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酒开车这总是萁的吧?也已经是三十大儿的人了,还整天这样让人不放心……
管五娘不再说话,只是抽抽嗒嗒地流起泪来。三林和思琳走进来,一看屋里的形都愣了一下。思琳被大哥的样子吓了一跳,连忙过来问是怎么回事。秀琴赶紧在一旁使眼色,思琳才没敢再问下去。管五爷并没有理睬三林,看一眼思琳问,你二哥他们呢,怎么还不见来?
思琳说,我今天事太多,只给二嫂打了一个电话,已经告诉她了。
管五娘说,老二那两口子倒还让人放心,今天不来就不来吧。
思琳笑着对娘说,我二哥他们还让您放心?就他那小经理当的,整天两口子夫唱妇随,搞得比当官儿的都,说不定哪天就得让人举报了呢!
五娘立刻瞪她一眼说,不许胡说!
管五爷让秀琴也坐过来,然后长出一口气说,我今天叫你们回来,就想说一件事。
管五爷说,其实这儿句话一直憋在心里,早就想跟大林和秀琴说一说了。他说,这里不比当初在北方的滨海市,这里讲的是效率,要的是工作态度,人家可不养闲人,你们现在已经不是在大机关大医院里工作了,当初在那边的一些习惯毛病千万不能带过来。秀琴刚要说什么,管五爷立刻摆手把她栏住了,又说,有一点你们可要明白,当初你们是怎么下来的,教训不能忘啊,这边更不是铁饭碗,再像过去那样干就更不行了。管五爷这样说着翻一眼旁边的三林,鼻子里又不轻不觅地哼一声说,可不要等着又被人家开出来,再去跟人家闹事,我们老两口在这里还要这张老脸,再也丟不起这个人了!
三林一听这话,脸就腾地一下涨红起来。他竭力将声音放平和地说,爹也不用说这种绕弯子的话,您要是提别的事,我无话可说,可是当初跟纺织厂人事科长那一次的事直到现在我也要说,不能全怪我。
管五爷冷笑一声说,好硬的嘴!已经蹲了几年大狱回来,还不认错?
三林额头的青筋绷起来,点点头说对,我不认这个错。三林又说,我今天也说一句,我以后……不想再提这件事了。
管五爷哼一声说,听你这意思,当初是法院弄出一件冤案啦?
思琳在一旁说,法院只看事实,对事实背后的事也不一定管五爷立刻瞪她一眼吼道,你少插嘴!
这时管五娘使劲抚摸着三林的手,意思是让他平静下来。三林的嗓子一下哽咽住了,慢慢转过头来对管五爷说,我就不明白,已经这些年了,你怎么就忘不了这件事呢?
管五爷忽地站起来,说好吧,那我今天也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跟你娘结婚几十年了,从来都是行得端走得正没让人戳过脊梁骨,再往上你爷爷,你老太爷,祖祖辈辈也都是安分守己过日子的人,从没跟官面上打过交道,你倒好啊,也算欺了祖了,现在甭管你走到哪,还有不知道你管三林的么?我现在还让你登这个门,已经是给你面子了!
三林听了看看爹,又看看爹,然后攥了攥娘的手就起身走了。
1解救(1)
街上的风已经开始有些热,吹得街边的树木和花草在黄昏里显得更加鲜艳。一个不知卖什么的小贩慢悠悠地骑着车子过来,嘴里高一声低一声地吆喝着。这吆喝声使三林想起当年在北方常吃的一种叫臭豆腐的东西。这是一种很神奇的酵食品,闻起来恶臭,甚至令人作呕,而且颜色也灰涂涂的不堪入目。但就是这样的一种东西,竟然又可以跟香油融和得浑然一体,使人吃起来爱不释口。三林还记得,上小学时老师曾用这种食品举过例子,以此来说明事物的辨证关系和两面性。老师说,好与坏正如香与臭,是可以相互转换的。
三林今天来之前已经想到了,这次回家也许会有这样的结果。也正因为如此,他平时才很少回凤尾街来。从大西北回来这几年,三林先是回到当初北方的滨海市,然后又一路找到南方来,他觉得自己已经像是一个无家可归的人,整天独自在街上谋生,独自在街上喝酒,喝醉了就独自在街上跌跌撞撞地乱走。三林的心里很清楚,父亲是一个好人,一辈子安分守己,只知道蹬三轮军养家糊口,在街上与人相处也永远都是逆来顺受。在三林的记忆中,好像父亲从来都没有跟谁生过争吵。三林从小就喜欢养鸽子,因为这件琪没少挨父亲的训斥。父亲认为鸽子是祸根,尤其是鸽子毛和鸽子粪等卫生问题,太容易与邻里生矛盾。三林还记得,那时候父亲经常因为鸽子的事去向邻居赔着笑脸道歉。所以,父亲从那个时候就喜欢大哥和二哥。父亲经常在街上对人说,老大听话,老二聪明,只有老三不着调。不着调是北方的一句俚语,意思是不听话,靠不住,或冥顽不训的意思。三林确实从小就不像大哥和二哥。大哥小的时候胆小怕事,不敢去街上玩,平时总是呆在家里帮父亲干活,所以那个时候父亲就总是自豪地说,看看大林多能干,真是小子不吃十年闲饭!二哥则非常聪明,头脑灵活会哄父母髙大兴,而且在学校学习也好,因此更受父亲的宠爱。只有三林不像管家人的性格,从小就看出脾气很大,动辄在街上与人打架,经常让人找到家里来,在学校也是惹祸不断,三天两头因为什么事就被老师把家长请到学校去数落一顿。那时管五爷就曾断,三岁看大,七岁看老,三林这孩子将来不惹出大祸就是万幸,不会有什么出息的。
三林自己也没想过将来一定要有什么大出息。他并不认为大哥在机关开小车,二哥在单位里当个副经理就算有了大出息。三林的想法很简单,只要自食其力,就应该剪是有出息。他觉得从付出劳动到挣来饭吃,这个过程的本身就是令人愉快的。三林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奢望。
三林从家里出来,闷闷地走在街上。凤尾街这边多是平房。岭南由于气候的关系,平房大都门窗很大,几乎将屋里四敞大开。这时可以闻到街边人家炒菜的香味,窗子里传出人们说笑或看电视的声音。杨眉正站在红眉酒家的门口跟两个浓妆艳抹的女孩说话,一看便知,那两个女孩是对面金皇后夜总会里的小姐。三林立刻转过脸,想从她们旁边走过去。杨眉看见三林却立刻朝他招呼着说,三哥,你这是怎么了?三林只好站住了,说没怎么,随便走走。杨眉问,是不是又跟家里怄气了?三林看她一眼说,你怎么知道。
杨眉笑笑说,你刚进去一会儿,连饭也没吃就又出来了,不是怄气还会怎样?
三林没再吱声。三林过去在红眉酒家喝酒时,由于心郁闷曾对杨眉透露过自己与父亲有些隔膜的事,所以,杨眉对三林家的事也就多少知道一点。
杨眉又说,你家老爷子也真是的,有你这么个儿子还不知足,要我看你比你大哥二哥他们都强,就你现在这处境要是换了他们,早都饿死了呢!
杨眉又撇一撇嘴说,男人么,就是不能太窝癍!杨眉这儿句话说得三林心里舒服了一些。三林也曾设想过,别看大哥会开车,二哥会当官,可如果让他们跟自己换一下位置,还真说不定怎么样呢。这时杨眉又软下声音说,三哥进来坐坐吧,今天我请客,喝儿杯开开心。二林听了心里又暖了一下。他这时真希望得到一些慰藉,尤其是来自女人的慰藉。但他还是摇摇头,说不了。
2解救(2)
他这样说罢,就又独自朝前走去。
三林离开凤尾街,不知不觉已经走过几个街口。看看天色还早,他不想立刻回路边摊去,就走进街边的一家饺子馆。这是一个不大的饺子馆,看着还算干净。三林坐在角落里,要了一斤水饺,一瓶白酒,便闷头喝起来。这时没有什么客人,饭馆里很清静。就在这时,吧台那边一个男人和一个女孩说话的声音渐渐引起三林的注意。
那男人说,就这样吧,你还是去别处找活儿干吧。女孩说,我并没犯什么错,你为什么要让我走呢?男人冷笑一声说,这年月,要辞掉一个人还需要什么理由吗?没什么理出,什么理由都没有,我就是想辞掉你,所以就辞了。男人又说,如果你非要问出一个理由,那我就告诉你,我最讨厌雇来的人不听招呼,我的话兑得够明白了吧?
女孩说,我是来打工的,不是来做小姐的,有的客人对我动手动脚,还,还……我当然不答应,你不能强迫我去做那种事。男人说我并没有强迫你呀,你不做有人肯做,所以嘛,我另找人就是了。
女孩沉了一下,说那好吧,你把工钱算给我。男人一笑说,工钱,什么工钱?我哪里有钱?女孩说,我给你干活了,你就应该付我工钱,到哪里都是这样说的。
男人立刻说,那好啊,你想找哪里就去找哪里吧,反正我就是没钱。男人说着就朝女孩挥了挥手,然后朝门外推着她说,你走吧,走吧走吧,去拿上你的东西现在就走,别在这里影响我的生意,从现在起,我这里跟你没有一点关系了。
女孩一听就哭起来,说这样晚了,你让我上哪去呢?男人说你爱去哪就去哪,马路上有那么多无处可去的人呢,我都要管吗?
女孩说,我明天一早再走不行吗?男人坚决地说,不行。
这时三林已经看清了,那女孩的年纪很轻,大约只有二十来岁,生得眉目清秀,身体也很结实,听说话的口音再看装束,显然是从北方农村来的。那个说话的男人自然是这饭馆的老板。三林忽然觉得这男人有几分面熟,但在心里想了想,却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三林股本不想管这种闲事的,但是那个老板说话的腔调却立刻勾起了他的火气,当初他在纺织厂被通知下岗时,那个人事科长也曾对他说过类似的话,人事科长说,让你下岗还需要现由吗,没什么理由,什么理由都没有,如果你非要问出一个理由的话,那我就告诉你,就因为你的工作态度,你不是一直都想调走吗,现在你下岗了,你可以走了。人事科长还说,这是厂里的决定,如果你不服气也没关系,你爱找哪里就去找哪里。三林想不明白,这个饭馆老板说话的腔调怎么会跟当初的那个人事科长一模一样呢?
三林想到这里,就起身朝吧台那边走过去。饭馆里的这个吧台其实就是柜台,装修得很粗糖,吧顶和隔板上都装了牛眼射灯,将陈列在壁柜上的各种品牌的白酒和洋城酒都照得五光十色亮闪闪的。
三林走过来,问那个女孩,他一共欠你多少工钱?女孩说,三个多月,应该有……两千元吧。三林就转头对那个老板说,把工钱算给她。老板看了看三林,嗤地一笑说,你没喝多吧?三林问,你不想给吗?
老板摇摇头说,我想给不想给不关你的事。三林就走到吧台的里面,伸手抓住壁柜晃了晃,一柜的洋酒和白酒立刻出一阵叮叮哐哐的声响。老板的脸色陡然变了,张张嘴想说什么,盯住三林看了看,却没有说出话来。三林又说,把工钱算给她。老板忽然说,你是管三林?
这时三林也已经认出来,这个老板就是曾在红眉酒家遇到过的老黑。
老黑点头一笑说,难怪呢,我说这条街上还没有人敢管我的事。
说着掏出一沓钞票,数了数啪地甩在吧台上。三林抓起钱交给那个女孩说,走吧。
女孩接过钱,感激地看看三林就去里面收拾东西了。三林转身朝门外走去。这时,老黑在他身后声音不大地说了一句,管三林,咱们后会有期啊。
1收留(1)
外面的天已经大黑下来。街边商家铺面的门口亮起了五颜六色的霓虹灯。三林在街上走了一阵,才现刚才的那个女孩还一直跟在自己身后。他停住脚,转过身来看看她。
女孩也站住了,嗫嚅地说,大哥,刚才的事……真谢谢你了。三林问,你叫什么?女孩说,玉兰。
三林又问,你现在,准备去哪?玉兰眼圈一红说,……不知道。
玉兰告诉三林,那个叫老黑的饭馆老板不是正经人,表面开的是饭馆,暗里却让饭馆里的女服务员去陪客人喝酒,还要做那种事,已经有几个女孩因为不肯答应被迫离开了。三林问玉兰,当初怎么会去了那种地方打工。玉兰说她有一个弟弟,叫石头,来这边做工已经两年多了,老黑在外面还有一个包工队,石头就是在他的包工队里干活,可是光干活,老黑却一直没给开过工钱。她来这边原本是要找石头的,叫他跟自己回去,却被老黑哄说着就先来他这个饭馆里打工了。玉兰担忧地说,只怕这一下,老黑会拿石头出气呢。
三林问,你弟弟石头,现在在哪儿?
玉兰摇摇头说,说不好,只听老黑说,好像是在下面的一个镇里包了什么工程,但他就是不肯说出具体地方,所以就是想找也没处去找。
三林安慰她说,别急,老黑不敢把他怎么样。三林这样说罢就准备走了。玉兰连忙又上前拉住他,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张了张嘴却没说出口。三林立刻明白了玉兰的意思,想了想,就先把她带回路边摊来。
这时斑点儿早已等得不耐烦了,一见三林就气急败坏地说,你原本只说出去一会儿的,没想到一下耗了一个晚上,把什么事都耽误了。他这样说着才现了跟在三林身后的玉兰,又不怀好意地笑笑说,好啊好啊,好你个管三林,敢你这一晚上出去没干好事啊。
三林立刻瞪了斑点儿一眼。斑点儿才不敢再吱声了。斑点儿将生意上的事向三林交待了,临走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
三林已经看出来,就问,你还有什么事吗。斑点儿仍然没说话,只是嘿嘿地笑了两声。三林哼一声说,又要用钱,是不是?
斑点儿连忙说,刚才有个朋友来找我,说有一笔大生意,保赚不赔。
三林一听就被气笑了,说这世界上,有只赚不赔的生意吗?斑点儿又吭哧了一下说,我今晚就得走,等回来再跟你具体说吧。
三林问,用多少?
斑点儿说,有四千就够了,要不……干脆,就五千吧。三林从身上掏出一卷钞票,点了点递给斑点儿说,这逛四千,我只有这么多了。然后又说,别管做什么生意,千万留点心眼儿,我还指着这点钱周转呢。
斑点儿应了一声,就接过钱转身匆匆地走了。三林又叫住他问,你这趟出去,几天能回来?斑点儿想想说,不会太长,也就是天吧。三林说行,那这儿天,就让玉兰先住你那儿吧。
斑点儿看看三林,又看看玉兰,一时有些犹豫。三林立刻说,你放心吧,人家可是个正经女孩。斑点儿这才点头答应,把家里的钥匙交给三林就走了。三林想了一下又问玉兰,你在饭馆里做过,会炒菜吗?玉兰点点头,说会。
三林说,我这路边摊虽然造小本生意,但眼下我一个人也忙不过来,正缺人手,你如果不嫌我这里的生意小,就先帮我干吧,好歹也总能有口饭吃。
玉兰连忙点点头说,大哥我看出来了,你是个好人,我愿意在这里干。
三林说好吧,既然这样,你先帮我收拾一下,然后我送你去住的地方。
玉兰立刻兴奋地答应一声,就挽起衣袖开始帮三林忙碌起来……
1酒地花天(1)
现在酒楼饭店的装修大都是一个样子,走遍长江两岸,岭南岭北,都是一样颜色的护墙板,一样风格的壁纸壁布,一样磨边倒角的装饰镜,一样的吊灯壁灯,倘若让你闭上眼睛走进一家酒楼的单间,你绝对分辨不出自己是在哪个城市。二林坐在酒桌跟前把手一挥感慨地说,咱们中国有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说起来地方真大啊!
坐在旁边的众人立刻应道,是啊是啊,地方真大!二林又说,能做到如此的整齐划一真是不实易啊!众人跟着连声说,是啊是啊,不容易!
二林很喜欢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每到这时就有一种一呼百应的成就感。难怪人们都喜欢当官,无论官职大小,只要有一点实权,这种权力在握的感觉就会让人舒服啊。二林这时已经喝得有些醺醜然。这是二林喝酒的一个特点,不了解他的人是绝不会知道这个底细的。二林的酒量一直是一个谜,喝过四两白酒之后,喝五两与喝六两是一样的,喝六两与喝八两也是一样的,而喝两跟喝四两又是一样的。这时的他总是那样眯着两只细长的眼晴在微笑,总是那样含混不清地说话,总是那样思维敏捷又深不可测,也总是那样的似醉非醉让人捉摸不定。用底下人的话说,管总的酒量,就像他的人一样让人摸不透。
这时南山基层店的经理老胡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再次举起酒杯。
老胡说来来,我提议,咱们大家再敬管总一杯。几个基层店的经理也都随着纷纷举起酒杯。二林乜斜着老胡笑笑说,总得有个名目吧?老胡嘿嘿一笑说,名目是现成的,感谢管总来我们基层店指导工作!
一阵叮叮当当地碰过杯之后,就是一片清脆的吸吮声。二林当年在北方的滨海市时,是商业局下属一个副食公司的副经理。其实客观地说,二林这些年的工作还是很认真的,用他自己的评价是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但不知为什么,后来在一次从局里到公司的人事改革中,一夜之间就不知怎么下来了,而且下得干净彻底,不仅是从公司副经理的职位上下来,索性一下到底,被上面通知回家待岗了。尽管局里的领导在跟二林谈话时很含蓄地说,这一次局里为什么这样安排,有些话是不用说透的,回去自己最好认真想一想,总结一下,这对今后也会有好处,但二林还是坚定地认为,这次下岗的真正原因是局里某位领导在公报私仇。以往自己在工作中就算处处谨慎小心,也不可能每件事都做得很周全。二林想,一定是哪一次的什么事没有做好得罪了局里的哪个领导,这一次就被穿了小鞋。幸好二林这些年还交了几个朋友。局里当初有一个叫陈德远的副处长辞掉公职去南方展,据说在那边一个三明集团总公司下属的食品企业当了老总,他这一年回滨海市过春节,在一次聚会时听说了二林的事就对他说,自己那个食品企业刚被三明集团总公司正式注册为分公司,仍然做的是食品生意,二林在这边商业局的副食公司干了这些每,对这一行也熟悉,不如干脆去南方,到自己那里去干,而且张嘴就许诺他一个副总经理。二林听了觉得这倒是一个机会,于是咬一咬牙就带着妻子美云来到南方。二林来到这里才知进,原来这个食品分公司颇具规模,它的前身只是一个食品生产企业,后来被注册成分公司以后,又在原来的基础上增加了两种业态,一种是餐饮基层店,还有一种菇食品基层店。
这时二林放下酒杯,拿起餐巾纸沾沾嘴角,然后才不紧不慢坶说,三明集团总公司已经下来通知,明确要求咱们食品分公司法管理模式上也要调整,现代化管理是时代潮流啊,谁不想改也阻挡不住,往后咱们分公司下属的所有基层店,包括餐饮店和食品店,都要调整到总公司统一的管理模式上来,就像这酒楼饭店的装修,要整齐划一。
老胡试探地问,管总能给咱……透露一点具体信息么?老胡也是北方人,当初到南山基层店当经理还是二林给介绍来的,因此就总显得跟二林的关系有些特殊,无论遇到什么事,似乎都与二林很默契。
2酒地花天(2)
二林哦哦了两声说,到了时候,你们自然就会知道了。老胡连忙对,不提这个了,来来,咱们喝酒!他一边说着端起酒杯,又朝桌上的几个人丢了一下眼色。几个基层店的经理就纷纷拿出各自准备的东西。这似乎已经是个不成文的规矩,每次二林下来检杳工作,或是召集基层店的经理们有什么事,大家都不会空着手来。这自然不是二林要求的,二林也用不着自己提什么要求,到时候自有老胡去安排。老胡在这方面很会办事,而且能办得恰到好处又不动声色。这时二林一看立刻就沉下脸说,这是怎么回事?然后又回过头去看着老胡,胡经理啊,这又是你的主意吧?
老胡只是笑而不答。
二林嗔着脸说,咱们上一次是怎么说的?老胡说,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大家的一点心意,还楚那句话,下不为例!
二林的妻子美云是在莲花山食品店,此时莲花店的刘经理也在。二林就转移话题,向刘经理询问说,刘经理,美云最近在你们店里怎么样啊?
刘经理说还好,还好,没有什么事。
二林笑笑说,你可不要因为她是我这副总经理的老婆,就另眼看待哟?
刘经理连连摆手,说不会不会!然后想了想,又指指桌上的几包礼品说,要不这样吧,这些东西我先带回莲花店去,明天派辆车就让美云带回家了。二林微笑着点点头。
眼看已经酒足饭饱,二林向老胡说,怎么样胡经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老胡一把按住二林说,哪有这样的道理,今晚请你管总,自然是吃喝玩儿洗一条龙,这才刚到哪呀,走走,待会儿咱们挥师楼上,那里还有一串节目等着呢!几个基层店经理一听就都纷纷站起来,逐个过来跟二林握手告别。
正在这时,二林的手机忽然响起来。二林打开手机,是美云。美云在电话里劈头就问,你在哪儿呢?二林支吾了一下说,在……在下面基层店呢。美云说,上午思琳来过电话,说是老娘身上不舒服,让咱们晚上去凤尾街那边吃饭,我往公司打了一天电话也没找到你,打手机又不开,你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二林说,今天就算了吧,我这里正在吃饭,还没完事呢:美云立刻警觉地问,这顿饭……怎么吃到这会儿还没完?二林苦起声音说,哎呀,都快忙死我了,你以为吃饭就光是吃饭啊?还要谈工作上的事哪!然后又故意说,这不,你们莲花店的刘经理也在这里呢。
他说着就将电话交给刘经现。
刘经理立刻晓事地接过电说,我们和南山店的胡经理正跟管总研究管理的事呢,三明集团总公司那边下来要求了,形势逼人哪,再借你老公一晚上吧,到时候一定完璧归赵。美云在电话里哼一声说,形势逼人个屁你们那点破事儿我还不知道,我可告诉你刘经理,你们如果敢在外面搞些邪的歪的,让我知道了可拿你是问!
刘经理笑着说,好好好,保证不会有邪的歪的!然后又会意地冲二林挤挤眼,就赶紧将电话挂断了。这时大家就纷纷告辞走了,只有老胡和刘经理留下来。老胡这才说,走吧,咱上楼去,听说最近新来了几个靓女,我刚才已经跟上边打过招呼,让她们等着呢。
二林朝楼梯那边看看说,这个……恐怕不太合适吧?刘经理过来一拉二林说,有什么不合适?劳逸结合嘛,俗话说得好,不会休息就不会工作,我们也是从工作着想才这样安排的,赶快去吧!
一边这样说,几个人便朝楼上走去……
1张美云(1)
二林一直到夜里两点多钟才回家。他蹑手摄脚地推门进来,才现屋里竟然还灯火通明。美云正像个含威待怒的母狮子冲门口站着,一见二林就呜嗷儿地叫了一声扑上来。二林被美云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愣了,也因为多喝了几杯脚下有些站立不稳,一下就被美云扑倒在地上。美云压在二林的身上一边哭闹着连撕带咬又抓又挠,转眼间就将个油头粉面西装革履的二林撕捋得一塌糊涂。二林用力挣开她,好容易才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整着衣服没好气地问,你……你大半夜的不睡觉,这是犯的什么疯病啊?美云蓬乱着头跳着吼道,伪君子!你管二林是个地地道道的伪君子!我要去总公司举报你,还要让上边撤你的职,炒你的鱿鱼,让你身败名裂永远不得翻身!美云一边数落着就又朝二林扑上来。
二林瞪起眼说,我……我到底怎么了?美云说,你还装洋蒜哪?你跟那个死老胡,还有跟屁虫儿老刘刚一离开,我就又把电话打过去了,酒楼那边的服务员说你们根本就没走,又上楼洗桑拿玩儿小姐去了!
二林听了心里一惊,然后迅速地想了想,立刻意识到美云是在诈自己,先她并不知道自己这一晚在哪吃饭,不可能打那里的电话,其次就算她知道,真的把电话打过去,酒楼的服务员也不可能这样告诉她的,那些酒楼的女孩儿心里都明白得很,说话很有分寸。
二林想到这里立刻说,胡说八道!如果那个服务员真这样说了,你就把她找来!
美云冷笑一声说,你别再跟我来这套了,管二林,管副总经理,你可不要忘了,你们今晚吃饭的地方跟莲花店有过业务往来,我在那里也有熟人呢跟着又咬牙切齿地狠道,那个死老胡和跟屁虫儿老刘要想拍你的马屁,玩儿小姐只管上别处玩儿去,也给我留点面子,这让我以后还怎么见人?看明天上班我不找那个老刘算账去!
二林立刻警告美云说,我可告诉你,刘经理和莲花店那些人别看表面不说什么,其实心里早都对你有看法,只是碍着我的面子他们才不敢把你怎么样,可是我在公司说到底也不过是给人家打工,你不要去引火烧身,真搅出什么乱子来,我也没办法帮你。
美云当初在北方的滨海市时,一直没有正式工作,只是到一些公司或商店去打工,但在哪里都干不长,不是因为跟人家争吵就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总是没多久就被人家开回来。后来跟着二林来到这个城市,她原本不想再出去工作。这个岭南城市的气候很好,风景也很好,她想在家里舒舒服服地当个全职太太。但二林认为这边外地人多,单位里的人际关系应该也好处一些,于是就利用自己的面子将美云安播到公司的莲花山基层店去,并给她安排了一个相对清闲的工作。但美云去到店里以后,倚仗二林是分公司的副总整天飞扬跋扈,把谁都不放在眼里,所以也就得罪了不少人。前一段有一回店里盘点,账面与库存怎么也对不拢。众人虽然不明说,暗地里却都想借着这件事做一做文章,声称要一查到底,免得让大家一起跟着背黑锅。众人这样提议自然是冲着美云来的,因为美云负责管库,而且全店除去经理,只有她一个人拿着库房的钥匙,平时仓库重地是任何人都不能进的。这样一来,美云还真有点跳进黄河也冼不清了。美云当然不会吃这个哑巴亏。她立刻找到刘经理,说一定要澄清此事,并为自己恢复名誉。刘经理说这件事当然要澄清,既然与你无关,你也不要太多想。美云说那好,你立刻就在店里开会,向大家讲清楚。刘经理说,你让我讲什么呢?美云说你告诉大家,这件事跟我没任何关系。刘经理听了有些为难,说可是,咱们店里的仓头库尾确实经常短缺,这是大家早都知道的,你让我说与你无关,难道些东西都是我这当经理的拿回去了不成?接着刘经理就又向美云说出一个更关键的问题,刘经理说,现在有一个事实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回避的,仓库的事一直是你一个人经手,我然有钥匙但从不去库虏,这让我如何向大家解释呢?
2张美云(2)
美云瞪着刘经理,突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说别说了,原来你也在怀疑我啊!
美云哭闹着说,你既然这样怀疑,干脆去报案,让公安局的人来抓我就是了!
刘经理一见慌了,连忙说,我并不是这个意思,我当然可以在店里开会,也可以替你向大家澄清这件事,我的意思是说,我要之有据,这样说了人家才会相信。
这一次事后,刘经理终于还是在店里召集了一个会。尽管这个会开得让大家莫明其妙,但刘经理郑重其事地替芙云做了解释,并声称账库已经相符,今后大家就不要再提这件事了。
这时美云对二林说,你用不着这样吓唬我,莲花店的那伙人也不用看你这副总经理的面子,我这回就要引火烧身,看他们敢把我怎么样?
于是第二天一早,美云破例很早就来到店里。莲花山食品店在儿个基层店贝是离公司最近的,虽然规模不太大,但环境很好,店里各方面的设施也很完备。美云一进店门,看见刘经理正在柜台跟前布置工作,她立刻就扑上前去指着刘经理的鼻子大吵大闹起来。刘经理一下被闹懵了,好半天才囵过神来。他问美云,这大早晨的,你这样闹……究竟是为什么事?
美云气哼哼地说,你们这些人都是一个粪坑里爬出来的,真会装像啊!你们自己干了什么好事,难道自己还不清楚吗?
刘经理说,你先把话说明白了再闹也不迟,我们究竟……干什么了?
美云哼一声说,我是说昨天晚上,昨晚你跟老胡拉着管二林去哪了?
刘经理一听这话脸色陡变。他朝店堂里瞥一眼,见几个来买东西的顾客不知生了什么事都已吓得躲到一边,柜台里的几个售货员也都做出面无表的样子,于是就对美云说,咱们……到里面去说好不好?美云说去里而干吗?要说就在这里说,让大家也听一听!
刘经理凑到美云跟前低下声音说,你总得顾及一下管总的影响吧?
美云这时也闹得有些累了,于是哼了一声,就随刘经理来到里面。
刘经理一进办公室就关上门说,如果冲着管总我还得叫你一声嫂子,我劝你不要再闹了,我们昨天确实没千什么,只是唱了唱歌,洗了洗澡,你再这样闹传出去可不好啊。美云说,什么好不好的,我不在乎!
刘经理说,可你……总得顾及一下自己在店里的形像吧?美云冷笑一声说,我知道,你和店里的人都对我有看法。刘经理连忙摇头否认,说没有没有,这绝对没有!美云说,有也没关系,你下次要再敢带着管二林去那些乌七八糟的地方,我可就不光在这里骂了,还要去分公司骂,去总公司骂,到那时谁也别想好看!
她说罢就摔门出去了。
1西旧谷(1)
今天的时代确实已经越来越开化了。开化的一个明显标志,就是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关系已由过去的授受不亲、和平共处、阶级兄妹和工作同志儿个阶段展到现在可以进一步亲密接触了,比如一起吃吃饭,谈谈心,唱唱歌或跳跳舞等等。其实再仔细想一想,早在上个世纪的三四十年代男人与女人之间就已经流行这样的定位,只是后来不太时兴了,似乎男女关系被越拉越远,直到今天才又重新流行起来。
因此很难说清楚,现在的这种开化究竟是进步还是倒退。有人说,一个男人要请一个女人吃饭,多少都会带有一些企图。这大概不无道理。不过当一个女人面对这样的企图时,一般会有两种选择,要么去,要么不去。如果女人想选择后者,那她是完全有能力推辞掉的,而且推得不动声色,恰到好处,绝不会伤及对方的面子。女人有这方面的天赋。而如果她推辞不掉,那就多半是不想推辞,或者说是半推半就,这也就说明女人很可能在男人那里同样有某种企图。女人在这方而更有天赋。但思琳还不能与前两种女人相比。当林逸天提出要请她吃饭时,她只是感到有些不知所措。一个三明集团公司的总经理几次三番提出要请自己吃饭,而自己又正是有求于人家的吋候,她想来想去也找不出推辞的理由。思琳对林逸天并不反感。她觉得这个男人很有智慧,也很有经验,而且从眼神里看上去很正,说话时可以直盯盯地注视着你,让你感到心里很塌实。思琳在内心深处还是很欣赏有才能有成就的男人的,如果一个男人没有进取心,没有事业感,那还算是男人吗?思琳的心里有一种企盼,不仅是企盼这份总经理秘书的职位,也希望能到林逸天手下工作。
直觉告诉思琳,如果和林逸天一起吃饭,应该是很愉快的。所以,思琳终于还是答应了林逸夭,和他一起出来吃晚饭。这是一家日式餐厅,叫西旧谷。餐厅里的格局很别致,用糊了纸的木格墙分成一个个的小房间,装饰起来的音箱若隐若现地放着淡淡的日本音乐,气氛显得别致而又幽静。思琳虽然已到这个城市有一段时间了,却还从没来过这种地方。她随林逸天走进一个小房间,脱鞋坐到榻榻米上,心里感到有些拘束。林逸天显然是这里的常客,盘腿在榻榻米上坐了,先让身穿和服的女招待去泡一壶日本绿茶来,然后问思琳,知道西旧谷是什么意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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