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大明极品书生

大明极品书生第48部分阅读

    个极具权谋的官员。

    至此即便十分不喜整日修道炼丹的嘉靖皇帝,却依旧屡上青词,且还多次请求替皇帝炼丹,另外一边又甘为严嵩仆人。

    这般隐忍十多年,终究一招反击,成就而今这般政绩,却也不容易。

    转身看向这位面带微笑的青年,似乎看出对方眼中的惋惜以及同情,于是也大笑一声,回道:“之前遇到何心隐,他说未来大明要看两个人,一是张居正,另外一个便是你……这位置早晚是要变的。”

    对于未来的局势,沈无言的确期望能去改变一些,至少他不愿看到在有烽火连天,只是期望终究还是期望,能否改变实在难说。

    “这就是急流勇退?”沈无言淡笑道:“如若说大明的辅臣之中最会做官的,那么徐先生便是一个。”

    徐阶微微一笑,摆了摆手道:“身在这个位置,大多都难有个好的结果,无论是你励精图治,还是祸国乱政,终究会被一部分人看不惯……况且已然位极人臣,何必再去争。”

    “你却是看开了。”想起当年与何心隐一叙,虽说想法上颇为消极,实质上又颇和为官之道:“何心隐这样的人能活动于权谋之间,却也不容易。”

    忽然提及何心隐,徐阶也是一沉,他无奈摇头道:“此人太过激进,但想法上又有些消极……总之是一个矛盾的人,不过他曾说阳明心学兴于张居正,亡于张居正,我却赞同。”

    沈无言随之一笑,忽然又想起另外一桩事,忙道:“来的时候看到海瑞……他何时来京城为官了?”

    徐阶不由一笑,叹道:“此人为人正直,却是不可多得的良才,而今我许他大理寺卿之职,平反冤假错案,想来不会辜负我一番期望。”

    “这……”沈无言心神微动,沉吟一阵才道:“只愿他能记住我当时与他讲过的话。”

    又闲絮一阵,二人这才告别。

    迎着朝阳而去的马车渐渐远去,沈无言不由有些恍惚,有些人一别,大抵就永远无法再见面,而这位曾经是自己巨大威胁的人。如今他的离去,自己竟然有那么几分难以名状的凄凉。

    许久之后,转身正欲离开之际,沈无言忽然听到一声呼唤。

    回头望去,竟然是从一边走过来的王世贞,他竟也褪去一身官服,换做一身布衣,背上了行囊,看似有远行之意。

    沈无言迟疑一阵,忙问道:“这是打算追随徐阁老而去?”

    听着沈无言的玩笑,王世贞也微微一笑,道:“岳云酒楼吧……今天专门请来几位老朋友,便等于给我送行……”

    “回苏州?”沈无言问道。

    王世贞点了点头:“来京城本就是为父亲平冤,如今既然心愿已成,那么这京城也再无留恋之处……倒是你之前提起的归有光归老先生,早年就相识,如今回去定要促膝长谈。”

    “归老年纪大了,你这般年轻气盛可不要欺负人家。”

    “说的哪的话,年轻时尚还与归先生相搏,如今却是相通了……”

    第174章天下莫能与争

    “年轻时,尚还能与归先生相搏,如今却是想通了……”

    一边走着,王世贞感慨万千:“当年我主张文必盛唐,对宋诗词之流大为批驳,而归老先生却对此大家维护,也有过一番论战……经历过这些,才发觉倒是我错了。”

    关于王世贞与归有光的嫌隙,当年住在苏州新居暖香阁之际,曾与归有光提到过,无非是一些文风上的主张差异,说开了其实也就算不得什么。

    二人都是儒学大家,且在各自圈子里有着极高的地位,以王世贞这般的诗文领袖,面对归有光这般的散文大家,依旧不能相提并论,反之亦然。

    说到底,其实只是主张上的差距,实质上二人真是实力上的距离,却也差不了多少。

    “之前与归老先生闲谈之际倒还提起过你,那时归先生便感慨王世贞学识渊博,简直用学贯古今来形容都不足为过。”

    听着沈无言这边评价,王世贞只是笑着,却并非附和,却感慨道:“大明人才辈出,我又如何能有这般殊荣……”

    这般闲聊之际,二人已然上了马车。

    从城门到岳云酒楼还是有些距离,沿途继续闲聊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直到半个时辰之后,马车才缓缓停了下来。

    走近酒楼,便向着二楼那间熟悉的厅中走去。

    推门而入,沈无言看到申时行与王锡爵便坐在一边,二人一见沈无言进门,顿时起身向着沈无言一拜,然后一阵寒暄,这才坐下。

    此情倒像是几年前那般相遇,而今能聚在此地却也不甚容易。

    待一切坐定,王世贞这才起身笑道:“几年前来京城,便是在这边遇到的无言。当时本是来京城有着一番抱负,准备与严家以性命相搏……幸而与无言交谈甚欢,后来便同居一处,却是最欢喜一段时光。”

    听着王世贞这般侃侃而谈,沈无言也不由想起几年前初到京城之际,那时经高拱安排住在那间小院,出来闲转,便来到这间酒楼。

    本想着闲坐一阵,哪成想就见到这位当世才子,正巧又有顾青山之托,二人便聊的开了,恰巧一个人独处却也烦闷,便将对方拉到一起同住。

    抿着酒,沈无言不由也感慨道:“说起来也有几年了,那时初到京城还是个愣头青,竟然招惹了严世蕃……如今想来却是心有余悸。”

    提及严世蕃,王世贞脸色逐渐有些阴沉,当年自己父亲便是被严家所害,而自己和弟弟那诸般耻辱也是因此而起,说起来与严家之恨早就不共戴天。

    不过事情已然过去多年,父亲之冤早就被昭雪,严家也早就四散,说起来那份仇恨竟也逐渐沉淀下去,不在那般的仇恨。

    “当年若非无言的努力,那巍峨的严家,却不知何时能倾倒……未来又将会发生什么,实在难以估量。大抵也不会在有沈炼杨继盛,这般直言纳谏之辈了。”

    提及当年之所以这般算计严家,实在还是为了报仇,至于为了某个派系,为了谁来报仇,又或者还世间一个公道,这般道貌岸然的说法,却是想的不多。

    其实一直到黄锦被陷害致死,自己被关进锦衣卫诏狱,都未曾想过要将严家置于何地,那些个努力最多只是想要保全胡宗宪以及徐文长。

    只是严世蕃最终却将自己立为敌人,后来导致苏巧巧因为自己跳运河,至此便下定决心参与此事的人都要付出代价。

    于是便有了山东一行寻找蓝道行,派出王天寻找掌握严世蕃罪状的柳含烟,不惜冒着生命危险探访严嵩。

    若非当真是被逼到那一步,沈无言相信自己不会冒着这些危险去做这些事,毕竟严家的根基即便蛰伏数十年的徐阶都无法动摇的。

    好在这一步成功了,下一次想要在这般冒险,却是不太可能。

    于是景王一事,沈无言基本上做的很谨慎,从鄢懋卿藏匿到裕王府,直到张博宁来给自己报告消息,这其中都经过无数次的推算。

    另外在景王府还有一冯保那层关系一直都存在,所以才能救下裕王,将景王那一干丑陋之事,提前公诸于世。

    只是计划之中却也没想到王贞明会被景王杀掉,所以在得知这一消息之后,沈无言却又无法秉持着谨慎之态,所以奋起削掉景王头颅。

    这些固然都是沈无言经过缜密设计,不过却还有重要的一点在其中,那便是一切都附和徐阶的意思,外表虽说无合作之意,内里其实已然默许。

    也就说明沈无言这一连串的设计,其实都在徐阶的观察之中,无论是互相借着对方的手除掉严家,还是又相互利用杀掉景王,都是一个道理。

    只是让沈无言没有料到的是,这些事情竟然被王世贞也看的一清二楚。

    这看似风流倜傥的公子素来以才气著称,这些年其实并不专著于权谋,所以仕途上一直都不太顺利,在父亲将死之际,却还用磕头求百官的方式,便能说明一切。

    只是就在这短短的几年之中,他已然能洞察一切,如今之所以辞官回乡,大抵也是看到了某些不利之处。

    又闲聊一阵,沈无言不由将目光投向对面这两位年轻才俊:“时行与锡爵二人性格不已,未来大抵也会一同共事……可莫要成前两位首辅那般,大明乱就乱在文人们整日叽叽喳喳。”

    申时行性子温和,而王锡爵又激进,以这二人才学未来如何为相并非不可能,只是如今看似和平相处,未来定然会心生嫌隙。

    不过也只是一时想起而提之,却也没有实质的针对,沈无言说过便过。

    沉寂一阵,王世贞这才继续道:“其实陛下一直念着高阁老……虽说他辞官归乡,但一切官职俸禄皆都留待,显然是有所图的。”

    当今陛下是高拱一手辅佐起来的,当年皇帝还身为裕王之际,常常被严家试探,若非高拱庇佑,想来这皇子当的也不顺。

    后来景王那边的小动作,也都在高拱帮助之下,才最终平安度过,不得不说恩情深重。

    作为裕王四大讲官之一,高拱与皇帝的情谊大抵是最为深刻,若是说就这般让自己的老师辞官回乡养老,沈无言却也不信。

    只是徐阶权势影响之下,即便是皇帝也不得不隐忍,如今恰逢徐阶致士,一切其实都在情理之中。

    沈无言看着一脸怅然的王世贞,自然知晓他与高拱素来不和,当年王世贞上书求为自己父亲翻案之际,便被高拱挡回,因此便有了梁子。

    后来王世贞与徐阶又走的近了些,愈发对高拱抨击,也就有了这一层的矛盾。

    听王世贞这般一说,沈无言才明白原来王世贞离开,还有一部分愿意是为了躲避高拱。

    对于这位曾经的祭酒,给沈无言的感觉便是此人为人实在太不给人情面,除却皇帝之外,朝中似乎没有与他交好之人。

    不过这倒也不影响对方的才干,却也并非庸才,至少在治国与选贤上,并不亚于徐阶诸人。

    “如今徐阁老走了,内阁之中便是陈以勤李春芳这些不经世事之辈任职,赵贞吉倒是强硬一些,只是行事还是有些欠妥……倒是张先生,却还欠些资历。”

    说起来对内阁这几位大学士,有首辅之才的大抵也就只有张居正,只是隆庆元年才入阁的他,无论在人脉上,还是在资历上,都尚且不足。

    王世贞轻叹道:“高阁老的确有才干,只是太过尚权……此人一直对无言有偏见,你却要小心一些……倒是时行与锡爵尚且不足为惧。”

    申时行与王锡爵如今随的是张居正,虽说当年因嘉靖遗诏张居正与高拱有了矛盾,不过对于他们这些底下的小辈,大抵也不会有什么动作。

    听得王世贞说及此事,申时行与王锡爵也松了口气,毕竟以高拱的权势,他们却也是无法抵挡的。

    沈无言微叹一声,苦笑道:“高大人纵然对我有故,我这区区鸿胪寺卿又能对他有多大影响,只愿他莫要将事情夸大……”

    其实说起与高拱的仇怨,也算不得什么,只是互相利用罢了,且二人都是心甘情愿,也都互有恩惠,说起仇怨,实在也算不上。

    不过沈无言却是了解高拱此人,素来谨慎的他终归是无法容忍自己这极具威胁之人存在。

    “官场中的事总是有些不明不白,我本布衣……可惜还是卷到这诸多事端之中,如今却也算是被囚于京城,连苏州都不能回去。”

    长长叹息一声,沈无言又是痛饮一杯,苦笑道:“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只愿此言词语能应验。”

    本就不在预料的一次酒宴,却未曾想到会这般大吐真言,即便眼前这位曾同处一室的老友也许有些变化,但终究不能影响那份友情。

    他知道沈无言的一切阴谋权变,他不说。沈无言也知道对方的那些蜕变,沈无言也不说。想来这便是二人最好的存在方式,至少如今二人都是这般想的。

    第175章学贯百年的一场谈话

    酒宴持续到下午,直到天色渐暗。

    沈无言将王世贞送走之后,还未来得及回到住处,又被另外一个人拦住。

    那人一身破旧长袍,腰间佩戴一柄长剑,看起来倒有几分武林人士打扮。

    京城不准带弓箭进入,但刀剑之类的却是默许,虽说大明尚文,不至于似汉唐时那般沿街便会有一场决斗,但对于武士也礼遇有加。

    至少在经历过俺答入侵以及倭人作乱以来,明人对于武士大为改观,民间甚至还有习武之人,更有甚者还有些许文人熟读圣贤书时,还不忘练习御射之术。

    所以如今眼前此人虽说腰悬佩剑出现在京城,却依旧没有什么引人注目。

    倒是沈无言看到这人,顿时大惊失色,连连向着对方抱拳,惊奇道:“呦,这不是……邵大侠,倒是有些时日未曾见过了。”

    此人便是几年前在苏州的邵芳,当年他带着沈无言来到京城,之后便再也未曾出现过,虽说他是裕王的人,而今裕王已然是大明皇帝,邵芳依旧未曾有过丝毫变化。

    “大侠却是称不上。”邵芳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只是回过一礼,才道:“有些年未曾相见,如今得到召见,竟然还能再次地遇到沈公子。”

    说是偶遇,沈无言才不会相信是偶遇,毕竟此人向来神出鬼没,若是想要躲避自己,即便迎面而来,依旧能做到避而不见。

    此人身为当年裕王的手下,而今高拱离去,他可谓是皇帝在京城的唯一亲信。

    倒也并非皇帝对其他三位讲官不信任,实在是因为剩下的那三位讲官虽说已然入阁,但性子不是软弱,就是不愿惹事。

    如今在群臣一再攻势之下,皇帝也只能装听不见,以来免去被这些饱读诗书的文人们非议。

    不过这邵芳显然也无法帮助皇帝对抗群臣,而如今在徐阶刚致士,他便出现在京城,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他将要负责一个人的复出。

    “想来邵大侠并未是为了来遇见在下,而是想要打听打听那位离开的徐阁老的动向……”看着邵芳脸上没什么变化,沈无言愈发确认自己的想法,于是继续道:“徐阁老的确是累了,此次离去也就真的是走了。”

    邵芳微微点了点头,回道:“说这些又有何用,他虽有大才……但人不能尽其才,终究还是白费,凭他一己之力,又能做得了多大的事。”

    沈无言摇头苦笑道:“莫非你觉得高先生回来就能人尽其才?这大明的官场早就成了一种固化模式,无论是杨廷和也好,严嵩也好……终究不过凭着自己的感觉来行事,以自己心中的那番道德观来约束众人。”

    “一个正直的人若是以自己的道德观来约束众人,那么自然是好的……徐阁老纵子抢夺民田,这些可都是我这些年亲眼所见。”邵芳沉声道:“原本也以为徐阁老是一位人臣,可惜了……”

    沈无言不由苦笑道:“大抵也不过是家庭教育的原因,当然不乏有他个人因素在其中,只是你这非黑即白的世界观,实在需要改改,否则会被人利用……高先生或许不贪财,但他贪权,未来还是会死在这条路上。”

    邵芳听着沈无言的言语,迟疑一阵,他虽未如朝为官,但对这官场变化早就了如指掌,对那身居要位的每个人都细心观察过,所谓眼见为实便是如此。

    他见证过徐阶的儿子们抢占民田,见过徐阶贪墨受贿,于是便觉得徐阶位极人臣便是j臣当道。

    “高先生纵然是为权,但终究还是为了天下百姓……却还是不一样……”

    说到着,他的声音也越来越小,显然对自己的这番话也颇为不自信,许久之后,才沉声道:“无论如何如今徐阁老走了,高先生便是最合适的人选。”

    高拱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他性子强硬,而当今皇帝又疲弱,自然需要他这样的人来辅佐,且二人相处多年,也互相了解,却是要比徐阶又合适许多。

    邵芳此言,就连沈无言也需要承认,高拱的确要比徐阶要合适:“其实皇帝想要问我,大可召我入宫……本就没什么嫌隙,非要刻意觉得有什么深仇大恨,况且我还是他儿子的老师。”

    话语却是有些突然,邵芳顿时被沈无言这突入起来的言语惊讶,毕竟那人是皇帝,却这般如若和一个平民百姓一般对话,却是有些无法适应。

    沈无言也发觉自己似乎未曾注意说话分寸,于是忙解释道:“当年先皇在时有问题便召见我,如今我身为臣子……其实……”

    自从上一次皇帝被群臣奏疏困扰之后,曾召见过一次沈无言问询,但沈无言很清楚,那并非是一次诚心的问询,只不过是一次试探。

    试探自己是否对他忠诚,换句话来说,这位离经叛道的书生是否有异心,毕竟先皇遗诏之中的那些不容透漏的关于这书生的言语,他都看过,便不能不防。

    不过对于沈无言来说,当年那位老人临死前的嘱托,自己多少还是在意的,不过如今这位新皇帝想方设法想要除掉自己,将自己立为敌对,也就只能远离。

    更无须提为新皇排忧解难,这根本就是对方所不允许之事。

    邵芳微微点了点头,低叹道:“陛下对你还是有戒心的,如今你留在京城他不安,你离开京城他更不安……杀掉你,他却也不敢。”

    “当真是纠结,真没想到我会让皇帝这般九五之尊烦心。”沈无言苦笑一声,转念一想,又喃喃道:“不过皇帝也是人,大抵还是能理解的。”

    二人闲聊之际,又寻了一处茶馆坐下。

    沈无言知晓邵芳素来清苦,找茶楼他未必会去,喝惯了清茶,再去喝那些好茶想来也喝不惯,这般路边小茶馆倒是更合适。

    饮着清茶,邵芳望着将落的夕阳,不由苦叹道:“吏政不治,朝廷上下都是问题,可惜这朝堂上下竟然没有一个名眼人。”

    此话说起来已然极其反动,毕竟大明立国已然百年之久,而今竟然妄加议论朝政,却是惹人非议。

    只是自从阳明心学广为传播之后,这种想法便逐渐散播在诸多文人士子之中,无数哲人企图寻求新法,无论曾与沈无言共处国子监的李贽,还是如今正身处内阁韬光的张居正都是这般。

    只是这话出自眼前这位江湖人士口中,沈无言不免又对其大为惊讶,毕竟自始皇统一以来,无论王朝如何更替,这朝廷一直都在按照这一顺序进行。

    这些人中都是这般经历,也都熟读圣贤通晓经史,所以认为这样终究会是对的。他们没有沈无言这般那份见识,深谙走资走社的思想潮流。

    当然总会有个别突出之人,如何心隐之流,但终究无法主导全局。

    来大明已然多年,从最初的对诸多看不惯,甚至会大骂封建黑暗,但潜心进去便还是明白那句话,存在即合理。

    苦笑一声,连连摆手道:“如今这朝令既存,那便不会有什么大的影响……大明已然用德治多年,朝廷上下信奉四书经史,如果现在非要建设什么法制社会,却还是不现实。”

    邵芳大抵能理解沈无言的一些言语,但还是极为模糊,在他的想法之中,只是因为看到太多黑暗处,所以希望能改变。

    一介江湖人士能成为皇帝亲信,自然有他的道理,大抵初心也是希望自己能影响到未来帝国的继承人,以来改变这一现状。

    远望这繁华街市,邵芳苦涩一笑:“虽说不懂沈公子的所谓法制社会,不过以德行来治理天下,终究还是有所欠缺……文官们嘴上的仁义道德,但私低下终究还是为一己私利以权谋私。”

    沈无言点头应道:“人便是有两面性,一方面习读圣贤之道,却也想去效法圣贤之行,只是也是要吃饭的……若海瑞那般甘于清贫的官员大抵也不多。”

    听着对面这书生的一字一句,邵芳逐渐明朗,那纠结于心中多年的困惑虽说也许终其一生都无法有所改观,甚至会愈发强烈,直到这大明王朝被取而代之,却依旧收获颇多。

    眼前这书生不似与以往见过的那些满腹经纶的书生,但言表之事却又那般的新颖,即便曾经无限崇拜的高先生想来也不甚可及。

    看着目光沉寂的邵芳,沈无言大概能感受到这名来自江湖的男子心中的悲叹,也许他没有高贵出身,无进士以及名动天下的文章,但比起那些扬言以天下为己任的官员们又诚恳的多。

    “时代的变革终究是需要许多的契机,凭一己之力想要改变实在困难,存在即合理,你又何必介怀于此,管好自己的一日三餐,时常行侠仗义,却已然足矣。”

    闲聊之际,天色渐晚,在一阵竟然下起了瓢泼大雨。

    只是在这街边的小茶馆里的一场简单谈话,竟然纵贯古今,甚至延伸至几百年之后的某些观点,只是依旧只能顺着这场呼之即来,随之又去的夏雨沉寂。

    第176章愤世嫉俗的猴子

    谈话不知何时而终止,只知道邵芳走时还下着雨,并未撑伞,却依旧走的洒脱,只是沈无言却知道在他那外表洒脱下,内心却始终不平静。

    他若这朝廷乃至世间的许多人一般,渴望改变那些自己见到的黑暗,只是人力始终有限,最终只能侧身西往常呲孑。

    无论那双睿智的双眼能看到这世间多少黑暗,却也敌不过那千百年的积淀,仅凭这一时之力是无法做到的。

    此时的邵芳就像是几年前的沈无言一般,因为自己来自另外一个世界,因为时间以及时空问题,他可以隐约预知这人这朝廷的未来会往何种境地发展。

    于是他想要凭借自己去改变,将这世间改造成自己希望的那摸样,所以他早先几年便来京城,无论是人力还是财力都施展到极致。

    最终徐文长依旧入狱,依旧心智丧乱,自残将死,这看似已然有了转机,总会在某个转角又回到原定的那条线继续进行。

    不过说起来,沈无言又要比邵芳更悲哀一些。

    邵芳并不知道这苍茫大地终究会如何,所以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他一直都在寻求那条路,越走越远。

    而今的沈无言却早就知道会有那条路,只是如今的机制使然,这庞大的机器依旧那般的坚强,即便你看到某些位置已然锈迹斑斑,将会有一场巨大灾难。

    只是使用机器的人始终相信这机器维护维护还能用,若是换成另外一种机器,那么熟悉这些机器上的工人无所适从,终究祸患将会更大。

    沈无言看到比何心隐李贽邵芳更多的未来,所以他最终只能将那消极的思想告知他们,让他们不如回家种田归隐于世。

    茶早就换做了酒,听着瓢泼大雨,看着那茫茫苍天,沈无言忽然觉得自己是那般的空洞。

    他忽然十分渴望最初在苏州时的那份宁静,开一间小店,做着小生意,时不时的能与月儿婉儿外出游玩,或许窝在院子里看百~万\小!说,搞搞小发明却也不错。

    将来还能给孩子讲讲遥远欧洲那位保尔的故事,又或者寒冬之中,遥望橱窗之中圣诞夜,擦亮最后一根火柴的小姑娘。

    不过想来沈天君这孩子应该无法理解这些,那便有沈浪小李飞刀行侠仗义却也不错。

    喝着酒,沈无言忽然痴痴的笑了起来,酒量本就差一些,加之北方酒烈,他早就觉得头晕目眩,只是这种感觉却那般的享受。

    “我要这天遮不住我的眼……”雨愈发瓢泼,沈无言已然提着酒壶走出小摊子远去。

    几年来的压抑积郁胸腹,而今随着与送走徐阶接着又是王世贞,最终随着与邵芳一叙,尽数宣泄而出,即便当时那般泰然。

    “这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这大明天下未来如何又与我何干……终究不过被酋长奴役,满口仁义道德,终究不如南山挑夫……”

    只见他在雨中摇摇晃晃,一步一滑的,当真是令人担忧。

    小店之内大多都聚集着南来北往的客商,此时望着那远去的书生却也忍不住嘲笑,毕竟这般斯文人能这般放荡,却是难得的笑话。

    “你看那人好像一条狗。”

    小店之中不知何处发来一阵嘲笑之声,随即便有人不住附和,随之便爆发出一连串的嘲弄,最终竟然连嘲笑的是谁都说不清道不明。

    倒是小店两角对坐的两人一直在饮酒,而对于店内喧闹置若罔闻,直到店内稍显寂静之际,坐在偏南角的那儒袍打扮的中年人苦涩的一笑。

    “真像是一只愤世嫉俗的猴子……”

    听得这中年人的轻声言语,对坐的那名同样儒袍,但明显整洁许多的男子缓缓走到这中年人身边,微微一抱拳,道:“见过吴先生。”

    那吴先生却是有些好奇,不由侧目看向那男子,许久之后才惊讶道:“竟然是张阁老……在下却是没想到能再次地遇见阁老,当真是有幸。”

    张居正连连摆手轻笑,随即坐在吴先生对面,淡淡道:“吴先生又何必讽刺在下……”

    吴先生顿时面露委屈,低叹道:“张阁老这倒是冤枉在下了,我这区区平民老百姓,能见到当朝阁老,岂不是有幸?”

    张居正脸上露出玩味笑意,随即点头道:“孙猴子见到托塔天王尚且不觉有什么有幸,吴先生只是见到区区在下何至于有幸?”

    吴先生却又是一愣,片刻之后才苦涩一笑,淡然道:“孙猴子自然不敢当……至少在下没有刚才那人那般有魄力。”

    张居正摇了摇头,他知道对方之所以这般说,其实也是在称赞离去的沈无言,暗指他敢这般嘲讽朝廷。

    “吴先生可一点都不比沈无言差多少,他只是当街乱骂,你却是著于书中……皇帝人人做……来年去你家?”

    微微一笑,张居正连连感慨,道:“说起来吴先生倒是与何心隐一般,只是那狂生随着徐阁老离去,怕是很难再觅得知己……”

    “何心隐性子太激进,我却不喜欢他……”说着话,吴先生指了指已然离去的那书生,微笑道:“那人倒是颇和我胃口,你说他叫……沈……”

    “沈无言……”徐阶忙道。

    轻轻在心中念叨几次这名字,吴先生顿时惊道:“便是那位写出《石头记》的那位离经叛道的沈无言……倒是巧了,几年前刻意去见他,最终因事耽搁,仅此又在此地遇见。”

    说着话,那位吴先生连招呼也不打一下,快速离开座位,向着那远去的雨夜而去。

    看着冒雨而去的吴先生,张居正淡淡一笑,接着又苦叹一声,道:“朝堂之外远比朝堂之内有意思的多。”

    ……

    十多天之后,从京城赶往松江华亭的邵芳来到一栋装点华丽,气势恢宏的宅院门前。

    看着那金色徐府两个大字,心中不由哀叹一声,随即敲开了大门。

    报了姓名来历之后,随着门童引见,终于见到那位当年在帝国举国轻重的人物。

    老人正在闲坐读书,大抵是感觉到有人过来,顺手便将书丢在一边,轻咳道:“谁过来了……是严嵩?”

    想起几天前的邀请,那位曾经在帝国之中斗的不死不休的老人还尚在人世,且还从遥远的江西来到松江华亭,便是为了这一叙,心中也有些激动。

    只是回过头看去,却并非是来人,于是心中还是有些失望,但既然有人过来,便随之问道:“阁下何人……”

    看着这乐祥天年的老人,邵芳却是有些不忍,但想起来时陛下的嘱托,只得沉沉的道:“在下邵芳。”

    “有何事。”

    “在下可以让你重新当上首辅。”

    听得这话,徐阶忽然大笑起来,他缓缓起身看着眼前这小辈,不由叹息道:“老夫经营二十多年才当上首辅,你又有何能耐……罢了,罢了,来人打赏,送客。”

    想来对方便是过来祈求打赏的,加之心中的那份失落,所以也懒得再说下去,于是吩咐下人打赏之后,便在仆人搀扶之下离开。

    邵芳身子一直未动,直到看着那老人离去之后,才接了打赏,然后随之赶赴河南。

    这里是曾经那位最为钦佩的先生,高拱所居住之地,登门无需拜访,因为高府上下早就对这侠士十分熟悉。

    端坐厅内听着高先生的询问,邵芳只是点头,却一言不发,大抵从沈无言那些言语之后,对这位高先生已然消失了当年那份崇敬。

    “徐阶当真是那样说的?”

    “却是属实。”

    “陛下那边又是什么情况,如今内阁中又如何安排。”

    “如今李春芳任首辅,张居正位居末座……倒是赵贞吉与先生您不和。”

    “这个好办,赵贞吉管的是都察院……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

    沉吟许久之后,邵芳忽然抬起头,忽然道:“先生当真要对徐阁老下手?”

    正在翻阅书信的高拱闻及此话,不由一愣,这位邵大侠自从为裕王府做事以来,从未问过为什么,一直以来都恪尽职守,而今这般竟然这般一问,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如今朝廷之中还有很多人是徐阶的,他存在着一天,我便无法大施拳脚。”

    邵芳沉沉的叹息一声,终究还是让沈无言说中了,于是俯身点头,道:“几天之后陈洪便会为你说话,接着一切都顺理成章……在下先行祝贺。”

    高拱不由一愣,深深的注视着这位多年来的朋友,问道:“你打算离开?”

    “离开吧,大人已然可以还朝,未来便位极人臣,这一身抱负也可施展开来,而我……已然无用了。”邵芳淡淡一笑。

    这是他这几年来唯一的一次笑,只是笑的略显凄苦,想来也是出于那份对这一切的无力。

    事了拂衣去。

    邵芳离开高府之后便远遁北方,听闻那里蒙古鞑靼部常常欺辱大明百姓,以他的能力,想来还能做些事,无力大小,只要在做便好。

    第177章黎明

    京城九月天。

    沈无言盘膝在小院草地上,望着坐在一边那呆板的老先生,冷冷道:“都说了那是改编过的齐天大圣,你那大圣算不的英雄。”

    端坐一边摇椅上的那老先生,轻哼一声,一口将茶饮尽,讥讽道:“这一行十万八千里,终究是一种蜕变,岂能不是英雄?”

    “按照你这样说,顺从这世道,便是英雄?”沈无言愤愤然,怒道:“我却更喜欢富有斗争精神之辈。”

    老先生淡淡一笑,回头看向已然躺在自家种的草地里的书生,仿佛在看一名不争气的晚辈一般,许久之后,才讥讽道:“何心隐斗了一辈子,不还是这般……”

    提起何心隐,沈无言不由也有些同情,当年严嵩在时,他反对严嵩,后来徐阶接替严嵩之位,他又想方设法去弹劾徐阶。

    如今高拱才进入内阁没过多久,他便四处游说京城官员去弹劾高拱,搞的高拱整日惶恐不安。

    “这世道不和他的心,他便要去改变,哪成想换了一个又一个,这些人其实都是一样的。……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且不要说万世,只愿今世太平便万事大吉了。”

    老先生轻笑一声,接着又回头看向沈无言,道:“你这猴头想要一生去斗,想要改变这天地法则,但改变了又能如何……无非是另外一种形态来奴役你。”

    沈无言终究还是静静的躺在草地上,开始听着老先生的喃喃自语,于是心中顿时怅然,而对未来的迷茫竟然有些松动。

    想起月前在雨中与这位仰慕已久的老先生,沈无言便感慨万千。当年儿时无数个寒暑假期无数次的翻看那剧情,后来识字后便百~万\小!说,又对这被标榜为名著大为倾心。

    大抵某个午夜梦回之际,也与那吴承恩老先生在梦中相见,重新畅谈那孙猴子奋斗史,只是终究是梦,哪成想这一切会成为现实。

    正在沈无言想要说话之际,忽然听到屋内传来一阵响亮的哭闹声。

    “婉儿出门了……王天……王天……”

    声音愈发变大,甚至有些恼怒的叫着王天的名字。月前王天便将采儿接到京城,大抵了解苏州暂时安全,便也没有急着让王天回去。

    采儿第一次来京城,所以婉儿便带着她去街上闲逛,大小街市也逛了有十天八天,总之还是需要些时日才能逛完。

    于是这照顾孩子的活就交给了王天,说起来这武功卓绝的男子,竟然也有柔情似水的一面,虽说驾车始终学不好,但照顾孩子倒是有一套。

    房间之内听闻沈无言这般怒吼,王天连连冲着那床中婴孩吐了吐舌头,接着低叹道:“你爹这脾气越来越暴躁……当真是吓人。”

    孩子听着王天这般一说,竟然奇迹般的不哭?br/>好看的电子书shubao2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