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要!”
小丫头的回答又快又干脆,引得众人又发出笑声。邓军和陈志信同时举杯示意,众人笑呵呵地一同碰杯。陈志信一声“吃吃,别客气”,陈刚第一个伸出了筷子,飞快地夹起一大叠有“十多年”不曾品尝到的家乡“曾记”扦子,浑沦吞枣地送到嘴里,含混不清地堆云彩招呼说:“云彩大姐,你多吃点这个扦子,很正宗的,不比北京烤鸭的味道差。”
钟淑娴笑骂:“你这孩子,客人还没动筷子呢,你还不如宁子。”
云彩笑嘻嘻地夹起一块扦子,送进嘴里,连连点头,“好吃!”随即不满地瞪了眼陈刚,抗议道:“别叫我云彩大姐,就像是多么老似的……哦,陈晨大姐,我可不是说你。”
也许是因为陈晨是自己亲手救下来地,也许是因为陈晨的气质跟她有点类似,云彩对陈晨很有好感,回来的一路上细语交谈,短短一会儿功夫就像是亲姐妹一般亲热了。
陈晨笑着给她添了一些香槟,又给不喝酒不喝香槟进屋后一直沉默寡言上了饭桌后闷头吃菜地方芳倒了杯开水,笑道:“刚子,彩彩今年才二十一岁,刚上大二,你叫她云彩姐就好了,就大姐的话我听了也不高
陈刚嘿嘿一笑,不置可否,转头对邓军挤挤眼睛,说:“三姨夫,您这个小小的林场主任,见到了县委书记的千金,还不赶快地溜须拍马?”
邓军刚好喝了一口酒,闻言心一急,一阵咳嗽,差点被陈刚这句话呛死。哭笑不得地指着陈刚骂道:“你个臭小子,从什么地方学来的?一套一套的。你大哥陈方工作也好几年了,也没有你小子j猾。”
不过,邓军心底下却满心欢喜,暗暗感激:大外甥不错,主动地把这话说出来,自己也能拉下老脸跟一个小姑娘套近乎了。
邓军充当大半个主人,加上陈刚的打诨插科,还有陈宁小丫头的娇憨可爱,一顿饭下来自然是宾主尽欢。云彩固然是吃地淑女风范全无,连衣襟上都沾染了几块油渍,连极少开口地方芳都直说:“好久没吃的这么高兴了。”
饭后,钟淑娴和秦亚丽迅速地收拾桌子,陈晨沏上茶水,给众人消食。反正景福乡距离县城很近,吉普车突突突十分钟就能到,云彩倒也不着急马上回去。
陈刚终于有机会把憋了很久地话题抛出来----
直勾勾地盯着被母亲和大姐强劝到炕头的云彩,陈刚好半天不开口----别说被他这举动一下子搞懵了羞红了脸的云彩,一旁的邓军都看不下去了----我说大外甥,你要注意影响哦。别说人家是县委书记的千金,你也不看看你自己现在才多大?
还是陈志信使劲地咳嗽了两嗓子,恨不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陈刚这才开口说道:“云彩姐,你知道我大姐为什么会遇到今天的事情吗?”
他这话一出,屋子里原本热烈和谐的氛围荡然无存。
陈晨一进家门,就忍不住后怕地说出了路上的遭遇。陈志信夫妇当场慌了手脚,这才明白陈刚心急火燎地骑摩托出门的缘由。
面对众人惊骇的眼神,陈刚随口一句“老妈一说起大姐要回家,我当时心里就七上八下的,很不安,总觉得大姐可能要出事,没想到还真的发生意外,幸好咱们家遇到贵人了。”
一句话就把他重生的秘密掩盖过去了。只有云彩一听就生出疑心----昨天下午在公交客车上陈刚的表现就足够惊人的了,云彩当时就有所怀疑,此时一听,马上就找机会单独追问陈刚:你说实话,你是不是拥有“神奇的预感”?
而陈志信夫妇却没有太在意,他们都被陈晨当时经历的危险吓坏了。连连感谢云彩和方芳的援手之余,父母两个内心深处更是无比的自责:若不是自己无能,让大女儿一直困守在离家遥远的榆树乡,又怎么可能会有这等经历?
要不是云彩说那个光头色狼大腿都被踢断了,而且已经顺路在县城报案,陈志信早就冲出家门去找那个混蛋司机了。
考虑到陈晨的感受,在方才饭桌上大家都有意识地绕开这个话题,却谁也没想到此刻陈刚突然又了提出来。
陈晨的脸色刷地又变得一片惨白----后怕吓得。
邓军不满地看了眼陈刚,心想这孩子中午表现还很稳重,怎么在这当口净说扫兴的话?
陈志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顾不得责怪老儿子,歉疚地看了眼大女儿,叹息一声,摇摇头啥也说不出。
云彩秀眉一皱,“是不是陈晨姐有什么难处?”
第六十一章皮校长的早晨
一百多年前,山东胶州葫芦沟的近百户居民拖家带口“闯关东”,辗转流落到二龙湖附近,开枝散叶,其中一部分沿着水源向上,到了三山环绕之间的一处较平坦丘陵。
虽然到处都是石头,可石头间一小块一小块的黑土地却很肥沃,水源又便利,四周的高山还挡住来自西北方的寒风(那时候还不知道西伯利亚冷空气一说),怎么看都是一块世代安歇之所。
于是景福乡第一代垦荒者欣欣然定居于此,是为景福。那湾哺育了五六代移民的小河,就是二道河----东安县县城二道沟的名字也因此而来。
海拔八百多米高的大孤顶是附近最高峰,山顶上地势开阔平坦,从山脚下一路生长的青松苍翠因山顶,积雪覆盖,远望如同一个巨大的“山东大鼓”----过去因此称之为“大鼓顶”,后来谐音演化,不知哪一年就成了“大孤顶”,叫顺口了也就这么叫下来了。
此时,腊月二十三的清晨,四周群山薄雾蔼蔼,霞光万道,景福乡却仍然处在黎明前最黑暗的一瞬间。当那轮红日终于从东方偏北的大孤顶山头跃升而出,景福乡中学的校长皮德彪也准时准点地踏入他“独立王国”的后偏门。
校园里寂静无声,宽阔的操场上昨日还满是附近孩子们踢足球后留下的狼藉脚印,此时已经新铺了一层昨夜新落地瑞雪。
小年瑞雪。兆丰年。可惜,皮德彪不靠种地过活,也就没有乡下人对新一年好收成的美好憧憬。当旭日爬过低矮的校墙落到他的脸上,有的只是懊丧和阴霾。
皮德彪昨天接连受到羞辱,最后还被轰出陈家大门,当时就发誓要报复,要狠狠地教训不知天高地厚的陈家父子----这事一旦传出去,自己这堂堂中学校长、一方土皇帝、大名鼎鼎的“扒皮彪”竟然被整个景福乡最被人看不起的陈大老实埋汰了,这张老脸还要不要了?
遇到人。头都抬不起来!最起码,在校内教职工面前,在乡邻跟前再也甭想直起腰杆子。
可是,从老陈家到自己家的大门,皮德彪寻思了一路,愕然发现自己还真地难以下手报复。陈家四个孩子,眼下只有最小的陈宁在初一,算得上处在自己直接管辖之下。可是。陈志信老实人的名头不是白叫的,二三十年来从没有跟外人争执过,宁可吃亏,也不跟人发生冲突。时间一久,虽然全乡上下就连一些半大孩子都能胆子当着面笑嘻嘻地调侃一句,却也从来没谁敢触犯众怒地真就欺负上老陈家。
再说,即使不考虑县林场主任的爱人。陈宁的三姨秦亚丽也在本校任教的因素,陈宁一个初中小女学生,又不是那些调皮捣蛋随时随地都可能触犯校规校纪的混小子,皮德彪一介大校长,怎么地也不能拉下脸来处心积虑地针对人家小女孩子。
陈家两个儿子都在市里。老大陈方不用提了,跟自己八竿子打不着,无从下手;老小子陈刚----他,过去没见陈家老小子这么蛮横啊?
一想起被一个半大小子当面辱骂,皮德彪一张老脸就火辣辣的难受,吃了陈刚的心都有。可惜,人家在东山高中上学。要是换了市七中,倒还能随便跟小舅子顺口一提,抓他个小毛病,狠狠地弄个个“开除、留校查看”之类的重罚。
唯一能从中做文章的只有这桩乱七八糟的说媒事项中地当事人陈晨而已。
而且,皮德彪一番深思熟虑之后,想清楚了:这事啊,自己还不能直接出手。不能亲自去找县教育局的熟人。也不能找榆树乡的李校长----在东安教育系统。陈晨怎么说也有点名气,万一自己从中使绊被人发现。弄不好就是个赔了夫人又折兵的尴尬局面。
直到天快黑了,估量着小舅子应该忙完工作到家了,皮德彪就开始给蒋胜利打电话。
开口,皮德彪就承认自己任务失败,说媒的事黄了,将自己受到地难堪重重压根一个字不提,直截了当地,适当添点油、加点醋地把老陈家的答复说了一遍,千言万语一句话:老陈家的闺女娇贵着呢,眼皮子快上天了,区区东山市建行行长家大公子韩明,在我们老陈家眼里就是狗屎!
皮德彪的算盘很简单:这摊子事不掺和,让那落了脸面的建行行长去醒药去。至于今后会不会从中作梗为难陈晨甚至是普普通通的老陈家,那就跟我皮德彪毫无干系了。
只不过,和他预料的不一样,蒋胜利静静地听他说完,在电话那头半天没吭声。
就在皮德彪以为电话故障了,一个劲地“喂喂喂”后,蒋胜利总算开口了,先是长长地叹了口气,一副恨铁不成钢地样子,“姐夫,我可叫你姐夫了啊----”
一听小舅子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话,皮德彪当场就吓毛了。
“那个……胜利,怎么了?你有话就说。”
蒋胜利的声音无比严肃,生怕皮德彪不听从似的,一字一顿:“你听着,老陈家你惹不起,尤其是老陈家那个老小子,陈刚,你更惹不起!说媒这个事,到此拉倒,以后提都别提。”
皮德彪张大了嘴巴,下意识地扭过头,在一旁凝神倾听的蒋翠花也一脸迷惑,就像是突然听到《天方夜谭》是真事一样。
“这个不怪你。”
蒋胜利语气缓和许多,估计也猜测出他那不成材姐夫此刻的心情,在电话里飞快地说:“我也是下午刚刚得到的消息。陈刚身后有人,有大人物给他撑腰。据说这小子走了狗屎运,有可能继承……咳咳----”
蒋胜利突然一阵咳嗽,皮德彪都没听清他具体说什么。
接着,蒋胜利语重心长地吩咐:“姐夫,你就别寻思着找人家的晦气了。你都五十多了,也快到点退休了。平平安安地从景福乡中学校长地位置上退下来,比什么都好。另外啊,我给你再提个醒:改一改你地作风,不管是工作上的,还是生活上地乱七八糟的,别倒霉撞到铁板,栽跟头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嘿嘿,我估计啊,你们景福乡要大变样了……”
直到蒋胜利撂下电话,皮德彪都没听明白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也没胆量马上拨回去追问,跟老板蒋翠花大眼瞪小眼地看了半天,还是蒋翠花说出他心底话:“算了。既然胜利都这么说了,你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好了。别人家是好是坏,跟咱们有什么关系?以后小心点,老实点,规规矩矩地当你的中学校长,还有啥可寻思的?”
一晚上就干脆没闭上眼,皮德彪在炕上翻来覆去窝心上火心里头好像有一百只老鼠在抓挠着似的。外边天光刚一亮,校园里留守值班的刘慧霞她家饲养的几只大公鸡“咕咕”地开始打鸣,皮德彪腾地起身,三把两把地穿上衣服,戴上狗皮帽子就出门遛弯去了。
他怕再憋在被窝里会闷死。
慢慢腾腾地,皮德彪晃悠到中学操场上,眼神复杂地看着晨光中的校园。昨晚上小舅子电话里透露出来的惊人消息让他一阵阵后怕。都没心思像往常那样去校门口值班室扒刘慧霞屋子的窗户缝看她奶孩子!
摇了摇头,皮校长正要提前结束今早上的“晨练”,刺耳的电话铃声从值班室传了出来。
紧跟着,就响起婴孩哇哇的大哭声。刘慧霞泼辣的大嗓门也嚷嚷起来:“二十三大清早的,哪个死鬼打电话!”
皮德彪心头一动,不由自主地小跑着过去:能在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十有八九是公事!
果然,他刚刚走到值班室门口,“嘭”一声,门开了,刘慧霞猛一抬头吓了一大跳,“老鬼你吓唬人呐?不声不响地跑到老娘门口,老娘可喊人啦……”
皮德彪哪还有调侃的心情,沉着脸问:“谁来的电话?”
刘慧霞一怔,嗓门低了下来:“是县上,王副局长亲自打来的,让你马上打回去。”
皮德彪“嗯”了一声,绕开她快步进屋。这举动让刚要闪躲到一旁的刘慧霞又愣了一愣。
“我是王丛厚!老皮啊,你马上安排人,把你校最优秀的十名学生组织起来,下午两点准时在县高中门口集合。要求五个男生五个女生,要那种多才多艺能歌善舞的。我们县要在二龙湖水库举行全县中学生冬令营篝火晚会……”
第六十二章相约
云彩这个名字很土,用北师大经管系92014班的班花、云彩最要好的闺中密友,沈盼兮的话形容:“你这个名字很有乡土气息,别人一听就知道你是农村家的孩子。”
云彩的老家就在东安县城二道沟----当然,她四岁离开这里时二道沟名副其实,真的就像是一个山窝窝似的小地方:一湾清澈和缓的二道河,南岸是成片的稻田,北岸有一些散散落落的居民区,二层楼都罕见。
尽管近些年来东安县的经济一直没起色,起码楼房盖了不少;县城内的主干道虽只有那么两三条,可毕竟是水泥路面,随着地势起伏坑坑洼洼,已经远比云彩模糊记忆中当年的烂泥路好得多了。
“妈妈,东安自身的交通条件太差了。虽然与周边三市都有二级公路相连,可这县城里的道路状况甚至赶不上别处的某些小乡镇。想要振兴东安,这一点必须解决,否则就算是吸引来外地投资者,在县城乘车坐上几分钟,什么热情也都没了。”
坐在县委书记老妈的桑塔纳轿车上,尽管开车的唐可良已经尽量放缓了车速,可坐在后边的云彩仍要紧紧地抓住车门把手,才能避免自己被起伏不停的轿车抛起来。因此,当云无心在车里随意地提到东安县经济发展格局和设想,就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询问她这个北师大经管系高材生的女儿,希望云彩完全站在外来者的角度全新审视这病入膏肓的落后县城。
云彩丝毫不客气,并没有正面说出自己对云无心设想地看法,而是张嘴就批评起车轮下地县城交通。
云无心苦笑了下。摇摇头不再问下去。小孩子终归是小孩子。固然可以指出事物表面存在的弊端,可深层次机制又如何能了解呢?
东安县百废待兴,振兴的口号……嗯,对很多人来说也就是个口号而已。要想真的按照自己的设想彻底改变东安,这过程需要自己付出多么大的代价和努力啊。
桑塔纳终于行驶到东安县最平坦最宽阔的主干道上,平稳了许多。云彩看了眼母亲云无心,稍稍摇开一逢车玻璃,吸了口新鲜空气。正要开口称赞两句以便弥补方才自己的心直口快,一股子刺鼻地味道忽地灌进鼻子里。
赶紧地摇上车窗,云彩无言地看了看窗外大道的边缘,嘎巴嘎巴嘴,趴到车窗上有意无意地说:“这条政府一条街不错啊,挺平坦的。”
这条被命名为“东安”的大道早就被县城内外的人称作是“政府一条街”了:几乎东安县所有的衙门都聚集于此。可以说这是东安县唯一值得自豪的一块所在了。
其实,云彩忍住一句话没说。
东安大道确实很干净,很平坦,可两侧的排水沟却堆满了路面上清扫下来的积雪。垃圾、杂物堆放在上面,黄呼呼黑漆漆地,就算是这大冷的天,也散发出呛鼻的刺激味。就在一座座衙门大门口。一群群顽皮的孩子围在一块儿,把麻雷子和一挂挂“小编”塞在大铁门地栏杆上,点了就跑,“噼里啪啦”的脆响,“嘭嘭”的炸鸣,随即就是孩子们怪声怪调的尖叫。偶尔也有在门内值班的成年人跟孩子们一起嬉闹。
云彩暗暗腹诽自己的母亲:这个县委书记可够闹心地。
从司机的位置观察倒车镜,正好看到云彩娇柔的身子趴伏在右侧的车门上,脱掉了大衣里面穿着紧身羊毛衫的上半身曲线毕露,北师大女生坚挺的胸部就像是一泓诱人的甘泉,让内心一下子燃烧起来地唐可良口干舌燥;少女随意地放松双腿,伸展到座位间,唐可良借着换挡地机会不引人注意地拿眼角余光一扫。就能看到肥大的牛仔裤下掩不住地修长笔直。裤脚处流露出来的小半截粉红色袜子,充斥了偷窥者的眼帘。
唐可良喉结急促地滑动几下。轻轻地闷咳一声,感受着方向盘上湿漉漉的汗水,再不敢分心,紧紧地凝视前方的路况,直至县委大门金灿灿的匾额出现,心下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不过,当云无心开车门,云彩突然说:“妈,能不能把唐大哥借给我一会儿?”
唐可良的心忽悠一下,惊喜、困惑地回过头。借我?
桑塔纳就停在政府大楼门厅前的台阶下,出出入入的办公人员很多,都心急火燎地快步上下。显然,东安县政府上下是不能安安心心过小年了。
云无心把车门又关上,笑骂道:“胡说八道。你也知道下午的活动有多么重要,小唐要跟着我办公,中午还要提前去一趟二龙湖检查会场,今天一整天都闲不下来,怎么可能陪着你去胡闹。”
云彩一笑,扑上来抓住云无心的胳膊,拖长嗓子叫道:“妈----芳芳姐去市里了,下午才能回来,可我约好了人要在八点半一起去二龙湖,现在都快到点了。”
“你约了谁?”云无心很诧异,稍一转念,马上追问:“是不是姓陈的姐弟俩?”
云彩笑盈盈地点头,肚子里却很好笑地回答母亲的问话:不是姐弟俩,而是兄妹俩。
昨天云彩和芳芳从景福乡回到县城,母女相见时已经是晚上了。女儿刚刚回到老家就碰巧救人,为此没有第一时间回来和自己共同吃晚饭,云无心毫无怪责,很高兴两年未见在北京那么繁华的都市熏染下的女儿保持住善良和正义的本性。
稍加询问几句,云无心也知道了陈晨姐弟俩与女儿之间的巧合----不过,她跟方芳的观点一致,并不接受云彩的看法,压根就不认为那个叫陈刚的高中生挽救了云彩和全车人的生命。
不过,陈晨的名字在东安县有很多人知道。云无心让唐可良稍稍打听了一下,就基本了解了这个初中时就名扬全县、如今在偏远的榆树乡任教的女老师,从心里头也为女儿救了这么一位才德兼备的好老师而高兴。
在昨晚上,面对云彩帮助陈晨调动工作的请求,东安县的女书记淡淡一笑,不置可否。云彩见状却已经满足,知道母亲既然没当场表示反对,就代表着已经把这件事记在心上了。
云无心想了想,转头对唐可良吩咐道:“小唐,你安排一辆车,送云彩他们去二龙湖。”
又回头对云彩柔声说道:“临近年关了,心存侥幸妄图歪门邪道发财的人也会增加。你路上小心一点。”
云彩心一动,知道昨天陈晨在路上的遭遇引起母亲的担忧。能让公私分明、从来铁面无私的母亲开口动用公车,云彩心里甜蜜蜜地,又有点心酸,不由自主地伸手抓住云无心的手不放,像儿时似的撒娇道:“妈妈,你是世上最好的妈妈。不过,您不必额外安排了,陈刚那小子说他会雇车。”
云无心欣慰地拍拍女儿柔软细嫩的小手。看着云彩熟悉的眉眼间的那份体贴,那份担当,女书记眼角突然有一点点湿润,急忙侧身下车,随口说道:“那好。小唐,你先送彩彩过去。”
一出车门,刚刚来到东安半年时间就已经被东安官场暗地里称呼为“铁娘子”的女书记马上恢复了平静和严肃,拾级而上,对跟她打招呼的工作人员轻轻颔首,毛料风衣衬托下的笔挺背影宛若宁折不弯的青松。
等看到女书记进了大楼门厅,唐可良才轻轻地发动车,深深地吸口气,嗅着车内除了茉莉香清新剂之外的一股淡淡幽香,他知道这令人悸动的香气来自身后的少女身上。压抑着波澜起伏的心绪,二十七岁的唐可良踩下油门,拨打着方向盘,故作轻松地问:“彩彩,要去哪里?”
“西边的那家加油站路口。唐大哥,麻烦你了。”
“不麻烦。呵呵,这还是借你的光,第一次在工作时间离开书记身边。”
唐可良很快就平复了心情,抬起头朝后视镜一笑,深深地看了眼笑颜如花、依稀可见四年前小女学生娇憨模样的今日北师大女大学生。
当桑塔纳停靠在加油站外的辅道,唐可良第一次看到了陈刚。
原来果真是个高中生而已!
唐可良心头一松,不舍地看一眼云彩曼妙的背影,自嘲地摇头苦笑,刚要调头回去,云彩那曾经很熟悉很亲昵的娇笑声送了过来----
“呵呵……陈刚,你这大滑头,今天一定要老实交代,休想再蒙混过关!”
唐可良霍然转头,恶狠狠地望过去。
第六十三章最大的愿望【祝书友们端午节愉快!】
在陈刚眼里,别说是此时仅仅十三岁的陈宁,就连一直跟他刨根问底追问他到底有没有“神奇的预感”甚至是“你是不是有特异功能”的北师大女生,其实都可以归属于在新世纪里很新潮流行的“萝莉”阵营。毕竟,他真实的心理年纪已经三十多了。
除了蒙蒙!
那是他的爱人,铭刻在心头的烙印仍然是上一世两厢厮守的缠绵温存,并不妨碍他用“有色”的眼光解读周蒙蒙同学此时表面上的青涩和稚嫩。
可是在二十一岁的北师大十大校花之一的云彩(不远的将来,当事人就气急败坏恼羞成怒地亲口表明这一点)面前,从二十一世纪回来的无良大叔却老老实实地把自己扮演成纯洁的小正太形象,谨慎慎重地挪动屁股到车座的另一侧,有点羞怒有点尴尬地在大学女生故意装作出来的媚眼下垂下头,一脸的羞涩和屈辱。
昨晚陈宁小丫头叫嚷着要去二龙湖滑冰,陈刚也兴致盎然地当场表态陪妹妹去玩耍----其实真正原因是他自己也很想再一次领略在冰面上风驰电掣的舒爽感,为此还专门跑到仓房翻找出上一世早就遗忘了的“单腿驴”(东北孩子到冬天的冰上娱乐活动,“冰车”两条腿,单腿驴一条腿,下边都安设钢锯条,钢筋加工的冰扦子配合)。
二龙湖库区多年来一直是冬季里东安孩子们的冰上乐园。虽然地方阻止孩子们深入库区中央,防止有人掉落冰窟,可孩子们经常能在库区边缘的河汊找到集中玩耍的好地方,甚至有人会在一场大雪后专门砸冰。让水漫上来重新提供一块光滑地溜冰场。陈家几个孩子对此当然不陌生。
托三姨夫邓军的福,或者说是因为林场主任眼见陈家老小子甚至跟县委书记家的千金有交情,就大方地表示明天会在县城安排一辆车,送兄妹俩去二龙湖水库玩。云彩一听,马上开口说也要跟着去----滑冰?我可是北师大短道速滑队的主力成员!
陈刚暗暗苦笑,没有解释专业冰鞋与农家孩子自制的“冰车”之间的区别,也因为大姐的工作调动就着落在她母亲身上。这样地强援正是自己今后计划中最需要的,也就爽快地约定好第二天的行程。
也因此,才有了双方一见面就避免不了的侦查和反侦查。
短短两天时间,却与县委书记家的千金三次遇合,从最初时挽狂澜于即倒时的蓦然相识,到热泪盈眶突见大姐陈晨被她解救下来后的激动感恩,及至昨晚饭桌之后欣然应承帮陈晨解决工作调动时地直爽豪迈。陈刚对云彩很有好感,正如云彩对他有一种很好奇很好奇的神秘感一样。两人此时“姐弟”相称,都是猴精猴精一般的人物,一个穷追不舍探寻事情真相,一个随口敷衍百般掩饰,斗嘴斗得厉害。连叽叽喳喳的小丫头陈宁都插不上嘴。
这一切落在林场开半截子小车的司机小赵眼里,还在纳闷:这么小就知道泡妞了?据说还是县委书记的女儿……
非常非常不爽陈刚一口一个“云彩大姐”。云彩认为这样地称呼就像是自己已经三四十岁一般----据她所知,母亲云无心下基层,那些农妇并不拘谨生硬地叫“云书记”,而是很亲热地称之为“云大姐”。
为此。她纠正了多次,可陈刚任然笑嘻嘻地这么叫着,还理所当然地提醒前排的陈宁:“宁子,你过去不是总抱怨大姐跟你的年龄差距太大嘛?今后你又多了个姐姐了。快,赶快叫云彩大姐。”
云彩直翻白眼,却又无可奈何。长了副清纯稚嫩少年脸的陈刚,嘴唇上的绒毛刚刚冒头。却拥有一张叫北师大广播室里几大主持人都望尘莫及地尖牙利嘴,本应该搭配一副眼镜文质彬彬埋头学习书呆子一样的高中男生,却有一双让你心慌慌脸烫烫的眼睛,似笑非笑,似乎能一眼看到你心里所有的想法,偏偏又有那股子师大附近酒吧里三四十岁成熟男士特有的小坏。
真是个叫人看不懂的小男生啊……
“我问你最后一遍!”
云彩不理睬前排专心开车的司机和副驾驶坐上叽叽喳喳地追问身上衣服漂不漂亮地陈宁小丫头,侧过头紧紧地盯着少年的眼睛……哦不。是鼻子。因为她不敢长时间地凝视那双深邃到让人不安的眼眸。
她一字一顿,轻声地重复自己想了一晚上却没有答案问了无数遍而无果的问题:“你怎么知道陈晨姐会发生危险?”
又来了……
陈刚脑袋都要炸了。
用一种正常人都能明白的看白痴一般的眼神一扫。有气无力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陈刚干脆就闭上眼睛,身子朝后一靠,不一会儿就呼呼地装作睡着了。
“你----”
云彩很气愤,几乎从来不曾有人这么直接干脆地对待她。不过,陈刚的消极反应反而打消了她心底地一些疑惑。是啊,自己也就是灵机一动想当然地认为这少年身上有秘密,可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真以为有超人有神仙呢?
“云彩大姐,我这身衣服漂亮吧?是我大姐给我过新年预备地。”
陈宁小丫头又一次从前排座扒过来,指着那身粉红色的小棉袄炫耀,小脸蛋映得一片粉红。
云彩哭笑不得,摸着小丫头地脑袋连连说:“好看好看……不过,你不要叫我大姐。把我叫老了都----”
“云彩大姐----”
陈刚突然睁开眼睛,咧嘴一笑,丝毫不理会云彩气恼的样子,随意地说:“那个开桑塔纳的司机叫什么名字?那家伙临走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好像跟我有仇似的。”
“啊,你是说唐大哥?呵呵,他是我母亲的小车司机,更是东安县县委书记的秘书。你这么说他,小心传进唐大哥的耳朵里,叫你吃不了兜着走。呵呵……”
云彩捂着嘴呵呵地笑,等待看到陈刚害怕的样子出现----果然,陈刚脸色一变,欲言又止。
“放心啦,我不会说出去的。再说,唐大哥怎么可能跟你一个小高中生一般见识。”云彩调侃地笑。
陈刚眼光一转,看了看车里的人,嘿嘿一笑,随口道:“那是。县委书记的秘书,至少是副科级吧?怎么可能正眼看我这小老百姓。”
“唐大哥是正科级!”云彩忍不住纠正了一嘴。
前排的司机小赵也忍不住插话道:“你们在说唐大秘?那可是东安县真正有权的人物,一般科局的一把手见了他都恭敬得不得了----这位姑娘是云书记家里的?”
最后一句,小赵却是忍不住好奇心,直接对云彩发问。彩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不想拿母亲的身份在东安县的民众前显摆,转过头看着又闭上眼睛假寐的陈刚,不满地嘀咕一句:“我说陈刚,你就是打算闭着眼睡一道陪我去二龙湖?知道这样,我还不如找一头猪当导游了。”
“咯咯……”陈宁抱住肚子笑倒在座位上,叫道:“小哥,你是小猪!”
“你看,连你妹妹都这么说。懒猪……”云彩嘴角一翘,在最后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陈刚心头一动,想起了二零零九年大年初一第一天的那个温馨浪漫的家,想起了当时自己陪着老婆一起看西游记,辩论着到底是孙悟空好还是猪八戒棒的话题……
懒洋洋地睁开眼皮,看着面前跟王小丫她们差不了多少,一样青春飞扬的云彩,陈刚轻轻地叹了口气,就像是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一样,感慨地说:“让你说对了。我这一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当猪八戒,不必那么辛苦卖命,可以舒舒服服地一辈子好吃懒做,到最后还能讨个好媳妇……”
云彩瞠目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
她第一次发现,男人一旦当面承认自己脸皮很厚,那么不管他的年龄是多大,都一样能把女人气死。
幸好,二龙湖距离县城很近,车到了,在大坝中段停了下来。“嘭!”
云彩气呼呼地下车,重重地关上车门,嘀咕了一句:这么小就不是好东西。下一秒钟,她一抬头,视野霍然开朗,强烈的北风迎面刮来,几乎挣不开眼睛,可脚下一望不到尽头的“光明如镜”让她屏住了呼吸,好久才轻声赞叹:“好漂亮的二龙湖啊!”
第六十四章冰上相遇
云彩离开东安老家时仅仅四岁,对二龙湖和二龙山的印象只留下几个民间故事和传说。在年龄渐长,到了可以独立地阅读课外书的时候,她开始翻阅地理图鉴,从画册和书本上追忆家乡的山山水水。
二龙湖风景区,在全省范围内都很有名气。相关的资料说明自然也不少。可都是一些呆板的毫无生机活力的平面照片和极尽奢华的说明性文字。
眼前的二龙湖,才是心目中真正的二龙湖。
蓝天白云,红日当头,雪山青松,山雾。好大一块山谷之间,一面巨大的明镜倒映着一波波红晕和五彩斑斓的光环。
过去的二龙湖,每到冬季,湖面结成厚厚一层坚冰,积满落雪和尘埃,也就是一片荒凉的毫无生机的巨大冰原,没人有兴趣多看一眼。
可此时的二龙湖,冰光宝气,光滑如镜。站在大坝之上俯视,修长的山峦和大坝坝体倒映在冰面上,光波流转,日影流动,一条庞大的龙一般的影子在其上若隐若现,腾挪闪烁。
如梦如幻,几疑龙王下凡,仙境坠落人间。
“家乡真的好美啊……”云彩贪婪地眺望,突然有点后悔:自己应该带相机过来的。
陈刚兄妹也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对于他们这样生于斯长于斯的本地人来说,冬天里的二龙湖库区的印象早已根深蒂固,可看到眼前的世界,陈刚不禁喃喃出声:“好大的手笔……莫非要在这里开冬奥会?”
“哇……好大一片溜冰场啊!我要从这里滑到水库那一头!”
小丫头陈宁欢呼雀跃,飞快地转身,一溜小跑就去车上拿携带的冰车。
云彩听到了陈刚的嘀咕,扑哧一笑:“这可能是县上安排的,真的好大手笔。估计昨晚上至少有一百个人砸开冰面,让冰下面的水冒上来,重新冻结,才会造就出这么光洁新鲜地滑冰场。”
“县上地安排?为了弄出足以让一万个人同时冰上芭蕾的滑冰场?”
陈刚睁圆了眼珠子。这太不可思议了----东安县的县领导……呃。好吧,包括云彩她的妈妈,难道这些父母官竟然舍得出钱出人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就为了丰富一下东安县老百姓的娱乐生活?
拜托!东安县目前几乎是省内最贫困的县,还是优先保证让老百姓多吃几斤猪肉吧……
“我妈妈说,在她的任上要全面开发二龙湖风景区,要把二龙湖打造成省内著名的水上乐园。”
云彩带着自豪地语气回答陈刚,想起昨晚上母亲描述二龙湖风景区愿景时神采飞扬的样子,她这个当女儿的越发为母亲骄傲。仰起头憧憬地说:“我妈妈说要在湖水上面架设水上回廊,安装各种水上娱乐设施,要让全东安的小孩子免费在这里玩耍,要吸引省内外的游客大把大把地花钱……”
难道现在就开始开发二龙湖了?陈刚诧异地看了眼一脸单纯美好幻想地云彩,忍住心里话没说:你妈妈是在走钢丝啊。尤其是身边还有那个姓唐地反骨仔……
据陈刚所知。上一世围绕二龙湖旅游资源的深层次开发利用,省里、市里前前后后组织了至少五次大型调研,却都因为这种那种原因夭折----说穿了都是因为无?br/>好看的电子书shubao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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