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奇嬷嬷也劝慰不住。
皇帝闻言止步,他亦担心太子,正好我说出,他点了头,对我道:“好,你去把太子接到慈宁宫来。”又命王磊:“你跟着德主子去,小心侍候。”
我点头,转身要走,佟贵妃忙开口:“德妹妹要当心身子啊。”又命宫女:“柳翠,你可侍候好你的主子,不可有半点不是。”
柳翠回应说“是”,我心里有些暖意,贵妃待我的确不同旁人,感激的回眸:“谢娘娘。”亦看到,皇帝也带赞赏的眼神。
毓庆宫里,太子的确是吓着了,愣木着没表情,但一见我去,便立即哭了出来,抱住我“安布、安布”的直叫,嬷嬷、||乳|母也都跟着擦拭眼泪起来。首领太监崔林玉道:“刚才太子爷愣木了好半晌,不说话,也不喝水,奴才们都吓死了,幸亏德主子来了,太子爷哭出来就好了。”说着已是老泪纵横。
王磊因与崔林玉有些交情,便上前劝慰了一番。我哄了太子止住哭泣,命太监准备太子的暖轿,赶紧的接了去太皇太后宫里。
到了慈宁宫,皇帝与佟贵妃已经去了慈仁宫请皇太后安。太皇太后一见到太子,便叫到身边,抱进怀里,太子眼睛一红,又哭了起来。吓太皇太后轻拍太子的背,安慰道:“不怕,不怕,太子不怕。”。
我扶着腰坐到一旁,有些酸痛,微微的喘气。苏麻喇额涅嬷嬷亲为我端了一杯热茶,我双手接住喝了一口。屋里没有了话语,太子哭累了,便倒在太皇太后怀里睡着,嬷嬷们小心的抱过来,放到热炕上。
太监进来回说,皇上去了奉先殿,佟贵妃则留在慈仁宫陪伴皇太后。太皇太后听了,点头说道:“很是。”一脸的焦虑与疲惫尽现,剩下的就只有等待。
等待又是极其的漫长,我与苏麻喇额涅嬷嬷陪坐着,看着太监一次次进来报告情势。火越烧越猛,寅时(3点-5点),延烧到了太和殿,复及东斜廊、中左门,太监侍卫抢救不下,大火烧了一夜。巳时(9点-11点),火息,紫禁城三层汉白玉丹墀上的太和殿,毁于一旦……
王依依散记
(一)王依依
依依九岁,爹爹死了,母亲为了养活三岁大的弟弟,只得将她卖进了王府。
依依十二岁,王府的二太太相中了她,收到身边做了小丫头。
依依十五岁,出落得越发齐全,二太太又将她指给了大少爷做屋里的人。
大少爷是二太太生的,府里的大太太没有儿子,大少爷就是王府的正经少主子。依依只是一个孩子,行礼那天,她只顾低着头,大少爷揭开了红红的盖头,怜惜的对她道:“依依,我能给你的也只有这一张红盖头。”依依明白这话中的意思,红盖头是她提出的唯一请求。这同时也成为了王府的笑谈,人们总在茶前饭后议论着,一个搭着新娘子红盖头的小姨娘。
“依依,你本家姓什么?”
“不记得了……”
“那,你以后就跟我姓王吧。”
(二)福康安一直以来,她都是在我的梦境中出现,时而含笑清晰,时而幻影模糊。我不知道她是谁,我也不想去追问,我只喜欢这样静静的,静静的等着她来,再看着她去。奇書网这样过了很久很久,我每天都在静候着渡过,直到有一天,我在伯源兄的家里,看到了真正的她……
依依……
她是王伯源的宠妾,是王伯源呵护在手中的明珠。她很爱笑,笑起来美艳动人,她的舞姿出色,跳起来勾人心魄。王伯源怜她疼她,她也爱他敬他,他们是众人口中郎才女貌,是百家笔下的神仙眷侣。
可是,我知道那梦里的人,的确是她。
也许,她是我上辈子所欠下的债,今生也无力偿还。
“依依……”我欲言又止。
她落泪了,记忆中的她总是欢笑,何曾此番。“大人,我们还是不要见面为好。”
我哑言,苦涩难堪。她走了,我无力挽留,我爱上了至友的女人。
(三)二太太二太太去世了,她养了一个好儿子,享尽了荣华富贵,她的牌位进了王氏嗣堂,棺椁却不能与王老爷合葬。因为她是个妾,而合葬只属于正室。
依依常在想,如果有一天她死了,会是葬在哪里?
她也如此的问过大少爷,大少爷笑她傻:“依依,你我当然生死同依。”
可依依知道这不可能,大少爷也有自己的正室,那位官宦家的小姐,会识字,会写诗,识大体,明大理。
合葬只属于他们,而自己,不过是临近主墓的一处坟茔。
“依依,跟我走……依依,我们走……”
“不!”她从睡梦中惊醒,夹了一身的冷汗。
双手抱膝曲成一团,半垂青丝掩不住满脸泪痕。
“大人,我们不能这样……”
(四)王伯源她怀孕了,他知道自己不是那孩子的父亲。
他也知道自己的至交好友爱上了一个女人,而这个女人,却是他的爱妾。
他的爱妾,那个单薄着身子的小女孩,九岁稚龄卖给了人家当丫环。
丫环啊,可怜的小丫环,数九的寒天,冻红了小脸。
他是家里唯一的少爷,他要的没有得不到的。
他喜欢这个丫环,他要把她收在房里。
所以,十五岁上替她开了脸,除了正室和他的小丫环,再没有其他的妾。
可是,他的小丫环背叛了他,他的至友也背叛了他。
他应该感到愤怒,至少应该让他们感到羞惭。
但,他看到是依依的一脸愁容,一脸的担惊受怕。
他的依依不幸福,他竟然不能给她幸福。
他悟了,不如,就此放手……
作者自注:此狗血无聊之yy文字与“片片”没有一丁点联系。只因有一位叫做“王依依”的妙龄热血少女,一心想与孝贤皇后的侄子福康安帅哥搞jq,故此yy散乱片段几场,以滛王依依。列位如有不适者,请往《清宫遗恨》拍砖,“片片”在此申明无关。
心情
因为这场火,宫里本应围炉赏雪、承恩赐宴的腊月,却是笼罩在烧焦的气息中异常沉闷的度过。腊月廿四的小年饽饽宴取消,腊月廿六的慈宁、慈仁两宫请安宴也取消。转眼到了年三十,宫里勉强有了些节日气氛,不想皇帝又取消了乾清宫的除夕家宴。
皇帝没心情过年,妃嫔们甚至不敢在宫里多挂一盏灯笼。冷冷清清的,都快比过了寒食节。
宜嫔如愿的生了一位阿哥,正月初四便是孩子的满月。虽然没有大摆酒宴,但皇帝赏下了饽饽桌,内务府又送来了金锁、金碗。众人挤在宜嫔的钟粹宫说了一大堆祝贺的话,这算是给这新的一年,凑出了点儿热闹。
我的产期也渐临近,额娘送进来家书,嘱咐我注意身子。请脉太医、精奇嬷嬷每日也轮番上阵。好在这并不是我的头一胎,富恰之妻和果里之妻两个比前年我生小阿哥时放下了大半的心。
这一日,惠嫔去钟粹宫瞧了宜嫔回来,对我笑道:“宜妹妹的小阿哥别提多贪睡了,眼瞅着他刚睡醒,我们正想哄他玩耍,不料他哈欠一打,转眼功夫就又睡着了。”
我听了甚是有趣,便笑说:“怎么不抱他出来走走,也许他就不睡了。”
惠嫔喝着茶,一面摇头,一面笑:“我哪里抱得出来?宜妹妹宝贝得什么似的,如今晚上睡觉,小阿哥还跟着宜妹妹睡了。”
我会心的点了点头,想起前年儿子在遵化温泉出生时,我也是守着他日夜不离,就怕饿着、冷着了。
柳翠、四喜摆上了新制的饽饽和干果,惠嫔拿了一个桔子剥着,又问我:“德妹妹的小阿哥呢?在睡午觉吗?”我笑道:“是在睡午觉。他现在会走路了,淘气得不得了,每天哄他睡个午觉,我也好安静一会儿。”一边说着一边轻挪动身子,依在炕桌前敲小核桃。柳翠见了,立马过来替我重新放好靠垫,让我舒服的歪着。
惠嫔眼中露出几许羡慕,抿嘴笑道:“德妹妹可别嫌小阿哥淘气。”又一指我肚子,打趣的说:“以后呀,只怕还有更淘气的呢。”
我亦含笑低眉瞧了瞧,再抬头时,却又见惠嫔幽幽的叹起气来。
“德妹妹真是好福气啊。”瞧她这神情,知道她是在想保清阿哥了。
保清阿哥是惠嫔所生,皇帝的第五子,比皇太子还大两岁,因当初太皇太后下旨皇子避痘,就一直养在了内务府总管噶禄家里。
我有时很难理解惠嫔的心情,她很喜欢孩子,凡是看到小阿哥、小格格们,都会情不自禁的抱到怀里哄逗一番。可她在哄逗别人的孩子时,却好似丝毫也不想念自己的孩子。宫里哪位贵人、格格有喜了,她跟着高兴;哪位小阿哥、小格格生病了,她又跟着着急。偶尔她失神发愣,也不过转眼即逝。只有今天在我面前,才微微的叹了气,哪有母亲不想念自己的儿子?
“惠姐姐。”我轻轻的道,她还有些失神,但马上凝眸于我。“惠姐姐,皇上不是说,等天气暖和了,就把保清阿哥接回宫来跟太子一起读书么?”
惠嫔木愣一下,但眼神马上明亮起来,急忙求证:“皇上也跟德妹妹这样说过?”
我颔首,惠嫔笑开了花,拉住我的手说:“皇上也跟我提过,可是我没敢想。如今德妹妹也这样说,想必皇上骗我也不会骗德妹妹吧?”
正高兴着,端嫔竟然来了。她没想惠嫔也在这里,一时有些不好意思。我们笑着彼此让座,柳翠又换上新茶来。
端嫔有些面带歉意,陪笑的说:“我来得冒昧,打扰到两位妹妹说话了。”
惠嫔跟我都吃了一惊,但因素晓端嫔为人老实,不善多言,且对各宫嫔御都亲切和睦,所以不及我开口,惠嫔便先道:“端姐姐这是哪儿的话?我们盼姐姐来‘打扰’还来不及了。”我亦点头附和。
端嫔方放下了心,喝了口热茶,又说:“我本来是去承乾宫给贵妃娘娘请安,出来的时候想到德妹妹的永和宫就在旁边,所以过来看看。”话虽平实无华,却难得她有心。
“端姐姐去给贵妃娘娘请安,可是有什么事么?”惠嫔看了我一眼,却对端嫔而问,她素知端嫔的性子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果然,端嫔说道:“是有一件事。我宫里的戴格格有喜了,所以来回贵妃娘娘。”
“哦?”我刚拿起茶杯要喝茶,听如此,便笑道:“那真是好。太皇太后跟皇太后知道了,又要高兴一回了。”说罢看向惠嫔。
惠嫔倒没有及时的反应,手里又剥着一个桔子,抿嘴一笑也不说话。
端嫔没注意,只是接了我的话,倒显得有些担心:“贵妃娘娘也是这么说。可是因为皇上去年冬月生病,太皇太后下旨停了戴格格的牌子,这会儿又有了喜,只怕未必高兴。”
“戴格格的喜脉多少日子了?”惠嫔知道端嫔所虑,未等她说完便问道。
端嫔道:“太医说两个多月了。”
“哟!”惠嫔一笑,看我一眼。“算算正好是皇上生病以前。”再转头对端嫔道:“这算是戴格格她自己的造化,太皇太后菩萨一样的人,又岂会不高兴?”
端嫔听了一想,甚觉有理,于是舒解了眉头。大家又说了一会儿话,彼此告辞。
晚上,富恰之妻、果里之妻来我屋里请安,因我产期临近,她们每晚便同接喜嬷嬷们一起留在东、西配殿里守喜。而屋子内的值夜宫女,仍是柳翠、四喜、四秀、春来、庆香她们五个轮流当班。
||乳|母把儿子抱过来玩耍,小家伙扒在炕桌上抓着围棋子,左扔右抛的弄得炕上、地上全是。我靠在炕的另一头笑弯了眼,双手合掌拍响,想引起儿子的注意,然后对他展开双臂,说道:“来,到额娘这儿来。”只是小家伙伊伊呀呀,隔着炕桌自己玩自己的,一点也不给面子。
尔后,皇帝来了。如同前几日一样,满脸的疲惫,却对我勉强扯了一丝笑。
宫女们福身散尽,皇帝就挨着我坐到炕上。
“今天都干什么呢?”他问,好似一种习惯,以至于我也习惯了。即使偶尔有两三天他没来,也会打发了身边的太监来瞧我在做什么,然后去给他回话。太监又总是笑烂了一张脸,问道:“万岁爷打发奴才来看看德主子在做什么呢?”
“主子在歇中觉了。”这是宫女们回复得最多的话。
“在想什么?”他见我没回答,复问。
我一笑,回说:“没什么。今天惠姐姐跟端姐姐来我屋里坐了一会儿,陪我说了一会儿话。”
“哦。”皇帝应了一声,表示知道了,便没了后话。而且,他好像真的很累,身子往后一倒,双手枕在脑后的躺到了炕上。
我知道他没有心情,太和殿之灾,让他连正月初一受亲王、贝勒、大臣们的朝贺都想取消。可是这一天的朝贺又必不可少,没了太和殿,就改在了乾清宫。至此,这个年比以前的寒碜了多少。
“爷。”我轻唤,侧身扶着腰,压低身子凑到他耳边。“恭喜爷了。”
“恭喜什么?”他侧头看我,黝黑的眼睛我却看不出答案。
“戴格格呀。”我含笑,以最短、最直接的回答。
“哦。”他又应了一声,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又没了下文。
我不死心,支着身子歪在一旁,问他:“爷难道不高兴么?”
皇帝闻言看着我,目光渐渐往下走,最后移到了我的腹部。我脸微烫,有些不好意思的顺着看下去,一只温暖的大掌已覆了上来。
“爷?”
他咕哝,抚摸着我的肚子,眼神有些涣散,声音极轻:“有什么好恭喜的。”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他也不再说,坐起身来,一把将我搂进怀里,一阵耳鬓斯磨。
“朕累了,我们睡了吧。”他低语,我也颔首同意了。
小儿子
几天之后,我迎来了我的第二个孩子。
当时宫里刚刚掌灯,皇帝撤了克食,让我慵懒的靠在棉垫软枕当中与他秉烛对弈。我持着白子,正在棋盘上犹豫落子之处,突然腹中吃痛,棋子应声滑落,砰脆清晰。
他一惊,立即明白,连连叫人,嬷嬷和宫女蜂拥而入。
我不是第一次生产,但仍没多少经验。精奇嬷嬷们放产床、绑红布、请送子观音、在碧纱厨上挂铜镜,一切有条不紊。
我告诉自己别紧张,这一回,至少我知道皇帝就在屋子的另一头焦急踱步。可是破水的时候,我还是害怕得呻咛出声。
接着宫缩加剧,孩子就要出世,我阵痛难忍,不免叫了出来。皇帝的声响突然近至帘帷外,太监拼死跪挡,我听到他心烦的喝道:“蠢东西!”又扬声:“为什么这么久?若是有一丝不妥,仔细尔等的性命!”吓得众嬷嬷念佛乞求。
“哇哇……哇哇……”
须臾,孩子出来了,哭声可谓洪亮。我用剩余的力气,抬头看向接喜嬷嬷双手托起的小小身躯。
是小格格么?
富恰之妻跪在床畔喜不胜收:“恭喜德主子,又是一位小阿哥。”
哦,是小阿哥啊。
为此,宫里又热闹了一回。
“主子,该吃药了。”柳翠捧着莲叶描金盘,轻轻的走到床边。
我皱眉,瞟了一眼,便翻身将脸转到了床里面。又是药……
“主子?”柳翠无法,又轻声唤了一下。
“这是什么药?”我道,拉高被子,捂住了半张脸。
柳翠笑回:“是‘调荣回||乳|汤’,主子昨日也喝过。今天早上太医来请脉,说再煎一剂,伺候主子午时服用。”
我不语。所谓‘调荣’即是调和气血,‘回||乳|’便是隔绝||乳|汁。是了,刚生的小阿哥自有||乳|母喂奶,我当然便要喝这“回||乳|汤”。想着,不禁有些吃味,无奈的叹一下,闷声说道:“先放下吧,我有些困了,起来再喝。”
柳翠当然还想说些什么,可是却被另一个声音夺了先。
“怎么?都快过正午了,还困么?”这个声音,不是皇帝是谁?
屋内伺候的人都齐声请安,可我没动,依旧面朝床内躺着。
他并不在意,上前坐到我床沿边,宠溺一笑,柔声的说:“怎么跟孩子似的,快起来把药吃了,冷了就不好了。”
我方才不情愿的翻过身,略带抱怨的看他。他仍是一笑,从托盘里端起药碗,柳翠便扶我坐起来,又披衣服,又整靠枕。我接过药,一口气喝下,虽不十分苦涩,但仍刺激到了味蕾,眉头皱成一团。幸好四喜奉上了赤砂糖,我拣了一块含在嘴里,她们便相互示意的退了下去。
皇帝轻点一下我的鼻梁,道:“为什么不按时吃药?”
我不答,却反问:“爷知道这是什么药么?”
他含笑,想必当然知道。我更加不是滋味,把头偏向一边,幽幽的说:“爷为什么要我吃这样的药?”他见状伸手抚住我的脸,让我与他对视,望进了眼眸深处:“朕是为了你的身子好,你瞧哪个妃嫔、贵人自已喂养阿哥?”
我不语,又把头撇了过去。不对,他这话不对……
皇帝没注意,只顾温柔的劝说:“俗话说‘良药苦口利于病’,你再忍忍,过几天就不用吃这药了。”
可是……
“宜姐姐也吃这药么?”我道,用很轻的声音,但足以让他听见。
惠嫔说过,宜嫔宝贝她的小阿哥,晚上还要睡在一起。我是过来人,在遵化温泉的时候,我的小阿哥也跟着我睡,那是因为我晚上要亲自喂他。所以显然,宜嫔----她没有喝“回||乳|汤”。
可为什么要我喝?
我看到皇帝微微一愣,虽然只有那么瞬间,却让我更加的肯定了答案。心中不免酸涩起来,我开始懊恼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个,宜嫔没喝就没喝,她要自己养阿哥就自己养,我何苦要问?
但话已经说出来了,后悔也没用。他看着我,脸上却仍是一片温柔。
“当然。”他微笑,一副坦然。“你也知道,这是宫里的规矩。”
说谎……
我跟着他笑了,不过是在笑自己。说谎又怎样,这宫里有太多的事情,只要心里清楚就好,没必要点破,也没必要去追求一模一样。或也许是因为这两年来,我太过于养尊处优,也太过于放松自己,才会在刚才,突然想追问一些“没必要”的事情。
皇帝见我笑得诡异,不觉有些心虚,清了清嗓音,岔开话题。“朕听说,昨日承王福金来了……”说着又停住了,原因是,我将头扭向了别处。
我不知道我是刻意的,还是无意的。但初春的阳光,却是在这时无意的射进了窗棱,外面是一片的明媚,竟连鸟雀也在这时叽喳起来。我是被窗外的热闹所吸引,所以,根本没注意他在说什么。
“婉儿。”他轻声唤我。
“嗯?”我回过神来,好像觉得他眼中有丝无奈。
他说:“若是这个月你嫌在屋里待着闷,就让你额娘进来陪你可好?”
“好。”我眼眸发亮,一片惊喜。
这回,他很满意我的反应。但我想,这是不是一种补偿。
以后的几日,额娘便每天到宫里来陪我。早巳正(10点)进来,晚未正(16点)出去,虽车轿频换,但额娘并不觉得疲累。额娘说,这是莫大的殊荣。
我的身子一天天的恢复,天气也一天比一天暖和。可惜额娘不让我出门,精奇嬷嬷也絮叨着:“阳春风大,德主子尚在月中,吹不得半点风。”于是,我也只好待在屋里。
我的两个阿哥,小的一个嗜睡,每次||乳|母喂饱后,便抱到我这边来,他总是看也不看他额娘,就直接睡了。等他醒来的时候,小嘴又吮动着要吃的。大的一个则淘气,跑跑闹闹,嬷嬷、||乳|母丝毫不敢松懈。有一次竟自己爬上炕来,把熟睡中的弟弟给弄醒了。小家伙撇嘴一哭,他也被吓哭了,嬷嬷们都哭笑不得,连忙哄两位小爷。
额娘说,我小时候也是这样偷偷爬上炕,把妹妹晓莲给弄哭了。我说,弟弟伯启刚出生时,晓莲也曾这样弄哭过伯启,但因为害怕被大人说,还让我替她保密一辈子。额娘笑了,她从来不知道晓莲还有这样的淘气事。想来,那个柳枝萌芽的春天,那两个年幼的女儿,那个襁褓中的儿子,该是多么美好的画面。
“娘娘。”是额娘在叫我,可我宁愿额娘叫我的||乳|名。
怀里抱着刚睡醒的小儿子,一面轻轻摇动,一面看向额娘。额娘笑道:“明日是小阿哥的满月,娘娘的身子也大好了,各宫的娘娘想必都要来祝贺,望娘娘多加注意,还是不要吃酒为好。”
我点头,笑回:“是,女儿谨记。”
额娘仍微笑着,看了看我怀里的孩子,又说:“还有一件事要奏闻娘娘。娘娘的外祖家里,昨日添了一个小丫头,老太太高兴得不得了。”
“哦?”我也高兴,忙问:“是大舅舅家,还是二舅舅家?”
额娘回道:“是二舅舅家的文宇,成亲两年了,这是头一胎。”
我听了更加高兴,想起以前在外祖家读书时,这位表兄便有一番“生儿不如生女”的理论,还说女子若是能读书识字,绝不会逊色于天下的男子。现在,他头胎就得一个女儿,也算是遂了心愿。
想到此处,不觉心中一动,转头叫柳翠:“去把我给小格格准备的那个红木罗钿盒拿来。”柳翠拿来了,额娘有些不解,我笑道:“里面是些小玩意,送给二表兄新出生的小丫头玩吧。”
额娘便道:“娘娘刚才不是说,这是给哪位小格格准备的,怎么好给文宇的丫头?”
我笑得更深了,低头逗着臂弯中的小儿子,却是回答额娘:“小格格呀?小格格她已经用不着喽。”
一旁的柳翠恐额娘还不明白,连忙解释:“太太不知道,小阿哥没出生前,主子盼着是位小格格,把如意锁、小金镯、小金坠子都早早的准备好了。”
额娘这下明白了,含笑点头,忽又想起什么,说:“还有一件事,要请娘娘的示下。”
“额娘请说。”
额娘好像有点为难,但终于说道:“娘娘外祖家的老太太,想请娘娘给文宇的小丫头赐名。”
“外祖母还是这样喜欢女孩儿?”我笑道,素知外祖母疼孙女比疼孙子更甚。“可是孩子才刚出生,这么早就取名字,恐怕不好。”
“我也是这个意思。”额娘也笑道:“可老太太说,请娘娘赐个||乳|名也好。”
我闻言低眉思索,大儿子却从后殿蹒跚跑了进来,见我抱着他弟弟,便也吵着要抱。正好小儿子也饿了,||乳|母接了过去喂奶,我才弯身将大儿子抱坐到腿上。
额娘看着很开心,想哄他说话:“阿哥歇中觉起来了?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儿子看着额娘咯咯直笑,手里还拿着一个绣大红缎荷包不停的晃动。我看了看那个荷包,对额娘笑道:“外祖家刚得的小丫头是从‘金’字辈的,就用‘锦’字吧。”
额娘也甚觉满意。
作者有话要说:哎,我会努力的。
赐名
春天就这样一日一日的过去,桃花也开过了它最繁茂的时节。惠嫔跟宜嫔倒是来约过我几次,但因两个孩子闹得紧,最终还是错过了赏花。
我笑笑也罢,今年谢了,横竖还有明年。
三月十八日的万寿节,宗人府上了折子,请皇帝给小阿哥们赐名。而皇帝崇尚汉学,按照汉人给孩子取名的习俗,选了“胤”字为辈,大臣们便开始拟了各样寓意吉瑞的字呈上。
可皇帝又下谕,第二字需从“示”字旁。翰林院的大学士们便又找遍了所有从“示”字旁的吉祥字,最后呈上了“禔祺禛祥,礽祉祐禶”。
禔,安也,福也。皇帝用朱笔圈了,给了惠嫔的阿哥。
祉,福也,吉也。皇帝给了荣嫔的阿哥。
皇太子的名字,皇帝想了很久,最后圈了“礽”字,大概是除了字本身的“福气”之意外,还从了另一个“仁”字音。而这个字,也正是皇帝所推崇的为君之道。
我含笑,轻轻的为他换上热茶。皇帝抬头看我,突然便问:“你觉得礽字可好?”原来,他还在为皇太子的名字斟酌,因为皇太子的名字,又不光是一个父亲对于儿子的期望,更是一个国家对于未来的帝王。
“爷觉得‘礽’字有什么不好吗?”我没答,只是反问。
他笑了,说:“好像平实了一点。”
我看了一眼折子上的那几个字,回笑道:“若要显祥瑞,爷用‘祥’字可好?”
皇帝略想了想,最后摇了头,对我说:“不了,也许平实点,压得住些。”我笑着点头。压得住,是任何父母都对年幼孩子的一种希冀,压住了,就不怕孩子再跑掉。
“婉儿。”他见我没了下文,便伸手拉我坐到炕沿边,眼里充满了好奇:“你难道不想知道,你的两个小阿哥取什么名字吗?”
我闻言对上他的双眸,微微挑眉。怎么会不想知道?只是有人正热衷于卖关子罢了。
皇帝立马看出了我所想,呵呵笑开,很是高兴。“不如这样,朕让你自己选。”他说道,将炕桌上折子移了过来。
我更是挑眉,但说实话并不惊讶。因为我中意这折子上的一个字,而不知道他,是否也知道。我有私心,他既让我选,我也不推辞,浅浅一笑,直指了折子上的“禛”字。
禛,同真,以真受福也。
“爷觉得此字可好?”
“好。”他笑着回望我,很满意的样子,仿佛让我觉得他也是早已中意。
“那就请爷将此字,赐给我在遵化所生的小阿哥。”我道。
皇帝欣然同意,持笔蘸了朱砂圈住。我心下高兴,眼角上扬,却瞧见了太监顾问行在暖阁门外犹犹豫豫。
我示意他进来,顾问行便侧身挪到门槛内,低头轻说:“回万岁爷……”又有些犹豫,没有一口气说下去。
皇帝闻声抬头,问:“什么事?”顾太监方才回道:“宜主子在外面请安。”
“哦。”皇帝一笑,看了看我,便吩咐说:“叫宜嫔进来。”
顾太监“嗻”的回应出去,我便起身站了起来。宜嫔盈盈而入,抬眼一看,穿的是洋红百蝶牡丹薄袷袍,戴的是累丝绕翠福寿簪,眼若青杏含水,面若蜜桃施脂。而她也正巧对上了我的视线,含笑一下,再转眸看向皇帝,福下身去,口中说道:“给皇上请安。”
我紧接着上前颔首,笑道:“宜姐姐来了。”
皇帝看着高兴,放下手中的折子,说:“宜嫔她是难得来一次,平日都把心思放在她小阿哥身上去了。”我附和着皇帝笑,却不知道他说这话,是否有吃味的意思。
而宜嫔也只是含笑,算是默认了。
皇帝带着宠溺的摇了摇头,一副了然的说:“今日来乾清宫请安,必有是什么事才来。”说完又看着她,笑问:“是什么事呢?”
宜嫔也不客气,见皇帝这样问,便如实的直回:“臣妾来瞧皇上给小阿哥赐的名字。”说着她已看见炕桌上的那八个“示”旁字的折子,一脸好奇。
皇帝素来知晓她的心直口快,并且纵容着,凡她所求的,几乎没有不给。于是看了我一眼,再对宜嫔说:“原来是为这事,那你来得正好,朕刚才还跟德嫔说起了。”说着,见宜嫔仍瞅着折子不转眼,便索性将折子递给了她看。
宜嫔欣喜接住,皇帝又笑:“都站着干什么?坐下来慢慢瞧。”
话虽如此,但皇帝坐着的南炕,我们是谁也不敢再坐上去。太监们懂得观察内情,早已端了两个梨木圆墩进来,我同宜嫔便坐在了炕前。
“德妹妹的小阿哥是这个‘禛’字?”宜嫔一看那折子旁边的朱批,便侧身指着那个字问我。
我微笑点头,她看上去也是跟着高兴的样子,但马上又故意的对皇帝娇嗔:“皇上偏心,把好的都给德妹妹了。”
我不由一愣,这话说得矫情了,可皇帝却哈哈笑出了声,想是已经习惯。
“你自己看看,这折子上的字,哪个不好了?”忍住笑,皇帝指着她手上的折子反问。
宜嫔方又低头看了一回,然后大胆开口:“那就请皇上将‘祺’字赐给臣妾。”
皇帝的笑意更深,显然他欣赏她的大胆,并且饶有兴趣的问:“哦?宜嫔何为要选‘祺’字?”
她丹唇一抿,看了我一眼,回道:“臣妾虽不及德妹妹念的书多,但也知道诗中有云:‘寿考维祺,以介景福’这句话,所以请皇上赐名。”
皇帝含笑点头,算是应允了,宜嫔便喜上了眉梢,起身将折子奉还到炕桌上。皇帝蘸笔御批,然后又看向我,提醒的说:“德嫔,你可别忘了,你还有一个小阿哥呢。”
我心中有些笑他,我怎么可能忘记自己的孩子,但也心热于他的细心:“臣妾没忘,只是臣妾的小儿子尚未满百日,臣妾想满了之后再请皇上赐名。”这点,也是我的私心,害怕过早取了名字,压不住襁褓中的幼子。
皇帝也点头应允了。写好了宜嫔小阿哥的赐名,又看了看,说:“还有延禧宫纳贵人的小阿哥,昨日太医院报了见喜,朕思量着,就赐他一个‘禶’字,冲冲喜。”
禶者,音赞,祝神也。
作者有话要说:我要疯了
纳贵人
可是,这个孩子终究没有得到神灵的帮助,痘出得极险,不到十日,一个刚满周岁的小生命,就从||乳|母怀里溜走了。
内务府上了丧折,皇帝为此沉闷了一回,那毕竟是一个已经赐名将要列入玉牒的儿子。但不管怎样的悲伤,对于皇帝来说都只是一时,皇帝有太多的国事要处理,而胤禶也只是皇帝众多阿哥中的一个,也只是还不会清楚说话的||乳|儿。
所以,当一个孩子死去,最悲伤的莫过于这个孩子的母亲。这一点,无关宫廷与民间。
惠嫔说,纳贵人彻夜痛哭,哭得再也挤不出一滴泪水,吼不出一丝声音。
我甚是同情,决定要去延禧宫探望。柳翠却拦在了前面,道:“奴才劝主子别去,胤禶阿哥出痘刚走,只怕痘疹娘娘还在那里,撞上了就不好了。”
我笑她担心过余,说:“胤禶阿哥自从出痘,就抱去了别处诊治,延禧宫里又不妨事。”
柳翠又道:“虽是这样,可主子没瞧,惠主子的胤禔阿哥好容易接回了宫,惠主子却不让阿哥去延禧宫请安,宁愿自己每日去一趟阿哥所,难道不是担心么?”
“这话就不对了,惠嫔的阿哥已经出过喜,还怕什么?”我一面说,一面命四喜替我换衣。四喜也说:“主子不知道,奴才听说,胤禶阿哥生前所用的衣物和玩的东西,原是内务府要全收了去埋掉,可纳贵人偷偷的藏了几件,如今还时常抱着胤禶阿哥的小枕头哭一会儿,愣一会儿。阖宫的人都怕那里面带了病气,谁还敢去呢?”
我心中一沉,又多了几分同情,低头理着袖口,问四喜:“哪里听来的这些?”
四喜回道:“主子是不爱出门,各宫各院都这样说。”
我又叹一下气,选了一条素色的手帕,便要换出门的鞋。柳翠见状皱紧了眉:“主子真的要去?”我轻描:“难得我想出门走走,怎么不去?”
说完出了门,柳翠无法,只得带了庆香、春来跟上。
一时到了延禧宫,惠嫔不在,宫内的首领太监打千请安,我道:“纳贵人好些了么?”太监微微一愣,笑答:“回德主子的话,好多了。”一边做了前引,侍候我往后殿去。
进了后院,只见院落墙角各处有许多白色的粉沫。我停住看了一眼,这太监倒也机灵,立马上前解释:“这是石灰粉,自从阿哥见喜,就洒在院子的。”
我侧目睨他,问:“前日才下过雨,怎么石灰粉就没被冲掉?”
太监方觉哑口,又连忙解释道:“是奴才记错了,这些是昨天又洒上的。”
“洒它做什么?”。
太监笑了笑,躬身说:“这个,奴才也不知道,只是太医们这样吩咐的。”
我抿了下唇,再低头看了太监一眼,挪步上了后殿的台阶。那太监是惠嫔跟前侍候惯了的,赶紧几步上去,打起了竹帘。
延禧宫的后殿名叫“棠棣阁”,听说皇帝年幼的时候,有一次与二兄裕王读书到此,恰逢这院中的海棠盛开。皇帝高兴,脱口诵道:棠棣之华,鄂不苇苇。裕王便接了下句:凡今之人,莫如兄弟。当然,“棠棣”并不是指的海棠,但兄弟却是指的兄弟,所以,皇帝在这里挂起了“棠棣阁”的匾额,裕王、恭王也都曾在此读书习字。再后来,兄弟们长大了,分府了,“棠棣阁”便住进了纳贵人。
可是纳贵人在哪?我进了屋子,便左右搜寻她的身影。屋里太暗了,每个窗户都放下了格扇,拉下了细纱帘,阳光被隔绝在了外面。
领路的太监又走到西暖阁将碧纱厨的纱帘挂起,我侧首往里一瞧,才看见纳贵人正歪着身子靠在炕上,手里摩挲着一只小棉鞋。
太监极轻快的走到炕边,禀道:“纳贵人,德主子来了。”
可纳贵人好像没有听见,一动也不动。太监讪讪的,又说了一遍:“纳贵人,永和宫的德主子来瞧贵人了。”还是没有反应。
柳翠不想久待,小声的对我说:“主子,还是回去吧。”
我摇头,道:“你们先出去,我想陪纳贵人坐一会儿。”柳翠闻言固然不肯,但我坚持,他们也只得领命退到了屋外。
这回纳贵人有了反应,缓缓的抬起了头看我。我对她含笑,轻轻的上前坐到了炕沿边。纳贵人也笑了,突然的问:“娘娘瞧这鞋好看吗?”
我点头:“好看。”
她更笑开了,说:“阿哥最喜欢穿这鞋,元宵节的时候,给他新添了大红色的、石青色的、墨绿色的新鞋,可他都不爱,就爱这双杏黄|色的。”说完后,又感到慽慽的,愣愣的看着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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