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云姑娘,混是什么?”小米隔了许久才发出这个疑问。
“嗯,混嘛,就是在一起的意思。对了,小米,以后不要再姑娘姑娘的叫我,虽然任何称呼都只是一个名号而已,不过现在你我共同伺候苏大人,以后就姐妹相称,你叫我朝云姐如何?”
“好,我听朝云姐的。”小米一向乖巧。
等他们到了密州境内,苏轼才发现状况比想象中的要糟糕许多。一路上尽是干裂的荒土,从七月开始就滴雨未下,老百姓们平日只靠野菜充饥,可现在已经快入冬了,哪里还有野菜可摘,只能挖树根来吃,甚至有些人家还吃一种叫观音土的泥土。
苏轼见到如此惨状,痛心疾首,原本新政变法就因施法不当,导致了百姓们压力重重,如今又遇上天灾,这让他如何治理才能让百姓过上丰衣足食的日子。
为此,苏轼整日忧愁,更让他气氛的是,他刚到密州落脚,朝廷里打压他的人就派人前来监督他实行新法来了,四处都是新政党派的探子。
“先生,还在为粮食的事情烦恼?”王朝云问忧心如焚的苏轼。
“是啊,百姓吃不上饭,盗贼就四处乱窜,又加上大旱,水源也快断绝了,没有粮食,还没有水喝,这样下去,密州恐怕就要横尸遍野了。”
王朝云知道历史上苏轼是怎么解决这个难题的,只是他现在太过忙乱,自己是不是要提醒他一下。
“先生,老天不下雨,我们实在无能为力,可这个粮食的问题,我们可以管隔壁的州县去借或者用什么东西去交换呀。”
王朝云一言惊醒梦中人,苏轼顿时眼光一亮,一拍大腿兴奋地说:“对啊,密州盛产盐,以盐换粮,也未违反新政均输法的规定,朝云,你救了密州的百姓啊,谢谢你了。”
“这本来就是大人您自己想到的,何必谢我。”王朝云盗了别人的创意,自己怎敢居功。
粮食的问题解决后不久,水源却是一天天干涸,城中百姓们整日到府上恳求苏轼为民求雨,这是百姓们目前唯一的寄托,苏轼实在不忍心拒绝,便答应了百姓。不曾想到一切就是如此巧合,就在他祈雨过后,上天就发慈悲将下了雨来。
百姓们都把功劳记到了苏轼的头上,都认为是苏太守的仁爱感动了上天,苏轼从此开始受到当地百姓的爱戴与尊重。
在苏轼的治理下,密州开始慢慢地恢复生机。百姓们也都开始对未来有了希望,都期盼则会来年能有个好收成。
过完春节后的某日,晚膳时,苏轼喝了许多酒,满脸悲戚,老夫人和闰之小夏两位夫人也都不敢多言,任着他喝。
王朝云仔细一想,今日是正月二十,好像苏轼有几首怀念王弗的词就是在这个日子里写的,最为脍炙人口的就是《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如此看来,正月二十对苏轼来说应该是个极其特殊的日子。
王朝云心中有些疑惑,王弗是在1065年五月二十八病逝,六月二十九归葬眉山。这个两个日子都与今日没关系,难道正月二十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或者是定情之日?
看着苏轼悲伤的样子,王朝云心里不由自主地隐隐作痛,好像这个日子对自己也很不寻常一般。
夜深人静,苏轼梦中惊醒,泪自心中流。梦里王弗容颜依旧,却再也无法触及,他只能把思念寄托在自己的文字当中。
“朝云?你为何在此?”苏轼刚走出房间,便看到了在院子里神游的王朝云。
王朝云疾步走到苏轼跟前小声回答:“先生,您可是要作词?我已经研好了墨。”。
苏轼惊讶道:“你怎知我要作词?”。
“只要是喜怒哀乐任何一种情绪集中出现在先生身上的时候,先生就会想要作词,朝云照此猜的。”王朝云倒是很会给自己找理由。
苏轼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径直走向了书房,王朝云也轻轻跟了过去。
苏轼到了书房,提笔写到: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断肠处,明月夜,短松冈。
苏轼写完最后一个字时,闭上双眼,竟有滴泪落下。
看到这里,王朝云心里不由得抽痛了一下,苏轼爱王弗如此之深,将来又怎么会爱上自己,历史是不是搞错了。
“先生,也许王弗夫人此刻在另一个时空当中已有了另一番精彩,请先生宽心些。”
“另一个时空?”苏轼一愣。
“另一个时空,就是另一个世界。”王朝云解释。
“另一个世界。”苏轼喃喃地重复了一遍,又问:“真的会有你所说的另一个时空?”
“有。”王朝云坚定地说。
苏轼轻轻地笑了,这个小丫头,为了哄自己开心,竟然能编出如此奇异的说法来。
“今日是我与弗儿当初在短松岗定情之日,她方才入我梦中时,情景还如当初那般美好,短松依然还是短松,弗儿还是当初的弗儿。只可惜,一切只是在梦中。”
“短松岗?”王朝云对这个地方充满了好奇,这个也后世多少人好奇的地方,大都认为是指安葬王弗的山岗,听他如此说来,该是另有所指。
“当年我祖父去世后,我在他老人家坟前山岗上种植了许多松树,我认识弗儿的时候,这些松树还很矮小,我与弗儿便称其为短松岗,那里有多诸多我们的美好回忆。”苏轼从未和别人谈及过这些会触及伤口的往事,今日却不知怎地就对王朝云说了出来。
王朝云听完恍然大悟,难怪苏轼在王弗去世后会在她坟前的山岗上种下一万颗青松,原来是因为青松见证了他们的爱情。
第十二章又见王弗
王闰之一早醒来,发现身边没有苏轼,平日里苏轼起床她都会知晓,今日怎会一点动静都没有。
“来人啊,来人啊。”院子里突然传出几声呼喊。
还在被窝里的王朝云瞬间惊醒,出了什么事?她连忙从被窝里爬出来,穿上外套便跑了出去。
只见王闰之扶着坐在院中石凳上面的苏轼,王朝云看见苏轼昏迷不醒的样子,也着急了,赶紧冲过去。
“夫人,先生怎么了?”
“他昨夜恐怕是趴在这石桌子上睡了一夜,这么冷的天。”王闰之说着就心疼得掉下了眼泪来。
原来苏轼写完那首词后,并未回房睡觉,而是在院子里看着满天的星星思念着王弗,后来竟然趴在石桌子上睡着了。如此一来,定是染上了严重的风寒。
果然,郎中来了说高烧不退,先开了退烧的药,先把烧退了再过来瞧。
苏轼高烧烧了一天一夜才退下来,把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急坏了。王闰之就在床前守了一天一夜,王朝云看着都觉得十分感动,苏轼是有多幸福,每个妻子都如此爱他,也许自己有一天也会如此爱他,因为苏轼的确是个值得任何一个女人用生命去爱的男人。
苏轼烧是退了下来,却总是在昏睡当中,一直迷迷糊糊,见着谁都会叫“弗儿。”
夜深了,王闰之还守在床边,王朝云看着都心疼,就过去对她说:“夫人,您去休息吧,我来守着先生。”
王闰之已经守了两天一夜,确实有些支撑不下去了,就嘱咐王朝云好生照顾先生,自己去客房休息去了。
又过了一夜,苏轼终于醒来。
“先生,我是谁?”王朝云问苏轼。
“朝云,你怎么了,为何如此问我?”苏轼虽然声音有些虚弱,可脑袋还是清醒的。
“先生终于清醒了,太好了,您吓着大家了。”王朝云差点喜极而泣。
“朝云,我睡了多久?”
“正好两天两夜。”
“哦,一直都是你在守着我吗?辛苦你了。”
“不,一直都是闰之夫人守着您,朝云是昨晚才守在这儿的。”王朝云实话实说,“对了,您醒了,我去禀报夫人。”
苏轼马上制止了她,说:“让她多睡会儿,现在还早。”
“是。”王朝云回答。
“我见着弗儿了。她在另外一个时空,过得很好,我也能放心了。”苏轼如此说到。
苏轼真的见到了他的弗儿,他看到她在不同的世界里,还是那么的沉静优雅,那么端庄秀丽。虽然留着奇怪的发型,穿着奇怪的衣服,可是,他能看出来,他的弗儿过得很好。
王朝云瞪大了眼睛,无比惊讶,难道,苏轼在梦里真的见到了王弗在另外的时空?会不会是在现代?
“先生,您真的见到了吗?是个什么样的世界?”王朝云问。
“那是一个我从未见过也未想象到过的世界,那里有着很高很怪的楼房,人们出行不用骑马不用马车,而是用一些我不认识奇怪的东西作为代步工具。”苏轼回忆着说。
王朝云再一次呆住了,真的是现代!
“那你看到的夫人是什么样子的?跟原来长得一模一样吗?”王朝云的好奇心一下子被勾了起来。
“嗯,容貌上是差别不大,只是脸上多了个小酒窝,长发及腰,却是全散着,穿着也十分怪异,不过一身白色衣裙看起来却很是舒服。”苏轼只顾着一边回忆一边讲,未发觉一旁的王朝云此时已像一尊石像般凝固在那里。
苏轼方才述说的样子,不正是现实生活中的秦诗诗的样子吗?难道苏轼在梦中见到的人就是另一个自己?
“朝云?朝云?你怎么了?”苏轼见王朝云愣在那里半响没反应,感到很是纳闷。
“没事,先生,朝云是在想你说的那个世界,万分惊讶,一时失了神。”王朝云慌忙解释。
“朝云,我此刻甚是想念你的歌声,能唱一曲来听听吗?”苏轼说。
“先生请稍等,我去取琴。”
王朝云前去取了李游给她改良过的乐器,像吉他又不是吉他,总之,能弹奏现代歌曲就是了。顺便还去禀报了王闰之,她可不想让人误会为自己是在扰民。
王朝云回到苏轼房中,坐下刚要开始弹奏开唱,小米就端着药汤进来了:“朝云姐,先生的药熬好了。”
于是王朝云接过药来走到床边,扶起苏轼给他喂药汤。
随着王朝云的接近,苏轼又闻到了她身上奇异的香味,清香喷鼻,沁入苏轼的心扉,他顿时觉得身心清爽了许多,连药也不觉得苦了。
喝完了药,苏轼靠在床头,示意王朝云可以唱了。王朝云这才拿起“吉他”弹起来,她这次准备唱周迅的《飘摇》。
王朝云自弹自唱起来:“风停了云知道,爱走了心自然明了,他来时躲不掉,他走得静悄悄,你不在我预料,扰乱我平静的步调,怕爱了找苦恼,怕不爱睡不着,我飘啊飘,你摇啊摇,无根的野草,当梦醒了,天晴了,如何再飘摇,啊,爱多一秒,恨不会少,承诺是煎熬,若不计较,就一次痛快燃烧。”
苏轼越发地觉得这个小丫头不是平常人,她说她不会写字,可是却能创出如此奇特的曲目来,这么小的年纪,却能通过音乐把情感表达得淋漓尽致,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怀着疑问,在王朝云幽幽淡雅的歌声中,苏轼不知不觉又睡着了。
王朝云轻轻地放下“吉他”,走到床前,仔细地看着熟睡的苏轼,眉心比先前要舒展了一些,不知是否是因为真的在梦里看到了他的弗儿在现代过的很好,所以放下了心中的牵挂。
只是他现代的弗儿,是否真的是另一个自己秦诗诗?那自己这个不同寻常的梦,并不是偶然,而是注定的缘分?
怎样才能知道苏轼梦里见到的王弗是否真是现实生活中的秦诗诗,王朝云左思右想,终于想起,若是家中有王弗的画像,不就能确定以了吗?这么简单的道理,自己竟然想了如此半天。
问题是,要如何才能看到王弗的画像呢?苏轼本来就会睹物思人,不能去问他要,以后再慢慢找机会吧。
第十三章游饮酒台
《礼记;曲礼上》云:“四十曰强,而仕。”“强”,指智深力强;“而仕”,指做官为政的好年龄。这原是对一般士子而说的,何况是旷世英才的苏轼,他今年正好三十九,正是好年龄,必然要表现出异样的才华。
经过苏轼一年的努力,密州的灾情已基本得到了控制,也正如百姓所愿,今年风调雨顺,该会有个好收成,苏轼也深感欣慰。
一日,秋高气爽,苏轼心情也不错,正好新交的好友城西贺秀才邀请他去登山游玩,他愉悦地答应了。走时要带上王朝云,而王朝云又希望可以带上小米,苏轼准了。
一行四人就在贺秀才的带领下往城东南卢山走去。
翌日就是中秋了,山上的树叶都开始被秋风染黄,一路上也没见着有多么迷人的景色,王朝云有些不明白贺秀才为何会带他们来这里。
穿过一片小树林,眼前豁然开朗,迎面又是一个小山包,上面长满了杂草,继续前行沿途大小不一的石头开始多了起来,矮松也多了起来。越往前走,道路越崎岖陡峭。
过了许久,他们来到了卢山西峰之巅,放眼望去,蓝色的天空显得纯净、高远,几缕淡淡的云丝点缀在上面,就像仙女经过此处时飘落的薄如蝉翼的白沙,轻柔、圣洁。
在离涯边不远处有一方形石台,大约二三十平米,贺秀才向苏轼介绍到:“子瞻兄,这就是饮酒台。”
苏轼道:“饮酒台?”
贺秀才问:“子瞻兄可知卢山为何被称之为卢山?”。
苏轼笑着回答:“据说,因秦代博士卢敖曾在此隐居而得名。”。
“是啊,传说,这就是卢敖当年饮酒处,故而得名。”贺秀才如此解释到。
“原来如此,这卢敖倒是很会挑地方,这里夏不潮热,冬不寒湿,好地方啊。”苏轼说完哈哈一笑,笑声中透着洒脱与对脱离俗世的向往,若不是心系百姓,一心想为天下人多尽点力量,他早也归隐山野了。
“哈哈,我今日也带了酒来,你我二人也体会一下当日博士的心境如何?”贺秀才说着便拿出两壶酒来。
“好,好啊,贺兄你真懂我心。”苏轼为交到这个好友高兴啊,暂时忘却了世间烦忧,与贺秀才对喝起来。
王朝云则微微一笑,与小米二人相视一眼,两人默契地摆出砚台笔墨。
“先生,是否又有好诗要作?朝云早已经准备好笔墨。”王朝云问苏轼。
“朝云你也深知我心,哈哈。”苏轼爽朗一笑,又喝了一口酒,随即开口:“博士雅好饮,空山谁与娱。莫向骊山去,君王不喜儒。”
“哈哈,好啊,君王不喜儒,君王不喜儒啊。”贺秀才大口喝着酒,笑声中透着淡淡的凄凉,想必也是满腹经纶却无人赏识,又是一个怀才不遇的情怀。
“先生,你们在此处喝酒谈心,我跟小米二人去别处采点果子回来怎样?”王朝云突发奇想。
“去吧,路上小心些。”苏轼笑着答。
“是,小米,我们走。”王朝云拉着小米心情愉悦地往山下走去。
苏轼与贺秀才两人在饮酒台上把酒言欢,好不过瘾,大口喝着酒,远离世俗的烦扰,相互畅言,天南地北的聊着。
突然,远远地传来小米的急切的呼喊声:“先生,先生快来啊,朝云姐、朝云姐被蛇咬了!”
“什么?”苏轼心中一惊,赶紧往山下奔去。
王朝云与小米采了些野果正往回走,却不知道何处突然窜出一条毒蛇来,王朝云并不想招惹它,只顾着往边上一躲,竟跟蛇选了同一个方向,这条倒霉的蛇大约也是条件反射,张口就在王朝云右腿脚环处咬了她一口。
“朝云?你怎么样?”苏轼匆匆赶来。
王朝云只觉得右腿开始从下往上变得麻木冰凉起来,自从被咬后,她就一点没敢动,她知道此刻是不能动的,血液流动得越快,她就会死得越快。
“先生,毒已快流到膝盖。”王朝云猜测着回答。
苏轼快速地脱下外衣,扯断了袖子,扎紧王朝云的大腿,然后找到伤口,正准备用嘴吸出毒血,却被小米抢了过去。
小米大口大口地吸着毒血,往外不停地吐,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毒蛇,毒性竟是如此的大,王朝云已经开始慢慢地失去知觉。
苏轼家里喜气洋洋,今儿是中秋佳节,晚膳过后,大家都在院子里赏着月亮,吃着月饼。苏轼看了看夜空中明亮的月亮,又往王朝云的房间看了一眼,原本这个小丫头是准备了节目要在中秋给大家表演的,现在却是昏迷不醒。
苏轼完全无心赏月,只是一个小丫头而已,竟然会另他如此担心,如此紧张。
清晨,明媚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落在秦诗诗身上,她卷翘的睫毛轻微抖了抖,缓缓挣开了眼睛。准备起床却发现右腿有些无力,脚环处也隐隐作痛,秦诗诗轻声骂道:“这破蛇到底是有多毒!”
“诗诗,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吃早餐时,朱仕芬见女儿气色很不好,关心地问到。
“没事妈,昨晚没休息好而已。”秦诗诗回答。
“那,要不要请假别去上班了?”秦诗诗虚弱的声音让朱仕芬更加的担心。
秦诗诗无奈地笑了笑,说:“看样子,只能这样了。”
吃过饭回到房间,秦诗诗坐在书桌前,打开电脑,在网上迅速地查找着王弗的资料,网上有找到王弗与苏轼的铜像,可惜竟是1987年才建立的。其他画像,也都看不真切,感觉跟谁都能有几分相像,她并不能肯定就是自己。
难道就没有一张近照,逼真一点的?秦诗诗一直为这头疼到半夜才迟迟睡去,躺在床上,也翻来覆去睡不着,不知道折腾了多久才晕晕沉沉地睡着了。
苏轼问郎中:“怎么样?何时能醒过来?”声音里透着担心与期盼。
郎中回答:“苏大人请放心,已无大碍,今日就该能醒过来,只是醒来后,会比较虚弱一些,还要多加调理。”
听郎中如此说了后,苏轼才稍稍放下心来,嘱咐小米好生看着,然后才安心去处理公务去了。
第十四章小夏夫人
王朝云醒过来,房里尽是中药的味道,看见小米趴在床边发着呆,小米并未发现她已醒了,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
“小米。”王朝云轻轻地唤了一声。
“朝云姐,你醒了!”小米像被触电了一般弹起来,趴到王朝云跟前来,望着她眼泪就掉了下来,“朝云姐,你吓着小米了,你可是我唯一的亲人,你不能有事。”
“小米不哭,我不会有事的,放心,我的梦还没结束,不会死的。”王朝云用手轻轻拭去小米的眼泪,摸了摸她的头,柔声说到。
“嗯,我不哭。”小米抬起头,两眼泪汪汪地点了点头。
这时,屋外传来了一阵十分幽怨的琴声,如诉如泣,让人觉得心酸惆怅。
“小米,这是哪里来的琴声,听起来这般让人觉得伤感。”王朝云不禁问小米。
小米走到窗前往外探探回头对王朝云说:“朝云姐,好像是小夏夫人房中传来的琴声。”
王朝云叹了口气说:“先生自从来到密州就未进过小夏夫人的房间。想必小夏夫人心中抑郁,只得用琴声发泄心中的哀怨。”
“朝云姐,你说先生要是不喜欢小夏夫人,当初又为何要娶她呢?”小米心中十分不解。
“当初要娶的时候必定是喜欢的,只是现在不喜欢了,却又不忍心遗弃,所以就晾在那里了罢。”王朝云如此回答。这个时代的男人凄妾成群本就是件很平常的事情,苏轼就算是一代奇才,他说到底,也只是一个男人而已,男人该有的劣根性,他也是有的。
“朝云姐,你是说先生喜新厌旧?”小米双手托着下巴,瞪大双眼,望着王朝云。
“小米,你还小,不了解男人,先生会如此,只因他是一个男人。先生或许也不想这样,只是人的理性只能控制自己的行为却不能控制自己的情感,先生又是个性情直爽之人,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了就是不喜欢了。所以,他只是不想做违背自己心意的事情而已。”
“小米不明白。”小米说完耷下了脑袋。
“呵呵,小米,你只需记住先生是个重情重义的好人就是了。”王朝云也不知道怎么跟小米解释才好,小米还小,等她长大了该自然会想明白吧。毕竟自己是千年后的思想,她不能理解是很正常的。
王朝云不知道她刚才说的那番话,刚好被忙完公务便着急着赶回来看望她的苏轼在门口听了个正着。
苏轼听完这番话,犹豫片刻,却是转身走了。
他十分不解,王朝云不过是个小丫头,脑子里面为何会有这么不同常人的看法,为何能一语说中自己心中的想法,能一语道破自己所处的尴尬境地。
正如王朝云所说,苏轼当初是喜欢小夏的,沉静温柔的她总让苏轼想起王弗,所以,就把她纳为了妾。可是,没想到小夏性格却是太过木讷,除了弹琴,她对别的一窍不通,也完全不懂苏轼的想法,没有共同语言就罢了,有时连沟通都会成问题。
日子久了,苏轼就见着小夏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完全没了语言。所以,干脆就不去了。连润之夫人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冷落小夏,还偶尔劝自己,却没想到,被这个小丫头一眼就看得这么透彻。
而且王朝云的话,听起来合情合理,而实际上却好像是在说男人都是无情之人。
夜已深,小夏夫人却毫无睡意,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铜镜里的自己,清秀可人的面容早已没了当初的活力的与生机。当初先生是那般的温柔多情,夜夜缠绵也不觉乏倦,可如今,先生日常生活里待自己虽也是温和如初,却是连自己的屋子都懒得再进来。
夜夜孤芳自赏,暗自伤神,小夏不解先生为何会如此待自己,自己到底哪里做得不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苏轼从书房出来看见小夏房间灯还没灭,又想起王朝云的话,轻轻叹了口气。走到了小夏门口,拿起手准备敲门,又犹豫了,没想到自己竟然如此介意王朝云那丫头是怎么看自己的,只是,自己是否真如她所说的那般无情?
最终苏轼还是敲响了小夏的房门。
“谁呀?”小夏问到。
“是我。”苏轼有些生硬地回答。
“先生?”小夏惊讶之中有些慌乱,赶紧照照镜子,拭去眼角的泪痕,补补妆容,才慌忙着赶过来开了门。
苏轼进了屋,小夏站在一旁竟然有些手足无措,悲喜交加,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夫人,我……”苏轼看到小夏如今的样子,心里十分愧疚,想说些什么来安慰她,可是,开了口,竟然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先生,小夏若是有什么做得不好,请先生告知小夏。”小夏只认为是自己做得不够好,苏轼才会对她如此冷淡。
“不,小夏,你沉静温柔,通情达理,又从不争风吃醋,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做的不好的人,是我!”苏轼无法跟她解释一个男人不喜欢一个人的理由,因为他们往往是不需要理由的,他只得如此回答。
苏轼并不知晓自己如此回答,只会让小夏心里燃起更多的希望,让小夏觉得自己的牺牲终于打动了苏轼,而不知道,苏轼对她现在只是可怜与同情而已。
苏轼当晚自然是留在了小夏的房里。
第二天早上,王朝云起来出去竟然正好与刚从小夏房里出来的苏轼碰上了,她神色自若地跟苏轼问了声早安。可苏轼不知怎地,总觉得有些尴尬,就好像做错什么事情被人发现了一般,脸上表情竟有些僵硬。
其实王朝云心里是有些许意外的,不过,她明白,这是北宋,不是现代,苏轼不过是在尽丈夫的责任而已。她不该有什么想法,更可况如今自己还只是苏轼的一个侍女罢了,何必自寻烦恼,要去想那么多。
“夫人,先生昨晚去了小夏夫人房里过夜。”丫鬟小兰在为王闰之梳头时,对她说。
“先生很久没去过小夏夫人那里了,怎么会突然想起来过去。”王闰之稍有些意外,她还以为苏轼昨晚又因公事太多,睡在了书房。
“不清楚,小夏夫人最近日日弹琴,琴声哀怨,大概先生心中不忍吧。”小兰如此说到。
王闰之淡淡地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她心里何尝又不苦,先生虽是夜夜守在自己身旁,可心里装的却满满都是已过世的王弗姐姐。
第十五章书房偶遇
“朝云姐,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先生呢?”小米从老夫人房里出来远远地就看见独自坐在凉亭里的王朝云。
“先生又与贺秀才一等人相邀去卢山游玩了。”王朝云有些丧气地说。自从上次去卢山王朝云被蛇咬了以后,苏轼再上山游玩的时候就说什么也不肯带着她了。
“朝云姐,先生没带上你,是因为上次的事情让他担心了吧。”小米走到王朝云背后,双手搭在王朝云肩上给她按摩起来。
“小米,你现在按摩起来越来越舒服了。”王朝云夸赞到。
“是啊,老夫人也这么说。朝云姐,我觉得先生对你,很特别!”小米突然如此说到。
“特别?”王朝云心里竟然有些窃喜,脸上表情也开始不自在起来。
“对呀,朝云姐,你不觉得吗?上次你受伤过后,先生非常紧张。现在又怕你出意外,都不让你出去了。”
“小米,以后这种话不要再乱说,知道吗?”王朝云即使知道自己将来早晚会是苏轼的人,但是,她也不希望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麻烦。现在自己虽然有着27岁的灵魂,可身体毕竟才13岁,她可不希望给苏轼带来什么非议。
“是,小米知道了。”
“对了小米,今日先生外出,两位夫人也不在,你赶紧陪我去找个东西。”王朝云突然想起什么,拉起小米就往书房跑去。
“朝云姐,你这么着急是要找什么呀?”小米一边跑一边问。
“嘘,别说话。”王朝云见四下无人,拉着小米溜了进了书房。
关上门后,王朝云悄悄对小米说:“小米,帮我找一副画像。”
“画像?什么样的画像?谁的?”小米问。
“女人的画像。别问那么多了,赶紧找!”王朝云突然严肃起来,小米不敢再多问,赶紧帮着找起来。
“你们在找什么?”一个冷冷的声音从书架的角落里传来,王朝云和小米都被吓了一大跳。抬头望去,一个白衣翩翩公子从书架的另一侧走了出来。
“迈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鬼鬼祟祟的,在干嘛?”小米一向机灵可爱,跟苏家上上下下关系都处得挺好,自然跟苏迈关系也处得不错,看见是他,完全没有被吓着,还反问他。
“我……我在问你们呢!”苏迈故意端起了长公子的架子。
“先生要朝云姐在家练习写字,我们在找一本容易抄写的书啊,你又在这里干嘛?嗯?”小米说着还不怕死的往苏迈面前靠了过去,苏迈下意识地往后一躲,靠在书架上。
“哎哟!”书架上突然掉下来一个东西砸在小米头上。
一个原本卷起来的画卷掉在地上后突然就散了开来,一个栩栩如生的美女在画像上对着三人笑意吟吟。
王朝云眼神接触到画像的那一瞬间,心里突然一阵绞痛,眼眶不由自主地就湿润了。
苏迈赶紧弯下腰捡起画卷仓促地卷了起来,神情十分紧张和尴尬。
“迈公子,你私藏美女图,不会是思春了吧?”小米问苏迈,她完全没注意到王朝云神色的异常。
“你乱说什么,这、这是我娘的画像。”苏迈急得脸红脖子粗。
“小米,走了!”小米刚要道歉,王朝云便把她拉着拽了出去。
剩下苏迈自己愣在房间里,他本来是趁大人们都出去了,到书房悄悄看看母亲的画像,只知道父亲心里一直只有母亲,自己对母亲却没有任何记忆,知道母亲是为了生自己才离世,他心里有说不出的歉疚。
走出去后,小米很是不解,她问王朝云:“朝云姐,为何把我拉出来了,我们不就是要找画像吗?”
“不用找了!”王朝云几个深长的呼吸后,心跳才稍微正常了些。心里的疼痛与震惊也是减少了许多,画像上的女人竟然跟王朝云在现代的身份秦诗诗长得一模一样,她看见画像时身体的本能反应告诉她,秦诗诗果然就是苏轼在梦里见到的王弗。
“朝云姑娘,你说迈公子看自己娘亲的画像为何还要偷偷摸摸的。”
“这不是偷偷摸摸,这是在顾及别人的感受。他从有记忆开始就一直都是闰之夫人在照顾他,而且闰之夫人一直视他为己出,他不想让闰之夫人知道了多想。”
“这么说,迈公子一定是很思念他的娘亲,我想去陪陪他。”小米说完还不待王朝云有何反应就已经像一阵风一样往书房卷去了。
王朝云无奈地笑了笑,这丫头对苏迈子的事情这么上心,该不会是喜欢上苏迈了吧。
苏轼一回到家,满脸的笑容,心情甚好。
“先生今日如此高兴,是玩得很开心呀。”王朝云对满脸笑意的苏轼说。
苏轼喝了口王朝云递过去的茶,然后回答她:“朝云,研墨去,今日又得两首好诗,咱们去写下来!”
“是,早就知道先生回来必定会有好诗。”王朝云顿时心情也跟着大好起来。
在去往书房时,正好碰到从书房出来的苏迈和小米。
“父亲,您回来了!”苏迈让开一旁问候着苏轼。
“迈儿,你也在啊,来来来,一起过来看看为父今日作的好诗。”
“是,父亲。”苏迈与小米两人便跟在后面一起走进了书房。
苏轼拿起笔,用他特有拿笔姿势在纸上了挥洒自如地写了起来,几缕夕阳透过窗户缝隙洒落在书桌上,从王朝云的角度看过去,刚好可以看见苏轼浓密卷翘的睫毛、坚挺的鼻梁与刚毅的脸庞,在夕阳余晖的映衬下发出一层迷人的光晕。
王朝云看得有些失神,不是否是因为自己知道了秦诗诗便是王弗转世的原因,她心里开始升出一种异样的情愫。
卢敖洞
上界足官府,飞升亦何益?
还在此山中,相逢不相识。
圣灯岩
石室有金丹,山神不知秘。
何必露光芒,夜半惊童稚。
苏轼龙飞凤舞地写下了这两首绝代好诗。苏迈满脸崇拜,说:“父亲,这可堪称是仙人之作。”。
“迈儿,那你可知父亲这诗中所表达的情怀呀?”
“父亲心系天下百姓,满腔热血,是在借对博士所说的话来宽慰自己和勉励自己,若是博士知道了,必定也会为父亲感到惋惜。”
苏轼满意地点点头,说:“嗯,倒是说对了一二。”
“先生若是真的能见着博士,那可真是遇到了难得的知己。”王朝云也从神游状态中走了出来,搭上了话茬。
“我没遇到博士,可却遇到了如此懂我的你们,心满意足也!”苏轼如此说到,眼睛却是盯着王朝云。
王朝云刚迎上苏轼的目光,就觉得脸上一阵热起来,刚要转移目光,苏轼却抢先移开了,接着神情自然地与苏迈小米聊起别的话题来。
第十六章明月几时有
又是一年一度的中秋佳节,天高水清,风和日丽。
密州在苏轼的治理下,今年得到了少见的好收成,整个密州城内的节日气氛都非常浓厚,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苏轼府里也不例外,下人们都在厨房里帮忙做月饼,王朝云原本不会,一边学着一边在做,厨房里一片欢声笑语,
小米从外面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人未到声先到:“朝云姐,先生让我通知大家今日晚膳要提前一个时辰,要大伙儿们都加快速度准备。”
“先生可说为何要提前开始晚宴?”大伙都疑惑。
“是城里田员外孙子今日满月,要摆满月酒,昨日就差人邀请了先生,不过,先生回家后给忘了,方才刚想起来。”
“这样啊,那你也别闲着,过来帮忙吧。”王朝云对小米说。
小米便高高兴兴地加入了他们的队伍,热火朝天地忙起来。
晚宴过后,苏轼对王朝云说:“朝云,你和小米一起随我去田员外家吧。”苏轼说完看见了一个劲往这边瞅的苏迈,便对他说:“迈儿,你也一块去吧。”
“是,父亲!”苏迈一脸掩不住的欣喜。
田员外家里好不热闹,?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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