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早有前世认字在先,朱聪也算得上她的启蒙之师,更何况传授了妙手空空之术,已经算是非同一般的传承。朱聪叹道,“我大宋与你蒙古,昨日是友,明日是敌,只能各为其主,其余也不需多言。”
她将目光转向黄药师,还未及发声便被打断,“教你医药不过是约好的报酬,事毕之后,你我毫无瓜葛。”黄药师说完又问,“废掉武功自救,是你自己想到的?”
华筝摇了摇头,“身在山中,一叶障目就是如此了。况且,就算想到,我也独力做不到。”
“那是何人指点相助?”
她默不作声,黄药师知她不会说,便道,“我说过,让你自生自灭,你之后好自为之吧。”此话说完,他便踏水飘然离去,转眼间消失在茫茫水雾间。
当日黄药师对重伤的华筝放言,要留她受尽折磨而死,他自不再插手。今日华筝得了救治活下来,但也再次陷入险境境况危险,黄药师此时离开,便完成了当日之言。尚有些有些消息闭塞不明所以的人,以为这是黄药师为了大义,舍弃了曾经的师徒之谊,纷纷赞赏起来。
杨康方还在猜测,华筝是在拖延时间,等待方才那些跳水“逃走”的手下去求援,此时见她故作毫无抵抗之力,令黄药师不便出手后,更是确定了八九分。
“两位师父,昔日恩义已绝,我发誓不再用你们教给我的剑法招式,也不将其传授于人,你们也不必再有负担。从今之后,形同路人,既不相欠,也不相负,各为其主,各得所终!今后相遇,再无瓜葛,再也不必手下容情。”
郭靖和黄蓉对视一眼,沉声道,“华筝,先让我们带你回去,今后如何再从长计议。”
“也不用从长计议了,其实简单的很,现在就可以决断。想报仇出气的话,悄悄地把我杀了,想要两国开战的话,就兴师动众地杀了,不过若是想换些钱财或是什么别的好处,最好还是趁早放弃。郭靖你也知道的,我家里人都有种怪脾气,宁可打打杀杀的报仇也不愿意拿东西换人回去,倒不是因为小气,实在是嫌谈判麻烦得很。”
众人听了倒愣住了,抓到人时觉得扬眉吐气,被她暗算使诡计逃走又觉得咽不下这口气,事到如今到底才有几分冷静,低声切切道,“此地不宜久留,要是被蛮子官府发现了,说我们寻隙生事,借此开战怎么办?”“战就战,谁怕他们?”“你不怕,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可那些百姓怎么办,朝廷那些投降派天天想着谈合约,战备松懈,能抵抗得了?”
但即便犹疑,众人仍然落不下这面子,片刻后依然咬牙道,“这妖女,你敢暗算这么多好汉,就休想大摇大摆地走掉。”说罢,几人就已经冲上前来,就碰上已经侯在华筝身边的杨康,剑尖一荡,那几根铁索藤条或退或断,真气更是逼得他们后退几步。
带头那人自觉受了暗算,更是恼怒,“你要与天下为敌么?”
杨康剑收在身侧,冷笑道,“天下?一些只知道欺负弱女子的乌合之众,也敢自称天下?”
谭处端与郝大通此时代表全真教前来,两人对他此举不能装聋作哑,一来身为师叔,二来也为师门清誉,谭处端便喝道,“你连师门也要违背?若你师父在,你也要对他动手?”
“如果真要让我眼看着心上人陷入危险,也要袖手旁观才算不违背师门的话,那这师门我担不起。”
86一头雾水
合谋?杨康终于大笑了出来,“洪老前辈,若是我预先得知,哪还会弄得如此狼狈?”
或许洪七公对彭长老用刑逼问,问出了真相,或许彭长老只是个贪财办事之人,不需知道雇主是谁也一样可以拿钱做事。而给他钱财便利的蒙古贵族,不曾露面也不需露面,也许是跟华筝有仇的政敌,也许是觊觎她领地的亲族。
而他这半年的时间,他接了一趟镖前往云南大理,原本他不必亲自前去,但想到大理的无量山,那个已成奢望的憧憬,他还是抱着不可错失的期望亲自去了。而这一趟因雇主的要求,却比单独赶路需要的时间多了许多,而待他回来时,黄蓉和郭靖已将一切筹备完毕。
杨康记得神雕的年代里,已经成年的杨过和小龙女参加过一次所谓的英雄会,并力压群雄夺得盟主之位,但那也是十几年之后的事情了。这半年来,蒙古一改之前由于大汗去世政权交接等诸多不稳带来的谨慎,在边境上频频动作,或许此次盟会举办的起因原委大部分要归结于此。而其中,可有人使出四两拨千斤之力?
洪七公见他回答得坦荡,摇头叹道,“这么大的阵仗,无论放毒还是埋伏,安排人马欲图将武林一网打尽,需得经过万全谋划。想来若是预先就得你相助,自然可以安排得更好,也不至于功亏一篑。”
聪明绝顶的人最善于联系蛛丝马迹,明辨事实,却最容易错在揣测人心,尤其是对怀有猜疑和偏见的人。杨康道,“洪老前辈多虑了,她如果想破除这里的江湖势力,在6家骗人喝毒药的时候就可以下毒手了。”
洪七公不置可否,“人心难测,我也希望这其中并不包含祸心,只是……”他沉吟片刻,“如果你早知道她一切都有安排,并不需要你救她,还要出手么?”
他坦然地望着洪七公道,“我猜到的不早,但也不晚,可无论知与不知,该做的总还是要做。”
“哼,你只想着,若是无所作为会惹她伤心失望,却为何不想想,她买通彭长老,自导自演这样一出戏,为了什么?难道是贪玩胡闹就能解释的?”
贪玩胡闹?或许也不完全错,然而杨康心里也清楚,如此大费周章,是为了带他走的,在一个和武林决裂的形势下,永不回头地离开。只是他清楚华筝的想法,却愈发不明白自己对此应该是喜,还是悲?
见杨康沉默不语,洪七公叹道,“你就没想过,她杀了你师父,先前重伤不治命垂一线时,可以让你怜悯陪她过上最后几天。而如今她医治好身体,还依旧贪心,甚至要用苦肉计让你以为她危机四伏需要保护,好骗你回她身边。”
见洪七公三言两语间说到关键,杨康也不愿再遮掩,“有些事还是不拆穿的为好。她既然需要花这么大的力气来安排这件事,即使没有人要谋害于她,想必也是非常需要我。”
“也许外人看着她贵为公主,前呼后拥炙手可热,可这世间,一个女子没有父亲,没有夫君,更没有孩子,会处境如何?更何况,一向疼爱她的父亲给她带来的是兄弟的嫉妒,她从小订婚的丈夫还是悔婚叛出,成了敌人……”
“这也不过是你自己揣测的罢了,即便如此,为何不能带她离开那些倾轧权谋,你们一同隐居?”
“洪老前辈,你未曾亲眼见到昨日情形,得知她的身份后,即便素不相识的人也叫嚣着除之后快,甚至提议将她血肉祭旗。也许有人觉得不妥,但也没有一个人肯冒犯众人,出面力争。也许,她这次来也是为了让我看到,劝说她留下一同生活,是绝不可能的。”
“那也可以隐姓埋名,隐瞒住身份。”
杨康苦笑一声,“说起来容易。可是易地而处的话,若是当日我为了能在金国安享富贵,不肯承认自己的亲生父亲是汉人,背弃自己的血统和出身,会被人怎样看待?”
洪七公无可辩驳,面色一沉,“那你是铁心要去了?你可知这一去是什么,蒙古人占据半个天下,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你这一去是滔天富贵,是作威作福,是权势熏心,是与众江湖好汉的势不两立。”
“我早已得罪了诸多江湖英雄,难道还能回?”
“人们只道你英雄难过美人关,一时糊涂,只要及时醒悟,难道还会记恨?再者,能与你对手者不过寥寥几人,都与你非亲即故,又有何需要担心?”
“前辈,晚辈并不是一时糊涂,而是自己选择的道路。按您所说,怕是一辈子也不能醒悟了。”
“好!那我就教训你到醒悟为止!”说罢,洪七公一掌见龙在田就迎面劈来,杨康早有防备,侧身接招。这一来便是尘烟翻滚,拳脚翻飞,洪七公自从当年被欧阳锋毒蛇咬中后,靠九阴真经疗伤,功力恢复之余还有精进。然而杨康已经不怕,稳稳接下几掌后,洪七公赞叹道,“好小子,这是你自创的拳法?可有名字?”
“还没有,不过是零散招数,也没有什么章法。”几十招下来,杨康也看出洪七公只是想拖住他,同前日的黄药师一般,并没有下杀手,因而若非一方认输罢休,只能缠斗不止。这两日间他接连同两个绝顶高手切磋,感受到经验差距的同时,愈发觉得功力间的差距越发微小,若是仗着年轻力盛,恐怕还能反胜一筹。可高手之间如果只是缠斗,怕是几日几夜都难分上下,只能耐心等待对方偶犯小错,借机下重手,方可取胜。
洪七公又道,“那日华山论剑,你未曾去真是可惜了。”
“我听郭兄弟提起过,那次论剑时欧阳前辈疯了。”
“你既然知道,也要同他一样步步踏错,之后众叛亲离么?”
也不知道为何,这句话几日后依旧回响在耳畔。洪七公毕竟年岁渐高,最后终于气力不支放弃,临走前也只能留下好自为之。而有意无意间,两人缠斗之间已经离原处颇远,加上这已是几日之后,杨康自然失去了华筝的踪迹,他只得再次沿当日往穰城的大路行进。这一路上时而有车马飞奔,往前望去,还有数处瞭所岗哨。此处营地也算是军机要地,加上此时有身份显要之人在此,戒备更为森严。谁知这时,他发觉路边林中有人注视,杨康原本不以为意,然后片刻后便发现,刚才窥视之人并未停留在原处,而是紧紧跟在他身后不远处。
是军中人,还是江湖人?他加快脚程,发觉后面人竟也轻松跟上,心中有了主意,调转方向,离开大路往山林中去。树林茂密,小路狭窄弯曲,只消隔开数丈,就可彻底遮蔽视线,等行到半路,杨康看见上方一株大树,枝桠横生,便趁着风吹林动纵身一跃,攀住树枝一翻身,几无声息地落在枝桠上。
片刻后,就见两个人影循小路而来,动作十分轻盈敏捷,一晃间便已掠过他藏身的大树,拐入前方的弯路。因那两人低头,他看不清容貌,只见身量不高,体态娇小。脚步声向前继续了十余步后突然停住,接着传来少女的娇嫩嗓音,似乎在互相埋怨什么,那奇特的异域语言让杨康瞬间辨认出,这两个跟踪者便是当日来接应华筝的两个西域少女。
他落下地,轻点几步到了那两人身后,两个少女毕竟年纪轻经验浅,正为跟丢了人急恼,毫无防备间突然被人闪在身后,惊吓间猛然转身,武器也招呼在手上,一个是鹿角刺,一个连珠弩。拿刺的向前递出若干步,拿弩的则瞬间向后翻出一丈远,一远一近,显是搭档了许久,默契信任非常。
两人摆出架势后并未出手,两边对峙之间,杨康这才发现自己手指还提在空中。方才见两人毫无防备地站在那里,习惯性地想先点了|岤道再问话,免得被人跑掉,出手后想起这两人可能的身份,硬是将手指去势止在中途。那两个少女见他摆出动手的架势,自然也不敢大意,只等他收回手势后,提弩的少女也收回弩,对另个说了些什么。
显然拿弩的少女是两人中拿主意的,另一人闻言也收回了手中的鹿角刺,两人一起走上前来。杨康这才有机会辨别,只见两人服饰相同,容貌肖似,想必是一对双胞胎,若非武器有别,确实很难区分。那两位少女也不说话,四只碧蓝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打量他,还一面语速极快地窃窃私语。
杨康听得头都大了,这语言不通,连问话都不知道如何是好。想了想,他转身往林外走,不管怎么说,先离开这里总是没错的。
他刚一迈步,后面的人便喊道,“诶诶,你别走呀!”
听见两人会说汉语,还是颇为流利的官话,杨康也不是十分意外,回身问道,“那请问怎么称呼?”
两人异口同声道,“我叫佳丽/美丽。”
杨康立刻确信了,听这恶趣味的名字就知道,这两人肯定和华筝关系非同一般。“那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美丽答道,“是师父派我们来的。”佳丽立刻接道,“师父先上路了,所以让我们来告诉你。”“师父身体不好,只能走大路。”“那些护送的卫队,走路可慢了。”“不过你轻功好,还是能赶上的。”“我的轻功也好,所以才来接你。”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说到最后争论起谁的轻功好时,几乎分不清是谁在说,不过杨康也大概掌握了情况,这两个小姑娘恐怕就是华筝这几年收下的徒弟,她虽说自己因伤不能练武,但指点几个徒弟总还是可以的,于是问道,“那就要劳烦两位姑娘带路了?”
美丽摇头道,“啊?带路不行呀!我们头一次来中原。”佳丽笑嘻嘻地接道,“当然不认识路了。”杨康有些不信,“不认识路?如果迷路了怎么办?”美丽拿出一块象牙雕的令牌,“找驿站,拿出这个,就会有人送我们回和林。”佳丽补充道,“而且可以一路换最快的马。”
杨康现在已经能大致区分了,性子急的拿刺的是美丽,沉稳一点的使弩的是佳丽。他接着问道,“那你们能告诉我,你师父在哪里么?”
果然又是美丽抢先答道,“我们也不知道呀,师父的行踪是……是……”她似乎想不出来对应的词语,佳丽提醒道,“是军事机密。”美丽似乎灵机一动,“我们可以去逼问驿站的人。”佳丽反对,“那样会让他们因为出卖军机被处罚的。”“啊?会砍头么?”
杨康耐下性子等她们说完,“那沿着路走呢,知道往哪个方向么?”
两人齐齐摇头,“我们也不认识路呀!”
87作茧自缚
杨康此刻确信这两个人是指望不上的了,甚至只要不碍事就谢天谢地,“那你师父还吩咐过什么?”
美丽歪头想不出来,歪头看着佳丽,佳丽认真说道,“师父让我们找到你,告诉她先上路了。然后就没了。”杨康依旧不死心,“那还有没有其他人派来?”
美丽带着一丝得意说道,“没有呀!师父说,我们两个的轻功是最好的,其他人来了也跟不上你的步子。”佳丽扶额道,“那是师父哄你的,轻功好的人多得是哩。明明是因为那天接师父的时候,只有我们有…嗯…存在感……能被认出来也不会被怀疑!”
杨康听得分明,那日来者甚众加上来去匆匆,只有这两个小丫头到华筝身前,还用异域语言说了几句话,再加上容貌不同寻常,的确很容易被记住辨认。更何况他早就觉察,这两人的轻功身法颇为眼熟,走的是古墓派轻盈灵巧的路子,定然是华筝亲传无疑。
他默默叹口气,罢了,就当来了两个传话的,总不会更糟糕就是。于是他让两人跟上,她们身上最有用的东西就是那块令牌,赶路时可以去驿站休息,并换乘快马。几人有大路时骑马,需抄小路翻山就用轻功,几日间就到了洛阳。
两个小姑娘看着娇弱不谙世事,如此一路狂奔竟然也都咬牙跟上了,只是几日的风餐露宿后,变得蓬头垢面。直到杨康带着两个小尾巴进到自家镖局,叫人安排了房间让她们梳洗一新,才又以原本光鲜亮丽的模样见人,引来众镖师护院的惊奇眼光。
杨康其实很惊讶两人能够一路跟上,轻功根底好又如何,坚韧的心志才是不可或缺,想到之后还可能如此赶路,便忍不住劝说道,“其实没必要这么跟我赶路,让驿站派人送你们去目的地就可以了。我要在这里等等看有什么消息,你们可以先往哈拉和林去。”
美丽立刻反对,“不行!”杨康便问,“你师父有说必须要跟着我么?”美丽不吭声了,佳丽便说道,“师父还说,得空了可以求你指点一下我们的武功。”美丽点点头,“练好武功,就可以帮你护镖了!”
杨康这下才真的确定,某人送来这俩孩子就是让他当保姆的,便询问起两人的武功进展来。几人在武场中过招,众多镖师在一边围观,正在此时,一只灰鸽扑棱棱地落在屋檐上。
驯鸟人将鸽子脚上的信筒拿下,见杨康示意,便越过总管直接交给他,“总镖头,是黑水城那边的信报。”杨康打开来看,看见是一张普通的镖单。华夏镖局的分部会每半月将接下的镖单相互通报,以便杨康可以在任一处查看。洛阳分部的规模是最大的,还有一处在襄阳,是应了襄阳守军郭靖黄蓉之请,最后一处便是在监国公主阿剌海的居城,汪古部的都城敖伦苏木。
汪古部有最初的站队拥立之功,除了原住边墙的黑水一带,如今又据有净州砂井和集宁等地,阿剌海的丈夫也被封为北平王。而杨铁心包惜弱二人自从定居在汪古部后,由于包惜弱身子不好,也再未迁居过。而杨康在敖伦苏木开设分部,一来便于照顾父母,二来也得到了阿剌海别吉的庇护,可以在商贸往来越发繁盛的丝绸之路上分得一杯羹,壮大财力,也便于打探消息。
杨康匆匆扫了一眼清单,看到最上的一行字,神情立刻凝重起来。这一单是阿剌海公主的亲自委托,还要求了一定要总镖头亲自护送,镖局既设在阿剌海的领土上,直接来自领主的命令本就是不容许拒绝的,因此敖伦苏木的总管已经应下,并立刻传信给各处以便尽快转达给杨康。
他看了看阿剌海的具体嘱托,要他们下月后出发,这期间要倾尽全力集聚人手,需要百余名善骑又武艺高超的镖师,并要雇佣若干熟悉沙漠人情地形的向导,尽早熟悉骑骆驼及穿越沙漠的经验技巧。
杨康往下翻看,阿剌海没有说明护送之物的底细,护送的目的地竟是波斯,路途遥远不说,后面还要经过他们从未涉足过的地域,因此酬劳自然也是天价,几乎抵得上他们两年的收入。
杨康嘴角不自觉弯了弯,此次运气还是不错,原本他打算直接前往敖伦苏木找阿剌海问华筝的消息,后来是因为两个小尾巴才会现在洛阳停停脚。如此一来,本要多日后才能在敖伦苏木得到的消息,提前便在洛阳接到,在此挑选人手直接带去,比日后再行召集,要省却了许多麻烦。
他毫不怀疑这一单任务是谁的主意,阿剌海颇有治国之才,即使需要雇佣镖师也自有专人司职,更有章法可循,从不会以私人身份强下命令。华筝素来与这个姐姐十分亲近,又交待了两个小徒弟跟杨康学几招,好帮他护镖,指的定然就是这一单。
安排好杂事,通知敖伦苏木的总管自己会立刻赶去,杨康带着五十个镖师赶往汪古部的领土,一路上指点手下还有美丽佳丽的武艺。他看得出二人得到了华筝的倾囊相授,已经循序渐进地修炼了九阳九阴的大部分内功心法,只是在招式应变上尚乏高手的切磋指点。想到这二人言语中对她们师父极为崇敬,杨康自然不吝于指点,如此熟悉后,便慢慢问起她们师徒的相处情形。
原来美丽和佳丽幼年时在大马士革的奴隶市场上被华筝买下,奴隶贩子力争她们是血统纯正的波斯贵族的私生女,以此提高卖价,但她们碧蓝的眸色并不支持这个说法,在刚被十字军的第一次东征蹂躏过的土地上,又从出生就被母亲抛弃,这种眸色似乎别有含义。两人跟在华筝身边,先要学习语言,直到七岁开始修习内功心法,如今五年过去武艺小成,华筝才放心带她们出来。而这之前的时间,她们都和华筝住在巴尔喀什湖流域的一座庄园里,极少见到外人。
杨康记得巴尔喀什湖在天山一麓,正是窝阔台汗国的领地,又听她们继续说道,“你知道嘛,那个湖一半是咸水一半是淡水,我们住在淡水的那一半,师父经常带着我们去游泳,她说游泳是必备技能。”
“你师父可以游泳?”
“师父游得可好了,不够她怕冷,只有天气暖和的时候才陪我们下水!”
“那除了怕冷,师父身体还好么?”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杨康放心了,又听两个收不住嘴的小话篓子絮叨师父的医术如何厉害,收了徒弟准备建医学院的事情。如此想来,华筝几年里有这么两个活泼的小徒弟跟在身边,总不会太郁闷。
这一路也是同样,很快一行人便到了敖伦苏木,监国公主同时又是北平王后的阿剌海并不是说见就能去见的,杨康先回到镖局,组织安排好下月出镖的队伍。除了雇佣来的向导翻译外,还临时多购置了许多骆驼,眼看事情都安排妥当,他便启程去探望杨铁心夫妇。
当日阿剌海为了奖励杨康救妹之功而赏赐的牧场宅邸离都城不远,方便他可以时常回去团聚,然而当他狂奔了一盏茶时间,下马走到那扇熟悉的门外,看见杨铁心在院中提着长枪,包惜弱在旁微笑,身边围着一些被她救治的小动物时,杨康突然感觉到一种荒诞的虚幻感。
明明是有着血缘的双亲,此刻却越发像是去了固定地点就一定能找到的npc,当年令他绞尽脑汁如临大敌的血缘纷争,就那么顺理成章地落幕,而无论外界上演着怎样的血雨腥风,这里都可以几年如一日的岁月静好。
杨铁心两人并没有雇佣仆人,依旧过着简朴的生活,看见儿子回来还要临时加菜。杨康早有准备,带了些熟肉还有一坛酒,免得增添忙乱,一家人就如同最平常的庄户人家一样进餐,絮叨些家常话。
一切如常,只是杨康发现包惜弱似乎有些心神不宁,趁饭后杨铁心去打水,她留下杨康,低声问道,“金国是不是已经被灭了?”
金朝被蒙古攻下中都后,朝廷南逃至开封,窝阔台继位两年后,再次发动总攻,金廷逃向蔡州后再次被攻破,那已是许久前的事情了,直到今日才传到几近隐居的包惜弱耳中。杨康之前对此有意不予提及,此事见包惜弱问,便点头道,“蒙宋联军攻破蔡州城,哀宗自缢,末帝死于乱军,金国便是彻底灭了。”
包惜弱听他说完,犹豫片刻问道,“康儿,当年你父亲出现,我头也不回地一起离开,你可曾怪我对他狠心?”自从离开王府,包惜弱就再也没提起过完颜洪烈,杨康劝道,“娘,都过去的事情,不要再想了。”
包惜弱微笑着望着他,眉宇间却带上一丝忧色,“康儿,有件事情我一直没告诉你。在官府追捕我们还有郭兄弟家之前,我曾经救过他一命,后来家破人亡再次遇见,他说是机缘巧合,我也只能信了。可是那之后,有一次醉酒的时候我听见他说,他说惜弱你不知道我花了多大力气,才让我们在一起。”
“他醒了之后,解释说他是指为了娶我同他父皇的争执,还有放弃继承皇位的机会。但我总是忍不住想,有没有可能这都是他安排的?如果这样,是不是我害了你父亲,还害了郭兄弟一家。”
杨康听见包惜弱猜到真相,只能故作无奈道,“娘,你怎么总是爱瞎想。当初追杀爹和郭伯父的可是大宋的官兵,是为了之前杀人埋尸之事……”
包惜弱原本就不甚坚定,听了杨康的劝说也不再坚持。杨康则独自回房,躺在床铺上,思绪纷乱。
“我有件事一直没跟你说,你记不记得临安那个……”记忆里的华筝皱了皱眉,想了许久后自嘲道,“看来还是睡得太多,记性越来越差,名字到了嘴边却叫不出来。”
杨康自然记得,那时华筝一天里有十个时辰都是意识不清地昏迷,当时他怕她想多了伤神,便提醒道,“那个郭杨两家的仇人,段天德么?”
“对,就是他。你知道我为什么杀他么?如果他先被郭靖找到,他会说出当初的一切都是完颜洪烈买通的,然后郭靖就会逼着你跟他一起去杀完颜洪烈呢,所以我觉得还是给你省点儿麻烦比较好。”
后来华筝消失在古墓,成吉思汗攻打花剌子模时发现完颜洪烈就在敌人军中,便命令郭靖完成当年未竟的使命,花剌子模都城赫拉特城破之后,杨康找到了乱军中的完颜洪烈。
他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个人,如果按照华筝的说法,这是个为了剧情设置而被牺牲了角色合理性的可悲人物。雄心勃勃,为了金国可以付出一切,却为了一个不爱他的女人,失去了继承皇位的机会,从而被排挤出政治与军事的权力中心,只能与江湖人为伍,将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武穆遗书上。
杨康要救走他的时候,他却甩开了他,“逃?逃到哪里?我是圣祖完颜阿骨打的子孙,死也要死在战场上,我怎么可能像那个农夫一样,躲在不知名的角落里,天天过着同样的日子,明知外面已经风云变幻,山河易主?”
完颜洪烈自然猜到了包惜弱的去向,也知道杨康在其中的作用,他疯狂地笑道,“她在那个农夫身边,能过得了什么好日子?你在那种家庭长大,能有什么好结果?每天埋头在地里干活,怕涝怕旱,怕官衙仆役上门欺凌,你的母亲要天天劳累,你也只能娶一个乡野村妇。我让她享尽富贵,享尽了女人的所有幸福,也让你平步青云不用碌碌一生,你们却还是要走!”
“养了你十几年,你还是不像我,一点儿都不像我!你从小就养不亲,你看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陌生人,总是审慎着打量着,你娘不敢跟你说什么,我知道她不会对你说出你的出身。也不是你师父对你说的,你在他来之前就是那么看我。我就知道了,你是那个宋人的种,永远当不了我的儿子。”
自己不是原著里的无知幼童,一切自然都变得不同,杨康一时间很想问这个父子相称了十几年的男人,难道那些慈爱都只是留住包惜弱的手段?却又觉得自己没有立场问这些,只好叹道,“您本可以有自己的儿子的,可以有一个门当户对的王妃,登上九五之尊,不必被昏庸的兄弟猜忌,浪费您的雄韬伟略。”
完颜洪烈哈哈大笑,“你想问我,为了一个用尽心机抢来的,最后也不属于我的女人,值得么?”
88圣火令牌
值得么?
有些事情本来就没有什么值不值得,自己选择的路自然有对应的终点。完颜洪烈死在乱军中的事,杨康自然没有对包惜弱讲,故事既已落幕,何必背着红颜祸水的负疚感生活下去?
短暂停留后,杨康回到黑水城赶赴临行前阿剌海的召见。阿剌海的王宫几年间并无太大变化,她用招待贵客的礼节请杨康坐下,除了侍女之外,还有三个通译官在旁边站定,预备不时之需。这是因为她要接待天南地北的使团,蒙古的王公贵族,各部落以及诸外邦的使者,有功勋的将士,甚至各宗教派别的僧侣或传教士。
礼节问候之后,阿剌海听杨康说完出发的准备情况,微微颔首表示赞赏后,神情却凝重起来,对他道,“这一路会很危险。”杨康知道此次任务定然不简单,问题就出在护送的东西上,但却不知为何阿剌海弃军队不用,要雇佣江湖人。于是便问,“这是为何?”
阿剌海拍拍手,四名全副武装的武士护送着一个锦盒,呈到杨康面前,只听阿剌海说,“你打开看,可知道这是什么?”
杨康打开盒子,锦缎上陈列着六枚长短大小不一的令牌,似透明又非透明,初看是黑沉沉的颜色,细看却发现颜色变幻无常,每一枚令中可以隐约见到图腾飞舞,勉强可以算作火焰形状。他将险些脱口而出的“圣火令”三字硬生生地咽回去,沉声道,“对于某些人来说,这可是比生命还要贵重的圣物。”
阿剌海微微一笑,“我妹妹告诉我说,说你一定认得。”
杨康点头承认,又问道,“请问公主殿下,这是从何而来?”
阿剌海抬手示意,旁边的翻译官便道,“这是百年前山中老人霍山的遗物,后来被波斯明教夺得,又被传教之人带到中原,成为中土明教的圣物。不久之后,中土明教也被朝廷围剿,一蹶不振,圣物也不知去向。”
杨康边听边点头,那个被崇信道教的徽宗皇帝派去剿灭明教的人,正是九阴真经的创造者黄裳。甚至九阴真经下卷记录的许多武功招数,就有许多是回忆记录当时敌人的武功路数。那通译官继续道,“这几枚圣火令据说曾流落于丐帮之手,又被商人获得,几经辗转后被监国公主殿下购回,准备送还给波斯明教。”
原来圣火令的经历也这么坎坷,倚天里的圣火令倒确实是在波斯明教手里,后来被张无忌得到,谁知道之前竟然绕了这么大的圈子。至于阿剌海为何会将圣火令送还给波斯明教,杨康也相信这决不是白白送还,一来汪古国对宗教信仰持开放态度,任何人都可以自由选择信仰,与各教派的领袖也一视同仁,大多都维持了良好关系,二来,波斯乃是通商要道,在波斯境内的明教虽一直在伊斯兰教以及基督教分支之一的景教间夹缝生存,但势力依旧不可小觑,靠区区一个物件就能刷取一个教派的好感度也算是一本万利。
阿剌海也认真听着通译官的解释,让她用汉语讲清这段纠缠不清的历史,也着实有些为难,等听完她便说道,“你自然应该明白,带着这些东西可能遇到的危险,所以我不能让她和你一起走。请不必担心,虽然我安排她先走一步,但你们的目的地是同样的,不久就能再见了。”
杨康点点头,“我明白,于公于私,我都会尽全力。只是还想请教,此行主要防备的敌人是谁?山中老人的后人此时是何境况?”
既然阿剌海找他护送,那么敌人肯定也是江湖中人,波斯明教作为此次的受益者,排除后就只剩下中土明教,以及圣火令的铸造者——山中老人的后人。而中土明教此时正逢低谷,此行西去又远超其活动范围,即便他们有心争夺,还要考虑与波斯明教总坛的关系。
那么答案就呼之欲出了,对于山中老人一派的境况,杨康大致有所耳闻,但依旧仔细听取通译官的详述。最初一代的山中老人名叫霍山,他作为异端宗教学者频频受到伊斯兰教正统主流教派逊尼派的迫害,经历了几十年的剿杀,竟发展成善于暗杀的秘密恐怖组织。这个组织自称阿萨辛派,而蒙古人称他们为木剌夷,首领便叫做山中老人。霍山曾占据波斯加兹温附近的阿拉穆特山建立城堡要塞“鹫巢”,被他的后人频频效仿建立基地,波斯,埃及乃至地中海东岸的十字军公国,都笼罩在其恐怖阴影下。
霍山老人去世后,阿萨辛派愈发壮大,甚至得到了一些王朝政权的承认,只是他们反复无常地撕毁盟约,变换敌人,不但刺杀穆斯林的君主,也刺杀十字军公国的君主,波斯沙漠中的行旅商人更是屡屡遭到阿萨辛派的劫掠,想必这就是阿剌海和华筝宁肯将圣火令交给波斯明教,也不愿送还给正主儿阿萨辛派的原因。
想起千年后的中东地区,杨康也只能感慨一句“家学渊源”了,考虑到圣火令同时具有象征意义以及实际价值,他出这一趟镖就相当于带着本拉登的遗物——价值上等于宗教圣物一件外加几吨的军火物资——在中东溜达上几个月。
三百余头骆驼的商队浩浩荡荡出了城门,除了要运送的宝物圣火令之外,还有数以万记的丝绸瓷器,一来掩人耳目,二来这些货物一旦运送到君士坦丁堡堡,就是百倍的利润。而圣火令被杨康放在身上贴身藏好,一来保证其他人的安全,二来可以在无人时揣摩上面隐藏的武功。
他们这一路沿着都城蜿蜒出的官道,道路平整通畅,商旅往来不息,可见汪古国作为商贸枢纽的繁荣。而他们的骆驼队竟不是最大的,这一日,就见到七八个商队远超出他们的规模,商队主人的样貌服饰更是五花八门。
等入夜扎好营地,杨康四处视察一番,料想山中老人还插手不到丝绸之路的最东端,便放心回到自己的帐篷,准备钻研圣火令中记载的武学精要。如果他没猜错,这一路就是安排给他揣摩圣火令武功,并普及给所有镖师的,不然他本可以独自一人揣着圣火令赶到波斯,何必同商队一起慢慢赶路。按倚天中说法,圣火令并不高深,但胜在招式诡秘莫测,总能令敌人措手不及,圣火令中刻下的同山中老人亲传给后人的想必不会相差很多,只要预先揣摩透,面对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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