手指流血了。

    爹收了刀,道:“不错,虽然比较生疏,但是勤练还是能赶上你母亲,怎么了?流血了?这是好事。”

    爹蹲下来,顾不得大汗淋漓,只是握着我的手心,看着我的双眼,道:“破阵曲和破阵刀法,爹以后都会慢慢教你,这是我们家族历经磨难留下来的最宝贵的财富,你虽是女子,也要谨记家族的荣耀,练习家族相传的传统,这是几代祖辈流血积累下来的。”

    我点点头,不觉明厉,道:“我会好好学的。爹,可是为什么你今天要舞刀呢?”

    爹站起来道:“我们家列祖列宗,大部分都是为保卫祖国大好河山而壮烈一生,而我也……”

    “要?打仗了?”我惊讶道。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盛都好像没有什么消息。

    “璩国屡屡犯境,烧杀抢掠,我现在已经开始做准备,只等圣旨一下,我就要带兵出境。”爹说道。

    “我可以去吗?”我问道。

    “战争的残酷是无法预计的,女清反对战争,正是知道这一点。你还是留在府里,有你在府里,我心里便有了牵挂,万事能三思而行,瑜儿,你明白吗?”爹看着我,目光里是一种期许。

    “若我不在府里,你要听你大伯母的的话,她主持府里的一切。”爹说道:“来,跟我去擦盔甲。看看我们身经百战的镇家之宝。”

    我转眼却看到大伯母在一边悄悄走开,身形一颤一颤的很是悲痛的样子。

    如是,在爹的书房里,打开书柜后,是一副百炼钢铁穿丝的盔甲,那种暗暗的鸣吟之声,让我心生崇敬。

    这是爹第一次在我面前演示这传奇的刀法,我心里很是澎湃,想着自己有朝一日也能骑马弄刀,驰骋沙场。

    我问凝月:“我有一天也能上战场吗?”凝月道:“古有木兰代父从军,又有梁红玉指挥千军万马,你若是想,何必不可?只是,女子为女子,归宿不在战场,而在相夫教子。”

    我第一次觉得凝月说的未必对,怀着对于自己未来的想法,兴奋莫名。吟星刚巧听了,说道:“小姐若是去战场,我就同小姐一起,保护你。”

    我对吟星点点头,两个人激动地开始聊起来。凝月叹了口气,说道:“你们早些睡吧。”

    我看时见不早了,吟星也困了,吹了蜡烛盖上被子,脑海里还是千军万马。

    在这样的期许中,我忘记了手指的疼痛,昏昏睡去。

    第二日,我同王夫子说起这件事情,王夫子捋着胡须说道:“该来的还是要来。”又道:“本是你长大些,你爹自会教你骑射,如今早一些也好,你爹说要我带你去城东校场,准备请师父教你这些,毕竟武将的后人,学这些不辜负了你们家的正统。”

    我想着可以不看这些书,又可以出去玩,心里开心极了。

    “不过,诗书礼仪还是不能废止,我不要求你看四书五经,那只是世人求功名利禄的东西,诗词歌赋你到底还是喜欢一些,如今你大了一岁,读一些史书,就从《史记》开始吧,还是约法三章里的,勤学睿思。”王夫子的这段话又给我泼了一盆冷水,我想着过几日可以见到贺兰文嘉,就满口的答应了夫子。

    第二十二章暂时相赏莫相违

    正月二十日,天空有些阴郁,凝月嘱咐跟着的人带伞。我正在穿衣服,凝月挑的是丁香色地百蝶花卉纹妆花缎袄,吟星说我这套衣服颜色太素了,凝月说到:“贺兰文曦才是主角,自然不能穿的太亮。”吟星瘪瘪嘴,显然是不喜欢贺兰文曦。

    贺兰夫人的请帖里说是在桂湖租了条画舫,要我在晡食前后到就可以了。我坐在轿子里惴惴不安,探出头来问凝月:“要是贺兰文曦当场翻脸怎么办?难道又要和她打一架不成?”凝月说道:“小姐不必想得太多,静观其变就好,她家里人都在,也不会出什么太大的乱子,只要我们不去招惹她就好。”

    我觉得凝月说的有道理,吟星道:“奴婢不会让小姐受委屈的。”其实我心里想的是贺兰文嘉。

    贺兰文舒在岸边等着我,把我一把拉进画舫里,凝月和吟星走在我后面,吩咐府里面的人在岸边候着。面暖室熏香,两边小香柜上的龙泉梅子青釉冰裂纹瓷瓶里插着几支红梅,鲜蕊吐艳,很是妖娆。周围系上了玫瑰紫的缎子,四角放着七屠暖炉,其余还有投壶、笔墨、箭枝等摆在一边的案上,想来是待会要用的。屏风后面是一群青衣黑冠的乐师,此时正在弹奏一些欢喜的曲子,想来是贺兰文曦常听的。

    里面的小几、蒲凳摆成一圈,上面放着各色小吃,我只识得鹅油松清卷酥,和上次吃过的金桔姜丝蜜糖。

    之后贺兰夫人,贺兰文嘉、文重婉仪来了,贺兰夫人说道:“来的真早,来,坐我边上。”于是我挨着贺兰夫人,文舒挨着我,文重挨着文舒,文嘉挨着文重,婉仪在最边上。凝月和吟星站在我身后,其他丫鬟则排在两边。

    过了一会儿,三个少男少女进了画舫。为首的一男一女,皆是一样的品貌,冰凉寒冷的双眸,斜飞入鬓的双眉,高挺的鼻梁,嘴角微弯,似笑非笑,二人肌肤白皙吹弹可破,虽然他们年纪还小,但是注定了他们今后的美貌和气质,想必他们的母亲必然也是美貌非凡,让人挪不开眼眸。后面的男子则是面带微笑,虽然不如前面男子的隽秀,但是自有一种淡泊从容的气质,高洁如白瓷净瓶。

    “见过嫡母。”三人略一施礼,便挑了位置坐下。

    “这是文敏,年十一。”贺兰夫人对我说道,那个美貌的女子对我微微一笑,说道:“我想着一定是嫡母说的岚小姐了。”

    我略一施礼,她还礼。算是认识了。

    “文修,年十五。文华,年十四。”如此也认识了文修和文华。实话说来,文修在众人最为英俊,甚至超过了文嘉,我忍不住就多看了几眼。

    “文曦待会儿再来,说是要准备什么。”贺兰夫人笑着对大家说道。

    文舒戏谑道:“她要不晚点来,就不是她了。”这边的贺兰夫人、文重、文嘉不约而同的笑了,而文敏和文修则是略微勾了下嘴角,文华依旧原来的微笑的表情。

    话刚说完,只听得文曦在外面说道:“舒姐姐你又说我坏话!”她挑帘子进来,一身大红刻丝蝴蝶葡萄长袄,玫瑰紫压正红边幅锦缎长袍冬衣,茜红色绣百合忍冬花缠枝综裙,鲜艳明媚,赤金镶翡翠色猫眼石坠子,繁花累累镶红宝金项圈,腰间五彩丝攒花结佩玉长穗绦,十分隆重。

    舒儿打趣道:“怪不得让我们等着,原是这样装扮了一番,带着这么多金银首饰,也不怕累着了。”我看文舒是个不爱首饰装扮的人,怪不得打趣文曦。

    文曦冲过来,身上的佩环相撞,趴到贺兰文舒身上,捏着她的脸:“舒姐姐,今天我最大,你可不许说我,小心我撕了你的嘴。”贺兰文曦做势要撕,一看到我,白了我一眼,说道:“娘,怎么什么人你都请来啊,这什么青鱼白鱼都坐在这里。”

    贺兰夫人拉过她坐到身边,温和地说道:“你先前对不住别人,还这样说话,不要没规矩。”

    文舒悄悄对我说:“你别介意,文曦她……”

    文曦看着我说道:“真不知道你给我家里人吃了什么药,一个个地帮你说话,不知道的还以为给你过生辰呢。”别过脸去不看我,过了一会儿,瞪了我一眼,又别过脸去。

    “你爹被召进宫去了,说是有军国大事,来不了,杨姨娘有身孕不方便来,余姨娘给你上香去了,保佑你平安,她素来爱清净,最近身子也容易乏,便不来了。”贺兰夫人说道,“今天就由我来……”文曦抢话道:“哼,爹每次都这样。”

    然后看着文敏,说道:“杨姨娘这孕怀的真是时候,偏挑这个时候怀了,真是巧啊。”

    文敏面色不定,文华出来圆场,说道:“六妹,七妹今后可不是府里最小的,她这是怕着呢。”

    文敏面色尴尬,说道:“是吗?我看七妹也是这个意思,以后可就不能仗着自己小,出去又是打架又是埋汰人。”

    文曦明显被激怒了,说道:“文华哥哥,你帮着她说什么话,她跟着杨姨娘一脸的狐媚子相,长大了也是狐媚子。”

    文修坐不住了,对着贺兰文曦道:“贺兰文曦,你说什么!”文华拉着文修,摇了摇头。正当他们吵得火热,我看着苏婉仪,其实我是去看贺兰文嘉,刚好看到她,她总是一副怯弱的样子,躲在贺兰文嘉后面,我偷偷问文舒,为什么婉仪不爱说话也不爱笑。文舒偷偷告诉我说,婉仪小时候受过惊吓,所以不能说话了。

    我点点头,原来她是这样可怜的人。

    那边,贺兰夫人拉住贺兰文曦道:“你就少说两句,谁教你的话,当着这么多人说出来,你可别忘了自己是官家小姐,又不是市井泼妇。”

    文重和文嘉看了一眼文曦,又看了一眼文敏,两个人无奈的一笑。

    贺兰文曦总算是闭了嘴,一会儿瞪着我,一会儿瞪着贺兰文敏。

    我当然必须回瞪她,她又瞪我,最后对我翻白眼,我就学着她的样子翻白眼,她气得又别过脸去。

    眼神对战真是累死我了。

    “先点曲子,边听边吃。我先点了支《弄月》,待会儿你们点了直接告诉玉梳。”贺兰夫人说着,丫头们把册子分别给了我们。

    文舒说道:“哎,他们两从小就喜欢吵,不过吵吵也很热闹是吧?”

    我傻笑着对着文舒点点头,文舒真是能想能看得开。

    看了看曲目,随便点了几首,反正我也都没听过。有一曲《破阵》,我看着不错,就索性点了。

    第二十三章香雾清辉倚虚幌

    文嘉点的是《惊梦》,文舒点的是《云游》,文重点了首《拜月》,文华点的是《寻仙》,婉仪没点,文敏点的是《闹诏》,文修说没有想点的,文曦则喜欢热闹的,想点的是《大闹天宫》,结果册子上没有。

    文曦道:“娘,你请的什么乐班?连这个都没有。”

    贺兰夫人道:“听了一天了,你也听不厌。”

    文曦道:“就是听不厌,娘,你让他们唱。”

    贺兰夫人只得作罢。叫了戏班唱。又吩咐大家吃东西,又说晚上不宜吃得太多了,就只是叫了粥和小点,说白天摆宴吃了太多的油腻之物。

    于是船开始划动,我们坐在里面有点轻微的摇摆,刚巧把文曦刚夹到嘴里的食物给晃掉了。文曦气道:“谁出的主意要到船上过的!”

    文敏笑道:“还不是你自己。”

    文曦自觉理亏,左看右看,啪的一声把筷子放在桌子上。

    文舒看到了,说道:“待会儿咱们一起做游戏吧,先来一轮击鼓传花,刚好这里有鼓。”

    “好啊,可是被传到的人该说点什么呢?”文重接口道,又看向文曦。

    文曦来了兴趣,道:“那就讲个笑话。”

    “就知道你是这个。”文舒道。

    等大家都吃好了,文舒去瓷瓶里拿了一支红梅,叫玉梳背过去,随意喊停。

    于是大家开始传起来,我偶然看见一个小丫头子在对着玉梳做着暗号,结果在文敏那里停住了。

    文舒道:“敏儿妹妹,快说快说。”

    文敏看了一眼众人,道:“曹操家邀群臣,席间竟有两个小妾因争宠吵了起来。两人非要争个你死我活,嚷嚷着要丞相为自己做主。曹操被气得头疼,大声呵斥道:‘你俩同归于尽好了!’周围顿时一片死寂。”

    文曦道:“这有什么好笑的。”

    文敏接着道:“突然,一个武将冲出座位跪倒在地高呼:‘末将于禁谢丞相赏赐。’”文敏边说边做样子。

    我和众人大笑不止,连文华文嘉都被她逗笑了,文嘉说道:“若不是敏妹妹那神情……”

    文舒笑着说道:“敏儿这笑话真是,若没有一句……最后一句真是妙极了。”

    文曦笑得不行,直捶着桌子,然后又对文敏说道:“你这也不好笑。”

    文敏说道:“那你讲个比我好笑的。”

    文曦说道:“讲就讲。待会儿轮到我就讲。”

    接着又开始传,传到我手里,我一时想不出来,正在犹豫。

    文曦白我一眼,说道:“我就知道你不会,切。”

    我心里气不过,正准备说话,吟星道:“众位不嫌弃的话,奴婢帮小姐讲一个吧。”

    贺兰夫人说道:“你讲吧。”

    吟星边讲边模仿,道:“某人想向一个财主借牛,于是派仆人给财主送去一封借牛的信。财主正陪着客人,怕客人知道自己不识字,便装模作样地看信。他一边看,一边不住地点头,然后抬头对来人说:‘知道了,过一会我自己去好了。’”

    众人一阵哄笑。

    文曦边笑指着吟星道:“这个丫鬟不仅会打架,还真会讲笑话。”

    我笑着看吟星,吟星装模作样道:“谢谢贺兰小姐夸奖。”就退到后面去了。

    于是大家又讲了一会子,带大家讲乏了,文嘉道:“咱们来猜谜吧。”

    文曦道:“当然好,你说一个?”

    文嘉道:“咱们每个人呢写一首七言绝句,为谜面,放到一个罐子里,随便拿出来猜,猜对了,出题的人可以完成猜出来的人一个心愿。”

    文曦说道:“好文绉绉的啊,不过,完成心愿这个倒是很不错。”

    “当然要是力所能及的。”文嘉道。

    文修道:“可限韵吗?”

    文曦道:“那还是别了吧。别让人看到。”

    众人分了纸笔,开始冥思苦想。贺兰夫人说道:“我就不参加了,年纪大了,做不得诗了。”便开始四处看看。

    我抬头看了一眼贺兰文嘉,而又再一次不小心看到了苏婉仪,好像无论有多么开心的事情,她总是一副哀愁的模样。

    看文舒已经有了两句,我还一句都没有,我转头看了看凝月,凝月会意,附耳我几句,我便速速记下来。

    大家一一把谜面交给贺兰夫人,文曦作得最慢,后来胡乱做了两句,就直接交了。

    文舒说道:“到时候谁拿了一个最不成格调的,必然是文曦的。”

    众人笑了一阵,贺兰夫人一一收了,然后放在一个罐子里,搅乱了顺序。

    文曦眼珠一转,对着文敏道:“到时候我猜对了,你可别抵赖。”

    文敏戏谑道:“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第二十四章即景诗谜引悲音

    贺兰夫人随意拿出了一首,念到:

    “春风犹过扬州路,独爱桥边寂寞花。

    任是兴亡都不管,候期还欲向人夸。”

    我还未来得及听清,却已经听得两名女子的声音,原来是文舒和文敏,她们先后道:“芍药。”然后文敏叹气道:“慢了一步。”

    贺兰夫人道:“我看上面写着卿瑜你的名字,想来是你作的,文舒说的对吗?”

    我看着身边笑眯眯的文舒,道:“文舒真厉害,想要什么?”

    文曦立刻建议道:“叫她跳到水里去,别待在船上。”

    贺兰夫人看了她一眼,贺兰文曦瞪着我,活像是要吃了我似得,我想起凝月叮嘱我的话,不看她。

    文舒想了一会儿,道:“暂时还没有想要的,等我想到了再告诉你吧。”

    贺兰夫人道:“那我们看下一个。”她缓缓打开另一张纸,道:

    “腾龙嘘气灵神种,聚散漂浮幻太空。

    一任卷舒无定相,诗情无限在其中。”

    我锑都还没听清楚,众人也在思考,一个女声一马当先道:“流云。”众人不禁股掌,说道:“敏妹妹真是厉害,太快了。”

    文嘉道:“猜得不错。敏妹妹真是才思敏捷。”我略一惋惜,错失了这次。

    文曦道:“敏捷个什么啊。猜几个谜语而已。”

    文敏不屑道:“那你也猜不中啊。”文曦噎得说不出话。

    文嘉紧不慢地说道:“你想要什么?”

    文敏眼珠一转,看了一眼文嘉,道:“嘉哥哥,教我弹琴,我觉得别人弹得不如你好。”

    文嘉点点头,道:“没问题。”

    贺兰夫人却是面呈复杂的神色。“那我们就看下一个吧。”贺兰夫人道:

    “秋风瑟瑟露为霜,挑帘遥望朱颜稀。

    夜半无人寻径去,潇潇华影漫天泣。”

    文舒小声说道,这诗作地真是又凄凉又刁钻。众人一时沉默。

    此时,文嘉道:“落叶。”

    贺兰夫人在众人身上扫了一下,最后落在了苏婉仪身上,我们看着苏婉仪,她明显有些不太适应别人的目光,羞怯地点点头。

    文曦揶揄道:“真是刁钻古怪,既然是嘉哥哥猜的,婉仪你不管什么都会说是,对吗?”

    婉仪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向贺兰文嘉身后躲了躲。“文嘉,你想要婉仪为你做什么?”

    文嘉看了一眼苏婉仪,道:“愿她能一世安稳无忧。”

    文敏道:“这算什么啊。”文曦也说道:“这哪里算啊。”文舒则是微微一笑。

    我看着苏婉仪瞬间闪亮的眼眸,脸上红晕更深一层。我心里有些酸酸的。

    贺兰夫人面色复杂,道:“下一首是。”贺兰夫人顿了顿,摇了摇头,道:“这个字写得啊真是丑。

    盛都城里竞风流,自是花中富贵侯。

    楚楚华身元本性,人间矫饰拚高头。”

    这个我是猜出来了,想来大家也猜出来了,齐声说道:“牡丹。”

    文曦惊讶地眼珠都快掉出来了,道:“你们怎么都猜得出来啊。”

    文敏戏谑道:“这么简单,一定是你作的。你倒是如何满足我们所有人的愿望。”文曦说道:“哼。”

    文重拊掌道:“要不你就给大家唱个曲吧。”

    文敏哈哈大笑,道:“不够不够,还的得边唱边跳。”

    文曦怒道:“贺兰文敏,你别太过分。”

    贺兰夫人看不过,温柔地看着文敏,说道:“今天她生辰,就饶了她这一遭罢。咱们看下一个。”

    贺兰文敏方才作罢,想说什么没说出来。贺兰夫人继续念到:

    “世间微物多轻视,无用如何赞大功。

    若得筋弦毛羽力,天山直向斩猾戎。”

    文舒看了一眼文重,又看了一圈周围的人,道:“肯定是箭羽。也肯定是重哥哥的。”文重道:“这个到底不难。舒妹妹,你想要什么?”

    文舒想了想,道:“这样吧。”于是文舒偷偷附耳对文重说了什么。

    文重略一思索,面呈为难之色,说了句:“好吧。”

    大家都问文舒说了什么,文舒把手放在文重唇上,说道:“不许说。”

    贺兰夫人叹道:“这孩子。不许是什么杀人放火之事。”文舒说道:“哪有,娘,我才不会叫重哥哥做那些事。”

    贺兰夫人接着说道:“好吧,下一首是,

    早晚禅堂课两功,虔诚直欲感神通。

    低眉无声端坐处,不绝焚香礼拜中。”

    文重道:“这肯定是文华作的,佛像。”文华略一颔首道:“大哥,你肯定是想要的《江山垂钓图》,送你便是。”

    二人相视一笑。

    我想着自己一首都没猜出来,方知贺兰家的上下文质熏陶,自己实在粗鄙。正当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文敏道:“岚小姐真是有风度,竟是一首都不愿争猜。”这友敌难辨的话让我很尴尬。

    贺兰文曦道:“她那是根本猜不出来。”

    她说的没错,我的确如此。一时默默。

    贺兰夫人继续说道:

    “二螯持向人前舞,一度横行势绝尘。

    待得重阳欢桂宴,还就明菊饮一斟。”

    我想起以前在河里抓的螃蟹,这不就是嘛?抬头道:“螃蟹。”贺兰文曦张开的嘴巴闭上了。

    文敏斜睨了我一眼,道:“岚小姐你说吧。”

    “明年请我吃螃蟹吧。”我随口说道。

    文敏举起一杯酒道:“那就这么约定了。”

    贺兰夫人看我两饮完以后,继续道:

    “秋枫寥落相思重,人在深墙小院中。

    红叶寄将儿女意,长沟默默月向东。”她然后说道:“这个有点难。”

    文重说道:“相思?”

    文舒打了他一下:“你才相思,不对,再猜。”文嘉笑了一下,不言语。

    婉仪则是依旧脸红着,不关心猜谜。

    文曦和文敏跃跃欲试,文曦说道:“香囊?荷包?诗?词?歌?赋?”

    文舒摇摇头:“都不是。你能不能稍微沾一点边。”

    文敏道:“难道是?”

    突然天空中一阵阵巨响,文曦喜道:“放烟花了,出去看。”一溜烟跑出去了,贺兰夫人说道:“你慢点,披件衣服,外面冷。”

    文敏拉着文修,也出去看了。

    文舒问我:“走,咱们也去看。”凝月给我披上斗篷,我们也跑出去了。

    天空中绽开的一道道华彩,分割成细碎的光影洒在我们脸上。贺兰文曦无比开心的又是拍掌又是大声地叫,文敏和文修在说着什么,丝丝碎碎。

    然而这夜不论是文曦和文敏的唇枪舌剑,还是对我的冷嘲热讽,都敌不过此刻的欢愉。文曦开心的到处跑来跑去,一会儿又能够继续和文敏打得热乎。想来此刻大家都是如此年轻,心思纯净,无忧无虑,吵吵囔囔,热热闹闹。我看着贺兰家的所有人,心里是如此的开心。

    烟花放完了,贺兰夫人说最后那首文修作的谜,跑出来的时候洒在了地上。如今找不到了。

    文修笑笑,说不碍事。

    至于文舒的谜,暂时还没有人猜出来。于是贺兰夫人说道:“这次呢,文曦算是落了第,文敏猜的最快,文舒猜的最多,谜也最难。其他人平分秋色。”只是说完以后,她面色忧虑,似乎心有所思。

    收了桌子,大家又投壶,覆射,下棋,玩了几轮,我都不怎么会,就只好默默地看着他们玩。

    文舒说下次带我去骑马射箭,更加刺激有意思。

    文曦总算是不再瞪我了。临别之际大家分别把礼物送给了她,好在她没当面扔掉我的礼物,至于会不会背地里扔掉,那就不得而知了。

    回去的时候,我问凝月:“你觉得文舒的谜底是什么?”

    凝月说道:“天太黑,奴婢要看路,回去再跟您说。”

    回去的时候爹问我如何,我便细细地讲了,爹很是满意,嘱咐我早点休息。大夫人听我这么一说,还是嘱咐我少去抛头露面,比不得男子。

    我吐了吐舌头。

    想起晚上的猜谜,我觉得自己实在太弱了,继续问凝月:“你帮我作的那首真好。”“雕虫小技,不足挂齿的。”凝月添了添炉火。

    “你就感谢她不感谢我?”吟星正在铺被子,回过头说道。

    “谢谢你们。”我看着凝月,摇了摇头。

    “文舒的谜底是什么?为什么贺兰老夫人在大家猜出来谜底的时候反而不高兴呢?”我问凝月。

    凝月道:“文舒小姐的谜底很可能是,流水。”

    我想了想,道:“对,对,红叶传情。靠得不就是流水吗?”

    “不过我也不确定。”凝月道,“至于贺兰老夫人为什么不悦,我觉得,是因为除了文曦的谜底比较富贵一些,其他都是一些……”

    “一些什么?”我追问。

    “云是易散的东西,流水是往下而行,箭羽一纵即逝,佛像是长久枯寂之物,螃蟹是逆反之物,落叶是飘零之物,在贺兰家七小姐的生辰宴上,个个都不是什么吉祥的谜。不过可能也是我自己的揣测,不足为信。而且,大家点的曲子,每个都是,都是……”凝月道。

    “都是什么啊?别话说一半。”我催促着凝月。

    “闹诏、云游、寻仙这些个曲子,个个结局都是凄凉无比。”凝月叹道,“也许是我多心了。”

    我脊背发凉,道:“凝月你乱说。”

    凝月低眉道:“对不起,凝月信口雌黄,请小姐怪罪。”

    吟星走过来说道:“小姐,凝月这几天的确是想的多了,依我看,云是易散,但是易聚啊,流水利万物不争,箭羽雄姿英发,健猛迅勇,佛像高高在上,受万人拜祭,螃蟹煮熟了就是红色的象征着富贵吉祥,这哪有凝月说的那么悲凉。”

    我听了方才觉得好受一些。两人吹了蜡烛,我便沉沉睡过去了。

    第二十五章暮霭沉沉楚天阔

    如是几日,我便刻苦用功,夫子问我受了什么刺激,我便说出了那天的赋诗宴会,以及自己的粗鄙。

    夫子笑道:“不错不错,贺兰老儿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的确肚子里有些东西,他家的公子小姐会一些这个倒也不足为奇,”他顿了一顿,接着道,“作诗本就急不得,先多读多诵,你母亲得空就会看一些庾信、嵇康,你看看也无妨。大多女子的心思只局限于宅府之争,鼠目寸光,而你定要学你母亲,心怀天下。”

    这天天气大好,阳光照在已经化雪的院落里,花圃里的花开始发芽。我坐在亭子里独自看着《嵇康诗选》,有一个人从背后蒙住了我的眼睛。细腻温暖的手让我觉得十分熟悉,但是又不敢确信,问道:“谁啊?”

    背后的人笑道:“你猜啊。”

    我一听就知道是文舒,说道:“舒儿!”

    文舒打开手,笑嘻嘻地走到我面前,坐了下来,拿起我的书道:“你也看嵇康?”

    我搔了搔头,道:“刚看的,还看不大懂。对了,你怎么了来了,也不知会我一声。”

    “爹最近忙的晕头转向,文曦和文敏两个人互不相让总是吵吵嚷嚷,又适逢杨姨娘怀孕,娘最近不爱说话,只是喜欢一个人呆着,余姨娘每天吃斋念佛,也不管事,家里实在闷得慌又吵得慌,重哥哥说有事要找国公大人,我就要他带我来啦。”文舒随便翻着书,漫不经心的说道。

    最后她看了我一眼,笑道:“还有,当然是想你啦。”

    “你这也太假了,骗我呢。”我站起来去挠她的痒,她扔了书,怪叫着跑开,我们就这样一路跑着叫着,直到跑到池塘边,实在跑不动了,我们两坐在池边,看着池塘里的游鱼。

    “文重为什么要来找我?br/>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