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张守义借口是在酿酒把这些邻居应付了过去,当然还要捎带上几坛酒来作为证明。
“原来如此,我倒觉得你没必要把作坊放在自己家里,就好像要吃鸡蛋也不用非在自己的屋里养鸡,是不是。”
“我可没有谢兄那样方圆几百里的庄园,在南京我就这么几间房子,再远又能搬到哪里?”
谢林低头想了想,他对这项技术倒是十分垂涎,不过如果贸然的提出来他害怕张守义不肯,“我在南京城外倒是有一处宅子,若是张兄不弃,就送给张兄了,可惜是在城外,只怕张兄看不上眼。”
张守义当然不会平白无故地要人房子,根据他的经验谢林既然拿出手送人,这片宅院肯定不会小,说不定还会带上一片土地,“这就不必了,我搞这一套蒸馏的器具,本来也不是为了酿酒,酿酒也只是一项副产品,现在我要的东西已经足够了,所以过几天我就打算把它拆掉了。”
“这又是何必,此等琼浆玉液自当让它广为流传,若是张兄嫌烦,不如就让小弟来做,其中的收益我分一半与张兄,你看如何。”看到张守义对此毫无兴趣谢林只好把想法直接说了出来,他知道修道之人的确有可能对世俗的东西不大在意,所以干脆直接提出请求。
“那感情好,”张守义可不觉得拿几个大缸做蒸馏算是什么了不得的高科技,既然谢林有兴趣,由他去搞自己还有钱拿那是再好不过。
“只是不知这提纯之法是否太过复杂?”
“复杂什么?那边住的两个师傅就会。”
“如此甚好,”谢林觉得刚才那个酒烈度虽然很高,不过说起醇香却不如何出色,多半是张守义根本就不懂酿酒,自己这次不做则以,一做就得按照最高的规格来,若是能够在竹林派里引领群伦那对自己的声望也是一个很大的提升。说起来这次谢林来到南京因为九江王另眼相看所以出席了不少规格高于他身份的场合,能够有这样的进步当然让谢林欣喜若狂,不过同时他也更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的不足,既然容貌是老天注定的那他就只能提升自己在其他方面的声望来匹敌那些比自己出色的人,原先他只能算是竹林派的一个外围人员,这一派以诗酒为尊,容貌上的看得要淡一些,如果能够进入这一派的高层也算是另辟蹊径。
张守义忽然想起有一件事情需要向谢林请教,“士族之中都是以高为美吧?”
“是啊。”
“那你们介不介意穿根子比较高的鞋?”张守义凭借记忆请人做了一双高跟鞋准备送给林灵,不过在此之前他想问一问谢林对这事是怎么看的,因为他前几天刚刚听过这样一种说法:“对女人来说化妆当然是理所应当,但是任何隐瞒自己缺陷的行为都被视为不道德,曾经有一个女人利用仙术美化了自己的容貌,然后攀上高枝,可惜好景不长,她的几个孩子相貌平平让夫家起了疑心,经过打听得知真相之后他们不但把这个女人和她的孩子全部赶了出去,还针对她娘家的这种弄虚作假的行为发动了全社会的声讨。”所以张守义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林灵是不是能够接受。
“你的这个想法倒是很有趣,一般说来我们的确会穿鞋底厚一点的鞋子,不过鞋底越厚,鞋子就越重,太厚了就穿不动了。”谢林这是从一个男性的角度上来回答这个问题的。
张守义设计的鞋子很轻巧,和那种厚底官靴完全不同,他干脆把鞋子拿了出来请谢林指教,谢林把这双鞋拿在手中颠过来倒过去的看,“张兄真是巧夺天工,我能不能穿上试一下?”
“当然可以,”说实话张守义不想让谢林穿这双自己准备送给心上人的鞋,不过这鞋做起来不麻烦,如果穿脏或者穿坏了他可以随时在去订一双。
鞋有些小,谢林龇牙咧嘴的算是把脚挤了进去,然后随便走了几步,微微皱了皱眉头,“穿上这鞋走起路来颇有胡风。”
“什么叫胡风?”
“就是胡人都喜欢这么走路。”
这个回答是张守义绝没有想到的,因为刚才谢林的那几步可算得上是风姿万种,步伐变得更加女性化,张守义无论如何不相信胡人都会这样走路。
“不可能吧?”
“怎么不可能,我给你学一学。”谢林换下了他还不怎么熟悉的高跟鞋就开始在屋中走起了模特步。
张守义差一点被眼前的景象给憋死,“胡人都这么走路?”
“是啊,我在这里也只能比个样子,真到了胡人身上可比我有味道多了,我在洛阳看到慕容直这样一路走来,那真是玉树临风、风度翩翩。”
“这么说胡风没什么不好了?”
“总的来说胡人地位不高,所以虽说他们这样的走路方式很好看,不过我要老是这样走就肯定会引来别人的耻笑,偶尔为之倒是不妨,名士风流嘛,扮一扮胡人也是很有意思的。”
“为什么胡人要走模特步呢?”张守义实在是想不通。
“什么是模特步?”
张守义被问的一愣,“就是猫步啦,你看他们两只脚都走在一条直线上,就跟猫一样。”
“张兄的这个比喻道也形象,本来只是上层的胡人这么走,后来其他的胡人自然会去学他们的可汗、酋长走路的样子,所以最后十个里面倒有个这样走路。”
张守义的眼前出现了一幅诡异的画面,一队皮帽貂尾的蛮族骑兵呼啸而过,可是等到他们来到湖边饮马的时候却一个个扭了起来,“那他们的可汗为什么要这样走呢,如此扭捏作态和胡人马上的雄姿配起来实在是太可怕了一点。”
谢林一竖大拇指,“张兄果然聪明,一下子就找到了点子上,胡人当中的贵族一直非常仰慕我天朝文化,后来更是从穿着到神态学了个十足十,其中有那么两支胡人皮肤白晰、容貌俊美,他们的贵族更是颇为可观,可是唯独有一件事不能顺心,那就是胡人自幼就骑马,长大之后扎马步倒是强项,可是站直之后或多或少的都有一点罗圈腿,所以一开始他们只是下马以后尽力地把腿夹紧,后来渐渐地更演变成你所说的这种猫步。”
虽然道理听起来像那么回事可是张守义还是无法想象蛮族已经都被驯化成了这个样子,“这么说如果看到有人这样走路那就一定是胡人了?”
“如果是在街上看到那就一定是胡人,宴席之上倒是不一定,在很多场合学一学胡人还是一件很风雅的事。”
第五十章计划
自从三国归晋以来潜入内地的胡人只能保持松散的部落联系,实际上除了那些能够吃到朝廷俸禄的贵族大部分胡人的生活并不好,多数都只能去做长短工这种比佃户还低一等的职业,不过因为好几百年都是如此,大部分胡人对此还算是能够接受,可是等到辛非提出了黄河改道的征夫计划之后胡人就开始变得不安起来,巨大的工程当然需要庞大的人员,而辛非这一次依照古例把目光定在那些囚犯、无业者、上门女婿的身上,除此之外他还加上了胡人。
由于辛非罗列了相当充分的理由,而且他所举出的那一大堆数字也不是朝中的士大夫们能够搞懂的,所以在朝堂之上基本上没有什么人来反对他。当然这只是表面上的原因,士族们赞成这个计划更深层的理由是在这个计划里面他们的庄园既不需要出人也不需要出钱,实际上对他们来说这就足够了,其他的事情他们也弄不明白。
太史令祖熙这一次终于找到了机会面对面地驳斥辛非,自从上次占卜失利之后他就一直很关心辛非的动向,听说他的计划书快要完成的时候祖熙干脆改掉了每天睡懒觉不上朝的习惯准备第一时间阻击这份计划书。
狐狸的计划书上罗列的数字都十分准确,这让祖熙很有些纳闷,其他那些对数字毫不敏感的大人们看不懂也就罢了,让祖熙想不通的是这个辛非既然如此精通数术为什么还会弄出这样一分东西。
“微臣认为辛大人的提议十分不妥,”看到别人对辛非的计划非但不加反对,反而颇多溢美之词祖熙实在是忍不住了,他这句话一出口立刻感到周围射来无数到鄙夷的眼光,辛非这段时间的工作成绩满朝文武是有目共睹,洛阳城还从来没有如此井井有条地运转过,大家都认为这完全是辛非的功劳。而且即便没有这些以祖熙的身份去质疑辛非也是很不合适的,在士族当中祖家的地位不算高,除了太史令一职基本上被他家包揽之外就很少出过什么大人物。
更重要的是祖熙如果和辛非站在一起在大家看来简直就是乌鸦去比凤凰,当年祖熙继承他父亲官职的时候样子还说得过去,可是这些年来他每天昼伏夜出的观察天象形容憔悴自然是免不了的,而一个沉溺于数学整天喜欢呆在观星台的人当然也无法跟上时尚的脚步,实际上三十几岁的祖熙穿着比那些五六十岁的大臣还古板,他这几天连续上朝已经很惹周围的大臣侧目了,现在居然站出来挑战新晋的大吴朝第一美男子,实在是自不量力。
“我想请问辛大人,这上面写道胡人在册是三百二十五万口,可是您却要征一百零三万,这如何可能。”祖熙也不管别人的眼光和窃窃私语大声地把自己的问题说了出来。
以两人相差悬殊的相貌来说辛非如果这个时候把白眼球翻出来鼻子哼上一声比任何回答都更加有力,不过辛非毕竟刚做士族不久,这一招他暂时还不大敢使,“这有什么不可能的,一百零三万是经过精密计算的,计算的方法也列了出来,数字是绝对不会错的。”
祖熙叹了一口气,“数字是没有错,可是三百二十五万是所有男女老少加在一起的人数,你的一百零三万是要征发从十五岁到五十岁的所有胡人,世上哪里有这样征发民夫的?断不可行。”
“有何不可,”辛非有些不以为然,“全部征发还更加公平,否则如果张三的被征了李四却留在家里那岂不是剥夺了李四报效国家的机会,这样征一半留一半不管是被征的还是被留的都可能心存怨气,孟子云:‘民不患寡而患不均’,如此一概征是大同之道,哪有不可行之理?”
辛非的话说得大家频频点头,祖熙却差一点就要昏过去,看到周围的人都赞成辛非祖熙只好另寻突破,“这样大的工程辛大人要加税本不奇怪,可是不管什么税也只能从颁布之日起开始征收,哪有追征的道理,您的人头税从人出生开始算起老百姓怎么能交得起。”
辛非向上一拱手,“我大吴自立国以来恩济苍生、泽被牛马,至今已历十二世,天下百姓久思报销却一直不得其门,这次工程虽然浩大却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大好事,百姓多交一些税即能为国分忧又能够惠及子孙,何乐而不为,所以追征虽然以前没有,可是道理上却是再硬不过了。”
“如此做法若是激起民变,不知辛大人可担待的起?”这话一出周围立刻一片哗然,这些士大夫们普遍相信大吴的江山牢不可破,民变这个东西已经多年没有遇到过了,就算是盘踞东海的卢邝也是教民闹事,和传统意义上的民变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祖大人危言耸听了,当今圣天子在朝,诸位大人更是伊尹、姜尚之才,这正是我大吴锐意进取的时候,怎么可能会有什么民变。”辛非顿了一下,“不过我听说祖大人精通先天之数,不如大人课上一卦看看此举是何吉凶如何。”
这句话一下子打中了祖熙的软肋,立刻变得支支吾吾起来,这自然被当作了理屈词穷的表现,受到辛非的鼓动大家开始翻出白眼瞪视祖熙,在这样的压力下祖熙只能长叹一声,放弃了继续争辩,眼睁睁地看着这个荒谬绝伦的计划加上了玉玺。
这样的一道上谕一经颁布下面自然是一片哗然,算下来有不少人都要倾家荡产,不过辛非这个时候却担负起了宣传员的重任,开始向洛阳的市民们宣讲这次重新规划黄河的重要性。这段时间辛非在洛阳的人气如日中天,天下苍生都把期望的目光放在他的身上,这一次王大人轻车简从的来到民间,零距离地与他的崇拜者见面,这当然在市井之中引发了极大的轰动。很快辛非所在的茶楼就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个严严实实,平时像他这样级别的俊男普通百姓是无缘接近的,这一次看到大家无比激动地向前涌辛非的两个护卫都暗暗握紧了刀柄,他们完全没有把握控制如此混乱的局面。
辛非坐在一张桌子后面很平静的看着大家,被他眼光扫过的人立刻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马上全身放松,很自然的为辛非挡住了后面传来的压力。
辛非看到人群的数量已经差不多了就从怀中抽出黄河的地图在桌面上展开,“大家请看,这就是我们的母亲河——黄河,在这里曾经留下了炎黄这样圣人的脚印,也曾经浸染过桀纣这样恶人的鲜血。”
人群中立刻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作为天子脚下的百姓洛阳人的政治觉悟一向是非常高的,朝廷要是有什么计划他们一般都会积极的响应,当然作为报答朝廷也总会在计划里多多少少地照顾一下这些人的利益,现在由辛非这位当朝第一美男子来向他们作动员反响自然会非常热烈。
辛非就在这种如火如荼的气氛中开始了他的演讲,从三皇五帝一直讲到了禹王治水,那些灿烂辉煌的历史让听众们如醉如痴,不过很快辛非的演讲就被一个突发事件所打断。
在洛阳风气要比其他的地方开放,所以民俗对于女人出门并无多少严格的要求,不过不年不节也不是初一十五烧香还愿的日子街上的女人还是不会太多,这使得茶楼里围着辛非的大多数都是男人,这样等到附近辛非的崇拜者们(大多为女性)得到消息从家中匆匆赶来的时候她们只能望见一排排的人头,甚至连辛非的声音都听不到,眼看要错过与偶像近距离接近的机会她们当然心急如焚,最终在茶楼外竟然引发了一场冲突,这倒是辛非事先没有想到的,最后他只好来到二楼倚着栏杆让别人把地图张开继续他的演讲,这一次就为他争取到了近万名支持者,当晚祖熙的太史监就被一群愤怒的女性捣毁,祖熙这个罪魁祸首没能逃掉,哀告无门之下终于让他想出了一个理由安抚了这群愤怒的雌兽,“要不是我在朝堂上为难王岐大人他又怎么会走上街头向你们宣讲裁直黄河的好处,那样你们哪里还能见到王大人。”
这话让扭住祖熙的几个健妇觉得有理,互相望了望其中一人突然迎面又给了祖熙一拳,“你这是在避重就轻,我们能见到王大人是我们自己的福分,就算这里面你小子起了些作用也不足以抵偿你为难王大人的罪过,现在你老实说黄河裁直是不是大有道理?”
祖熙看着周围那些能够把他吃掉的眼神只好无奈地点了点头,“王大人所言句句有理,是我在胡搅蛮缠。”
“那究竟是谁会激起民变?”
看到自己周围群情激愤祖熙当然不会弄错答案,“是我在激起民变。”
“还算你老实,赶快画押。”
遭到无妄之灾的祖熙没有指望洛阳令能够替他伸张正义,而且因为暴徒是一群女人如果真的把事情闹大自己也实在太丢脸,满腔郁闷的祖熙卜了几卦还是得不到想要的结果之后他决定去邀月书院求助,他有一位好友已经在书院当上了讲习,相信在他那里自己能够找到最近这么多怪事的缘由。
第五十一章君子
邀月书院离洛阳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祖熙在路上休息了一晚第二天就来到了这座修仙三大圣地之一,看到两面院墙上刚刚重新粉刷过的标语祖熙不免暗自叹气,这正是他平时不大愿意来这里的原因。
卢凤很热情地接待了他的这位老友,勤务生端上茶来之后向着祖熙深深地鞠了一躬,“实在太对不起了,没有好茶招待贵客,只好拿些烂树叶来充数,这样的东西只怕饮驴饮骡都不配,太失礼了,请贵客万万不要见怪。”
祖熙在心里叹气,嘴上却必须大大的客气一番,他知道今天这个勤务生还算是好的,上次他来在酒菜上席之后厨子居然跑来说这些烂菜臭肉连猪狗都不吃,当时噎得他根本就没动筷子,当时他这位朋友毫不介意仍然吃得津津有味。
勤务生下去之后祖熙压低声音向卢凤问道:“我真的想知道邀月书院的创建者究竟是一位怎么样的人物,写下了‘以谦虚多礼为荣,以骄傲自满为耻’的座右铭也就罢了,他怎么可能创出一套使用者越是谦虚威力就越大的剑法出来。”
卢凤摇头苦笑,“我们也很想知道,可惜自从祖师爷升仙之后再没有人能够完全掌握谦谦君子剑的第十层心法,自然也就讲不清究竟为什么这套剑法需要使用者谦虚多礼才能发挥出威力。说起来你我这样不拘礼节的谈话大违君子剑的宗旨,今天与你一见误我修行不少。”最后一句卢凤是笑着说的,听起来虽然是一句玩笑,不过未尝没有真实的成分在里面。
“我也是遇到了难事才来向卢兄求教,最近朝廷要裁直黄河卢兄可知道。”
“只是略有所闻。”
祖熙愣了一下,“是真的略有所闻还是卢兄在谦虚?”
卢凤哈哈大笑,“不是谦虚,刚刚我已经说了与祖兄在一起误我修行啊。”
“那卢兄对此事有何见解呢?”
卢凤没有祖熙在数字上的天赋,再加上已算是化外之人,所以对这件事还真的没有多少见解。“怎么?这事有什么不妥吗?”
“大大的不妥,”接下来祖熙将他计算出的一些结果向卢凤仔细地讲解了一遍。
“听起来祖兄算得倒是很有道理,不过这个我不大懂,也说不大好,只是祖兄对胡人的担心恐怕是过虑了,邀月书院对朝堂上的事情一般不会做什么干涉,不过华夷之辨是礼教大防,谦虚的说若是胡人真的敢闹事邀月书院绝对可以保证让他们讨不了好去。”
“我不是说胡人闹事会成多大气候,而是说王岐的所作所为分明就是要逼反这些人,他又不是个糊涂人,为什么非要这样做呢?”
卢凤想了想,“据说王岐美若天仙,既然如此他不应该是个坏人啊?”
祖熙知道自己在这方面是无法说服卢凤了,于是他只好转换话题:“其实这事虽然古怪但是我也只是限于怀疑,所以如果要勉强解释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还有一事,我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自从那个王岐提出他的计划之后我为他和他的各项计划占卜了不下百次,结果次次都是上上大吉,卢兄可曾遇到过这等事情?”
听闻此言让卢凤一愣,“这倒是从未听说,一件事就算再怎么圆满也不可能处处都是大吉,不如我们再来起一课看看。”
连扔了十几次铜钱之后卢凤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了:“怎么会有这种事?”
“我知道卢兄在先天之数上也很有造诣,所以想听听你的意见。”
“卜卦这个东西本来就是有法可破的,不过每设一法都颇为麻烦,刚才我连问王岐从前程到婚姻十余事居然件件都好得不能再好,再加上祖兄通过天象看到的都是吉兆,这就实在是不可想象了。”
“卢兄认为这不可能是人力所为?”
“绝不可能,你觉得会不会是这人真的就有如此运程呢?”
“哪有人会有这样好的运程?”
“普通人当然不可能,不过如果是奉天承运那就不一定了。”卢凤说这话的时候神态淡淡的,祖熙听了之后却打了一个寒战。
“奉天承运?你是说…?”
卢凤点了点头,“大吴立朝已有十二世,若说已经到了新旧更替的时候也不是不可能,王岐容貌绝美,足勘大任,若是这次能够立下大功,那么将来取代朱氏又有什么不可以?”
祖熙承认卢凤说得有道理,但是他绝不相信黄河真的可以裁直,因此仍然无法相信王岐奉天承运,“可是他的计划绝不可能成功。”
“就算计划不成王岐还是有机会的,毕竟这个工程极其浩大,必然耗日持久,在此期间许多军政之令都会出于王岐,过两年等他做了宰相那就更厉害了,所以只要工程没有失败王岐就仍然可以凭借着它登上大宝。”
祖熙有些被说服了,“真是奇怪,从天象上看吴柞并未动摇啊?”
“王岐刚刚二十岁,这事可能还早着呢,天象上没有反应也属正常。”
“难道我们就这样看着大吴的江山就此断送吗?”
“这个…,天命不可违啊,可是你是太史令,这就有点麻烦,不过我想你等到天象变化之后据实上奏也就对得起他们朱家了。”
在离重阳节还有几天的时候司马夫人也来到了南京,夫人与九江王不算熟悉,不过司马家是王后的娘家,所以夫人和王后的关系倒是十分密切,九江王后十分喜欢自己这个堂弟妹,每次回娘家小住的时候都会拉上司马夫人陪他,因为有了这层关系所以夫人到了南京之后就直接住进了王府。
两位姑嫂见面之后自然是免不了一番寒暄,等到左右都退了下去之后司马夫人一把拉住司马王后的手,“姐姐,现在外面满城风雨,都在说你和十二王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会闹成这个样子?”
司马王后一听这话立刻柳眉倒竖,左手一挥一把玉如意就在几案上砸得粉碎,“那个出尘老狗,在王爷面前搬弄是非不成竟然到外面去散播我的流言蜚语,也不知道我究竟是哪里得罪了他,你是在哪里听说这件事的?”
司马王后的反应把司马夫人吓了一跳,本来她是想为自己这位闺中密友谋划一番来应对这件事情,没想到看起来司马王后倒是一肚子的怒气,这让她对自己原先的推断有了一些怀疑,“我是在南昌听到的,王后还没听说过吗?”
司马皇后哼了一声,“那些奴才肯定不敢告诉我,回头我再收拾他们。这个出尘如此可恶,我若不对他严加惩治如何能消心头之气,这个家伙本来不过是个乡下士族,仗着学了那么几手三脚猫的本事在王爷面前装神弄鬼,本来王爷既然喜欢这个调调他爱装也就由他了,难道我还会在乎养他的那点钱米不成,没想到这次居然无缘无故地欺负到我和王儿头上,既然王爷现在不想再追究这件事我就自己来,咱们司马家可也不是好欺负的。”
“姐姐已经有计划了吗?”司马夫人觉得这事有些不妥,司马家虽然财雄势大,可是和修道之士为敌还是很不划算的,尤其是像出尘这样有些名气的道士,以司马家的实力想请动高手来对付他还是有些困难的,可是如果没有同级别的高手出场仅凭一些普通人不但很有可能劳而无功而且对手的反击也很难应付。
“暂时还没有,不过我已经给父亲和哥哥修书一封,让他们赶来帮我。”
“出尘是化外之人,让老爷和大哥来对付他会不会太担风险了?”司马夫人把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并且准备展开进一步的劝说。
“我当然是有所准备才会请父兄前来,难道你以为我就这样傻乎乎的让两个凡人来对付那些左道之士吗?”
“原来如此,倒是我多虑了。”
司马王后叹了一口气,“洪堂已经答应如果出尘要对我和我的家人不利他就一定会出手阻拦,这个老头也真是迂腐,非要说什么结盟可以,他食王爷的供奉若是出尘有什么不利于王府的举动他自然也义不容辞,可是暗杀就绝对不行,大丈夫要赢就要赢得干干净净。要不是这个老头如此糊涂我又哪用得着大老远把父兄请来。”
听到洪堂愿意介入这件事司马夫人的心算是放下了一半,洪堂这番话听起来义正言辞,不过却也不是没有漏洞可找,因为他只是说自己不会参与暗杀,却没有说禁止司马王后暗杀出尘,所以出尘一旦还击洪堂出手的条件就算是满足了,司马王后既然有了这个保证行动自然不必再有太多顾忌。
“你介绍到王府来的那个小神仙真实本领如何?”司马王后这个时候正是用人之际,王府中只要是有真实本领的她都想招揽过来,可惜想要弄清楚王府中的供奉谁有真功夫简直是不可能的,所以王后就很自然的想通过一些自己信得过的渠道来搜罗帮手。
司马夫人来南京后还没见过张守义,她也不知道张守义这段时间的进展如何,不过根据司马夫人对八公园的了解她猜这段时间张守义多半是一无所获,“他恐怕还不勘大用。”
“那就有点可惜了,八公园里的人我都不怎么信得过,不过这个年轻人好像和出尘的关系不怎么好,再加上又是你介绍来的,把他拉进来倒是再合适不过,尤其是他和林灵走得很近。”
司马夫人听了这话稍微有些吃惊,“林灵这个名字我有些耳熟,是王爷收养的那个孤女?”司马夫人知道九江王对那个孤女异常喜爱,这里面多少有些不正常的味道,所以听说张守义又赶进了这趟浑水不觉有些担心。
“不就是她吗?妹妹你都不知道九江王对这个义女如何的宠爱,就是那些亲生的也不及这位的一半。”
“想来也是有缘,”司马夫人不打算在这件事上问得太细,看司马王后的意思对这个干女儿多少有些反感,不过似乎主要还是因为这个女儿分了她儿子的父爱,如果仅止于此司马夫人倒是放下了心。
“说来也怪,王爷总是说她是自己一位挚友的女儿,开始我还以为是他的私生女,后来看他教养的方式又实在不像,这女孩出落得越来越漂亮之后王爷也没有别的意思,说不定真如你所说,这两个人就真有父女缘。”
第五十二章算命
第五十三章军人
第五十四章从军
第五十五章投诚
第五十六章钻营
第五十七章袭击
第五十八章调查
第五十九章j细
第六十章故友
第六十章故友
对于出尘还活在世上洪堂暂时还不打算告诉别人,这样司马王后自然不可能主动去做出防范,所以洪堂就必须暗中保护王后和王子的安全,而且虽然从一般意义上来说九江王不应该在出尘的报复名单上,不过也不能排除那个老道狗急跳墙。
在这种情况下洪堂觉得人手有些不够,因此张守义加上铁川就很自然地被征用了。
洪堂对他们的能力不怎么放心,所以一开始只是让他们监视出尘的那些弟子,给他们的理由是出尘突然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他的弟子很可能会闹事,所以要严加防范,不过张守义他们倒是觉得这是洪堂做了亏心事心里发虚,害怕出尘的弟子前来报复。
虽然从张守义的立场不能拒绝洪堂,可是他和铁川在心里对这个工作还是有些抵触的。
不过在这个过程中他倒是碰上了老朋友陈宇榭,让他大吃一惊的是陈宇榭坐在一张轮椅上,见到老朋友这个样子张守义再也顾不得洪堂让他们暗中监视的嘱咐,三两步就冲到了陈宇榭的身边,“陈兄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不到一个月就弄成了这个样子?”来到近前张守义才发现陈宇榭不仅仅是两条腿断了,整个人也是形容枯槁,头发稀稀拉拉都有点遮不住头皮了。
陈宇榭看到张守义之后脸上的颜色不断变换,这一手功夫让张守义和铁川大开眼界,张守义暗自猜想陈宇榭弄成这个样子是不是练什么功夫练走火了。
等到最终陈宇榭的脸色恢复成微红之后他只能长叹一声,自从上次算计张守义失败之后出尘就把那一股邪火撒在陈宇榭的身上,回来之后打断了他的两条腿然后把他关在后院的柴房里,要把他慢慢地折磨死,如果不是还有两位师兄看在平时相处不错的份上每天偷偷扔点吃的给他陈宇榭恐怕早就饿死了。
出尘被炸之后并未和弟子们联系,所以徒弟们度过了第一天地惊慌之后就开始为自己打算起来。既然群龙无首也就没有人再去看管陈宇榭,因此他也就被放了出来。
如今的陈宇榭已是百念具灰,好在只要他能留在八公园就不用为衣食担忧,心灰意冷的他已经打定了主意将来就是混吃等死,不过一下子见到张守义还是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唉,一言难尽啊。”
“说来话长不要紧,咱们有时间,我请你喝两杯。”老友见面张守义就把洪堂的事情丢在了一边。
陈宇榭苦笑一声。“也好。”
陈宇榭这时何等的苦闷,着酒入愁肠就在也止不住了,可是奇怪的是不管他喝了多少,醉成什么样就是绝口不提是怎么被弄成这个样的。
到得后来张守义只要把话稍微往那方面一提他就放声大哭,这一下张守义倒不敢问了,既然不知道事情的根由究竟在哪里也就无从解劝。
张守义一下子倒是想出了一个转移注意力地办法,“陈兄,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上次一起到王府花园中捉到的那只方青?”
听了这话陈宇榭的鼻子又是一酸。他的那些蟋蟀全都被出尘一把火给烧了,不过蟋蟀的话题还是引起了他的兴趣,所以眼泪只是在眼眶中打转,却没有掉下来。
“他现在有了一些很奇怪的变化,斗起来凶狠无比不说。而且改吃荤了,还最喜欢同类相残,你知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饶是陈宇榭养蟋蟀的经验极为丰富他也没有听说过有这种事,“如此奇怪。那我倒要真地去看一看。”
仔细地把那只方青上下打量了好一会,“这真是极品啊,真的就是我们那次捕来的方青变的?”在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之后陈宇榭又想了想,“你有没有拿它和其他地东西斗一斗?”
“没有,实际上就算是斗蟋蟀也只是铁川他们在玩,”张守义突然想到自己这次精心准备的科学实验也因为出尘被杀而不能表演,捉蟋蟀最后也来个不了了之,说起来自己认真投入心力的事情最后居然都没有结果。
张守义想不通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要是我看的话,它简直已经不能算是一只蟋蟀了,你看它额头上地斗纹,我相信即便是面对一只公鸡它也决不会退缩。”
张守义可不打算让这只救过他性命的蟋蟀去斗什么公鸡,不过看到陈宇榭爱不释手的样子他倒是想到了另外一件事,“蟋蟀最长能养多久?”
“这个啊,据说有人能够把它养到快开春,怎么你还打算为他养老吗?”
张守义点了点头。“我倒真的想看一看它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这段时间以来只要有一阵子没见它,在见到它的时候就总会发现它有了一些变化。
可是究竟哪里变了我有说不上来。”
“你这样一说倒是把我的好奇心也逗上来了。”
“要不然,你就先在我这里住下吧,你现在身体不好,也需要人照顾,而且我们不是很会养蟋蟀,如果由你来调理它养的时间肯定能更长一些,这样的异种最后就是养过冬也不一定。
”
陈宇榭倒是没有想到张守义能够如此接纳自己,目前出尘地弟子有树倒猢狲散的样子,那两个师兄虽然对自己还算照顾,不过他们和自己一样一直以来都属于出尘门徒当中地位低下的那一群,想要指望他们在这场分家的运动中为自己夺取多少利益那也是不可能的,所以如果能够被张守义接纳拿自己的生活自然就有了着落,只是自己一直以来处心积虑的想对付张守义,可是现在却要受人这样的恩惠让陈宇榭感到无地自容。
受到了感动地陈宇榭向张守义透露了一点自己地遭遇,他当然不会傻到把自己设计陷害张守义的事情都说出来,陈宇榭只是承认了自己是出尘地弟子,因为得罪了师傅才被打断了双腿。
这番描述当然让张守义勃然大怒,“没想到你师傅居然这样可恶,他以为他是谁?黄药师吗?我以前还蛮同情他的,现在看来他被炸死实在是罪有应得,既然你和师门已经恩断义绝就不要再去管你那些氏兄弟了,就待在我这里把身体养好,腿断了也没什么,咱们是修仙的,功夫高了这点伤算什么。
”
接下来的两天张守义没有去监视出尘的那些徒弟,反而陪着陈宇榭摆弄那只蟋蟀,在张守义看来既然出尘对自己的徒弟如此刻薄,而且按陈宇榭所说他的那些徒弟现在正忙着抢夺师傅的那点家产呢,洪堂对这些人应该完全可以放心。
实际上也就是在这天的晚上一只纸鹤飞进了陈宇榭二师兄的房间,信上并没有署名,不过这是出尘经常?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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