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来诊脉,太医说主子是喜脉,已经有两个月了。”说着磕下头去,口中又道:“奴才们给主子道喜了。”真是高兴之情溢于言表。
只是,送我出去的人呢?我暂且听不进这些恭喜之言,只想着皇帝已经下旨将我放还本家,那现在王磊在哪?一恍神,又想着皇帝刚才的怒气与无情,不由心中楚楚的,而现在我有了身孕,晕倒了醒来,这事就没下文了?
“去把王磊叫来。”我又道。
“主子?”她两个不解其意,正欲再问,王磊正好在这时轻脚进来。我想他大概是来看我醒了没有,没想到我正坐在床上,柳翠等跪在一旁,于是连忙上前,打千笑道:“奴才请贵人的安。”
“你来了。”我声音平淡,伸手拉开锦被。“不用收拾了,就这样走吧。”
“主子……”柳翠、四喜急忙将手护在床沿,阻止我下床。
“贵人……”王磊立马扑过来,同样跪在床边。“贵人饶了奴才吧。”
我不解:“这是怎么说的?皇上命你送我出去,难道你敢抗旨吗?”
“贵人。”王磊面带无奈,即而又想起什么似的,笑开了颜:“奴才还没给贵人道喜,贵人的身子有喜了,奴才恭喜贵人,贺喜贵人。”一连磕下头去。
瑰唇一抿,什么也不想听,直视着王磊:“不用道喜了,先送我出去吧。”
“奴才不敢……”王磊一张苦脸。
“有什么不敢的?”我冷哼:“皇上可没说有了身孕,就可以违旨不出去,不是吗?”
“这……”
“也不用为难你们,我自己去问。”
“贵人,贵人!”一叠叠急促喊道,王磊焦眉烂额:“贵人不心疼奴才们,也要心疼一下万岁爷啊。恕奴才大胆多言,贵人也是知道的,奴才在万岁爷跟前这么些年,万岁爷对贵人怎样,奴才看在眼里,心里也明白。今日万岁爷动了怒,还在气头上,现在贵人有了身子,要是再一去,万岁爷岂有不更动怒的?奴才们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一番话说得我有些愣住了,可回神一想,旨是他下的,立即出去也是他说的,现在突然知道有了身孕,王磊不敢轻举妄动,可事实上他也没正式收回前面的旨意。这算什么?我若不走,倒像是我要赖在这里一样!
越想越闷,正想开口,一个声音却先我而启。
“安布!”一个小小的身影飞快的跑进来。
“奴才给皇太子请安……”众人齐道。
太子倒不管,直接走到我床前:“安布,你怎么呢?”
我本来郁闷的心情被这声清脆的问语打消了,只见太子额头上渗了汗珠,便拿出绢帕为他拭去,笑道:“太子怎么来了?”
太子顺着坐在我床沿上,两脚悬空,露出明黄的小龙靴。“安布不舒服么?”
我笑着摇摇头,从太子的扇袋里取出折扇来为他扇风,嘴里说道:“太子去哪里玩了,满头是汗。”一面又瞟见跪在地上的王磊、柳翠、四喜三个,正悄悄的退了出去,想必十分感激太子的解围。
辣文太子也顺着我的眼光回头看了一下,但马上又扭过头来,对我说:“安布,皇父刚才生气了,摔了好多东西,太监都不敢进涵元殿去。”
辣文“哦?太子听谁说的?”生气摔东西?那我要生气怎么办?憋在肚子里?
辣文“我亲眼看见的。我在涵元殿里,皇父进来就摔东西,我害怕,就躲在西间不敢出来。”太子睁大了眼睛。
“侍候太子的嬷嬷、太监们呢?没在太子跟前?”我皱眉,这些奴才在做什么,太子年幼,可不能把他吓着了。
“嬷嬷跟太监们都不敢进来。”太子说。
我有些担心太子是不是受到了惊吓。“太子害怕么?”
“不。”小脑袋轻轻一摇,继续说道:“后来王太监跑进来,说传太医,皇父又摔了一些东西。”
“那再后来呢?太子怎么出来的?”
“后来皇父就走到了西间,看到了我,王太监进来了说一些话,皇父就笑了,叫王太监带我出去玩。”太子断断续续的说着一些字句,也难为他只有六岁,却记得如此清楚。
可我心里很不爽,他是皇帝,他当然可以摔东西,生气了摔,传太医也要摔,也没看见孩子在屋里,这要是吓着了可怎么办?一意的只知道发怒,也不考虑别人的感受,说什么眷恩隆宠,什么圣恩优渥,现在想来真是讽刺之极。
一手拉着太子的小手,安慰道:“太子别怕,就在我这里跟小阿哥玩吧。”
此言一出,倒提醒了自己,我怎么忘了儿子?不过真是巧得很,话声刚落,||乳|母就抱了小阿哥进来,我一时感慨万分,接了放在怀里。儿子高兴的咿呀去拉太子的衣袖,太子笑着一躲,儿子不依,直奔着想站起来向前。
“贵人,小阿哥能扶着炕桌站在炕上了。”||乳|母笑道。
是啊,不久儿子就该学走路了……我怎么忘了儿子……我怎么舍得下他?
更烛
夜很深了,窗外的夜蛩和秋蝉一唱一和,更烛微微的跳烁,这要是以前,该是多么优美的弦律,只是我今天辗转难眠。值夜的宫女不敢打盹,轻轻的靠着碧纱厨,注意着我的动静。
“你去睡吧,今晚不用守了。”我出其不意的发话,着实把她吓了一跳。
“主……主子……”宫女吞了吞唾液,显然还没在惊吓中回神。
我慢慢坐起身,映着红红的灯罩,越觉得有些燥热。
“茶。”我说。
宫女愣了一下,马上明白我说的是什么,从外面的的炕桌上倒了茶水奉上。
我喝了一口润嗓子,打量着这个宫女,她是我随驾瀛台,内务府派在我名下扶伺的。叫什么我不知道,多大了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她是排着顺序与柳翠她们一样轮流的值夜。
我突然也不知哪来的兴致,我问:“你多大了?”
“回主子的话,奴才今年十五。”有了刚才的经验,她这次回答得麻利多了。
我笑了,仿佛想起了我也曾有过的十五,那个花枝招展的暮春,那个阳光和煦的顺贞门……停!我蹙眉,懊恼自己乱想,不再作声,将空杯子递还给了宫女。
“你下去睡吧。”淡淡的,有气无力。
“主子?”她到底不敢,竟跪在了地上。“奴才惹主子生气了么?”
“没有。”我浅笑:“我想一个人静一下,你下去吧,把门阖上即可。”
“主子……”
“下去!”
宫女战战兢兢的退了出去,我屈膝在床,额头埋在膝盖骨上。更烛不停的跳动,一闪一闪的,把映在床帐上的影子拉得更加曳长。然后,另外一个影子出现了,重叠在我的影子上。我抬头,并没有任何吃惊的表情,他早该来了,迟了这么多天,我真是错估了自己的位置。
他抿着嘴,一动不动直直的看我,目光炯炯,好似那跳烁的更烛。我没有动,直视了他一会儿,就收目敛神,又看着屈膝的双腿。
皇帝漠然,酷酷的:“起来。”
我一愣,因为他冷淡的语气,不觉背脊凉凉的。这是圣旨,我在心里笑,乖乖的起身下床。
他旋即转身走到外间,坐在炕上。外间也点着更烛,只有一点点亮,根本就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我正犹豫要不要过去……
“过来!”他已经命道。
一袭淡青色丝质衣裤,长发在入睡时被轻绑成了发辫,我柔柔的挪步,很轻盈走到他的脚踏前,可他根本不看我,自顾的拿起炕桌上的杯子倒茶喝。
我耐心的等着,看着他把茶喝完,看着他放杯子,再看着他对上我的双眼。他的黑眸深黝,背着烛光,我一时竟看不到底,嘴唇仍抿着,嘴角略勾起不满的弧度。不满?还有什么不满的?因为我还没出去?因为这个而不满?
想到这里,我不觉有些闪神,眼眸一眨,避开了他的目光。他立刻不悦,深黝直射着冰冷,那种寒意,就算我不看他,也能清楚的感觉得到。可我反射性的又看了回去,他的目光开始凌厉,怒气在上升,嘴唇正在似动非动,我有一个预感,他好像要说……
“跪下!”果然是这两个字。
我垂目,两排贝齿紧咬,藏在红唇下,却化作了一丝狡黠微翘。
“唔……”一声干呕,我微微侧首捂嘴。
他皱眉,被这突发的状况搞蒙了。
“呃……唔……”干呕更加厉害,右手捂着嘴,左手抚上小腹,眉头已经绞紧,露出十分难受的样子。
如果这样,他还要命我下跪,我就……
还未想完,皇帝已经开口,并明显透出着急:“你过来。”
过来?还要怎样过来?我已经站到他身旁,只需向前一步便是炕沿,还不够“过来”么?可他显然还没想到这点,坐在炕上等我挪步,这样不错,至少他好像忘了命我“跪下”一事。
只是我真不知道还能怎样挪步,要是在以前,他会亲自拉我过去,可是今天他在耍酷。
我咬唇,这无疑要我出一招杀手锏。
“我……恶……”正欲说话,又伴着一声呕,而且听来更加难受。
皇帝一把将我拉过去,与他相挨而坐。我得逞了,按住胸口,学着晨吐之后那样的深深吸气,他很自然的,伸手替我顺抚着背,缓解我的不适。心中得了意,余光晲他,他的表情好似漠然没变,但手心却是暖暖的。
“怎么吐成这样?”他问,语气虽淡淡的,关心却透得明显。
我蹙眉摇头,不发一语,好似仍很难受。
他索性一横臂揽进怀里,让我靠在他的胸前,另一手抚上我的胸口替我缓解。我微愣,意外他会突然亲昵起来,我以为他至少还有一会儿的冷漠等着我认错、撒娇。心中不觉有些触动,纤手也轻轻覆上了他的。
这个小动作令他高兴:“好些了吗?”他低问。
“嗯。”我回应,脸颊在他怀中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再习惯性的抬手,如往常一样抚摸起他衣袍上的云龙织纹,丝质的感觉立即顺滑到了指尖上。他便握住我的手放到嘴边,我相信这也是他的习惯性动作。
“胆子越来越大了。”他轻哼,咬着我的指头,要开始算旧帐了。我会意一笑,想抽手,但只会被握得更紧。
“是谁给你的胆子?”他见我好了许多,便开始声言厉色起来,横在腰间的手也勒紧,只是好像并没多大火气。“朕那天不过责备了你几句,你就开始顶撞朕,甚至还敢忤逆朕躬……”磁性的嗓音从头顶传来,既而我的下颔被托起,对上了他薄怒的双眼:“朕是不是太纵容你了?”
大概是吧,我仍笑,柔顺的依在他怀里,这种感觉让我熟悉舒心。
他被我的笑容愣住了,因为我此刻柔顺得太突然,以至于他那点薄怒即刻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略清了清嗓子,故作严肃:“你知错么?”
我没回答。
他又有点不悦,提高声音:“朕问你话,嗣后你还敢这样忤逆朕躬?”
“不敢。”如果是这样的问话,那么我回答。
他很满意,将就托起的下颔,低头覆上我的朱唇。但既而又想到了什么,轻啄了一下便放开。“这几天你为什么不来涵元殿?”
我微愣,这几天?笑容即刻浮上,难道皇帝一直在等我去涵元殿?即使他是如此火大,但仍希望在涵元殿看到我?眉眼笑弯了,含情脉脉的看着他,他迷了情,但仍先掌控着自己想要知道的。
“为什么不来?你想不侍朕躬?”他再问,声音沙哑。
不侍朕躬的罪名大了,我心里明白极了,脸上也灿烂极了,他在涵元殿等我,是想我去给他磕头认错,但几天都没动静,他不耐烦了,所以才会亲自出现在我屋里,而且势必带来了埋怨与恼怒。
现在他又玩味的看着我,非我要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
这有何难?我故意蹙下眉头,声音孱弱:“我不舒服……”
“怎么了?”果然,他皱眉追问。
我微微吐了口气,身子绵软的靠着他:“这几日害喜得厉害,吃什么就吐什么,所以没有去给皇上请安……”
好了,不用说了,因为皇帝已经心疼的堵上我的小嘴,吻得一团稀里胡涂。
“爷……不行……”软香哝语吐出,叫人面红心跳,骨头酥麻。
“朕知道!”皇帝咬牙挤字,压抑着又不知从哪里来的怒火……
嫔位
奉旨,贵人吴雅氏德蕴柔嘉,淑慎持躬,壶范端庄,章娴诗礼,兹奉太皇太后慈谕,著封为嫔,应行之礼尔部察例具奏。
那天晚上,皇帝留在了我屋里,第二日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起床离开。我想到这几日的冷战终于结束,心情好了许多,叫进宫女来侍候更衣,没想到柳翠、四喜等人全部齐集在一处,跪到我的面前磕头道喜。我疑惑不解,众人便迫不急待的磕头禀告,原来皇帝已经传谕礼部,封我为嫔。
我一时也很吃惊,但喜悦之情即刻充满心间。我对于封嫔晋位并不在意,一直以来,我只是希望能够陪伴在自己所爱的人身边,能得到他的宠爱呵护,为他生下子女,只要这样就足够了,至于是什么份位并不重要。况且,宫里诞育阿哥、格格的内廷各位甚多,论资排序,我还在后面,所以这次突然间的晋封嫔位,的确让我受宠若惊,喜出望外。
不敢迟疑的更衣梳洗完毕,我直奔涵元殿谢恩。皇帝含笑着看我磕完头,仍是习惯性的伸出一只手,我会意,拉住那只手顺势坐在他腿上。他柔情的抚上小腹,对我低哝:“早上害喜得厉害吗?”我暗中吐了吐舌头,他似乎还惦记着昨晚我编排的那番“不适”。
低低的浅笑,引起了他的不解,但我不会让他知道我暂时还没有开始害喜,于是媚眼如丝的环上他的颈项,瑰唇轻扬:“今天好多了。”他挑眉,有点怀疑,但看到我神彩飞扬的样子,他也笑了,没有再问下去。
然后,他说他第二天要去巩华城,又说天已立秋,等他回来之后便要搬回宫里去。我正思量着是否要叫宫女先收拾一下东西,皇帝突然揽紧我,对我说回去以后,按照嫔例我要搬到东、西十二宫的其中一个宫去。
我微愣,但马上浅笑起来,会是哪个宫呢?我看着他,一面等待他的明示,一面想着内廷各宫:东边景阳、永和、延禧、钟粹、承乾、景仁;西边咸福、长春、启祥、储秀、翊坤、永寿。景阳宫是御书房,景仁宫是圣上龙诞之处,这两个宫都不住妃嫔,而承乾宫是贵妃娘娘所居,也不住其他嫔御。那么,剩下的九个……哪一扇的宫门将是我要搬入的?
但他看我的眼神突然有点复杂难懂,也许他知道我在想什么,含笑问我:“你喜欢哪个宫?”我也笑,心里却淡淡的,我喜欢现在住的屋子,喜欢紧紧的挨在昭仁殿后面,即使那屋子座东面西,冬日少光、夏日西晒。可是我说了没用,这是我不能选择的,我只能含笑回望着他。
正如我所猜,其实在他心里,早就已经决定了答案。见我没有回话,他便直接了当的告诉了我,准备我移居的那座宫殿,叫作“永和宫”。
永和……不知为什么,当我听到这个名字时,居然有一种讽刺的感觉。讽刺?我看向皇帝的眼眸,深黝不见底,但眼角却带着上扬的色彩,显然他很满意这个宫殿,这样的安排。我敛神寻思,总觉得这两个字,看似一种美好的祝福,又好似在……
我定眸直达他的深黝,但他避开,将头埋进我胸前,聆听我的心跳。我一笑,大概是我多心了,我怎么会觉得那两个字,是他有意的在祈愿我们之间……永远和平……
“主子……”四喜小心翼翼的走过来,轻声唤着在梨花斜榻上闭目小憩的我,我略睁眼,示意她说下去。
“主子,王磊来了,有事回主子。”
王磊?我微支身子,怎么可能,他不是昨日侍驾去了巩华城?惊讶之余,忙命四喜传他进来。
王磊疾步而入,在斜榻前打千请了安,然后禀道:“回嫔主子,万岁爷命奴才来侍候嫔主子回宫。”
“皇上回来了?”我更是吃惊,昨日才去,今天就回来了?而且没回西苑,直接去了宫里。“皇上什么时候回宫的?”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果然……
“今日午时,内务府奏闻纯亲王病重,万岁爷从巩华城急驰而还。”
我心中一紧,这是皇帝的幼弟,太皇太后最疼。病重?急驰而还?我有一个不好的预感。“那现在,纯王的病怎么样了?”
王磊听罢,双腿一并跪到地上,两眼含泪说道:“回嫔主子的话,纯亲王已于申时薨逝,万岁爷悲痛不已,传旨辍朝三日,现在慈宁宫陪奉太皇太后。”
什么?!纯王薨了?纯王素日无疾,怎么会突然……
我不敢想像,而且,而且端午节的时候,纯王福金进宫请安,才刚怀上身孕,纯王如果……那他的福金现在……
“唔……”我突然感得不适,来不及起身,一股酸水涌上喉咙。
“主子,主子。”宫女们叠声叫道,虽然着急,但心里都明白原故,并不十分惊慌。四喜为我顺着背,柳翠伺候漱口的茶水,可是我胃里一阵翻绞,歪在榻沿呕个不停。倒是王磊被吓着了,面色苍白:“奴……奴才去传太医。”说完便往外面跑,他大概害怕我也是突然“病重”。
“不必去叫。”趁着反胃的间隙,我高声的道。
“嫔主子……”王磊闻言转身,犹豫不定,我甚至觉得他可能已经吓得发抖。
“我没事。”我道,缓息轻吐。
摸着肚子,想着纯王福金那张清纯可人的脸庞,那样一个贤淑宜家、恪敬夫命的女子,如今身怀六甲,正该享受丈夫的疼爱,不想却遭此变故,任何人都承受不了!
“纯王福金……”我看向王磊,双唇抖动:“怎么样?”
“回嫔主子,奴才不知……”
我觉得有丝悲凉,五月份在慈宁宫,纯王福金给太皇太后请安,纯王因担心她怀孕初期,恐受了暑动了胎气,竟在宫殿外徘徊等候,甚至奏请太皇太后想早点带福金回府,用情至深、体贴至甚,阖宫皆知,羡煞旁人。而今……
“嫔主子……”王磊又侧身低唤,忧心忡忡的样子,他还在想是否该传太医。
柳翠在一旁已看明白,于是笑道:“磊公公不用着急,主子这是有了身子在犯喜韵。”一面呈上一小碟盐浸的梅干,我略对她点了点头,拣了一块含在嘴里。
她说得没错,这只是前两天我骗皇帝的“不适”,真正开始了而已……
朕惟内廷赞化,爰资椒房之修,茂衍宜家,位备掖庭之贤,珩璜叶度,既仰赞夫坤元,纶綍宣恩,宜特申夫巽命。咨尔吴雅氏,德蕴柔嘉,淑慎持躬,壶范端庄,章娴诗礼,肃穆兰宫,允称九嫔之列。兹仰承太皇太后慈谕,册封嫔吴雅氏为德嫔,尔尚其抑承锡命,最令德以长绥,祇荷耀于褒嘉,邵芳徽于益懋。钦哉。
※※※
ps:该段册文中,除了“册封嫔吴雅氏为德嫔”系《圣祖实录》原话外,其余皆系作者一时兴起,凭空yy,若有不妥之处,列位不必指出,直接飞砖。飘~
永和
纯王薨逝之后,皇帝辍朝三日,但终因手足情深,倏尔盍逝,悲恸万分,最后连了十几日都没心情理朝政,章奏俱交内阁。哪料,七月二十八日地大震,京城倒坏城堞、衙署、民房、死伤百姓甚众。
内廷各位惊吓不轻,皇帝急忙诣慈宁、慈仁两宫问安,再传召内阁、九卿、詹事、科、道满汉各官齐集,商议各处赈灾。
我在永和宫担心不已,||乳|母早将小阿哥抱了过来跟我在一处,可是,圣上可好,慈宁宫怎么样了?王磊带了一个小太监忙不迭的跑进来,见我安然无恙后,顿时大松一口气,跪在地上又磕头又请安。我知道他是皇帝派来看望的,于是问他圣驾如何?王磊回说圣驾去了太皇太后宫,让各位妃嫔、贵人都待在自己宫里,毋要走动。我安下一点心,转身进入西暖阁找出以前的经文及佛珠,诵念祈祷。
傍晚,皇帝来到佟贵妃宫,命众嫔、贵人、常在等后宫各位齐集一处。那可真是花团锦簇的一片,东珠玛瑙、织锦描金,再配上一个个的花容月色,即使众人面露出担心后怕的样子,但仍是各自有美丽动人之处。
宜嫔郭络罗氏和我都怀有身孕,佟贵妃特意询问关心了我们两个,皇帝在一旁看着,好像很满意,但不说话。
佟贵妃说道:“今日皇上传旨让各宫姐妹不要随意走动,但大震之后,臣妾跟众姐妹们尚未到太皇太后、皇太后面前请安,所以讨皇上的示下,明早臣妾可否同众位姐妹去向两宫请安?”
皇帝略想一下,点头说道:“也好。若今晚再无震动,你们明天一早就照以前的规矩去请安吧。”
众人齐声说“是”,佟贵妃又道:“早上的大震,内廷有几处宫殿坍了些瓦片,掉在外面倒不妨事,只怕掉在屋面,伤着了各位姐妹。所以今晚,各宫里命上夜的宫女、太监多加一倍,姐妹们都需要仔细小心。”
话音刚落,众人中便有担心害怕之声,私下接耳交语。皇帝本是拿着一盏茶,轻抹着茶叶,见大家窃语不安,便看了佟贵妃一眼,佟氏不解,倒是惠嫔纳喇氏明白,立即安慰说道:“姐妹们也不用太担心,内廷的各宫各屋在世祖章皇帝时皆已经整葺修缮过,梁柱结实、瓦铛也紧密,早上那么大震动也是好好的……”
“惠姐姐说得是。”宜嫔接过话去,声音脆响如筝。“我在钟粹宫只觉得有些摇晃,摔碎了几个杯碟,其余都是好好的,宫女、太监们的屋子都没坏。”
僖嫔赫舍里氏随之说道:“我宫里也是。”
“我也是。”端嫔董氏亦是。
皇帝将杯盏放回几上,似带赞赏的看着宜嫔,一扫先前的沉闷:“宜嫔,你当时一点也不怕?”言语之间,关心之情流露。
“啊?”宜嫔俏皮的睁大眼睛,好像没料到皇帝会这样问她,但马上会意过来,回说:“臣妾不怕,因为来得太突然,臣妾回过神时,东西已经摔碎了,地震也已经过去了。”
皇帝竟然一笑,玩味的说:“你大概是吓蒙了吧。”
佟贵妃见皇帝笑了,也陪笑着说:“宜妹妹有着五个月的身子,还是不受惊吓的好,臣妾愿意相信宜妹妹没有害怕。”
皇帝笑着点头,一时众人也有陪笑的,屋里气氛极好。
终于,皇帝想到了我,他笑着启唇,我直觉那是一个“婉”字,但他说出来的却是:“德嫔,你害怕么?”
真傻,在内廷面前,他从不叫谁的名字。我嘴角微扬,恬静如水回视:“回皇上的话,臣妾害怕。”我没有说谎,我的确害怕,我从一开始就担惊受怕到亲眼看见他毫发无伤为止。
“怎么了?”他神情一敛,不明其理,急急的问:“吓着了?”如果此刻只有我们两人独处,只怕他还会拥我在怀,怜爱的安抚。可惜现在不是……
“德妹妹的身子也受不得惊吓。”佟贵妃看了一下皇帝的神色,既而又对我说:“妹妹传了太医没有?怎么说?”
我才发觉造次了,连忙低低的回:“谢娘娘关心,太医来请过脉,说脉相平和安好。”
“那就好了。”佟贵妃似松了口气。
惠嫔坐在我上首,侧过头来也关心低言:“妹妹要放宽心情,不要太过紧张,今晚上早些安歇,明日再传太医来请一次脉,方为妥当。”
我抱以感谢的微笑,颔首轻回:“多谢惠姐姐。”
皇帝仍看着我,然后转目看了一眼后宫各位,说:“你们也累了,都回宫休息去吧。”众人闻言,只得福身退出。
佟贵妃的承乾宫与我的永和宫相邻,两个宫门之间不到一箭之地,惠嫔的延禧宫又在永和宫的前面,所以,大家退出来后,惠嫔便邀我同行。路上她又说了些关心之言,并且执意送我到永和宫门,我心里很是感激,携手说道:“请惠姐姐到我宫里用盏香茶。”
惠嫔笑道:“今日不了,德妹妹还要早点歇息,等明日再来打扰吧。”说着,两个太监打起宫灯前引,她再略微回头:“德妹妹进去吧。”我不好辜负,微笑转身进了宫门。
||乳|母抱着小阿哥过来接我,笑着哄他:“小阿哥瞧瞧,这是谁回来了?”
儿子快满周岁,早已会认人,在||乳|母怀里伸手直扑向我。我接了过来,他便在我怀里手舞足蹈的高兴,吓得精奇嬷嬷忙说:“德主子小心身子,让奴才来伺候吧。”
我不愿意,抱着儿子进了屋,陪他在东间炕上玩摇鼓。
随后,竟然听到窗外有人急说:“万岁爷圣安!”门帘一响,屋内的人也福下身去。
“婉儿……”皇帝大步进来,显得有些急促。
我惊讶的抬头,他的目光看到了儿子,便命||乳|母:“伺候小阿哥回屋休息。”||乳|母赶紧抱了下去。
我从炕上站起来,心中有惊讶有欢喜,他怎么,怎么又到我屋里来了?忍俊不住,见宫女已经退尽,便一下子扑到他怀中,皇帝长臂一圈,紧紧的将我搂住。
“早上吓坏了吧?”他怜爱的低问,透出心痛。
我一阵狂喜,他果然是为了我说的那句“害怕”,我就知道他一定会追到我屋里来,关心我、安抚我,只怕他刚才遣散妃嫔,也是想早点到我屋里来细问一番。心中不由越发的激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皇帝却以为我仍在后怕,沉声怒道:“王磊那个该死的奴才,他居然回朕说,德主子一切安好,朕放心才没有过来……”
“爷。”我低唤,声若清弦,娇若含胭,再从他胸前仰起如花的面庞,脉脉看他。“王磊没有说错,臣妾的确一切安好,至于害怕,是后来怕起来的,王磊并不知晓。”
“不用怕。”他低咛,双眼含情,似乎还有些担心我会受惊吓,又在我耳边下放定心丸药:“婉儿别怕,朕今晚留在你屋里,什么塌下来都由朕给你顶着。”
再也说不出什么,如此浓情,只怕我今生难偿。皇帝早已迷情于那两点朱唇,我岂有不踮脚送上?
一室瑞脑生香……
姐妹
作者有话要说:[投诉]№1网友:alie评论:《片片蝶衣轻》打分:2发表时间:2007-03-0202:10:18 所评章节:25靠,你还不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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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老娘已经很努力了。我封嫔的册封礼定在了十月十三日,前一天,内务府送来了应赏的如意、项圈、耳坠、数珠、荷包等物,太皇太后、皇太后又另赏了厢玉如意一匣九柄、金累丝万事如意簪一对、喜字镶珠流苏一对、伽南香十八罗汉一盘、小、大荷包各九对。
佟贵妃打发人请我到她宫里吃茶,谈笑间拿出了一只翠雕佛手荷叶珮,权当是庆贺之礼。各宫的嫔位或厚或薄,也都有一份贺礼送来。
柳翠同四喜整理着礼物,一面笑说:“端嫔娘娘送主子的翡翠镯与僖嫔娘娘送的那只,好像是一对儿,竟分不清谁是谁的。”
“是么?”我歪在西次间炕上,玩着小玉把件。
柳翠笑盈盈的将两个锦盒拿过来,说道:“主子瞧瞧,看奴才说得对不对。”
我取出来对比着细看一遍,果真像一对儿似的,成翠色泽也一样,于是笑道:“好生收着吧,这大概是同一批的玉贡。”
柳翠答应着“是”,四喜又接着笑道:“主子的镯子,金的、玉的,不知收着了多少,只是不常见主子戴在手上。”
柳翠接口笑说:“你侍候主子这么久还不知道么,主子是嫌戴着镯子每日拿笔写字碍手,就连妆盒里宝石戒指,主子也嫌写字时碍手了。
四喜回说:“知道倒是知道,只是万岁爷赏下这么多,主子一样也不戴,万岁爷不问么?”
我听了一笑,这丫头倒是关心得许多。皇上何偿又没问过?我说玉镯子太沉,他便命人送来做工精巧的嵌珠金镯,我又说金镯子耀眼,他又赏下东珠手串。他好像希望我跟他的其他女人一样,伸手便是金珠宝石一片。只是我不爱,到最后,他也无可奈何。
柳翠见我没有说话,看不出喜怒,便使了个眼色给四喜,四喜连忙走到炕前躬身说:“奴才刚才失言,请主子责罚。”
我笑:“你是关心我,怎么说是失言?我是一个不明事理的主子么?”
“不,主子当然不是。主子待奴才们恩重如山,奴才跟着主子,是天大的造化。”
正说着,便听外面太监回道:“惠主子来了。”
我支身坐起,四喜忙蹲下侍候穿鞋,柳翠刚搀扶着下炕,就见惠嫔含笑入内。
我上前携手:“惠姐姐请坐。”说着往上首让坐。
惠嫔笑道:“德妹妹快坐,仔细身子,就在炕上歪着罢了,哪里需得着下炕接我?可见还当我是外人。”
我道:“惠姐姐哪的话,我从不当姐姐是外人。”正好柳翠奉上“阳羡春”,我含笑:“惠姐姐请用茶。”
惠嫔喝了一口,接着说:“我是极喜欢德妹妹,所以三天两头的来永和宫,妹妹别嫌我叨唠就好。”说完,命自己的宫女捧进来一个纸盒,又道:“这里面是上好的燕窝,妹妹也是常吃的,并不稀罕,只是到底是我的一点心意,望妹妹不要笑话,且收下吧。”
我连忙笑说:“瞧惠姐姐说的,我感谢还来不及了,怎么会笑话?难为姐姐想着我,前几天送来了两瓶蜜荔枝,今日又是这么一匣子燕窝,我倒是无以回报,惭愧得慌。”
“我说吧,又拿我当外人了,既是自家姐妹,需谈什么回报?”惠嫔故作不悦。
我自知失言,便思索着和她的心意,陪笑:“如此,是我说错话了。”命柳翠:“把惠主子送来的燕窝收好,再拿一个金锞荷包给跟惠主子来的宫女。”
惠嫔和悦了颜色,命她的宫女:“还不快谢德主子的赏。”那宫女便跪地磕头,拿着荷包退下了。
惠嫔又说:“明日是德妹妹的好日子,后宫的姐妹必要来永和宫热闹一番,妹妹的身子……”一面说一面看着我凸起的小腹。
我顺着她的目光,极其温柔的抚上肚子,微笑说道:“姐姐不用担心,不碍事的。况且,宜姐姐的身子比我的更加沉重,我还担心,因我的事情而累着了宜姐姐。”
“那你倒不必担心她。”惠嫔笑开了眼,说:“宜妹妹最是爱热闹的人,挺着七八个月的身子,后面的花园、各宫各院的到处走动,今早上还来我宫里了,坐了没多久,又往长春宫僖妹妹那里去了。”
我稍稍放心,又听惠嫔接着说:“我见德妹妹倒是恬静如水得很,老喜欢待在屋子里,只是妹妹有着身孕,应该像宜妹妹那样多走动才好。若妹妹嫌一个人孤单,我每日来陪妹妹走走可好?”
我心里一阵感动,看着惠嫔,她亦恳切的看我,果然那是一番真心实话,好似只要我点头,她便会从立刻拉我去花园里走走。只是,我这懒怠的毛病,从怀头一胎时就纳下了,况且也并不觉得身子有什么不适,于是由着自己的性子,就连他,也是莫奈何的皱眉、叹气、摇头了。
“惠姐姐。”我轻唤,抬手越过炕桌,惠嫔会意,亦伸手过来拉住。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只是彼此相顾微笑,许久,我方吐出几字:“姐姐对我真好。”
惠嫔握着的手亦反握住我,语气极轻,笑容又极温和:“我可是把你当作亲妹妹一样的疼爱……”
第二日一早,永和宫摆嫔位彩仗,南府奏乐,正殿设案焚香,跪听礼官诵读册文。尔后到太皇太后宫、皇太后宫行礼毕,再到皇帝宫行礼。
他很高兴,亲自扶我起来,见我穿着朝服,项圈压肩,三串朝珠齐身,显得小腹越发的凸出,又戴着沉甸的朝冠,金约勒住额发,耳朵上再坠着三对东珠耳坠。不由的有些心疼起来,于是扶我坐到南炕,大手轻握上腰两侧,低问:“累了吧?腰酸不酸?”我心甜如蜜,如果不是碍于朝服不便,真想立即圈上他的颈项,依进他怀里。
他见我没说话,便拉我靠到他肩上,似带安慰的说:“礼也行完了,一会儿回到屋里,就把这些沉重繁杂的东西取了、换了,穿那件香色八团喜相逢吉袍,就轻松了。”
我仍不语,这样靠着了一会,他又说:“朕赏了果桌和饽饽桌,有你爱吃的榛子糕。”
“爷。”我终于低唤。
“什么?”他有些不急待的想知道下文。
我抬头离开他的肩膀,如水的看他:“我先回宫了。”当然立即从他脸上,看到了十足的失落。
我忍笑冉冉起身,他拉住手腕不放:“婉儿……”
我轻回:“贵妃娘娘跟众位姐姐过一会还要来我宫里,爷让我先回去准备一下。”他听是如此,方才松了手。
我走到了门边,皇帝又叫住我,走上前来握住我的肩,一副不舍的样子。“你别太累了……朕,晚上再来看你。”
我笑着点头,盈盈退后,转身出去了。
贺宴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不好意思,因为个人原因,此文以后可能每周只能更新一次。
如果有一天作者弃坑,必会另外通知。不好意思~轿子从承乾宫经过,在承乾门前停了下来,四喜伺候我下轿,入承乾宫去请佟贵妃。
承乾宫佟贵妃是皇帝生母慈和太后的内侄女,皇帝的姑舅表妹,孝昭皇后驾崩之后,内廷妃位最高者便是她了。
我绕过宫门影壁,可巧看见宫女打起正殿的大红猩猩毡,佟贵妃吉服吉冠的出来。?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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