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重生之奋斗

重生之奋斗第13部分阅读

    送礼来了啊?”

    来人三四十岁,戴着一顶狗皮帽子,酒糟鼻子,三角眼,嘴巴一张酒气熏天,逆风都能送出十里八里的。

    陈刚猛地站住脚步,打量几眼,认出这人是景福乡鬼憎人厌的孙老二,一个在景福中学混吃等死的无良老师。在陈刚印象中,这家伙到了2008年还是个老光棍!

    陈刚冷冷一笑,一字一顿地说:“我爸叫陈志信!”

    说完,再不理他,扭头一笑,“老爸,回家喝红酒去!”

    第四十九章酒盒的秘密

    三九寒天,没人愿意出门忍受零下三十来度的严寒,大都猫在屋子里。

    大半边铁炉肚子烧得通红,“噼里啪啦”炸裂的冻煤块熊熊燃烧,外屋灶坑压着锯末子混着煤面子,缓慢地持续地将热量送进长长的炕洞,再从炕席下面释放出来,整间屋子暖和的穿不了棉袄。

    越爬越高的日头照在向南的玻璃上,一片片霜花慢慢融化,一条条水线滴答滴答地流下来,伴奏的是窗外呼啸的西北风。

    钟淑娴和陈宁娘俩个正拿着抹布来回擦拭窗台上的雪水,防止淌下来打湿炕席,外边突然传来刺耳的开门声,“吱嘎……”正是自家那锈迹斑斑的大铁门的声响。

    “宁子,快下地,给你爸和你小哥倒热水。这大冷天的,能冻死人!”

    陈宁脆生生地答应一声,麻利地跳下炕,把炉子上滚沸的水壶取下来,刚把开水倒上,就听得外屋房门“砰”地拉开,小哥的欢呼声传进来:“哈哈!老爸,要不是我,咱们可亏大了!”

    “嘭嘭”地雪地鞋在门槛上踢踏鞋底下的积雪,公鸡在厨房扑腾翅膀挣扎着低鸣,二门还没开,呼呼的风就夹着冷空气灌了进来。

    钟淑娴刚要下地,房门打开,一眼看到了老儿子红肿起来清晰地印着巴掌印的面颊。

    “刚子?”钟淑娴喊了一嗓子,慌手慌脚地光着脚就迎上前去,一把搂住陈刚,伸出粗糙的满是皲裂的手,心痛地想要抚摸儿子的脸,却又怕弄疼了儿子,在一寸多远的地方轻轻地滑动,眼泪刷地下来。嘴唇动了动,猛然转头瞪视陈志信。愤怒地叫道:“是不是你干的?你这杀千刀的,下得了这么狠的手?”

    陈志信哼了声。看都不看妻子一眼,自顾地坐到炕沿,顺手从惊慌失措地陈宁手里接过水杯,也不嫌汤,一口口地喝下去----路上没机会询问。他总觉得老儿子在皮德彪家太张狂了,活生生坏了大丫头的好事。

    “陈志信!老儿子都这么大了,你还狠地心打他?你----”钟淑娴浑身直哆嗦,气得说不下去。

    陈刚兄妹俩被母亲的表现吓坏了,尤其是陈刚,在他心目中,从没有见识过老妈钟淑娴也有这么暴怒泼辣地一面!

    自从懂事起,家里就是老爸陈志信当家做主,老妈给家里家外的感觉总是一副温柔和气轻声轻语的慈母形象,从来都是夫唱妇随。除了记忆中针对大姐陈晨与许俊奕处对象的事,父母之间闹过别扭外,老妈就从不曾违背过父亲的意见。

    嗯嗯,看来自己在老妈心目中地位最高。一看自己挨揍了,老妈都急眼了……

    陈刚美滋滋地品味着未成年时才能拥有地特权,享受着被母亲保护的难得温馨,一边得了便宜还卖乖地劝解:“老妈,别生气,老爸已经认识到错误了。你看他一声不吱,肯定心里也正后悔呢,怎么说俺也是他的老儿子不是?”

    陈刚小孩子一般的撒娇口气如同一味灵药。好几十年第一次发火的钟淑娴扑哧一笑。不满地横了儿子一眼,瞥到陈刚的脸蛋。怒气又涌上来,恨恨地瞪了眼闷头不语的丈夫,“他爸,到底怎么了?刚子过去十来年也不曾挨打,这次回来更是懂事多了,你怎么那么狠呢?”

    陈志信这才抬起头,把水杯递给陈刚,眼一瞪,“去,给爸沏点茶水。”

    “好嘞!”

    陈刚痛痛快快地答应,把一直拎在手里的破烂酒盒随手丢到炕沿上,“老爸,点一点,至少有五六千。”

    “刺啦”一声,陈志信撕开酒盒,碎裂的酒瓶子和一些酒水冰块撒落到炕席上,同时掉出来的,还有一扎扎小捆地百元大钞!

    “这么多?”

    尽管早就知道酒盒里藏的是钱,可陈志信还是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万万没想到里面有这么多钱!

    还不知道事情经过的钟淑娴一把捂住嘴巴,生怕自己叫出声来被外面人听到。

    只有小丫头陈宁欢呼一声,冲上去张开一双小手,叫嚷道:“好多好多钱啊----”

    陈志信眼明手快,一把搂住小女儿,低声呵斥:“有瓶茬子,小心刮手。”

    小姑娘扭着小身子,亮晶晶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些从来没见识过地大堆“老人头”,惊叹道:“爸,你会变戏法?”

    “哈哈……哈哈!”

    父母兄长都被她天真无邪的话语逗笑了。陈刚笑呵呵地把茶水递过去,亲昵地摸了一把小丫头的脑袋,打趣地说:“宁子真聪明,一猜就中!”

    看到母亲震惊的表情,陈刚就简单地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末了,眼神古怪地看向父亲。

    不知何时,陈志信手指头夹了一根乡下最便宜的、一块钱一包的“畅”(九几年时在东北农村很流行的一种香烟,特点是劲大,便宜),一口一口地吸着,坐在炕沿上低垂着头,似乎正在犹豫着什么。

    “这么说……”

    钟淑娴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也顾不得继续纠缠老公打儿子地事了,指着炕上已经清点出来地一万元整人民币,吞吞吐吐地说:“这钱是原本就藏在酒盒里的?”

    陈刚“嗯”了一声。

    他明白此时父母地心思:葡萄酒是三姨秦亚丽拿来的,是别人给三姨夫邓军送得礼,邓军夫妇自然不知道酒盒里的秘密。那么,要不要把这钱还回去呢?

    如果没有重生,如果陈刚此时还是上一世的那个懵懂无知的少年高中生,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大声喊出来:不!这钱不是歪门邪道来得,凭什么换回去?咱们家又这么困难,一万块钱简直是全家人三四年的积累……

    陈宁不懂事,蹦蹦跳跳地跃跃欲试,被陈刚一把搂过来,郑重地缓缓摇头,眼神示意小姑娘不要开口打搅父母。不管怎么说,这事还要交给老爸做决定。当孩子的,贸然开口太唐突了。

    可是,陈志信却突然开口了,“老儿子,你说!你说应该如何处理这笔钱?”

    陈志信的嗓音很低沉,说话时头也没抬,听不出他真正的心意。

    陈刚却一下子就懂了,转过头,看着母亲钟淑娴,咧嘴一笑,蛮不在乎地说:“区区一万块钱,跟良心比算不得什么。这钱一定要还给三姨夫,要不然没法子跟送礼的人交代----咦?”

    一个念头闪电般掠过脑海,陈刚猛地站了起来。

    陈志信夫妇惊讶地看着他,钟淑娴慌忙叫道:“刚子,怎么了?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陈刚深深地吸了口气,竭力地控制着激动的情绪,指着炕上的钱吃吃地道:“这钱……这钱很危险,三姨夫有大麻烦了。”他突然想起来上一世邓军黯然下台,就是因为在东安县林场任职时卷入了一些乱七八糟的问题中。有传言说是贪污,有消息说是受贿,实际情形如何可能父亲陈志信当时有了解,自己那时还在外地上大学,一直不了解事件真相。

    而这眼前突然出现在法国红酒酒盒中的万元巨款----在九四年前后,又是在东安县这样落后的地区,一万块钱绝对是笔巨款了----很有可能就是日后邓军被调查下马的导火线!

    陈刚无暇回答父母的追问,脑子转得飞快,将前因后果揪出来综合一分析,就得出了大概最接近真相的答案:有人贿赂邓军,所图肯定巨大,生怕邓军不敢收现金巨款,就刻意藏在价值数百元的红酒酒盒里,却不想邓军从不喝葡萄酒,阴差阳错地被秦亚丽送给了老同学,结果又被老爸拿去送给了皮德彪!

    想到这,陈刚心下又气又恨,又有点侥幸:上一世皮德彪那个鸟人额外还得到一万块钱,却根本就没有帮大姐陈晨调动工作,幸亏自己重生回来了,幸亏老爸那一巴掌……哎呦,真疼!

    陈刚下意识地揉了揉腮帮子,理清了思绪,抬头严肃地看着陈志信的眼睛,坚定地道:“老爸,三姨夫很危险,他可能陷进一场巨大的受贿案件中。这钱,咱们必须还,而且要马上还回去!”陈志信静静地注视着老儿子,好一会儿,一丝欣慰的笑容从嘴角绽放开来,站起来重重地拍着儿子的肩膀,点头说:“好孩子!走,陪着老爸一起去你三姨夫家。”

    钟淑娴嘴唇一动欲言又止,轻轻地叹了口气,轻轻地抚摸陈宁小丫头的脑袋,低声说:“老闺女,你爸和你小哥都是好人,咱们家都是好人!”

    这时,屋外突然传来一个让陈刚一听就皱眉的叫喊声:“老陈在家没?我,皮德彪啊!”

    这鸟人怎么突然跟来了?

    第五十章大好事?

    陈志信父子出去半天了,斗鸡一样面面相觑的皮德彪两口子终于醒过药来了。

    一想起那活蹦乱跳的大公鸡飞了,鼓鼓囊囊的红包没了,还被乡里乡外公认的熊货陈大老实父子俩欺负到家……蒋翠花猛然尖叫一声,一蹦三尺高,张牙舞爪地扑上去捶打着自家没用的男人,嚎叫着大骂:

    “你这死鬼,你是孬种!这可真是丢人丢到家了,啊----呸!你连陈大老实养得那头老母猪都不如,你……”

    她骂得这个难听啊,皮德彪一张紫茄子脸都要炸了,本来被一个毛头小子当面辱骂就够窝火的了,本来已经到了手里的一千块钱又飞了就够憋气的了,自家婆娘的无理取闹如同火上浇油,本来在家里就拥有予取予夺大权的皮德彪忍无可忍,劈手甩了一个大耳光,怪叫一声:“你这个疯婆娘,你----”

    “铃铃铃……”

    正这时,摆放在电视机下方的电话响了起来,而蒋翠花的哭嚎同时也叫出来,不依不饶地撕打着皮德彪的胸口。

    “呸!败家娘们,等会再和你算账!”

    一把推开婆娘,皮德彪悻悻地几步走到跟前,拽起话筒没好气地嚷道:“我是皮德彪,你是哪位?”

    “……哟喝?这是吃了枪药了还是咋的?我,蒋胜利!”

    话筒里传出地声音就像是一盆冷水。刷地浇熄了皮德彪心头的烦躁,打了个激灵,回过头挤眉弄眼地小声说:“是胜利!”

    蒋翠花一怔,马上扬起嗓门大喊:“兄弟啊。皮德彪这老不死的打你姐姐啊……”

    皮德彪早有预料,已经紧紧地捂住了话筒。咬牙切齿地叫:“别哭丧了!胜利打电话肯定有重要的事!”

    一句话安顿下来发疯地婆娘,皮德彪这才拘谨地对着话筒打哈哈,“呵呵,刚刚和你姐吵嘴了……胜利兄弟,您有事?”

    “吵嘴?”话筒里的中年男人口气好像是毫不在意。说出地话却让皮德彪头皮一阵发麻,“吵嘴随便,就算你打断我姐的腿都没关系,留口气就行!只要你记得那是我姐就成!”

    马上就五十二岁的景福乡中学校长,皮德彪在乡里乡外我行我素惯了,仗着自己把持着二十多个中学教师的工资发放,仗着可以随时用校长的特权给任何看不顺眼地乡民的小孩穿小鞋,几乎大半个景福乡没人敢跟他呲毛----嗯嗯,刚才陈刚的发威纯属例外。

    可是,在人脉、官职远远在他之上的小舅子蒋胜利面前。皮德彪这个当姐夫的已经受了二三十年的气了。有时候他甚至会想:除非小舅子因为经济或作风问题提前下台,否则越爬越高的蒋胜利的阴影会一直笼罩在自己头顶!

    “啊……嘿!胜利你放心吧,这么多年我和你姐怎么样你还不清楚?对了啊----”

    皮德彪擦了把冷汗,赶快地转移话题。小心翼翼地捧着话筒问道:“之前听你姐说起了,胜利你打听陈大老实他家的大丫头干嘛?”

    蒋胜利最开始就是从景福乡中学校长的位置上爬上去地,自然也知道所谓“陈大老实”这个绰号。

    话筒里的男中音低沉下来,脸上还挂着装模作样几滴眼泪的蒋翠花早就忘记了跟男人的厮打,凑近了紧挨着皮德彪地耳朵,一起倾听着八卦----

    “我说姐夫,你可注意点,陈大老实这个外号你可不能再叫了!”

    听到这么突如其来的一句。皮德彪两口子惊愕地对视一眼。蒋翠花突然瞪大了眼睛,一把抢过话筒。眉飞色舞地叫道:“是不是老陈家要有什么好事?”

    皮德彪小声骂道:“死婆娘,把电话给我,说正事呢---喂,胜利啊,到底怎么了?”

    蒋胜利在电话那头满是感慨、羡慕说:“老陈家遇到贵人了……”

    好一会儿,直到电话里挂断后的忙音响了半分钟,皮德彪两口子才如梦方醒。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皮德彪狠狠地给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啪!”

    “我没有听错吧?那么大的官能跟陈大老实他家----”蒋翠花眼神直勾勾地,嘴一张就忘记了刚刚电话里蒋胜利百般叮嘱绝对不能再叫那个外号。

    “省省吧你,败家娘们。你这张破嘴早晚坏事,呸!”

    皮德彪烦躁地背起手,盯着自己的脚尖,在屋地转来转去,嘴里念念有词,自言自语地嘀咕:“幸好刚才出了岔子,这要是前脚收下人家的礼物,后脚就得到这消息,还不得把我磕碜死啊?真他娘的好命,生了个好姑娘啊……”

    蒋翠花也想明白了其中原委,也感到一阵阵庆幸,看着自家男人黄鼠狼一样晃来晃去,觉得有点眼晕,愁眉苦脸地说:“胜利地意思是越早越好,你说陈……陈志信会不会不同意?”

    “不同意?”

    皮德彪停下来,不屑地瞥她一眼,哼哼道:“那可是银行行长!真要论起来,比咱东安县县长都牛气,权力大着呢。就陈……哼,就陈志信他家,会不同意?这都是老陈家祖坟冒青烟了,才赶上这样地好事。怎么可能不同意?”

    “可是刚才你们闹那么一出……”

    “哪一出了?不就是陈家那个不懂事的老小子犯倔了吗?”

    皮德彪不以为然地摇摇头,很快做出决定:“老婆子,你赶紧地收拾收拾,这事不能拖,人家等回话呢。明天就是小年了,走,你跟我一起去,到时候你当主角,毕竟这样地事还是你们女人开口稳当。”

    “这时候想起我的好了?死鬼!”

    “别磨叽,赶紧地换好衣服,我去里屋划拉点上档次的礼盒,空着手不好----呸!”皮德彪气恼地吐了口吐沫,忿忿不平地骂:“这叫什么事?前脚收人家礼没收成,回头竟然还要眼巴巴地拎着东西回门?”

    包括小丫头陈宁,陈家四口都迎了出来----陈刚本来不想再看皮德彪那副嘴脸的,依他的意思,干脆让陈宁一个人出去,就说大人都不在家,将皮德彪撵走算了。

    陈志信自然不同意:哪有把上门客人撵走的道理?

    再说,陈志信也摸不清皮德彪的来意,心里头也一直担心当时老儿子的冲动之举。

    陈刚无奈,临时披了件老头子的破大衣,裹着自己和蹦蹦跳跳说什么也要出去看看的陈宁,磨磨蹭蹭地跟在父母身后出了门,抬头一看,全家人都愣住了----

    皮德彪两口子都穿了一身在景福乡这小地方相对来说非常奢华的翻毛大衣,像是一胖一瘦两只毛毛熊,手里都拎着东西,有酒有烟有水果,还有那种乡下人家过年串门时很时兴的塑料包装点心礼盒,夫妇俩满脸堆笑,隔着还有七八步远都能嗅到笑容里的谄媚和讨好的味道,平素在乡民面前凸着肚子背着手说话时一口官腔威严的中学校长此时却点头哈腰,远远地就发出“爽朗”的笑声:

    “哟,怎么孩子都出来了?外边冷,赶快都进屋进屋,咱们进屋唠,进屋唠!”

    陈刚也迷糊了:这是咋的了?太阳在脑袋上挂着,没从西边升起啊?

    陈志信和钟淑娴更是摸不到头脑,都忘记开口招呼了,被满面笑容的皮德彪夫妇反客为主地簇拥着进门,直到进了里屋在炕沿上坐下了,钟淑娴第一个反应过来,触电似的又从炕沿上跳下地,慌里慌张地叫陈宁:“老丫头,快点,快倒水,倒茶水……你这孩子,不认得你们皮校长了?”

    皮校长?屁的校长!

    陈刚没凑热闹上前,身子依偎在门框上,一只脚啪啪地敲打着地面,眼神不善地瞄着皮德彪,笑嘻嘻地说:“皮校长,您老人家怎么携夫人前来寒舍啊?大驾光临,蓬荜生辉,真是我陈家的福气啊!”

    陈志信眼一横,低声喝骂:“小兔崽子,别插嘴!”

    正好钟淑娴送上水杯,陈志信担忧地跟妻子对视一眼,接过来亲自递到“贵客”面前,在炕席上的各色礼品上扫了一眼,越发忐忑不安,心里打鼓地问:“校长,您这是干啥呀?是不是刚才我家老小子惹您不高兴了?”

    皮德彪是什么人?景福乡的人都心知肚明----心胸狭窄,睚眦必报,欺软怕硬,好色没胆!

    老儿子刚刚在他家弄那么一出,皮德彪回首就拎东西上门,这说给谁听都不得不怀疑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皮德彪的反应更加让陈志信夫妇没底----一下子站起来,“老陈你这么客气干啥?”双手接过茶杯随手放到一边,神秘地一笑,伸出手在陈志信肩膀上重重一拍,用着开学典礼上校长讲话时特有的洪亮嗓门大声说:“老陈啊,恭喜你了,好事,大好事啊!我来给你家做媒人来了!”

    “啊?”

    陈家人都被惊到了。

    “市建行行长要和你家攀亲家……”

    第五十一章老陈家没那福气!

    “嘭!”

    一声巨响,笨拙沉重的大铁门狠狠地撞在一起,将脸色煞白又气又恼的皮德彪两口子和他们脚下雪地上的烟酒礼盒隔在陈家之外!

    陈刚甩了甩大力关门时被撞痛的手指头,厌恶地瞥了一眼,“呸”地吐了一口,转身就走,一边走一边骂:“趋炎附势之徒,狗仗人势的东西!”

    西北风一缓,身后气得跳脚的咒骂声响了起来:

    “陈大老实你狂,你得瑟!不给我皮德彪面子,好好!你等着,有你好果子吃!”

    “砰砰,砰砰……”被老陈家连人带东西轰出去的中学校长像个泼妇一样拍打着铁栏杆,被铁链子锁上了的大铁门哗哗滴响。就像是没找到食物的野狗,皮德彪气急败坏的嚎叫在这冬季白雪覆盖空旷寥寂的乡镇传出去好远好远,惹得附近狗窝里的土狗吠叫连声,响成一片。

    回音阵阵,屋檐下雪花溅落,罡风一吹,撒落在房门外紧紧依偎在一起的陈志信夫妇头上,凉气一逼,夫妇两个相视一眼,都看出来对方心底的担忧。

    一蓬雪面子掉落到母亲怀里的小姑娘脖领子里,转瞬就被小姑娘滚热的体温融化,化作一滴滴凉刷刷的水滴。陈宁打了个激灵,徒劳地抬起小手去抓,却只湿了指尖,不禁皱起清淡可爱的眉毛,却露出小脸,伸出手抓着走近了的陈刚衣襟,“小哥,你真棒!当面骂扒皮彪……哈哈,真好玩!”。

    陈刚怜爱地摸摸小妹的小脑袋,转头看着父母。柔声说:

    “爸,妈,进屋!外边冷。让扒皮彪在那干嚎去吧。”

    他一眼就看穿了父母愤怒外表下隐藏的担忧,知道本份了几十年的他们冷丁听到皮德彪公然的威胁有点担心。这着急不来,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他们不会把此时自己地话当真的,只能柔和地安慰他们。

    正如同一点点地要改变自己在父母心目中的印象一样。随着自己的表现,老爸老妈固然会重新认识他们的老儿子,他们小心翼翼地小民心态也会发生变化,在不久的将来,老爸老妈为他们地孩子骄傲自豪。会坚定地在过去看不起他们的人面前挺直腰杆,大声地说话,而不是像刚才那样仅仅因为愤怒才突然萌发勇气!

    就在方才,皮德彪两口子进屋之后,早有准备的蒋翠花“嘟嘟嘟”地开始了媒婆之旅!

    简单地说:东山市建行行长韩再山的大儿子韩明在偶然遇到陈晨之后一下子相中了,辗转地托人打听、询问,得知陈晨还没有订婚,韩家就委托景福乡走出去的蒋胜利做媒!

    第一次有机会为如此有分量地大人物做媒,心底下又下意识存了老陈家断然没有不允的念头,难得表现一次的校长夫人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无师自通地运用出千古以来所有媒婆都具备的说项本领,大夸特夸建行行长家的大公子,说韩明年纪轻轻就辞掉在银行系统的铁饭碗下海经商。短短两年就有了上百万的身家,相貌出众仪表堂堂,为人正派前途无量,论学历业很般配,毕业于春城大学,按说这样的好小伙就算是整个东山市都找不出几个来。

    蒋翠花将她从电话里听来的一些描述十倍百倍地放大,恨不得将韩明说成世上少有天上难寻,夸几句韩明。就拉起钟淑娴的手来上一句:“大妹子。你好福气啊,这样地金龟子打着灯笼都难找啊!”或者用一种故意装扮出来的嫉妒口气酸酸地说:“要不是我没有生出来个姑娘。这样的好女婿说啥也不能往外推。可惜我的外甥女小梅今年刚上高中,要不然我肯定从中说合。”

    “媒婆”蒋翠花在那自顾地说得高兴,丝毫没注意到她家男人连连咳嗽,一个劲地给她使眼色。皮德彪肚子里早就骂开了:死婆娘,比诸都蠢!你就没看出来老陈家地反应很不对劲?

    皮德彪早就看出来了,就在自家婆娘说出“韩明”这个名字时,屋子里的氛围就变了。原本乐呵呵脸上堆着谦卑笑容的男主人陈志信当时就脸色一僵,耷拉下脑袋一声不吭,掏出香烟一根接一根抽个没完,话都没一声;被婆娘拉住手,一口一个喊着“大妹子”的女主人钟淑娴---前一秒钟还在敬畏地看着自家婆娘身上那套价值一千二百块的皮大衣----瞄着自家婆娘的眼神就像是看怪物一样!

    陈志信夫妇的反应太奇怪了,这哪里是在讨论女儿的婚嫁婆家,倒像是听到了不共戴天地仇人一般!

    “咳咳……”

    皮德彪都要把肺子咳出来了,要不是中间隔了一个陈志信,他早就直接用手堵住自家婆娘地那张破风箱一样嘞嘞没完的嘴巴了。咳嗽声好不容易终于引起表现欲旺盛地蒋翠花的注意,皮德彪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转过头小心翼翼地看着陈家男主人,试探地问:“老陈,这事你倒是表个态啊?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要是这事能成,不但你老陈家从此大富大贵,我皮德彪从中也脸上有光。那韩行长可是大人物,要是来了东安县,就算是县长县委书记也要巴结的主。到时候陈晨那丫头工作调动,还不就是人家一句话?直接去市七中教高中生都没问题,这是我小舅子胜利校长的原话!也免得陈晨窝在榆树乡那犄角旮旯,活活白瞎了她那一身才学。呵呵……”

    看到陈志信终于有了反应,皮德彪心下一喜,眼角扫了扫自家婆娘,那意思是:瞧瞧?看看你家男人,这才是说合!

    “老陈啊,这次我们来也没别的意思,主要就是探探口风。”皮德彪再接再砺,语重心长地一副“为你老陈家着想”的架势,“你也别马上点头,这事关键还得看孩子自个,而且说实话,韩明这小伙子我也没亲眼看到呢,想来我小舅子堂堂七中副校长,说的话总该负责任,韩明那孩子肯定错不了。要不……”

    看看火候差不多了,皮德彪语嗓门压低,嘴巴子凑上去轻声问:“要不我给市里回个话,让韩明那孩子马上来一趟?明天就是小年了,你家陈晨今天也能回家来了吧?”

    这一番说辞,是皮德彪几年来少有的一次“肺腑之言”。妻弟蒋胜利在电话里把利害关系都说了,点明这事要是真给说成了,建行行长韩再山就欠了个大人情,好处大大的,很有可能借此机会攀上更坚实的靠山,有助于蒋胜利他再进一步成为七中一把手----到时候,有好处还能少得了姐夫你吗?

    可是,皮德彪把话说完,微微自得地抬起头,等待陈志信的正面答复,却迎来双眼冒火的陈志信怒气冲冲的一句回答----

    “韩明那流氓两个月前就纠缠我家陈晨,不是个好东西!我家陈晨就是找不到婆家,也不会跟那猪狗不如的家伙处对象!”

    陈志信的回答直接让皮德彪陷入尴尬万分的境地,当场就有点傻掉了:我说蒋胜利你到底办得是什么事?电话里口口声声说让我去老陈家探探口风,不求一下子说合成,只要能影响到陈晨父母的意见就好!

    可是……可是这从何说起?

    两个月前?

    这不是叫我来丢人的嘛!丢大人了我!

    皮德彪哑口无言,脸上的笑容还挂着没有褪除,嘴唇嚅动着想要解释几句,可搜肠刮肚也找不出词来。一时间后悔万分,什么状况都没摸清呢就厚着脸皮上门当红娘,这不是找抽吗?该,活该!

    除了皮德彪,屋子里还有个人同样是满头雾水,听得莫名其妙。陈刚一直躲在一旁安静地倾听着,蒋翠花喋喋不休时他就觉得奇怪:这事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啊?按说事关大姐的终身,对方又显而易见地是大富之家,如果那个叫韩明的家伙品性没啥问题,以他的优越条件,严格来说大姐陈晨真的是有点高攀了。

    这样的好事老头子怎么会不答应呢?可自己偏偏搜遍记忆也想不起这档子事!

    不过,陈志信的回答一出,陈刚就什么也不想了。,敢纠缠俺大姐?

    这时,正巧不死心的蒋翠花嚷嚷了一句:“我说陈大老实,你家陈晨还真是金枝玉叶怎么的?放着那么有钱有势的高枝你都不攀?”

    “老陈家没那福气!这高枝还是留给你外甥女慢慢等吧。”

    陈刚语气平静地插口发话,却直接就把皮德彪夫妇气得一佛出世二佛生天,再也没脸留下来了,也不废话,起身就走。么回事?”

    撵走了恶客,陈刚迫不及待地追问。

    隐隐地他觉得不妙:重生后有些事情的发展,好像跟记忆中不一样了。

    第五十二章陈冠东的日记

    午后,老屋子里温暖而静谧。被煤渣子压住了火头的炉子缓缓地放着热量,一缕缕淡淡的轻烟飘出来,贴着天棚悬浮一阵,稍作停留,就顺着东侧特意留置出来的与外屋相连的通风口溜走。

    简单地热了早上的剩饭剩菜,扒拉了几口,陈志信夫妇就心急火燎地去邓军家了,留下兄妹俩在家,收拾了碗筷,靠坐在南面窗台下,安静地翻看着各自手中的读物。懒洋洋的舒适和温馨氛围中,只有“刷刷”的翻书声。

    小丫头陈宁惬意地依偎着兄长的肩膀,费力地抱着陈刚特意从高中图书馆带回来的大部头《中华上下五千年》,津津有味地看着一个又一个古代著名女子的传记。明亮的阳光投进来,炕席上泛起的灰尘在一道道光柱中翩翩起舞,一点光斑落在小姑娘晶莹剔透的鼻尖上,冒出一滴滴细小的汗珠,闪闪发亮。

    身下的炕席很热,小姑娘挪了挪身子,顺手抓过原本盖在脚上的稻糠枕头,垫在屁股下,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却一直没离开过书上的故事。

    陈刚捧着那本日记,一句句默念着,一页页缓缓地翻阅,神情渐渐凝重,不自觉地皱起眉头。直到看完全部日记翻到了空白页,他终于忍不住吁了口长气,轻轻地合上日记本,扭过头想要和小妹随便说点什么----那种急切地想要跟人说话、倾述内心感想的冲动是如此强烈!

    可惜蒙蒙不在身边。

    小丫头聚精会神专心百~万\小!说的模样阻止了陈刚。转念一想,陈刚不禁暗暗苦笑:亏自己还是个三十多岁的大老爷们,竟然想跟十多岁的小丫头倾诉内心的情绪。真丢人。

    无意识地端详了一会儿小丫头秀美绝伦地瓜子脸,陈刚心头一动:小妹比大姐陈晨还要漂亮许多!但愿陈宁能规避上一世经历的那些弯路,自己这个当哥哥的,责无旁贷啊。

    “小哥。我渴了。”

    陈刚起身下炕,陈宁头也不抬地说了一句,嘴里还嘀咕着:“大男生也记日记。真羞!”

    陈刚下地倒了杯凉开水,笑着反问:“谁说日记就是你们女孩子地专利了?难道你们班上的男同学就没有写日记的?”

    “有啊!”

    陈宁终于把视线从大部头上移开来,伸了个大懒腰。趴到炕沿前接过水杯,几口就喝光了。又递回来:“我还要。”

    “小哥,你不知道。我们班级还真有几个写日记地男生,都有个共同特点,特害羞!平日里文文静静的,说话蔫声蔫语,逗几句都会脸红,比我们女生都秀气!”

    一说起自己地同班同学,小丫头来了兴头。小嘴叭叭地说个不停,以嘲讽的语气描述了那几个写日记的男生后,她还用总结性地姿态下了断语:“因此啊,只要是写日记的男孩子。肯定都是胆小鬼,不敢大声说话,只能偷偷摸摸地把心里话都写在日记本上!”

    陈刚一呆,愣愣地看着一副大人模样的小丫头,有点陌生感----重生后自己的视角变了,能够更深刻地重新看待身边的人,却想不到刚上初中的小妹也能说出这么有深度地话来,实在是叫人惊讶。

    毫无疑问。陈宁说得并不全对。却也有一定的道理。

    陈冠东就是明证!

    厚厚的日记本足有一百多页,除了最后面十来页因为主人突然离世而留下空白。前面的正反两面都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少年地成长自传。如果仔细翻阅至少需要大半天的时间----陈刚认为之前陈自利肯定耗用了那么长的时间,而他只是粗略一翻。

    可随处可见“蒙蒙”这个字眼。

    日记从高中第一天入学开始,直至车祸前的头一天晚上。那个有着丰富的内心世界、情感非常细腻,小小年纪就懂得什么是真正爱情的男孩子,陈冠东他把高中所有的情愫都寄托在了周蒙蒙身上。

    是的,寄托!

    陈冠东用写日记地方式记录了自己地初恋情怀,这个东山市首富之子本该拥有全地区最勇敢的求爱勇气,可深埋在他心底地自卑让他选择了沉默。陈冠东宁可把所有爱意誊写在日记上一个人反复咀嚼体味,也没有当面表白的勇气。

    只因为他认为自己是个瘸子,还是一个塌鼻梁的瘸子!

    只因为他小学一年级与同伴们上山爬树掏鸟窝,从高高的树杈上大头朝下地摔下来,不但摔断了腿,还破了相,原本让小伙伴们非常羡慕的又高又挺直的鼻梁塌掉了。

    又因为当时家境困难父母不在身边,没有得到最及时的医治,陈冠东从此落下了终身的残疾----不仅仅是生理上的,从此之后周围人的白眼和嘲笑,一声声“小瘸子!塌鼻梁”让这个本来乐观向上、有大好前程的阳光少年陷入了阴影中,脸上再也没了开心的笑容。

    哪怕几年后他父亲商场大获成功开始被人叫做“陈百万”,就算周围人的白眼变成了敬畏和恭敬,陈冠东也一直生活在自闭一般的孤独世界中,用冷漠和孤傲抗拒着周围的一切。

    直到高中入学第一天他遇到了那个见面时就嘻嘻哈哈大笑,一笑就整天不停,无忧无虑快乐单纯的女孩为止!他那封闭的心扉才受到青春飞扬的悸动,少年的情怀为之萌发,从此眼前的世界不再阴暗苍白,不再只有“首富之子”的无聊光环,不再只有父亲母亲愧疚的无微不至的却毫无意义的关爱。

    那个女孩就是周蒙蒙。

    为了亲近心中的神祗,从不屑小手段小聪明的首富之子并没有借助自己显赫的家庭力量,而是小心翼翼地在下课前偷偷地取走女孩子的自行车鞍座,并“及时”地出现在急于回家的女孩面前。结果梦想成真,如愿以偿地送女孩回家,一路同行数十里这个记忆成了少年最珍贵的财富,为此他甚至放弃了骄傲,去央求在断腿后从不曾提出过要求的父亲,只为了帮他买一辆摩托车。的啊?真好看,比我们班楚云凤的日记本都要好。”

    小丫头趁着陈刚下炕离开,把日记本抓过来,爱不释手地摩挲着,翻来覆去地看,尝试着想要打开来一览真容。可惜日记本的锁不大,却很结实,钥匙也握在陈刚的手里。

    “一个朋友的。”

    陈刚轻声回答,拿回手里,抚摩着精美的封面,喃喃地重复:“一个很令人惋惜的朋友!”

    可惜了,陈冠东少年夭?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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